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打量幾人的臉色, 蘇雲勉強意識到,他們似乎並不滿意這個安排,或許是覺得住在殯儀館不吉利, 可這附近都沒有酒店和民宿, 不住這裏就真要住荒郊野外了。

看在有一個是孕婦的份上,蘇雲多解釋一句:“我們這其實挺好的,畢竟是自己住的地方,日常該有的都會有, 而且環境舒適,你們就當來普通的道觀度假, 玩得開心就好了。”

“這個……不是我們不去想就可以的吧?畢竟是住在殯儀館,有幾個人會住在殯儀館啊?”易紡槿渾身難受地說, 晦氣是一方麵, 害怕又是另外一個原因, 要不是路家人都在,她現在估計已經奪門而出了。

“烏家的叔叔阿姨跟烏瑾烏瑜就住了好幾天啊, 他們是為了給烏姑姑守靈住下的,然後還要趕早上的葬禮, 沒辦法通宵開車過來,就住了幾天, 說體驗很好,下次還來。”蘇雲又開始拿烏家打廣告,反正她說的都是真話。

從前沒生意就算了, 現在有烏家這個招牌在, 不用白不用。

聽蘇雲這麽一說, 路父對這個安排很是不解:“你們的葬禮,安排得多早啊?還得住一晚才能趕上, 檸檸身體不行,她今天過來已經很不舒服了,沒辦法早起啊。”

蘇雲解釋道:“哦,這個主要是看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時間,算合適舉辦葬禮和下葬的良辰吉時,你們有帶醫院寫的死亡證明嗎?那個上麵有死亡時間,同時也算孩子的生辰,我可以提前給你們算,然後你們再看怎麽決定下葬時間。”

見蘇雲相當專業的樣子,路父路母對要在殯儀館住一晚倒也沒那麽抵觸了,畢竟蘇雲都說了,是後麵她自己家住的院子,不算跟殯儀館一起,就當是來住個民宿了。

關於醫院的檔案,都是路父路母收拾的,兩個女孩兒還什麽都不懂,除了是被父母催婚,她們自己都過得像個未成年。

路父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找出醫院的死亡證明遞給蘇雲,說:“因為已經七個月了,醫院那邊是先做了接生,沒想到孩子因為早產,出現了很多並發症,沒救過來,所以出生時間跟死亡時間並不是同一個。”

但沒差多久,不到一天。

誰都沒想到,一天之內會發生這麽多事情,路安檸被撞到小產,到了醫院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卻沒保住。

蘇雲給小孩兒算了下時間,然後問:“有沒有安檸的生產八字啊?因為是母親,肯定要送一下,我得把衝撞的時間給排除掉。”

對於自己疼愛的女兒,路父路母就記得很清楚了,他們直接報的生辰八字,說小時候給去找師傅算過命,不過從前就算孩子一生順不順隨了,沒想到還有流產這一事。

記下路安檸的生辰八字,蘇雲開始掐指推演,過了會兒,說:“問題不大,這孩子確實跟安檸命格衝撞了,它懷上的時間不好,對象也不對,不過安檸命中確實有這麽一劫,挺過去就好了,如果希望催婚的話,建議在三十五歲之後。”

“三十五歲?”路父路母驚呆了,他們就是來給慘死的孫子辦個葬禮的,現在卻莫名其妙被算了一通,還不知道是真是假,而且哪裏有這麽算的?

作為老一輩人,覺得女孩子二十歲前後不結婚就很老了,他們覺得到了三十五歲,那叫人老珠黃。

蘇雲靠在椅背上點頭:“對啊,你們也不用太著急,因為現在安檸注定的對象年紀還小,你們總得讓人家長一長吧?跟未成年當對象不好。”

如果說剛才路父路母還能思考的話,現在已經死機了。

在場隻有路安檸比較開心,她還很虛弱,慘白著臉問:“蘇雲,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命中注定的對象還小?”

