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都是道門的, 話裏話外什麽意思,彼此都清楚。

餘酩的意思就是暗示蘇雲不對勁,她指不定是個什麽不歸屬於人類範疇的東西呢, 靜靈門自詡名門正派, 容不下他一個餘酩,又怎麽能容蘇雲?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麽聊齋啊?”安靜和第一個打破沉默,他對著蘇雲笑了笑, 又繼續對餘酩說,“不管在紫淵居士的預言裏你會遇見什麽, 跟我們最大的關係就是你為什麽要因為這個而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其他的我們不關心。”

對於蘇雲要問餘酩的事, 安靜和多少能算出來一點, 不過他覺得蘇雲想知道倒也正常, 誰願意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呢?

而他來到這裏抓餘酩的原因就更簡單了,就是單純想知道為什麽而已。

安靜和一直對當初自己放跑了餘酩導致子母僵被奪走的事耿耿於懷, 不管之後餘酩會有什麽下場,他都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餘酩見沒能挑撥離間, 就撇了撇嘴:“嗬嗬,我變成僵屍你們對我喊打喊殺, 這不人不鬼的小姑娘你們就不願意下手了,不就是性別歧視嗎?”

看他又準備胡說八道,蘇雲直接說:“就是雙標、就是歧視你, 一個俘虜還這麽多意見, 你怎麽不說你手裏一堆人命, 我卻行善積德呢?”

論罵人,餘酩是絕對罵不過蘇雲的, 她臉皮還厚,加上靜靈門的人除了很震驚之外,並沒有其他的表示,仿佛對這種傳說中的特殊物種都不感興趣,也沒有想據為己有的想法。

吵架這事得看對方有沒有被影響到,餘酩一個人挑事實在沒意思,加上有吐真符的作用在,他隻能給自己找回點麵子:“你也不能把我殺人的責任都推我身上,不如說我這些事都是為了躲開這一劫,但你們也看到了,不管怎麽掙紮,都沒有用,我還是一氣之下來了殯儀館被關起來,還是遇見了你們。”

既然劫數的場景已經出現,那證明餘酩距離死期不遠了,而且現在他已經沒有幾十年再一個個辦法去試。

安靜和直接問:“那麽,紫淵居士給師弟你出的主意是什麽呢?難道是子母僵?”

可餘酩拿到了子母僵成為僵屍後,也沒改變自己的命運啊。

餘酩思索了一會兒,搖頭:“不是,其實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單方麵聯係我,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來給我算一次命,之後再給我一個解決辦法,讓我嚐試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是怎麽說呢,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改變。”

“等等,你的意思是,由他來給你算一次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以及結局,然後你做一些事嚐試去改變他的預言,可沒發生的事,他說得對不對,可能性完全就是五五開啊,你為什麽要信他?”蘇雲不敢置信地問。

“大概是因為,他算的每件事都對了,所以我漸漸對他深信不疑,包括現在,他確實提前算出了結果不是嗎?”餘酩苦笑了聲說。

安靜和這時候插了句嘴:“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聽他的,而是一開始就聽你師父的話,你反而能避開這個命運?”

誰知等安靜和說完,蘇雲忽然來了句:“不對,避不開的,因為就算他自己沒離開靜靈門,這個時候他也可能因為趙塗胡的存在來到殯儀館內,而到時候,他雖然身份可能改變,但依舊可能會插手了這件事導致被殺人滅口。”

就像當初蘇雲死得不明不白一樣。

這麽一提,餘酩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蘇館長,你少說兩句,本來覺得死就死了,你忽然這麽來一句,很恐怖的。”

然而這麽說並不能抵消蘇雲那句猜測帶來的恐怖感,甚至靜靈門的道士都覺得這非常有可能。

假設餘酩當年沒信紫淵居士,而是聽了老道士的話回到靜靈門,三十年不離開、潛心修煉,那他到現在應該會捏著鼻子找個自己能接受的道侶,成為靜靈門又一位德高望重的師叔。

而趙塗胡依舊會出現,並且因為放跑了祖師爺被全門追殺;蘇雲照樣會因為查到了車緒鳴身上從而接觸靜靈門跟趙塗胡。

餘酩跟安靜和的關係在從前就很好,安靜和當了門主,他徒弟車緒鳴來辦趙塗胡的事,餘酩會不幫忙嗎?

