第50章 9.04日更新
被扔在腳邊的信號接收器發出“滴滴——”的響聲。
季言禮撿起來看了眼, 是林行舟的消息。
地方空曠,信號接收器連接暢通,終於和林行舟那方取得了聯係。
林行舟:[當地警方出動了一架H125警用直升機, 我帶人開了三架MK3, Sty38人小隊已經進入多農山腳下的叢林,我們正往你所在的位置趕。]
季言禮根本沒看完林行舟發的這段話, 直接手指按在屏幕的按鍵上,發了條語音過去。
他聲音幹澀:“帶救援機三分鍾之內到我所在的地方,聯係斯特拉斯堡的所有醫院,要菱斑響尾的蛇毒血清, 準備50支。”
季言禮行李包裏裝的那支是科研院所配置的特殊血清, 能應對近百種毒蛇類型,而各地醫院儲備的血清均是普通血清, 要分毒蛇種類進行選取注射。
被咬後, 如果及時注射血清,一般3-4支就夠用, 但如果時間拖得久,極有可能需要反複注射二三十次才能保住性命。
話音落, 季言禮把信號器插在肩膀的綁帶上,彎腰把沈卿打橫抱起,往遠處的湖邊走去。
蛇毒侵染神經的時間本來就跟身體素質有關, 沈卿這種纖瘦的女孩兒, 又一晚上沒吃沒睡, 耗費了這麽多體力, 沒人敢想她能抗多久。
沈卿窩在季言禮懷裏, 有點想睡,但翻騰著湧上來的頭暈惡心的感覺又讓她睡不著。
她沉沉地吸了口氣, 仰頭望向抱著她的人。
男人的步伐又快又穩,但唇線抿得平直,臉色沉得不能再沉。
沈卿的父母雖然很愛她,但一直是偏嚴厲的,特別是她的父親,大多時候都是背著手保持著家長應有的刻板端莊,教育她應該這樣又或者那樣。
所以像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是沈卿的父母還在,多半要心急如焚地斥責她被咬了為什麽不早點說,又或者是最開始為什麽不注意一點。
愛你的人很擔心你,在這種時候因為擔心而語氣變得不好其實很正常。
沈卿現在頭暈乎乎的,習慣使然下,她下意識扯了下季言禮的衣服,抿了抿唇解釋:“對不起,我沒有在這種地方呆過,最開始沒反應過來是被咬了,後來......”
因為身體不舒服,沈卿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已經輕到要努力聽才能聽清。
剛季言禮扒她衣服時,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難看,沈卿勾著手指想,這回多半也要被罵了。
“沒關係。”
頭頂突然響起很溫和的男聲,同時額頭被人用唇碰了碰。
被這麽抱著,沈卿貼季言禮很近,導致她能完全感覺到季言禮情緒的變化。
她能感覺到男人的胸腔很輕微的起伏了兩下,喉結滾動,在壓製著什麽焦躁的情緒,卻仍然用溫柔安撫的語氣跟她講話。
“沒關係,”季言禮抱著沈卿往懷裏再次掂了掂,低聲安撫她,“相信我。”
沈卿很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像等著被父母訓斥的小女孩兒一樣仰臉看著季言禮,語調奇怪地問:“你不罵我?”
“我罵你做什麽,”季言禮很輕地勾了勾唇,抱著沈卿在湖邊的石塊上坐下,“你做錯什麽了嗎?”
他把沈卿攬在懷裏,幫她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季言禮動作極快地用酒精棉擦了下手上的小刀,緊接著用打火機將刀的兩麵燎了下。
他剛抱沈卿的時候,把行李包裏的醫院箱一並提了過來,此時箱子攤開著放在兩人的腳邊,裏麵琳琅滿目地堆放著各種繃帶、藥物和一小瓶無菌的純淨水。
沈卿身體不舒服,導致她現在整個人都懵懵怔怔的。
季言禮右手捏著消過毒的小刀,低頭親了親沈卿的側臉,繼續低聲哄著她:“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看著你,也沒有及時檢查你身上的傷。”
“卿卿沒有錯。”
沈卿反應有點遲鈍,茫然地楞了下神,頭埋進季言禮懷裏,撒嬌似的蹭了蹭:“季言禮,你真好,你都不罵我的。”
季言禮拎起沈卿那條明顯紅腫的右臂,小臂外側被咬的那兩道痕跡,已經泛了深紅,有往內裏侵襲的趨勢。
還是處理的太晚了......
季言禮喉結滾了滾,把沈卿的頭壓在自己懷裏,沙啞著聲音在她耳邊快速道:“我要幫你把口子劃開,毒擠出來,手臂外側的肉要割下來一些,沒有麻醉,會很疼。”
沈卿很緩慢地點了點頭,有點想睡:“沒事。”
“沈卿,別睡,”季言禮把她臉扶在自己的肩膀上,“疼的話咬著我。”
語畢,季言禮沒有再耽誤任何時間,用手裏的小刀直接劃開沈卿手臂上的傷口,擠出已經泛黑的血,緊接著刀尖勾在已經傷痕累累的手臂上,剜掉了那塊已經爛掉的血肉,用純淨水衝掉小臂的血汙。
沈卿悶哼一聲,死死地咬住唇,臉色驟然變白,沒了絲毫血色,前額浸出豆大的虛汗。
季言禮手上幫沈卿纏著傷藥,低頭親她:“忍著點,回去你想要什麽都買給你。”
沈卿的手臂已經疼得沒有直覺了,她除了頭暈以外,呼吸也不大順暢。
她窩在季言禮懷裏,因為疼痛而抖著身體,緊緊地閉著眼睛。
季言禮把繃帶在沈卿手腕處打了個結,把沈卿從懷裏扶起來,強迫她不要睡過去。
“沈卿,聽話,”季言禮托著沈卿的臉,摸了摸她的眼尾,“聽話,別睡。”
遠處二三十米外螺旋槳的聲音轉得呼呼響,三架MK3依次降落,打頭的那架機艙門被拉開,穿著登山外套的林行舟從上麵跳下來。
季言禮抱著沈卿站起來往林行舟的方向走。
“怎麽回事?”林行舟迎上來,看了眼歪倒在季言禮懷裏,幾乎已經半昏過去的沈卿,“沈卿她....”