沒有哪個喜歡異性的女孩子不喜歡小奶狗的,就跟男性喜歡年輕貌美女孩子一樣,本質是人類yu望。

蘇雲相當篤定地說:“是,沒必要那麽急,該來的總會來的。”

“可、可是以前的大師說,檸檸最好在三十歲之前結婚啊,不然命中有劫的!”路母終於找回了理智,她焦急地問。

“媽,你以前可沒跟我說過這個!”路安檸不滿地懟了一句。

路母有些心虛:“我們也是為你好啊,不然你肯定隨便結婚然後離婚就肯定不會管我們怎麽說了。”

有些時候,父母確實準確拿捏著小孩兒的心理。

蘇雲輕笑一聲:“那是你們找的人學藝不精,而且看出來你們倆很希望小孩兒按時結婚生孩子,其實那個先生算出來的劫數就是安檸這次流產,所以就認為她隻要先結婚再懷孕,劫數就消失了,但要不怎麽說他學藝不精呢?這種辦法根本不可能避開的。”

古時候就有很多傳說,說某個道士提醒你會在什麽地方死亡,最好不要去,然而人還是死了。

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如果自己去影響了別人的命運,那劫數就可能落到自己身上,以防萬一,很多道士善良但又不想影響自己,就提醒一句說別去,這是成本最低的辦法。

成功了自己功德一件,沒成功誰都不受影響,命運依舊。

可如果是真正想救的人,還是能救的,比如路安檸的情況,當年其實隻要說出她命中有劫,第一個孩子一定會流產,如果不想出現這種意外,就最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男女雙方喜歡對方的話,運勢會互相影響,變得越來越好。

很多人為什麽結婚生孩子之後好像越來越苦,就是自己被父母、社會逼得草草結婚,根本沒想過,人是不是自己喜歡的、對方人品好不好、適合不適合自己。

隨便就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了另外一個人手中,當然會倒黴。

路父跟路母都被蘇雲的說法驚呆了,最重要的是,蘇雲話裏話外隱晦地說是他們催婚導致路安檸流產的,是他們太不挑,逼得路安檸也隻能矮子當中拔高個選了個次品。

蘇雲注意到在場四個人完全不同的臉色,直接說:“諸位也不用想著過去如何,我這人呢,有什麽說什麽,你們都知道的,一些外麵請的先生會考慮很多問題,把不能說的就隱藏起來,說點吉利話還能多拿點錢。

“但算生辰八字這是殯儀館固定的服務,所以我就直接給你們算了,孩子還會有,結婚對象會來得遲一點,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將孩子好好安葬,然後好好麵對自己的人生。”

前半句是對路父路母說的,後半句是對路安檸說的,逝者不可追,前麵既然因為妥協發生過錯誤,接下來才更應該自己給自己做決定,自己做出的決定,將來就算挖野菜也開心。

被蘇雲這麽說,路安檸跟易紡槿覺得好像覺醒了什麽,她們一直是乖小孩兒,沒有莫青桃那麽倒黴,可到了年齡,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比如說父母的催婚。

路父路母看看蘇雲又看看虛弱的路安檸,終究是覺得蘇雲說的未來更好一些,一個年輕的、可以一直照顧路安檸的男人,不比那個會對路安檸動手的好?

況且,蘇雲也說了,後麵還會有孩子的。

現在路母隻擔心一個問題:“雲雲啊,叔叔阿姨不是不信你的水平,但是呢,你說的三十五歲,是不是太晚了?女人這個年紀再生,對身體不好啊。”

“生孩子情況好不好隻跟男方的基因質量有關,安寧三十五歲的時候對方青春年少,身體好著呢,孩子絕對比大多數人的都健康,孩子沒問題,母親生產絕對順利,放心吧。”蘇雲有時候真覺得父母那一輩的就應該多看看書,別看詐騙小推文了。

這麽一說,路父路母就放下心來,隻要有繼承人、女兒又是平平安安的、將來有個能照顧她的丈夫,他們就沒有任何遺憾了——老一輩的父母總是這麽想的,要給孩子生活、教育、婚姻、後代,都看見了才稍微不那麽焦慮。

聽了蘇雲算出來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麽,路父路母忽然覺得跟路安檸將來可能遇到的男孩子一比,現在那個實在差勁得不行,光年紀就配不上他們家小公主了。

見路家人忍著開心的模樣,易紡槿很是心動,她挪到了蘇雲旁邊,期待地問:“蘇、蘇雲,那能給我算算嗎?我可以付錢。”

蘇雲偏頭看她:“但你記不住自己的生產八字吧?你可以先問問父母,然後找我算生辰八字的話,一次是五百塊,但如果辦葬禮,這個錢就會跟其他費用一起算,然後可以打折。”

所以剛開始蘇雲才說這個是服務之一,隻要路家人決定在這辦葬禮,那肯定是能回本的。

易紡槿忙點頭:“行,那我們先算檸檸孩子葬禮的事,關於我的,回頭再算也可以。”