所以兜兜轉轉,好像餘酩無論怎麽做,他都會在這幾天來到殯儀館,並且跟他們坐在一起,後悔自己當年做出的每一個選擇。

出於逃避心理,餘酩直接跳過了這件事,選擇接著往下說。

紫淵居士選擇單方麵跟餘酩聯係,他自己給出的原因是他怕自己過多參與進餘酩的生活裏,會影響到他本身的命運,從而導致命運無法更改,所以他們約定,餘酩沒事的話就在靜靈門裏修煉,遇上人生轉折點,紫淵居士才會用紙鶴跟他聯係。

那時候餘酩還不會用紙鶴,所以這基本跟單線聯係沒什麽區別。

不過紫淵居士的做法跟老道士的遺言不謀而合,餘酩就暫時選擇相信紫淵居士,他想著,反正老道士也是讓他在靜靈門安分修煉,剛好可以試一試紫淵居士準不準,如果不準,他躲在靜靈門裏,對方也不能進去殺他,如果準的話,他就白賺了。

出於這個心理,餘酩莫名有些期待紫淵居士會給出什麽樣的預言。

兩人分別的時候紫淵居士沒說太多,甚至還安慰了他節哀順變。

回到靜靈門大概一年後,餘酩都快忘記這件事的時候,紫淵居士終於送來了消息,對方的消息很簡單,就說餘酩即將要參加考試了,通過之後他就算正式入門,並且因此要挑選一個輔助修煉的對象,也是道侶預備役。

根據紫淵居士的預言,他說餘酩會因為厭惡這種關係,從而拒絕挑選,不過他成績其實不錯,還是能通過考試的,但他拒絕的態度,會讓老師們不喜,到時候怕是會選擇讓他去別的道觀或者門派修煉,畢竟不選雙修對象,在靜靈門裏就等於在浪費時間。

餘酩一看到這個預言就腦仁疼,因為說得太對了——他因為進步慢,已經被老師跟師兄弟們懷疑他是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靜靈門的修煉方式,如果實在接受不了,其實可以離開的。

畢竟好的門派又不止靜靈門,靜靈門隻是對命格差勁的弟子來說更容易改變命運而已,也有一些正道門派可以改變,就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與時間。

作為一個並不想廢那麽多功夫改變命運但是又確實不想年老後死在劫數上的天生壞種,餘酩直接就去看紫淵居士給出來的方案。

紫淵居士還不是直接建議,而是給出好幾個備選。

第一,正常考及格,之後在尋找對象的過程中表現得倒黴一點,讓人覺得是客觀原因導致緣分沒到;第二,選一個比較弱的可控對象先修煉,後期有更喜歡的再去換;第三,直接選擇不要考過去。

三個選擇都能達到不離開靜靈門的目的,非常貼合餘酩內心那隱秘的妄想,於是他沒想太多,直接就選了最簡單的第三條——放棄考試,讓自己考得差一點,好拖延時間。

靜靈門裏天賦差的比比皆是,餘酩當時年紀還不算特別大,所以考差了也並不突兀,老師們隻會以為他還是有什麽不懂的,回頭再努力講解一下,說不定過個一兩年就考過了。

選了最簡單的辦法逃過一劫,餘酩忽然就對這樣的人生心動起來,他忍不住想,如果改變命運能讓他為所欲為,那他為什麽還要戰戰兢兢地努力呢?

隻要體驗過一次順風順水的人生,就很難再接受自己破破爛爛累到不行隻為了能過上普通的生活,光是是落差感就讓人窒息。

並不是什麽人都能像蘇雲那樣過得起富貴生活也能天天打工摳搜著生活,大部分人努力就隻是為了能享受快活的日子,而不是吃苦。

餘酩吃到了甜頭,便逐漸對紫淵居士卸下心防,後麵他又來了幾次非常準確的預言跟解決辦法,都說在餘酩的心坎上,解決辦法呢,依舊是讓餘酩自己選,不過並不是每次選擇都有好的結果。

比如說某次靜靈門準備統一帶弟子們出去遊學,並且讓弟子們在途中找到自己心儀的對象時,紫淵居士給出的預言是“餘酩會在這場遊學中救下一隻貓妖,並且在老師們的撮合下選擇跟貓妖定契,回到靜靈門後結為道侶”。

