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無論有什麽樣的擔憂, 隻要想進入龍脈下的祭祀坑,都得麵對僅剩的兩個入口,而根據這幾天蘇雲的探查, 發現她之前預料得沒錯。

兩個眼睛的位置上, 其中一處是山中湖泊,另外一處是很大的沼澤水域,兩處的表麵都是巨大的水坑,還有河流經過, 十分難以發覺,就算是到了位置, 也很難判斷具體位置在哪裏。

車緒鳴看了會兒,問:“我們要不要兵分兩路?兩個入口, 按照常理來說, 水坑比沼澤地好下去, 但是很難保證設計者不會逆著這個思路來。”

既然不想別人出來,那很可能這兩處入口, 都是能進不能出的,他們如果走在同一個入口進去, 回頭連個照應都沒有。

蘇雲沒有立即答應,反而問其他員工:“我還沒想好, 你們呢?你們怎麽想?”

鬼員工們肯定不願意讓蘇雲落單,紛紛說不能分開,現在隊伍裏, 蘇雲、車緒鳴、幽蘭的武力值沒有那麽高, 下了地之後很容易出意外, 如果分開的話,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他們三個。

現在林琅是可以隨便暴力破解機關, 進去後出不來大不了他一個穿牆術直接無視本地陣法,其他鬼員工可以憑借經驗飄出來,隻有蘇雲他們三個,是很容易被現實條件給弄死的。

尤其是地下沒有氧氣、陽光,甚至可能遇上水位上漲,地道狹窄,這些對鬼魂來說都很容易解決的問題,對蘇雲和車緒鳴來說就是致命的,幽蘭活下來的可能性都比他們大。

與其分開讓大家沒辦法,不如一塊走,就算碰上了這種極端條件,也可以商量著用特殊辦法解決,哪怕是炸一條道出來呢?

在員工們的堅持下,車緒鳴幹脆放棄了兵分兩路的想法,既然不準備分開,那選入口就要講究一點,到底是選沼澤還是選相對容易一點的水坑。

蘇雲回憶了下這幾天看的地形,說:“我其實想去沼澤的,但是沼澤對我的身體來說壓力太大了,而且現在……我的身體並不是完整狀態,不方便去沼澤,我想去水坑試試。”

“為什麽你想去沼澤啊?”車緒鳴好奇地問。

“因為沼澤更像一條有去無回的路,往往這種路都無法回頭,水坑看似隻需要下潛,不行就再上來,但有回頭希望的路,往往比沒辦法回頭的路,讓容易讓人絕望。”蘇雲分析了一下設計者的心理。

這大概是一種人的普遍心理,包括去遊泳的人,都會覺得,那麽淺的水,自己如果不行了就回頭,所以每年都有溺死的。

有句俗話叫“水清則淺、水綠則深、水黑則淵、水藍則廣、水黃則急”,像這種雨林中的水域,往往是前麵三句的形容,肯定有淺的地方,但湖泊與水域一旦超過某個範圍,就是綠的,中心則為黑。

很多防溺水的宣傳視頻都會說,看到水綠的地方不要下去,那個看似不深,其實已經超過兩三米,哪怕是很會遊泳的人,在這種地方都不會輕易下水,一旦下去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而且難以回頭。

水麵超過腰腹,水對於人來說就具有巨大的壓力與拉力,並不是會遊泳就能解決,到時候就算想上浮,都沒有力氣浮上去,十分古怪。

古時候人們把這種現象當做是有水猴子,但實際上是水太沉了,人的力氣比不過水,無法下潛,也無法回頭,生生被溺死。

車緒鳴看著地圖皺起眉頭:“選湖泊嗎?為什麽下不去沼澤?”

“重以及壓強,我這個身體,下去的話,估計到一半,肺跟骨頭就被壓斷了,單純是水的話,可以用道術堅持,看看能不能遊到目的地。”蘇雲有些無奈地說。

鬼員工們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才複活了四年的身體,確實沒有普通人那麽堅硬,奈何單子接都接了,隻能盡力而為。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隻能選湖泊,其實對他們來說,選沼澤還是湖泊,沒有任何區別,都是要冒險,不過水下石道明顯會比沼澤好走一點,對身體的壓力沒那麽大。

決定之後,就要開始準備下水的東西,像林琅跟鬼員工還有幽蘭是完全不需要任何防護的,水跟狹窄的石道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阻礙。

需要商量的隻有車緒鳴跟蘇雲。

車緒鳴說:“蘇館長,我大概能靠我師父煉的閉氣丹堅持三個時辰,大概六個小時左右,六個小時之後,我就必須上岸休息半小時,不然會直接溺死,六個小時能找到出口嗎?”