季言禮沒回答他的話,單腳跨進機艙:“血清聯係到了嗎?”
“菱斑響尾在這邊不常見,相應的血清儲存量也不大,大量囤積抗蛇毒血清的醫療站在半個月前被洗劫過,損壞了大量的藥品,其中有一箱就是響尾蛇抗毒血清,”林行舟語速極快,“現在隻在北郊的一架私人醫院找到五隻。”
機艙門還沒有關嚴,巨大的螺旋槳仍在旋轉,帶起一陣沾了塵的風從艙門揚進來。
季言禮接過前座林洋遞過來的毯子,把懷裏的人裹起來:“從這邊到那家醫院要多久。”
“十幾分鍾。”林行舟答。
短短幾分鍾時間,懷裏的人已經徹底睡了過去,她睫毛微顫,比平時呼吸短促,儼然已經出現了呼吸困難的症狀。
季言禮的嗓音極沉,有不可抑製的啞澀:“讓他們繼續找,周邊城鎮,所有醫院,私人診所一個都不要放過。”
飛機降落在林行舟所說的那家醫院已經是二十分鍾後。
距離最開始被咬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沈卿早已進入了深度昏迷。
沈卿被放在急救架上推進一樓最右側的搶救室。
用四十毫升的氯化鈉射液做稀釋,推進了兩管抗蛇毒血清,但檢測儀上所顯示的生命體征沒有任何回升的跡象。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白人醫生推著機器進進出出,十分鍾後,一個年輕的女護士走出來,摘掉口罩,跟站在玻璃窗外的季言禮講情況。
“Le patient ne va pas très bien, il a déjà eu un choc septique, la pression artérielle est en baisse rapide et nous allons probablement utiliser un ventilateur.(患者身體機能太差,已經出現了敗血症休克,血壓在急速下降,我們可能上呼吸機了)”
頂著一頭金發的漂亮護士,望著眼前這個手撐著窗台,目光緊緊盯著病房內的男人:“Le sérum n’est pas suffisant, il faut au moins réserver plus de 30(現在的血清不夠用,至少要備30支以上)”
林行舟匆匆從另一側走過來:“從中心醫院找到八支,還有一個私人診所有兩支,但還是不夠......”
另一名華人醫生也從病房裏走出來,他反手關上門,把聽診器塞進白大褂的口袋裏,再次腔調:“不夠,病人情況太差,我們至少要30支。”
季言禮手抵著玻璃窗前的台子。
他低了下頭,臉色很沉,情緒難辨。
他啞著嗓子吩咐一旁的林行舟:“把找到的都先拿過來。”
林洋一直站在季言禮身旁,此時他略有些局促地搓了下手,試圖說點什麽寬慰身旁的人,但瞥眼看到隔著一層玻璃,躺在**蒼白到了無生息的沈卿,想說的話又憋了回去。
好像說什麽都很沒用。
房間裏監測生命體征的儀器再度“嘀——”了兩聲,血壓還在下降。
身旁的華人醫生再度推門進去,喊身邊的護士跟上,再跟沈卿打一針地.塞.米.鬆。
站在玻璃窗前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還沒有換下,沾了那條響尾蛇的血,手腕上的繃帶鬆掉了一半,右手掌心的刀口崩開,沿著手掌往下,在腳下潔白的瓷磚上滴落了幾滴血。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病房裏,沒有移開過。
林洋看著季言禮,重重地歎了口氣,轉開了視線。
十分鍾後。
掛掉電話的段浩從幾米外走過來,他臉上戴著極為刻板的無框鏡架:“有一個私人的醫藥售賣商儲備的有這種類型的血清,量很大,夠我們用,但他的要價比較高,而且他不在斯特拉斯堡,在周邊的......”
季言禮沉聲打斷他:“要多少錢都給他,開直升機過去。”
段浩覺得自己還是要把那人的要求說出來:“他要三萬歐一支。”
“給他。”季言禮答。
段浩應聲,轉身電話便撥了出去,聯係樓下待命的Sty的飛行員。
林洋看了季言禮兩眼,沒忍住,還是把剛剛林行舟走之前交代他的話說了出來。
“你在這邊盯著也沒用,”林洋兩步走近,抬手想拉季言禮的胳膊,“你也去檢查一下,再打一支血清。”
季言禮把林洋的手揮開,聲音沉啞:“等會兒。”
“等什麽等,”林洋也是擔心他,語調不由得提高,“我說你們夫妻倆怎麽回事,怎麽都喜歡自己有病不看還守著另外一個。”
季言禮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不想理林洋,沒什麽反應。
林洋吸了口氣:“被廣告牌砸了那次也是,讓沈卿去休息她不去,非要在你病房守夜,你說她一個病號......”
“你說什麽?”季言禮猛地回頭,拽住林洋的胳膊。
“你說我說什麽?”林洋瞥著季言禮,提起來這茬就氣不打一出來,“我說你倆能不能都愛惜愛惜自己的身體,”
季言禮盯著他:“我問你剛剛說什麽?她不是一直在陪時恒湫嗎?”
“誰說她一直陪時恒湫了?”林洋莫名其妙地瞅著季言禮,“人家陪了你一晚上,你醒前五分鍾剛走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