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辛德昌想了想, 好像是哪裏不對的樣子,不過都給死人結婚了,說不上正經與否的, 活人做再多都是活人的期願, 與死人無關。

隨後看完單子,辛德昌單獨給了蘇雲一個聯係的號碼,說他的私人號,保密程度很高那種, 將來他要是辦葬禮,就來聯係西城殯儀館, 讓蘇雲別把他當詐騙電話給拒接了。

“那肯定不會,您如果有需求, 就放心提, 我們肯定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蘇雲拍著胸脯保證。

無論是辦葬禮還是婚禮, 兩次席中間的休息時間最難熬,又不能走, 主家吧,不是在祭拜就是在自家聯絡感情, 賓客除了吃東西就沒別的事情可以幹了,或者就去休息, 還不能睡太久,不然不禮貌。

蘇雲本來準備了足夠多的服務,不過大家似乎是避諱這在殯儀館, 所以沒怎麽走動, 最多就是孕婦或者小孩兒撐不住了要了客房休息。

其實西城殯儀館這邊的環境很好, 如果不是殯儀館以及靠近墓園,換成度假村, 客人說不定會絡繹不絕。

墓園那邊的坑是早就挖好的,墳也修過了,那是專門看風水的大師點的位置,由烏家自己團隊設計以及修建墳墓,畢竟是重工行業的龍頭,總不能假人於手。

老爺子的骨灰送過去基本就是一些普通的下葬流程,告別、上香、放骨灰盒、填土、封墳、重新上香祭拜皇天後土、最後道別,儀式就差不多了。

濱城兩個墓園,都有禁煙禁炮的意向,估計不願意弄出太大的動靜,不過烏家的麵子在這,或許該有的儀式還是會有。

流程並不長,差不多下午五六點就能回來,等吃過最後一頓席,葬禮就算結束了,跟古時候那種敲敲打打拖上三七天不同,現代人啊,到底沒這麽講究。

老爺子的葬禮多少算從簡,因為烏姑姑的事讓他心灰意冷,不算大操大辦,不過有那堆媒體胡亂寫,多小的事最後都會被弄得好像大到全城震驚一樣。

下午烏家人神色難過地回來,他們又一次將家裏人放進了那個小小的坑裏,一時半會兒的,肯定沒那麽快走出來,不過還算平靜,可以對賓客們應對自如。

晚宴會熱鬧許多,畢竟人已經下葬了,現在是真正的名利社交,大家平時雖然沾親帶故,可不代表有交易往來,好不容易烏家組了這個局,肯定要利用起來。

這種場合就跟蘇雲沒啥關係了,她一個做喪葬行業的,還不是濱城龍頭,人家就算真的準備辦啥葬禮,都不一定會來找蘇雲,除非是那種不好見人的,比如說烏姑姑跟路安檸兒子那樣的。

人太多,加上有烏瑜路安檸她們跟著,蘇雲倒也收到了一些名片、電話和微信,嘴上說著以後聯係,不知道聯係得等到猴年馬月。

其中最難以避開的問題就是蘇雲的身份以及失蹤,許多人都說,蘇家那邊一直宣稱蘇雲失蹤了,而且她確實消失了四年才突然出現,一出現就高調地去了青雲山莊,還把人家蘇家的正牌大小姐給弄出國了,誰不說一句牛逼?

蘇雲回複了一晚上,簡單的一句話有種快說吐了的感覺,說得多了,她差點自己都信了。

不知道回應了多少人,蘇雲正敷衍地又打發一個過來八卦的人時,剛低頭去喝水,就聽見身前有人問:“你說你消失四年是因為找到了親生父母,那你父母呢?”