從預言上來說,貓妖不是僵屍或者惡鬼,更不是亂七八糟的魔,是可可愛愛的小妖精,靜靈門不少覺得惡鬼恐怖的,最後也選的精靈妖怪,至少好看可愛啊。

餘酩對這個預言其實沒有那麽拒絕,但問題是紫淵居士後麵又來了句“貓妖修煉方式特殊,可能會影響你的修煉速度,並且之後你可能因為它特殊的修煉方式而被迫離開靜靈門”。

離開靜靈門這個問題餘酩覺得有紫淵居士幫忙了應該沒那麽危險,不過選擇貓妖後修煉速度變慢的問題,餘酩就很難接受了,他來靜靈門就是想改變命運、增長修為、賺大錢當人上人的,哪裏能因為一隻貓就放棄自己的目標?

作為一個從小就在鄉下長大的孩子,餘酩即使後來去跟老道士學習了不少萬物平等、愛護花草樹木小動物的理念,依舊沒有改變動物就是用來吃的想法,他出生的那個年代有吃的就不錯了,哪裏會想什麽萬物有靈又平等。

貓妖就成了妖精也是貓,是畜生,餘酩自然不會因為一隻貓就搭上自己的前途,於是他在紫淵居士給的建議裏,直接選了不去參與遊學那一條,選擇的理由是老道士死前給他算過一卦,說最好不要離開靜靈門。

餘酩都把老道士給搬出來了,靜靈門的老師不好再勸,就任由他跟其他一些有特殊原因的弟子們留守靜靈門。

提到貓妖跟遊學,安靜和也想起來了這件事,他忽然說:“這件事我有印象,當時我去了,而且確實有一個師兄救下了貓妖,但是他們並沒有成為道侶,師弟,後來我們遊學回去,也沒有人跟貓妖成為道侶,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又如何?如果那是我的緣分,我沒去,那貓妖沒找到道侶也是很正常的事。”餘酩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奇怪的,並且靜靈門弟子遊學回來後他已經找過了,知道沒人帶小貓回來。

“不正常,那隻貓的姻緣根本不在靜靈門弟子身上,也就是說,它不可能跟你結為道侶。”安靜和相當篤定地反駁。

餘酩愣了一下,覺得安靜和無理取鬧:“師兄你是不是把基本功都忘完了?這是我的緣分,我沒去當然命運就改變了,貓妖沒跟靜靈門其他道士有緣分那不是很合情合理?再者說了,別的師兄師弟也有自己的緣分,怎麽能是我沒趕上才輪到他們呢?”

安靜和思索一會兒,搖頭:“我們帶隊的老師裏有非常擅長推演的,如果是因為你沒去造成的新命數,那老師至少能看出來,老師甚至擔心貓妖會不會跟靜靈門有緣,如果是某個弟子的命定之緣,那肯定要帶回去試試看,就算錯過了時間沒成,那也盡量試試,但算出來的結果就是貓妖與靜靈門無緣。”

一個與靜靈門無緣的貓妖,被靜靈門救下就是過路緣分,靜靈門的老師們自不會強求它非得去跟弟子們湊對,他們這門功法講的就是兩情相悅和緣分,不能強求。

不管從哪方麵想,都像是餘酩被紫淵居士給騙了,他應該去參加遊學才對,去遊學了遇上貓妖也不會跟它結為道侶,命中無緣的話,老師反而會建議餘酩慎重,再喜歡的對象,如果沒緣分,會走得很辛苦的,並不是什麽人都能堅持住。

靜靈門護短,沒緣分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別陷進去。

蘇雲心裏也忍不住嘀咕,她就是以防萬一找來的靜靈門等人,沒想到這餘酩還真有可能是被騙的,一下子都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麽表情來,憐憫也不是、幸災樂禍也不是。

小輩們年紀都小,蘇雲臉皮厚就算了,平板那邊的車緒鳴等小道士都尷尬不已,他們甚至另外拉了個群,還叫上了蘇雲,試圖讓蘇雲緩和氣氛。

【鈴蘭燈燈老婆:蘇館長,你快說點什麽啊!】

【靜靈門十三師兄:是啊是啊,蘇館長,你父母當年可能說會道了,很擅長處理這種尷尬場麵的。】

【靜靈門二十五師兄:有嗎?我怎麽覺得那兩位從來都是隻要尷尬的不是自己就不會尷尬啊?】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你們讓我說啥?其實我沒太尷尬,而且這場麵我說什麽都不好吧?萬一餘酩惱羞成怒自爆了怎麽辦?】

【鈴蘭燈燈老婆:說得有道理啊,那我們要不要給師父提個醒啊?讓他說話別太直白了。】

群裏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餘酩開口了:“師兄,所以你是覺得,紫淵居士騙我?我有什麽好騙啊?”