接下來大家總算可以平和地開始討論孩子的葬禮,而不是懷疑蘇雲能不能辦。

根據蘇雲推算的結果,孩子在四天後下葬最好,因為這個孩子確實是路安檸的劫數,它天生克路安檸,不克母親的孩子,一般都會順順利利生下來,當然,有時候就算生下來了,一樣克。

但現在幸運的是,孩子已經死亡,路安檸隻要安葬好它就沒問題了。

“有四天時間做準備的話,要不要先看看我們這邊供奉的嬰靈?像我們這種正經的老派殯儀館都會供奉一些枉死的小孩子,尤其是那種意外流產、惡意打胎、多年不能投胎轉世的嬰兒,他們不願意再去投胎,供奉的話,可以讓他們慢慢願意到地府接受自己的新人生。”蘇雲看差不多定下了,就跟路家人建議去嬰靈堂看看。

之前來的時候他們說確實說要看,然而現在真到了,路母就開心擔心這些嬰靈會不會衝撞了路安檸,畢竟她現在剛生產,身體還虛弱。

蘇雲當即說:“沒關係的,嬰靈們都蠻乖,就是看一下環境,然後明天你們看看能不能自己動手做個泥身娃娃給孩子,不能話,可以直接買殯儀館現成的。”

路父路母思索一會兒,決定先去看看,如果他們覺得不舒服,那還是買現成的,對此,路安檸跟易紡槿都沒啥意見,她們倆相對來說比較膽小。

隨後蘇雲就帶他們去嬰靈堂,裏麵看起來像個正在供奉的寺廟,不過供奉的不是諸天神佛,而是嬰靈跟後土娘娘。

嬰靈堂在殯儀館旁邊的一座古風小樓裏,走進去就能看到,這樓用的是古代建築方式,並不是與殯儀館大樓風格一致的水泥鋼筋,而是瓦頂木梁。

蘇雲看他們十分疑惑,就一邊帶路一邊解析:“我父母以前開這家殯儀館的時候還流行土葬,我們又講究點玄學,所以是按照古代義莊的標準來做的,結果隨著時代發展,流行火葬了,他們就重新修建了一部分大樓用來安放器材,但像嬰靈堂這種地方,是不會動的,風水固定了。”

提到父母,就不得不提蘇雲的身世,現在依舊在濱城上層圈子流傳的說法是:蘇雲是被蘇家抱錯的假千金,蘇家寵愛她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親生的孩子,蘇雲卻不滿被人奪走寵愛,大鬧蘇家,結果被蘇家逐出家門。

在蘇雲重新出現前,所有人都以為這個說法是真的,並且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實性。

之前烏家人是提前知道了蘇雲的身家,但不知道她父母是誰,以為她自己要經營一家殯儀館呢,來了才發現是父母傳下來的,而且辦得很大,就是經營模式非常固執,才流失了大量客戶。

而路父路母他們沒聽說最近的事情——這段時間他們都為女兒焦頭爛額了——現在看到蘇雲的情況,想法倒是跟烏家人的角度不太一樣。

“說起來,雲雲你不是跟蘇家的小女兒抱錯了嗎?可是……我們見過那個蘇芸的父母啊,他們就是普通的溫飽家庭,那你這……”路母遲疑地問,她其實也覺得這麽問有些失禮,然而實在是太好奇了。

如果說當年是抱錯的孩子,那應該是雙方交換孩子才對 ,怎麽蘇雲冒出來一對並不符合他們對蘇芸養父養母印象的父母來?

總不能現在給蘇雲殯儀館的,反而是蘇雲的養父母吧?

蘇雲沒想到他們角度這麽清奇,思考了一會兒才說:“哦,是這樣的,蘇芸那對父母,確實是她的養父母,但他們不是我親生父母,我親生父母在我大學畢業後才找到我,他們從前就經營這座殯儀館了,因為抱錯的信息有點亂,所以找了二十二年才找到。”

這種假話蘇雲已經張口就來了,反正她是不會承認曾經被蘇家抱走給蘇芸當替身的,世界上的事,隻要涉及到替身,每個人都會覺得替身這麽記仇,肯定是念念不忘想要回報。

而蘇雲隻想看蘇家怎麽倒黴,並不想成為瓜中一員。

“那這麽說的話,不是同時有三個女兒被抱錯了?”易紡槿人膽小,但腦子不錯,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蘇雲聽後笑了笑:“我爸媽找我的時候,去調查了當年的醫院記錄,你們說巧不巧?真的同一個時辰,有三個女孩兒出生,或許這就是大家弄錯了二十年的原因吧。”