聞言,蘇雲抬頭看去,發現是蘇凜,也對,蘇家跟烏家的關係其實很好,不然蘇雲小時候也不能跟烏瑜混得那麽熟,後來身份暴露烏瑜這二傻子才單方麵跟蘇雲斷交。

麵對蘇凜這種繼承家業且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兄長,小輩們就跟碰上大了一輩的長輩似的,一個個跟鵪鶉一樣。

旁邊的烏瑜想替蘇雲回答,卻被蘇凜一個眼神製止了,就算出了蘇芸那事,蘇凜在二代圈子裏還是有威望的。

蘇雲無所謂是誰問自己問題,反正都是一個答案,就說:“我爸媽把殯儀館交給我就去度蜜月了,相比您能想象到,我是被‘抱錯’的,可想而知我父母為了找我花了多少時間,明明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但隻能等到女兒繼承了家業才有空去度蜜月旅遊。”

“抱錯”兩個字被蘇雲重音說出來,好像不是在說抱錯,而是說蘇家偷孩子。

見蘇雲又把這個事情拿出來說,蘇凜被她噎了一下,換了個問題:“那你是怎麽跟你父母遇上的?你當時離開蘇家兩年了,也說是畢業才想找父母,怎麽一找就找到了呢?”

蘇雲微妙地看著他,半晌後反問道:“這個問題是你自己想知道,還是有人特地來讓你問的?”

鑒於之前蘇芸不間斷的搞事,在場的都以為是蘇芸又讓自己哥哥來打探消息了,其實蘇雲問的是紫淵居士,餘酩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紫淵居士那邊必然有所感應。

其中最讓紫淵居士疑惑的應該就是蘇一翎跟季微棠,這兩人就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樣,突然出現、突然保護蘇雲、突然給了蘇雲第二條命又很快離開濱城,他們就像……老天專門留給蘇雲的外掛,讓她不至於死幹淨了。

按照餘酩說出了自己所知真相的時間,他能臨時聯係上的估計就蘇家,今天葬禮臨近結束,蘇凜就來問了跟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並不止蘇凜一個人問,蘇雲覺得,可能是紫淵居士一晚上就聯係了好幾家,剛才問過她類似問題的人其實跟她都不太熟悉,但因為各種原因,都被烏家請了過來。

其他人來問,蘇雲無可無不可地隨口回,反正都是不真不假的回答,誰回去要跟誰說都一樣,倒是蘇凜這邊,要小心點說,因為他們或許跟紫淵居士牽扯得比較深。

跟紫淵居士這種能掐會算的人打交道就是麻煩,自己做什麽都容易被對方一個推算就算出來具體的目的以及真假,最好的辦法反而是蘇一翎跟季微棠那樣,不要出現、不要聲張,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蘇凜被問得一頓,隨口回答:“就是自己問問,怎麽?不能說?”

“倒不是不能說,隻是我怕我說真話你們回去要跟那個蘇芸抱怨,說我壞話,畢竟她對我的出現很不平衡,總覺得是我搶了她的人生,就跟我作對,但事實上,你們心裏明白,我才是最無辜的那個。”蘇雲意有所指地說。

“是,你確實是我們家抱錯的,可你也享受了我們家所有的資源,不然你能承辦烏家老爺子的葬禮嗎?”蘇凜見蘇雲陰陽怪氣的,頓時也不客氣起來,在他的視角,蘇雲既然享受了蘇家的富貴生活,她就該對蘇家感恩戴德,即使是被故意抱走的。

這話聽著都讓人不舒服,旁邊的烏瑜趕緊說:“蘇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不管怎麽說,都是你們抱錯了蘇雲,而且蘇雲這家境也不錯,不管有沒有被抱走,她的生活都不會差啊。”

由於這段時間時不時來殯儀館住,烏瑜他們自己並沒有覺得哪裏不方便,說明蘇雲現在的生活水平其實跟他們差不多,按照這個標準,她沒有去蘇家,說不定反而過得更好,蘇家怎麽還一直用教育資源的事來綁架蘇雲呢?