安靜和直視他的眼睛:“你最好騙的地方就是你慢慢會自願接受對方給的每一個信息,並且自信自己不會被騙,所以哪怕人家說的是假話,你礙於麵子跟自尊心也不會去懷疑。”

霎時間,餘酩忽然覺得安靜和說得很有道理,一開始他也不是沒防備紫淵居士,可當對方一次次拿捏住自己的心理、提出的建議都非常符合他的心理預期的時候,就難以再拒絕對方的任何建議。

後來更是有種,隻要聽對方的話,他就能過得很舒坦並且肯定能躲過命中劫數的感覺,時間久了,還真不會再去懷疑紫淵居士的任何話。

餘酩久久沒開口,似乎是在思考安靜和說得到底對不對,如果紫淵居士自始至終都是在騙他 ,那他知道的消息豈不就是……

蘇雲看餘酩一副三觀受到了衝擊的樣子,加上群裏的催促,想了想,就開口說:“餘先生,你先別糾結,不如再往下說一點,我特地把靜靈門的大家找來,就是擔心你知道的消息有假,現在大家都在,你不妨全說出來,有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啊。”

這話是哄餘酩的,趁他現在受到了衝擊,蘇雲想的是,餘酩最好直接把趙塗胡跟幕後黑手的相關信息都暴露出來,可如果全都是假的,那蘇雲算是白忙活了。

餘酩看了眼蘇雲:“說得輕巧,這事如果全是假的,那我對你們來說其實沒有任何用處,你會幫我?”

“會,你說你隻要開了口就會被發現弄死,就像我當初那樣,可你想想,我現在好好的在這裏,如果說還有能救你一命,那就是我了。”蘇雲煞有介事地忽悠。

能不能救是一回事,現在要不要先把人穩住騙到線索是另外一回事。

餘酩看不出來有沒有相信,不過之後他開口直接換了個口吻,不再是從自己的事情上暗示,而是直接說得很清楚,像是要證明紫淵居士的預言一樣。

不再用暗示的話顧左右而言他之後,餘酩直接說出了每次紫淵居士對命格改變的測試。

一開始餘酩半推半就地答應試試 ,後來紫淵居士在交流中難免提到一件事——人的命格想要改變的話,到底是應該替換還是應該做出改變,如果改變,是要改變自己的,還是改變其他東西呢?

紫淵居士瘋狂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甚至跟餘酩抱怨過,如果有更多的人願意去給他做實驗就好了。

餘酩剛開始還不管他怎麽抱怨,後來聽得多了,自然忍不住問他為什麽這麽想要知道命運跟命格要怎麽改變啊?

對此,紫淵居士給出的解釋是,他很羨慕一些人的命格,那些人生來好像什麽都不用做,就已經得到了人世間最好的東西,有些人是財富、有些人是修為、有些人是運氣……這些人的命格無一例外都非常好。

“世界上好的命格那麽多,為什麽不能多我一個呢?比起那些金銀財寶、權力富貴,我隻是想活得久一點,這又有什麽錯?”紫淵居士如是說。

“你這話說的,誰不想腰纏萬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長生不老啊?這可能嗎?也就老天那玩意兒是吧?”餘酩當紫淵居士在說夢話,他不覺得誰能長生不老的,對他而言,活那麽久不如腰纏萬貫來得實在。

然而紫淵居士並不需要餘酩理解,他隻需要餘酩配合他做實驗。

甚至餘酩在靜靈門都做過實驗,那是紫淵居士請求他幫忙,並且用了一些改善體質、加快修煉速度的靈物交換,剛好那時候餘酩不能修煉功法,很需要這樣的東西來提升修為,就同意了。

安靜和聽得直想打他:“你連自己宗門的弟子都用來給人做實驗?你瘋了吧?”