蘇雲皺起眉頭:“我不太確定,我懷疑,地上流動的水也是一處機關,我們可以在外麵就想好,是下了地關掉機關運行還是在地麵上就直接破壞機關,破壞的話,中路可能被截斷。”

此時林琅開口:“閉氣丹也給館長一顆吧,我覺得,這條水路,會非常長,走六個小時,不一定能走到底,如果下水兩個小時還不能上岸,我單獨去把我們要走的一段水路給斷了,留給你們休息時間。”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蘇雲點頭同意了,以林琅的修為,他去做這件事不費什麽力氣。

隨後就是準備辟穀丹以及衣服,下水後為了減少體力,應該換上潛水衣,修為高的除外。

幽蘭已經變回原形了,她本來就是一串鈴蘭花,體型很小,成了妖精也不會改變,就是普通的純白色連衣裙跟長頭發,這樣的打扮在水下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鬼員工們則是非常專業地拿出了潛水衣——曾經下過水坑有經驗,都是當年留下的家當。

車緒鳴沒有潛水衣,問男員工們有沒有他這個體型可以穿的,結果被拒絕了,潛水衣一定要是定製的,大了沒作用,小了容易把自己憋死,不如穿自己合身的道袍,還沒那麽危險。

林琅就不換了,他穿什麽都可以。

最讓他們擔憂的是蘇雲,她需要一件合格的潛水衣來保護內髒跟皮膚,結果殯儀館居然沒有人為她準備。

豔鬼都震驚了:“館長你在開玩笑?老館長他們沒給你準備潛水衣?”

“這個需要定製啊,並不是買到自己的尺寸就行了,他們不會隨便買,定製的話,之前又不知道我具體的尺寸,後來一直躺病**,好不容易下床,我又沒有出門的想法,就拖到了現在。”

是拖,不是忘記,一個人需要的東西太多了,哪怕是蘇一翎跟季微棠有心,也總有來不及準備的東西,想著蘇雲現在身體健康了,可以自己去買,想買什麽買什麽,誰知道蘇雲重生後這麽懶。

現在大家麵麵相覷,最後鬼新娘憂愁地問:“那怎麽辦啊?館長你穿著自己的衣服下去,很容易在裙擺裏麵藏蛇的。”

蘇雲眯起眼睛笑:“那我就抓出來放你頭頂上,讓你跟蛇賽跑。”

鬼新娘哀嚎:“我不要啊館長,我隻是關心你嗚嗚嗚……”

“新新說得也有道理,館長,你打算怎麽下去?”燒飯師傅皺緊眉頭問。

“就這麽下去吧,沒關係的,我心裏有數,而且,這次說不定會有點意外的收獲。”蘇雲擺擺手,將這個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大家徹底地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都一塊睡到日上三竿,確定自己睡飽了,又美美吃過一頓飽飯才繼續往前走。

根據蘇雲探查的地圖,往前雨林裏走上三十多公裏就是一條河流,跟著河流走,會遇上一個不算特別大的湖。

綠色的湖麵上漂浮著雜草跟各種蟲子,乍一眼看過去,讓人以為這是一片草地,走近了才能看清,是一片綠油油的湖水,在湖水靠靠近山體的地方,有一處幽深的山洞掩藏在水下,看過去甚至是黑色的。

蘇雲裙擺都濕透了,幾乎就貼在小腿上,濕噠噠的十分不舒服,他們一路都在自己身上撒藥,防止蛇蟲鼠蟻跑到他們身上來,有些東西沒毒,但長得醜,爬到身上非常惡心。

更可怕的是那些又醜還毒的生物,簡直讓人防不勝防,都需要互相查看,並且是不是就撒一點藥粉。

因為濕度高,連熏香跟香囊都沒用,無法散發出去驅趕那些毒蟲,撒藥也是暫時的做法,要是有條件,應該一遍撒酒精、每隔一段路就點火,奈何放火燒山不現實,隻能不停地撒藥粉。