蘇凜瞥烏瑜一眼,上次烏瑾就找他說過關於蘇芸騙了烏瑜的事,還拿出了證據來,事後蘇凜打電話問了蘇芸,發現蘇芸哭著說那不是她本意,她隻是在問蘇雲有沒有去過青雲山莊又買過什麽東西,是烏瑜自己主動掏錢給她和她的小姐妹每人一顆菩提子。

原本蘇凜還懷疑,蘇芸這麽一說他反而覺得烏瑾說的是真的,蘇芸如果真的沒主動騙烏瑜,那她完全可以不收,畢竟蘇家不缺這個錢,結果她收了,不還是不服氣嗎?

這些年,蘇芸就沒服氣過,她在那個普通家庭裏過得並不開心,即使蘇家交代了那對夫妻對她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親女兒,最重要的是,不管多上心,沒有錢就是沒有錢。

如果蘇芸是個知道感恩不愛慕虛榮的人就算了,偏偏她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當朋友,還在學校裏被嘲笑,後來就愈發偏激,一個人如果自己不堅持,真的很難不受環境影響,還有那些攛掇她去跟烏瑜要菩提子小姐妹,都是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

事情已經發生,蘇凜就不能不管,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還能在外麵不給她麵子不成?

可是現在看到蘇雲還過得風生水起的,蘇凜忽然就明白了蘇芸的那股不服從哪裏來,這樣的人,好像從哪裏跌倒了就能從哪裏站起來,如何不讓人嫉妒呢?

嫉妒她無論什麽境地都能讓自己過得好,也恨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東西,蘇雲可以不屑一顧。

蘇雲無意讓烏瑜給自己出頭,就說:“無論是誰來讓你問的,你都直接回去告訴他,想知道什麽就自己過來,別在背後躲躲藏藏的像過街老鼠一樣見不得人,如果沒這個膽量就別冒頭。”

其他人本來不明白蘇雲怎麽就偏對蘇凜態度不好,一聽她這話,就覺得哪裏不對了——意思像是蘇凜拿了命令過來問的,並不是自己想問。

能使喚動的不就是蘇凜的父母嗎?他們又為什麽要問蘇雲這些?

大家似乎聞到了瓜的味道,可找不到具體的瓜在哪裏,有種瓜在嘴邊了但是吃不到的焦灼感,急得團團轉。

蘇凜麵上波瀾不驚,其實心中無法平靜,他不知道蘇雲哪裏猜到的,但他確保不是會來問這種問題的人,是父母讓他來的,現在蘇雲這麽說 ,反而像是提前知道了他們的目的提前拒絕一樣。

“沒什麽人讓我來,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是我們蘇家高攀不起了。”蘇凜丟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回到蘇家夫妻身邊,一副被蘇雲氣走了的樣子。

剩下一群還沒繼承家業的二代麵麵相覷,路安檸緊張地問蘇雲:“蘇雲,你這不會得罪他了吧?得罪蘇家以後大家想再跟你做生意,可得考慮考慮了。”

這不是瞎說,路安檸知道蘇家現在的影響力,一些以蘇家為中心的豪門圈子,肯定已經將蘇雲跟西城殯儀館排除在外了,就算有烏家保駕護航,能來的也是烏家那個圈子的,等於是少了濱城的一部分蛋糕。

蘇雲不以為意:“無所謂啊,你看我這一天有幾單生意?到老爺子這一次位置,總共就三單,有生意沒生意都這麽過,我又不靠送葬吃飯。”

主要賺錢的還是在那些亂七八糟的項目上,隻是別人找的多是蘇一翎跟季微棠,她名聲不顯,又剛冒頭,當然沒人來找她,顯得現在很窮。

既然蘇雲都這個態度,大家隻能揭過去,雖說還是擔心蘇雲會餓死,可蘇雲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人,說不定有別的想法呢?

一頓晚宴吃不了多久,加上殯儀館路途遙遠,晚上八九點後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離開,烏家人又得站起來一遍遍地送客,從回來到送到,他們還沒能休息,也沒能多去給老爺子的牌位上一柱香,都是鬼員工們幫忙續了香火。

晚上還有幾家人想留下來,明天跟烏家一起回城,都是關係好的,路家也跟著留下來了,易紡槿倒是想留下,不過她父母還記著蘇雲算的麵相呢,可不敢讓女兒留下,上一次是得等五年,誰知道這再住一晚,會不會變十年了?