路母聽了一陣心驚:“這什麽醫院啊?孩子同時出生就能弄錯了?以前蘇家是在那家私人療養院生孩子的吧?還好我沒去,我可不能沒有檸檸。”

圈子裏沒有什麽秘密,蘇家夫人當年跟丈夫正恩愛,早早就預備了富人專用的療養院,打算生完孩子直接坐兩個月的月子,一定要健□□育、保養到位。

而根據蘇一翎和季微棠的說法,他們當年其實沒那麽多錢,所以蘇一翎是找朋友兄弟借了一部分錢砸了一個月的私人療養院給季微棠,分別是預產期前十天和產後二十天。

富人的療養院照顧確實周到,但真的燒錢,蘇一翎跟季微棠還提前預留一部分出來,萬一孩子生遲了,至少可以多加日子,不至於讓季微棠還沒能正常下床就出院去。

蘇一翎說,當年他其實是建築工頭 ,大學就學的建築,季微棠是設計師,他們倆平日收入並不低,隻是想給母親和孩子最好的,就咬牙借了錢,朋友們知道他們第一次生孩子緊張,收入也不低,就同意了,反正工款到賬蘇一翎肯定還得上。

沒想到就是他們這一舉動,被蘇家盯上了,應該說,那一個月裏在私人療養院出生的孩子,都可能是蘇芸的替身擋箭牌。

現在聽路母的感慨,蘇雲微妙地笑笑:“至少待遇好,也是很認真照顧孕婦的,我媽媽產後恢複不錯,現在也很漂亮。”

說著,蘇雲打開手機給他們看了照片。

照片上是合照,蘇雲坐在父母中間,一看就知道是他們的親生孩子,蘇雲完全是挑著父母優點長的,蘇一翎的桃花眼、高鼻梁,季微棠的柳葉眉、櫻桃唇,還有兩人都很漂亮的臉型,隻要有人見過蘇一翎跟季微棠,就不會再認為蘇雲是蘇家的孩子。

看照片中的場景,就是殯儀館的院子,在葡萄架下,三個人穿著親子裝,笑得都很開心。

“哎喲,這一看就是一家人,雲雲也算是苦盡甘來了,以前在蘇家,好像沒見你這麽開心過。”路母這些年催婚,開口就是阿姨的味道了。

“我也這麽覺得誒媽媽,以前在蘇家,蘇雲都不怎麽跟我們玩的,整天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我那時候可怕收你作業了。”路安檸皺皺鼻子對蘇雲說。

蘇雲收起手機,笑著說:“那確實是現在開心些,我爸媽很慣著我,他們除了跟大部分爸爸媽媽一樣會逼我學習,我怎麽作妖都不會生氣,這樣我當然開心啦,而且逼我學習也是為我好,蘇家以前都不關心我考多少分。”

有些真相就在隨意間說出口來,路父路母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是老薑了,不需要知道全部,就能推斷出大概的真相來,從前沒注意到的事,現在說來其實全是破綻。

他們自己就有女兒,雖說催婚個沒完吧,可一個家庭怎麽寵愛女兒他們最了解不過,比如說路安檸說話就很驕縱,那是聽得出來的。

從前蘇雲也愛到處發瘋,但那是種無所謂的態度,無所謂蘇家會不會受她影響、無所謂自己那麽做會不會出事,剛才給他們看照片的蘇雲身上有種跟路安檸一樣的安心感,那種家庭帶來的穩定踏實和開心,是假裝不來的。

但是注意到蘇雲前後的區別,問題就來了——蘇家一直標榜寵愛女兒,那為什麽蘇雲反而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更開心呢?

蘇家一直說的寵愛,到底是真是假?