踩進泥水裏的時候,一腳下去往往能帶上來不同的螞蟥,它們慌張又貪婪地想扒到人體身上吸血,又被那些藥粉腐蝕了身體與嘴巴,重新掉落到泥水裏後,散出一口口鮮紅的血,染紅了地上的泥水,他們一路走過來,因為這些螞蟥,留下了鮮紅的痕跡。

蘇雲有一次往自己腿上撒藥粉,因為泥水,她腿上已經出現螞蟥了,感覺不到被吸血的疼痛,隻是發癢,撒上藥粉後螞蟥掉落,鮮血從傷口中溢出,隻能用紗布裹上藥粉敷著。

螞蟥咬人的同時會分泌出毒液,麻痹人的痛覺,以及抗凝血,不止血的話,傷口會一直流血。

這些腳下的小東西防不勝防,蘇雲半天就把自己的兩條腿給裹了個嚴實,像兩條木乃伊的腿。

他們腳程還算快,不敢在途中休息,一路走到了湖泊的位置才敢休息,那時候剛好下午三四點,已經快天黑了,肯定不能在這個時間點下午,夜晚太容易發生意外,就當多休息一天。

第二天他們就正常六點起床了,因為前一晚睡得早,起床後都不用出帳篷,就能看到帳篷外爬滿了蛇蟲鼠蟻,有些還非常努力地往拉鏈口子裏擠,不過帳篷質量蠻好,沒讓它們擠進來。

蛇已經爬到了帳篷頂上,發出嘶嘶的吐信子聲音,怕蛇的人估計這時候已經暈過去了。

晚上為了安全,大家都是兩人以上一個帳篷,蘇雲、豔鬼跟鬼新娘一個大帳篷,所以醒來的時候,大家是同時看到帳篷外的東西,臉上紛紛露出了嫌棄的神情。

蘇雲從自己的乾坤袋裏拿了幾包藥粉給她們:“先出去把那些蛇蟲鼠蟻弄走吧,我在帳篷裏等你們。”

鬼魂沒有實體,兩人拿了藥粉直接飄出去對駐紮的地方來了個天女散花,觸碰到藥粉的瞬間,軟體蟲子立馬就開始打滾吐血,會飛的趕緊跑了,那些蛇倒黴一點的,原地抽搐,發現不對的自己已經跑掉了,十分識時務。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豔鬼走到帳篷外說:“館長,都清理幹淨了。”

此時蘇雲換好了衣服,又用桃木簪子給自己盤了頭,走出帳篷後觀察了一會兒,點頭:“挺幹淨,那接下來就是清理水裏的東西了。”

豔鬼跟鬼新娘的陣仗蠻大,其他人就算沒醒,現在也被吵醒了,於是紛紛起床,為下水做準備。

考慮到水是流動,想完全讓湖泊裏的生物完全消失不現實,蘇雲研究了一會兒,就幹脆弄了個藥球,放在山洞不遠處,用繩子吊著,藥球泡進水裏。

一共八顆藥球,將水下山洞圍了起來,有藥球在,水中的生物會感到不舒服,直接就跑開了,不會因為他們出現,而跑到洞口堵他們。

蘇雲看著員工們掛好藥球後說:“這個藥球隻能泡七到八天,我們下水後,要麽在七到八天後原路返回,要麽找到另外的出口,要麽出來跟蛇蛇決一死戰,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才七到八天?你沒有更久一點的嗎?三五個月什麽的?”車緒鳴驚恐地問,他並不想在水裏玩蟒蛇大戰啊。

“能泡三五個月的藥球能賣出天價了,我舍不得。”蘇雲回答得深沉又理直氣壯。

車緒鳴深深看她一眼:“那沒命怎麽辦?”