剩下的客人數量也不少,客房是早就打理好的,熬不住的已經去休息了,烏家人睡不著,就借蘇雲的院子辦起了茶會,這晚茶也算是西城殯儀館的保留項目了,隻有一些年輕人跟睡不著的中年人來喝,主要是懷念過去。

說著說著就難免說到了老爺子還活著的輝煌歲月跟小女兒的爭端,這些年流傳了各種各樣的話出來,差不多都是假的,隻有老爺子想逼烏姑姑結婚但沒成是真的。

現在老爺子跟烏姑姑都去世,那些真相反而被藏起來,不會再說給別人聽,避免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種日子就像是給中年人們發泄情緒用的,一群叔叔伯伯阿姨嬸嬸聊到後半夜還意猶未盡,也就現代年輕人可以陪他們熬,甚至可以熬通宵。

蘇雲已經熬了兩個晚上了,其實困得倒頭就能睡過去,奈何她是館長,不能走,得陪著,這一陪就陪到了淩晨三點多,好不容易大家散了,還得安排明天的事情。

等員工們收拾完院子跟宴會廳,蘇雲又仔細檢查了一遍供奉老爺子牌位的禮廳,重新給上了一柱能燒一晚上的香,讓燒飯師傅換了供品才去休息。

第二天又隻睡到了六點,這生物鍾隻要適應就非常強大,想睡都睡不著。

蘇雲起來的時候發現不少爺爺奶奶居然已經起來,他們在院子裏喝茶散步,豔鬼跟鬼新娘還陪得非常好,逗得他們笑個不停。

看到蘇雲起床走過去,爺爺奶奶們還很震驚,因為現在的年輕人,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來的,而且蘇雲昨晚那麽晚才休息,今天還能起得跟老人家一樣早,實在不像是年輕人啊。

“我平時習慣這個時候起了,就算是前一晚沒怎麽睡,也能這個時候起來。”蘇雲笑著解釋,蹭了杯茶喝。

老人們喝的茶非常濃,一口下去再困都清醒了,那真是從腳底板苦到天靈蓋上,整個人都通透了。

蘇雲放下茶杯,麵目扭曲:“嘶——這茶,真提神啊。”

一句感慨逗得大家都笑起來,院子裏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息,很快有老太太給蘇雲換了花茶,那味道好多了,果然還是夫人們精致。

殯儀館的早飯跟零食是全天供應,燒飯師傅喜歡做飯,這兩天相當高興,送來的東西甚至多到可以讓客人打包帶走。

今天早上的早飯跟茶點都是新做的,還熱乎著,蘇雲吃了幾樣甜的補充精力,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在殯儀館裏又玩了半天,老人們都樂不思蜀了,主要是平時難得湊齊這麽多人,大家聊得很開心,年紀大了不就是喜歡熱鬧嗎?最好還有聽話懂事的小輩陪著。

要走的時候許多人都在殯儀館門口依依惜別,下一次能聚會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最後離開的烏家人向蘇雲表示了感謝,還預定了頭七過來的的時間,他們頭七還得去祭拜一次,路途遙遠,跟烏姑姑那時候差不多,提前來住一晚,然後去墓園祭拜老爺子,還點了頭七見麵的服務。