說話間到了嬰靈堂供奉的內部,蘇雲請他們進去,接著讓他們先看看,自己去點香和挑油燈。

祭台上除了後土娘娘的雕塑,剩下全是泥身小娃娃,看起來十分壯觀,少說有幾百個,屋頂上吊著紫色的盤香,白色的煙霧緩緩往下落,整個房間裏都充斥著盤香的味道。

路安檸走到祭台前,輕輕嗅了嗅:“這個味道好好聞啊,不像以前在寺廟聞過的,那些聞久了會有些暈。”

“考慮到你身體不好,所以我前一晚讓人換的,是我們殯儀館自己做的香,市麵上沒有,但對孕婦的身體沒有影響,放心。”蘇雲點了香,一邊說一邊給他們分。

他們不太明白祭拜嬰靈的規矩,不過看到祭台就知道來了肯定要上香,於是都接過去,對著祭台上的嬰靈跟後土娘娘拜了三拜。

等祭拜完,蘇雲就給他們解釋說:“每個枉死送來安葬的小孩子都會先做這樣一個泥身,裏麵是空的,要放上孩子的生辰八字,如果是胎死腹中那種,就得用死亡的時間當做生辰八字用,然後封死口子,所以一般來說,我們都建議父母做,做不好再直接買也行。”

要說有什麽區別,大概就是有父母的安撫,嬰靈會聽話點吧,哪怕父母是先做後買的。

剛好路安檸是學藝術的,她看了下祭台上的嬰靈,點頭:“這個我可以,不費什麽事,不過中間要空的,我可能技術不太行。”

藝術專業也不代表會雕塑,不然也不會單獨分也一個雕塑專業出來,路安檸能做到的就是在一塊泥上捏出來大概的身形。

“沒關係的,你先做,後麵的掏空跟燒製都有師傅上手,師傅那邊燒完會還給你,你把生辰八字放進去 ,再用黃泥封口就行。”蘇雲趕忙解釋。

這也是燒火師傅的手藝之一,平時兩位師傅不守夜幹其他活,是因為他們已經在其他方麵擔任了職位,跟豔鬼、鬼新娘一樣,但他們更辛苦,所以大家都同意兩位師傅不參與守夜的投票。

路家人當即確定在蘇雲這做個泥身娃娃,接下來就是算錢,多少服務就得算多少錢,蘇雲從不打白工。

由於是小孩子,其實是比較便宜的,不過加上了塑泥身的錢,跟燒大人也沒差多少,收完錢,又可以繼續給員工們發兩個月工資。

豔鬼跟鬼新娘已經收拾好了客房,還提前問了路安檸與易紡槿要不要住一起,有給她們收拾大床房,兩人很是驚喜。

他們相當於是在殯儀館一日遊,各種新體驗,包括晚飯、晚茶、補湯都應有盡有。

晚上回去休息前,路母稱讚地說:“雲雲你這服務確實不錯,將來我跟老頭子百年,也得讓檸檸來這,至少你這不會虧待了檸檸。”

辦葬禮很耗心神,路母疼愛孩子,覺得蘇雲給路安檸單獨安排的補湯很好,將來來辦葬禮,肯定也會照顧到路安檸的想法。

路安檸一聽,不幹了:“媽媽!你和爸爸都會陪我很久的,不要說這種話!”

“貴有貴的道理,你們滿意就行,今晚多休息,趕一天路一定很累了,我看你們還預備了醫生跟保鏢,我把他們安排在了你們隔壁的房間裏,有事可以直接叫人,還可以聯係我。”蘇雲交代完,就離開了客房樓,準備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忙活一天,蘇雲也累了,回到小樓洗過澡,一邊玩手機一天躺**擺爛。

關於路家的瓜,八卦群已經吃過了一輪了,所以他們現在對路安檸到底如何不感興趣,加上烏瑾剛出來過,他們怕被盯著,也不敢隨意說話,顯得今天格外安分。

跳過這個糟心的群,蘇雲又看看有沒有其他消息。

給她發消息的就那麽幾個,車緒鳴說自己準備從門派回去濱城了,他養的鈴蘭嬌貴,需要大量的金錢小心翼翼養著,不然花一旦謝了就沒了。

蘇雲看到這條,趕緊給他回複說記得提前收集花粉、種子、根莖,萬一將來真有意外,至少可以把老婆找回來。

車緒鳴還沒睡,很快回複:當然了,我老婆這麽脆弱,當然每天都小心翼翼照顧著,說起來餘酩跟趙塗胡真是沒品的家夥,活該他們沒老婆。

看完,蘇雲覺得自己很難跟戀愛腦聊到一起,於是趕緊說晚安,那邊發過來一張夜光晚安表情包,上麵的花還是鈴蘭的,蘇雲懷疑車緒鳴隻是看中了有鈴蘭才用這麽老年氣息的表情包。