蘇雲趕忙按住安靜和:“門主門主,消消氣消消氣,你先聽他怎麽說,或許問題不大呢?”

有蘇雲攔著,餘酩一口氣把話說完:“是跟……蘇館長當時遇見的情況差不多,我一直不想摻和,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從很早就開始準備了,但三十年前並沒有成功。”

話音落下,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安靜了多久,蘇雲鬆開按著安靜和的手,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你說什麽?我當時的情況?”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餘酩閉了閉眼,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在你身上做的事情,其實具體的我並不清楚,因為我隻知道從前的實驗過程,但目的是一樣的,他們在試圖利用這種方式來改變某種命運。”

“你的意思是,你徒弟趙塗胡被他們找去當打手,還挖走了我所有的器官,就是為了利用我的命格,去改變另外一個人的命格?”蘇雲嗤笑著說 ,甚至覺得這些人有病,都應該去治一治。

餘酩沒點頭也沒搖頭,思索好半晌才開口:“我不確定,你出事的時候我在專心準備報複烏家老爺子,而且自從收了趙塗胡當徒弟之後,我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他了,一直專心修煉。

“所以對紫淵居士現在的研究成果如何,並不清楚,我剛才一直用我自己的經曆來暗示,就是因為,你的遭遇靈感,可能來自我的過往經驗,你再仔細想想,我們倆前二十二年的人生是不是很相似?”

有了餘酩過於詳細的自白對比,安靜和忍不住回頭重新看了眼蘇雲的麵相,而車緒鳴他們開始按照蘇雲的生辰八字演算。

光看麵相是難以知道蘇雲曾經命格如何的,而車緒鳴那邊因為算的是過去蘇雲的生辰八字,所以算出來的結果完全貼合蘇雲的過去。

車緒鳴猛地叫出聲來:“師父師父,不算不知道,蘇館長還真的跟師叔的過往好像啊,都是小時候被人換了生長環境,後來沒有回到家中,跟著學習,可在長大後出現了改變命運的人。”

餘酩被老道士換了生長環境對應蘇雲被蘇家偷走,等一帆風順長大後,老道士死亡餘酩碰上了紫淵居士改變命運,蘇雲則是因為蘇芸在二十歲前後出現導致蘇家在她這裏變成陌生人,本質上來說,都是因為一個人毀掉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時間雖然不是完全能對應,事件也有些勉強,可餘酩原本就是想用這類似的節點暗示蘇雲想知道的真相,同時避免自己說出了線索被追殺。

現在因為知道紫淵居士可能早就在欺騙他,餘酩則是直接將能對應上的地方說了出來。

蘇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稍等,我捋一捋,按照餘先生你的說法,你認為你被紫淵居士中的經曆,是早期紫淵居士做的實驗,而我會被那麽對待,是因為紫淵居士做出了一定的成果,並且是你實驗的加強版本?”

“我是這麽認為的,具體是不是,或許我死後你可以再去把紫淵居士綁了讓他告訴你答案。”餘酩兩手一攤,有種臨近死亡後無所謂的擺爛之感。

“說起來,你們都能算到我是怎麽死的,我就不贅述了,可你們真覺得,我的髒器被挖走,就能作為改命陣法,從而改動某個人的命運嗎?”蘇雲有些茫然地問。

這個事情自從知道後蘇雲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真正被改變命運的,似乎是蘇芸本人,她的命格曾經是蘇雲的,所以光算命格,她接下來的人生大概會一帆風順。

可不知道為什麽,蘇雲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他們之間的命格能交換,是蘇家找人讓蘇芸身上的氣息趨近蘇雲,而這作假的氣息,又能維持多久呢?

等蘇芸自己把身上的氣息給作沒了,蘇家又打算如何處理這個命格以及蘇芸?

安靜和修為較高,他回答說:“蘇館長,從理論上來說,其實是可以的,所以你的髒器被挖走,很大概率就是抓去製作某個維持改變命格的陣法,就像……靜靈門一樣。”

聞言,餘酩猛地看向安靜和:“你什麽意思?靜靈門什麽時候有這樣的陣法?”