錢到位,蘇雲沒什麽不同意的,本來這就是殯儀館的項目,隻是很多人未必都想再見死者一麵,所以漸漸沒什麽人買,烏家人有這個心,蘇雲當然得答應。

送走烏家人,西城殯儀館就徹底安靜下來了,昨天的熱鬧好像是一場夢,夢醒了,這裏依舊貧瘠又荒涼,無人願意來訪。

蘇雲回到院子裏,那已經被收拾幹淨了,又放上了蘇雲固定的喝茶套件和零食,躺椅還是她常睡的那張。

兩個晚上沒睡,蘇雲感覺自己像飄魂一樣飄到了躺椅上,一閉上眼就不知今夕是何夕。

鬼員工們走動都沒影響到蘇雲,她踏踏實實在院子裏睡了一覺,到晚上太陽下山聽見了斑鳩叫才醒,睜眼看到橘紅泛金的晚霞,還以為是早上呢。

“啊,怎麽又早上了?日子真不經過啊……”蘇雲迷瞪著眼在躺椅上嘟囔,想翻個身睡回籠覺,結果看到了豔鬼跟鬼新娘放大的臉,“我靠,你們幹什麽?人嚇人嚇死人的!”

“館長,下午六點了,我們來喊你吃飯,但是你又好像快醒了的樣子。”鬼新娘小聲回答。

她們倆一個在下麵蹲著、一個在另外一個背上靠著,兩顆頭疊一起才嚇到蘇雲,差點以為碰上雙頭鬼了。

蘇雲拍拍自己的心髒:“你們喊我吃飯就喊,疊一起幹嘛?多大鬼了還玩疊貓貓嗎?”

豔鬼解釋說:“這個姿勢比較舒服啦,館長你怎麽睡這麽久?平時你熬個一兩天不是沒事嗎?”

雖說熬夜對身體不好,可蘇雲這身體是精心製作的,零件沒那麽容易壞,平時又正常作息,偶爾一兩次之後隻要休養回來就沒什麽問題,突然睡這麽久,差點連飯都忘記吃,確實讓她們很震驚。

蘇雲坐了起來,揉揉腦袋:“工作哪裏能跟熬夜玩遊戲比啊?工作就是很廢心力啊,何況我們是連軸轉工作,下次還是少接點單子吧,別年紀輕輕就猝死了。”

這話肯定是開玩笑,殯葬行業沒有少接的說法,人死了就得安排下葬,人家都送來了,就不能不管。

吃了一天大魚大肉,晚上燒飯師傅就做了粵菜,主打一個清淡刮油,就連湯都改成了排骨苦瓜湯,喝一口得掉半斤油,不過燒飯師傅手藝好,喝起來苦中帶香,怪上頭的。

晚飯過後蘇雲又困了,沒等到燒飯師傅送晚茶的零食過來,她又在躺椅上睡著了。

幾個員工嘀嘀咕咕。

豔鬼嗑瓜子:“看來館長真的很不喜歡工作啊,你們看她現在連好吃的都不上心了,隻想睡覺。”

鬼新娘在吃五香花生,磕噠磕噠地說:“可是現在年輕人不都在卷嗎?我看網上很多人形容的卷王就是館長這樣的,她怎麽不卷了?”

鬼差阿休在喝茶去口中的苦味,他今晚苦瓜吃多了,現在苦味泛上來了:“會不會是以前卷多了,現在比較想躺平啊?”

林琅不能理解他們的疑惑:“館長不是每天都在睡覺嗎?你們是從哪裏看出來她累了的?”

“館長隻是在無所事事的時候睡覺,固定時間點是不會睡的,比如早上六點要起床、中午十二點要吃午飯、晚上六點要吃晚飯、吃完晚飯就不躺了,避免晚上睡不著,所以殯儀館晚上都有晚茶喝,她現在晚茶都不喝,當然是累到了。”鬼新娘掰著手指一個個數。

這麽說林琅回想了一下,發現好像是這麽回事,他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平時沒刻意去觀察,現在才發現,蘇雲確實在晚飯到睡覺前這段時間不會躺下來,要睡也是白天睡。

現在吃過晚飯就躺下,或許工作對她來說真的蠻辛苦的。

蘇雲迷瞪過去沒多久,很快又醒了主要是她的生物鍾不在這個時間,又惦記著要洗澡,所以就醒了過來。

醒來看到員工們都安靜地在旁邊做自己的事,莫名覺得十分溫馨,這就是她的理想生活了,晚上睡醒可以在靜謐的夏日夜晚裏看星星,旁邊不會有人吵她。

當初她將目標定在墓園裏,想去當孤獨的守墓人,還特地去山裏的墓園,覺得山裏更清淨無人打擾,如今在殯儀館裏也不錯,她睡覺的時候員工們不會打擾她,而且生活條件比山裏那個墓園好多了。