蘇雲摸摸下巴:“不至於,這水裏就是一些毒蛇毒蟲,就算我們在八天內無法回來,到時候真撞上了,我們這麽多人也是有勝算的。”

能打得過,所以可以為所欲為。

既然蘇雲都這麽說了,車緒鳴隻能舍命陪君子,反正脆皮的那個又不是他。

隨後大家開始排隊下水,首先是體型,山洞裏不確定什麽情況,最好是從胖到瘦開始走,因為胖子過不去的地方,瘦子過去也沒意義,而且狹窄的地方對蘇雲來說壓力很大,就不要過去了。

所以打頭的是燒飯師傅,接著是林琅、車緒鳴、幽蘭、蘇雲、鬼新娘、豔鬼、鬼差阿休、燒火師傅,形成兩頭保護中間的組合方式,不管是前麵還是後麵有危險,都有兩位師傅解決,他們解決不了,就有林琅跟鬼差阿休這兩個戰力第一第二的出手。

中間實力稍微差勁一點的,至少可以安全撐到地下祭祀坑中。

即使是夏天,湖泊裏的水依舊非常冷,溫度低到一下水就讓人覺得好像泡進了冰水裏。

燒飯師傅先下水,他試了試深度,在湖中央回頭跟其他人說:“下麵水有點深,估計超過三米了,水下視線不好,我們距離不要太遠。”

眾人應了一聲,車緒鳴給了蘇雲一小瓶閉氣丹,雖說一次就隻能吃一顆,然後就得抽半個小時休息才能吃第二顆,可多給點總沒錯,誰知道後麵會不會因為地下形勢複雜被迫分開呢?

隨後是林琅下水,他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遊到燒飯師傅身邊,接著是車緒鳴,他拉著幽蘭一塊兒下水的,互相牽著手,防止中間走散,他們倆還在腰間綁了繩子以防萬一。

蘇雲吃了閉氣丹,一個猛子紮進水裏,頓時感覺寒冷撲麵而來,水越深的地方越冷。

見大家都差不多下水了,燒飯師傅開始往前遊,以他的身高都無法觸底,這裏的水確實深,逐漸靠近水下山洞,能看到邊緣卻觸碰不到,可以想象距離這個山洞入口還有多深。

燒飯師傅從自己的乾坤袋裏拿出一顆夜明珠,他就喜歡這種會亮的珠子,所以囤了不少。

隨後他們就開始下潛進入山洞,除了不用呼吸的鬼魂,其他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蘇雲沉入水底,吃過閉氣丹後,就算不呼吸,也沒有那種肺部空氣逐漸消失的感覺,好像變成一條魚,沒有呼吸也能在水裏自由活動。

水底能見度低,燒飯師傅將夜明珠分到後麵,每隔一個人拿一顆,蘇雲手裏也被分到一顆,一串人跟著前方的亮點往前遊,花了好一會兒才潛到水下洞口的位置。

燒飯師傅舉著夜明珠往裏看,什麽都看不到,聲音也沒有,就像是一處進去就會被溶解掉的黑洞,讓人心生恐懼。

在外部看不出什麽,燒飯師傅幹脆往裏遊,剛開始以他的體型遊進去還相當遊刃有餘。

水麵上看這個山洞非常狹窄,下了水才發現,這個山洞寬度足夠的,兩個燒飯師傅並列都能塞進去。

大家一手舉著夜明珠,一手摸著岩壁往裏遊動,裏麵什麽生物都沒有,按道理來說,這種地方應該會有蛇跟浮遊生物,以及一些喜歡幽暗環境的生物,每個人都防備著蛇的出現,然而始終沒有見到。

這種情況隻有一個解釋——山洞裏麵有什麽東西是蛇跟其他生物都恐懼,所以它們不會過來築巢,甚至不會過於接近。

沒有過高智商的水下生物都沒進來,可見山洞深處並不安全,然而來都來了,不管前麵是什麽,他們都得走到底看看。

燒飯師傅一路往前遊,山洞始終沒有變得狹窄或者寬闊,全程除了拐彎,山洞沒有一絲變化,逐漸降低的溫度跟黑暗,仿佛遇上了鬼打牆,一般人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出現心理預警,並且考慮是否回頭了。

他們見慣了這種怪事,心理倒還好,因為吃過了閉氣丹,在水底壓力沒有那麽大。

持續遊了一個小時,燒飯師傅停了下來,他在前麵說:“先休息一下吧,前麵好像還是一樣的路,但人得休息,或者館長你和車大師還能不能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