“這件事其實隻要順勢找了道侶的人都會被自己的師父告知,”安靜和看著餘酩扭曲的臉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靜靈門能夠改變命運,一是禁地的陣法,二是靜靈門建築的設計,三是自己選擇的道侶,最後才是功法,少了任何一個,改命都會失敗。”

蘇雲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情,她畢竟不是靜靈門的弟子,之前車緒鳴跟她說的線索裏不包含這個,有點空閑他都用來秀老婆了,蘇雲自己也不耐煩聽,左耳進右耳出。

餘酩被震驚得直接吐了口血出來,雙眼瞬間通紅,他一頓一頓地轉過頭去看平板裏的小道士們,他們臉上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出現震驚的表情,表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

甚至蘇雲臉上的詫異都比那些小道士重,餘酩一下子反應過來,他被修改的命運是什麽了——老道士算出來他本來的命格,所以想送他去靜靈門改命,如果他在靜靈門好好待上一輩子,就算今天他要出事了,靜靈門也會拚命救他。

而紫淵居士的出現,把靜靈門可以給他改動的命格又改回去了,紫淵居士不是在跟餘酩的命格做改變,是在跟靜靈門的陣法鬥,說不定紫淵居士可以通過靜靈門的改動失敗逆推出修改命格的辦法。

蘇雲從餘酩的表情中也看出來其中的關鍵之處,輕輕啊了一聲:“ 啊,是這麽回事,紫淵居士不是算出來了餘先生你的命運然後讓你改變,是算出來你會被靜靈門造成的影響,然後一步步避免你因為靜靈門做出改變,隻要你不改變,命運就可以維持原樣。”

可餘酩原本的命格是什麽樣呢?

他是個忘恩負義、眼高手低、好吃懶做還心比天高的小人,沒有靜靈門的精心教育與培養,他可能會倒黴一輩子,甚至因此做出許多傷天害理的事。

老天有時候很不公平,有時候又相當公平,爛人就會碰上爛命格,好人卻未必遇上好命格,活著就是痛苦與悲哀。

原本靜靈門的特殊功法加上環境,可以讓餘酩慢慢成為一個普通人,至少沒那麽爛,後期有了道侶管著加上命格對衝,遲早會變成一個好人,卻在紫淵居士一次次的幹涉下,命格沒有絲毫改動。

餘酩當年吃掉母僵的心髒後已經變成了僵屍,他不生氣的時候還能維持人形,現在已經出現屍化的現象,僅剩的理智讓他飽含怒氣地質問安靜和:“靜靈門到底是怎麽改動弟子命運的?難道不是傳說的功法嗎?”

在道門中,人盡皆知靜靈門可以通過雙修的功法改變破爛的人生命運,正常修煉實在熬不住的都可以投靠靜靈門去。

安靜和沉默一會兒,直接將真相說了出來:“一開始,靜靈門是沒有這種傳言的,祖師爺創辦靜靈門,單純就是他有一位不是人的道侶,為了跟道侶能平平安安在一起,所以創建了獨門功法不受影響……”

祖師爺根本沒想過要把靜靈門發揚光大,他一開始是創造功法,後來是覺得跟道侶需要一個家,就在現在的靜靈門地址上建造了一個道觀。

接著他們出去遊玩的時候沒忍住收了幾個徒弟,學都是正統道術,不過其中一些弟子受祖師爺跟師母之間的影響,也找了不是人的道侶,沒辦法就隻能去學祖師爺獨創的功法。

妖魔鬼怪身上都有毒,對人來說相處久了,會中毒而亡,就像白娘子的故事那樣,妖還算好了,鬼、僵屍和魔身上的鬼氣、屍氣、魔氣,隨便一樣都能讓人死上七八十次,沒有靜靈門獨特的功法做抵消,就真成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慢慢地,弟子又收弟子,靜靈門一步步發展壯大,倒成了別人口中可以改變命運、跟妖魔鬼怪做道侶的存在。