豔鬼第一個注意到蘇雲醒了,就給她倒水:“館長你醒了?喝點水別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著了。”

睡醒有涼白開喝簡直是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事情——第一幸福是吃東西——蘇雲喝過微涼的水總算清醒過來,她從自己員工的臉上一一看過去,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忘記了。

想了好一會兒,終於在視線轉到林琅臉上時猛然想起來,驚叫一聲:“啊!我忘記跟烏家說關於餘酩的事了!”

事情太多,蘇雲沒找到機會,中午吃過飯後大家都得走,其他人盛情邀請要跟烏家一塊回城,他們總不好留下,就跟蘇雲說好,他們先回去一天,順便把公司的事給處理一下,這麽多天了,事情都積壓得快比人都高了。

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帶上林琅了,隻能多注意安全,如果有問題再聯係蘇雲。

蘇雲自己又困,所以就忘記跟他們說了,現在他們估計還沒睡,蘇雲趕緊給烏瑾發消息,說餘酩已經被她給抓到了,人送去了靜靈門,後麵應該不會有機會再出來。

那邊沒有立馬回消息,估計還在加班,不過蘇雲不著急,她睡了一下午,晚上蠻精神的。

現在蘇雲醒了,大家都可以發出聲音,就在討論要不要看電影或者電視劇,平時他們就是各玩各的,今晚或許是熱鬧後心緒難平,就想一塊玩。

挑來挑去,最後決定看恐怖片,準備拿來批判批判。

蘇雲也跟著看,那是一部比較老的中式恐怖片,講的是一個村子,最開始莫名死人,大家都以為是有病或者出了什麽意外,後來發現不對,死的人越來越多,死狀恐怖,人們開始往外跑。

結果沒跑幾個人,他們發現隻要跑出去,第二天屍體立馬會出現在自己家中,這下沒人敢跑,接著想應該怎麽辦,總不能這麽輕易就被拿捏了,這麽不對勁的事,總要想個解決辦法吧?

於是在幾個勇猛(腦殘)年輕人的調查下,他們發現這跟很久以前的一樁案子有關,大約是從前比較混亂的時候,村裏的小孩兒不念書,都成了流氓混混,到處借著名義打家劫舍,在現代眼光看來,都是應該送公安局去的。

那些小孩兒某天打到了一個地主家中,打死了人家的孩子,還在冰天雪地推了地主全家人出去掃雪,後來老人活活凍死了,年輕一點的,手腳都被凍斷了。

這還沒完,沒了手腳之後也得吃飯啊,他們就去乞討,可是沒幾天,地主一家都死了,村裏人好像完全沒出現過這家人人一樣,大家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故事開始,村裏人逐漸死亡,甚至死狀特殊。

勇猛的主角總算知道故事經過,可還缺了故事一角——地主乞討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消失的?

無論怎麽問都沒問到,主角看著村裏人一個個死去,眼看著就要輪到自己家了,他依舊想不出辦法來,電影隨著時間推進,愈發緊張。

故事的最後,村裏人又恢複了正常的生活,勇猛的主角一家似乎就這麽消失了,說不好到底是他們觸碰了禁忌死亡,還是有人回來報仇,總之村子裏沒死的人,依舊像很多年前一樣,裝聾作啞地繼續生活下去。

看著這奇怪的故事,大家都一臉懵,感覺什麽都沒看明白。

豔鬼放下了自己的瓜子:“這個故事好詭異啊,沒頭沒尾的,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不講清楚?”

蘇雲直接上網搜評分跟解說,給他們總結:“哦,是刪減了,刪減的部分就是真相,其實地主一家在乞討的時候又遇上了那些孩子,然後被他們用冰水活活澆死了,就凍在山裏,他們一個冬天都可以去欣賞山上的冰雕。”

話音落下,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剛好電影片尾曲放完了,於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幾個孩子,把人家一家人弄死弄殘不說,最後還對殘疾的人用冰水活活澆死,做成冰雕凍在山上。

本就失去手腳無法逃跑的地主一家,他們像蛆一樣在地上掙紮的時候,該有多絕望?會不會恨自己當初怎麽沒一口氣弄死他們?反而害得自己如今要遭受這等酷刑?

“那、那故事的最後,是他們回來報仇了嗎?”鬼新娘期待地問。

蘇雲把解說往後拉,說:“是,其實當年他們死後村裏人就知道了,但因為他們是地主,所以死了也沒人關心,所以就不管他們了,後來春天到了,他們在山裏被野獸吃了個幹淨,怨氣不散,勇猛的主角某次上山不小心把地主家的屍骨翻了出來,還踢了一腳,所以就開始報複村裏人。”

但故事的最後相當諷刺,曾今那些小孩兒殺地主一家村裏人視而不見,輪到勇猛的主角將鬼魂引來,鬼魂為報仇殺了很多人,那些活人依舊視而不見,這情景跟從前多麽相似啊?

充滿詼諧感與諷刺,幾乎把人性給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樣一看,就算鬼魂來報仇了,依舊讓觀眾看得不舒坦,因為村子的生活繼續下去,主角都死光了,那些冷眼旁觀的人依舊冷眼旁觀,死這麽多人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隻要不死到自己身上就沒有任何反應,甚至覺得勇猛的主角很煩人。

詭異的故事看得人生氣,鬼員工們立馬商量著換一部看得開心的,這種電影簡直是在報複社會。

就是這個時候,蘇雲收到了烏瑾的回信。

【烏瑾:已經抓到了?蘇雲你是怎麽辦到的?沒受傷吧?】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沒有,我沒跟他交手,他主要是被殯儀館的陣法給困住了,然後我不是喊來了靜靈門的人?就將他給送了回去,之後他怎麽樣,得看靜靈門聯係上國家後怎麽判刑,我國對這個事情管得比較嚴格,畢竟建國後都不允許成精了。】

【烏瑾:你沒事就好,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了?】

這段日子因為餘酩的威脅,烏家人相當小心謹慎,總覺得餘酩的道術防不勝防,現在聽蘇雲說人被抓了都沒完全放下心來。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可以的,沒問題,餘酩主要是年紀大了到處發瘋殺人,現在有國家管控就不能出來搞事了,放心吧。】

烏瑾再次對蘇雲表示感謝,說無以為報,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要開口。

蘇雲自然說不用,她本來就接了靜靈門那邊的單子,算是兩邊一塊做了。

那邊一時間沒恢複,過了會兒,烏父給蘇雲發消息,先是表示感謝,還有問能不能給靜靈門寫信,他有些事情想跟餘酩說清楚。

不用問也知道,烏父這麽正直的人,肯定是想跟餘酩解釋,當年真沒有故意整他,確實是意外。

就算這件事蘇雲已經跟餘酩說過了,烏父依舊想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他們沒有故意整餘酩,被報複完全就是無妄之災。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不用了吧叔叔?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他也說了自己就是看不慣想在劫數前拉自己不爽的人下水而已,何必再跟他多說?】

然而烏父回答說,人之將死,就當是讓餘酩死得稍微安心點,他那個罪,躲不過的,作為曾經的朋友,哪怕很表現,也想讓餘酩稍微有件事是已經放下的,還有勸他下輩子別再這麽固執了。

看到這個回答,蘇雲想了想,覺得烏父是因為連續走了兩個家裏人,心裏難受,或許有點兔死狐悲的意思,就給他發了地址,說靜靈門用的是這個郵政小包,那邊在山裏,隻有山下的郵政小包能送快遞跟信件,不確定什麽時候能到。

烏父沒在意,謝過蘇雲後就匆匆去寫信了,怕趕不上餘酩行刑。

三天後車緒鳴送來了說好的報酬——一株成熟的人參,在靜靈門禁地長出來的,差一步就成精了,現在摘最好,再過個一甲子,這人參就活了,那時候吃起來總像在吃人。

蘇雲看到這人參有些無語:“就剩一甲子成精,就算你拔出來了,放在我這,過了一甲子它還是能成精啊,六十年後我年紀大了剛好要人參補補,它就活了,我怎麽吃啊?還得跟養孫子似的養它?”