但其實,靜靈門跟普通的道觀沒什麽區別,剛開始都是簡單的道術知識基礎,後麵不選修靜靈門的功法也可以正常修煉,隻是進度會不如其他家正經道門的功法快而已。

不過也因為靜靈門的特殊情況,所以很多祖先都在壽終正寢後選擇變成跟道侶一樣的東西,並且長眠在靜靈門禁地中,他們定下的道誓永遠不會破,說好永生永世就是永生永世。

由於每一代的門主都用這樣的方式與道侶永不分離,導致靜靈門出現了奇怪的風水——隻要是好好在靜靈門修煉的人,都會受到靜靈門陣法的保佑與祝福。

其他道觀也有類似的陣法,不過那是保佑修煉順遂的,跟靜靈門不一樣,靜靈門保佑弟子都百年好合。

說句玩笑話,靜靈門門主全是戀愛腦,所以直接保佑弟子們都戀愛順利。

除去門主們死後在禁地形成的陣法,還有靜靈門本身的多數建築,那是一代代門主為了讓自己道侶生活得更好而一次次調整、修改風水形成的養魂聖地。

畢竟人妖有別,對人好的地方未必對非人的道侶好,可偏偏門主們修煉的方向又不一樣,甚至很少能出現兩個門主修煉同樣方向的情況,所以隻能加一個物種就修改一次門派建築風水。

到了現在,靜靈門的建築風水可以容納任何物種,包括蘇雲這種奇奇怪怪的體質都沒問題。

有句話叫風水養人。

在玄學道門中,風水是一個大類,厲害的風水大師可以逆天改命也可以於無形中殺人,傳聞中上一輩的風水大師能以風水化萬法,她甚至能用風水來逆推任何一種道術,可以說將風水玩到了極致,無人能出其右。

靜靈門沒請過這位風水大師,但祖上請過,專門設計了獨特的建築風水,連靜靈門那座山都是有講究的,這樣的風水能在潛移默化中調和人的心境與根骨,慢慢改動人的性格與思維,最後影響命格。

有了這兩個前提,加上靜靈門老師的貼心教育,進行到第三步“找道侶”,命格就差不多可以改變了,功法反而是四個條件裏最不重要的東西。

“至於第三步一定是找道侶,是因為在道門裏,基本相信找道侶是為了兩個人能夠共同進步,俗話說,找個好的對象就像是第二次人生,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是願意與你互相扶持著往上走的,父母都未必能改變你的事情,你肯定會願意為了自己愛的人妥協。”安靜和說起來還忍不住露出微笑來。

蘇雲看著安靜和臉上的微笑,莫名覺得熟悉,回憶了一下,哦,車緒鳴那戀愛腦每次提到老婆也這麽笑,隻能說不愧是師徒。

但是這樣的笑容在餘酩看來,不外乎是諷刺,他怨毒地看著安靜和:“師兄,你在笑什麽?笑我可憐嗎?還是我輕信他人沒能改變命格的愚蠢?”

安靜和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隻是想起了我漂亮溫柔的妻子而已,她那麽好,我想起來笑一笑很正常啊,難道你這麽多年還沒有老婆嗎?”

餘酩:“……”想把這些人統統都殺了。

“別生氣別生氣,”蘇雲又出來和稀泥,“餘先生你別往道侶這件事上提了,你沒發現他們全是戀愛腦嗎?言歸正傳,如果靜靈門需要的前提是建築風水跟禁地陣法,那紫淵居士找與餘先生你做事情裏,有沒有跟這兩樣東西相關?”

雖然生氣安靜和腦子有病,餘酩現在卻更想捅死紫淵居士,勉強被蘇雲拉回理智,搖頭:“沒有,我說過了,他找我實驗的事情上,更貼近你被摘器官的過程,比如說,他會讓我去更換某些受傷師兄弟身上的器官,以及根據他們的命格做出一些影響他們髒器的事情。”

安靜和這麽平和的人,這次都忍不住生氣,他直接拎起餘酩的領子:“你說什麽?你還去換了師兄弟們的器官?我們對你哪裏不好啊!你隨便聽信一個外人的話就對我們下手!你瘋了嗎?”

餘酩直接甩開他:“我是瘋了!你第一天認識我嗎?我就是想換個更好的命格有什麽錯?大家都是爛人!憑什麽隻有我過得這麽苦?紫淵那神經病偏偏找上我!是我的錯嗎?”

“你簡直……”安靜和指著餘酩,修養讓他沒把難聽的話說出來,都含在嘴裏。

蘇雲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幫他把詞補上:“愚不可及、死不悔改、無可救藥、朽木難雕……這些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