車緒鳴一臉無辜:“你不是要成色好的嗎?我師父專門去禁地裏挑的,這株年份最老,長得也漂亮,大不了,你吃早一點嘛,將來它就算成精了,拔點須子給你,效果比現在吃它更好,不虧。”

不虧是不虧,就是吃活的總像在吃人,難怪說建國後不允許成精呢,是真不應該啊。

蘇雲看了又看,還是收下了,讓豔鬼送倉庫裏,跟其他可能活過來的靈物放一塊。

在豔鬼走後,車緒鳴喝了口茶,忽然說:“上麵來人算過了,道教協會的,還有警方的特殊部門,在了解了餘酩這些年做的事後,將人帶去了附近的監獄,現在正在算到底死了多少人。”

聞言,蘇雲愣了一下,隨後說:“那這麽說,餘酩不在靜靈門了?”

“對,我算到了烏家掌權人想送信給他,回頭門裏的人會送去給餘酩的,你記得讓那位放心,不過那信無論寫什麽內容,大概都改變不了餘酩的想法,畢竟思維已經固定了。”車緒鳴無奈地搖搖頭。

作為同樣算命的大師,車緒鳴顯然比紫淵居士更信命一點,或許是靜靈門教得好,他身上沒有那麽瘋狂的氣息,除了總愛炫耀自己老婆,沒有任何問題。

蘇雲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行,我回頭跟烏叔叔說,對了,那大概,多久能清算完啊?”

車緒鳴掐指算了算,說:“這種算得上連環殺人的大案,動作肯定快,死刑也不會拖,一周吧。”

結果真的在三天後,蘇雲就收到了車緒鳴的消息,說判決書下來了,人數其實是按照餘酩自首去調查的,對應上之後就沒什麽疑問,加上人數太多了,國家不敢留這種修為高強的凶犯太久,直接就下死刑判決書。

正常走流程其實沒這麽快,主要還是擔心餘酩利用道術逃跑,這種事不是沒有過,很多人到了最後突然反悔又怕死,於是利用禁術跑了,就算是丟半條命都不想死,所以能不拖就不拖,趁餘酩態度好,又沒想逃跑,趕緊定下來。

判決書下來第二天,烏父的信被靜靈門的弟子送到了專門關押餘酩這種罪犯的監獄去,聽說餘酩在看了信後冷笑一聲,罵烏父一聲虛偽,就請求看守的人將信燒了,沒多說一個字。

在車緒鳴預計時間的最後一天,餘酩死亡,屍骨當場送去火化,沒有多留一分鍾,仿佛多給一點時間都是變數。

接下來,就是六月下旬,農曆五月,天氣跟小孩兒臉似的,動不動就下雨,外頭高考中考的新聞到處都是,還有下雨趕不上的,偏偏今年雨水還蠻多。

蘇雲也被雨水弄得心情不好,因為不能去院子裏曬太陽了,隻能窩在辦公室或者房間裏長蘑菇,這時候她又覺得工作好了,至少來一兩個客戶讓她動一動啊,不然真長蘑菇了。

就在這個時候,辛德昌打了電話來,態度有些拘謹,不像在烏家老爺子葬禮上那麽大方,像是對自己的要求感到有些羞恥。

“雲雲啊,還記得辛爺爺嗎?辛爺爺想……給你下個單,是這麽說吧?哦對,還有,我可以加錢!”辛德昌小心翼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