回這邊的消息,蘇雲發現烏瑜給自己發了幾句問候,他消息靈通,已經知道路安檸的孩子要在蘇雲這辦葬禮的事,還吐槽路家父母沒眼光,怎麽就給路安檸推薦了一個會在老婆懷孕期間動手的男人。

蘇雲看他好像知道很多的樣子,就給他回消息問是不是知道什麽內情。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聽你的意思,你知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咯?】

【烏魚子:誒?你不是能掐會算嗎?怎麽沒算出來?】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能掐會算不代表能知道所有細節,更多是知道會有這麽一件事,比如說算孩子將來會考上什麽類型的大學、賺什麽樣的錢、什麽時期會有什麽樣的機遇這樣。】

看蘇雲解釋一通,烏瑜大概理解了,他頓時有些失望。

【烏魚子:我還以為算命的都能事事精準詳細呢。】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能啊,但世間萬物有得必有失,給他們算一次我隻收五百塊,辦葬禮還打折,你覺得我會算到那種程度嗎?】

【烏魚子:我明白了,說到底就是錢沒到位,錢到位,讓你算對方某年某月某日和誰在一起都行。】

蘇雲看到這條,微微挑起眉頭,認真思索一會兒,發現還真是,錢到位,她算路安檸跟自己老公什麽時候認識都行。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確實。】

【烏魚子: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不過跟你說一下也沒事,你應該知道易紡槿跟路安檸是好姐妹吧?這件事真要說起來,可能路家父母都不知道,路安檸的男朋友是因為易紡槿挑的。】

這瓜直接震撼到了蘇雲,她就說怎麽看生辰八字,這更像是一場無端的桃花劫,於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烏瑜,你說清楚點。”

“說清楚點就是,易紡槿不是膽小嗎?她父母選的對象,她不敢拒絕,就問路安檸怎麽辦,路安檸說,她也被催,幹脆她們挑一對關係好的兄弟得了,這樣將來她們兩人的婚姻不好,那就讓那對兄弟自己過,她們兩人繼續逍遙。”烏瑜說得嘖嘖稱奇。

女孩子們就是很容易異想天開,她們覺得這樣做既應付了父母,沒什麽感情的話,兩個丈夫作為兄弟,肯定同時對她們沒感情,那她們又可以繼續自己玩,簡直一石二鳥。

結果等到再一起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結婚跟男人有太多需要考慮的事情,她們兩個什麽都不懂呢,就被父母推著走,現在出了事,還是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蘇雲敏銳地抓住重點:“兩個男人是兄弟的話,路安檸待產的別墅地址肯定不會瞞著易紡槿,然後易紡槿的男友把地址告訴了路安檸的男友,這才讓對方找過去,打了路安檸?”

“對,就是這樣,”烏瑜說著感覺都有點很忒不成鋼,“這事吧,就像姐妹顧姐妹,兄弟顧兄弟 ,之前是易紡槿帶著路安檸躲,後來就有了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屬實一場大戲。”

“這事怎麽沒傳到路家父母跟易家父母耳中?他們平時都疼女兒,要是知道這事,估計會整死那兩男的。”蘇雲疑惑地問。

烏瑜在那頭笑了一聲:“你仔細想想,到底是我們沒傳,還是兩個當女兒的不敢說?”

那肯定是女兒不敢說的,要是說了,她們倆也沒好果子吃,什麽選一對感情好的兄弟,結婚一起結,離婚一起離,別說父母覺得太超前不同意,估計聽見會想把易紡槿跟路安檸的腦闊擰開看看裏麵是不是都是水。

蘇雲摸摸自己的腦袋:“可這事總不能不說吧?易紡槿那邊還沒分手呢,難道跟一個可能家暴的男人繼續在一起?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他兄弟都打孕婦了,他能是什麽好人?”

烏瑜在那邊笑得更開心了:“所以之前我們在外頭開了盤,賭易紡槿是害怕爸媽咬牙結婚還是為了姐妹勇敢反抗,目前賠率三賠一,多數人下注認為她不敢。”

“那我建議你今晚趕緊去下注敢。”蘇雲似笑非笑地說。

“誒?為什麽?”烏瑜頓時愣住,笑不出來了,因為他之前已經在“不敢”下了很大。

蘇雲笑嘻嘻地說:“因為今天我給路安檸算命,說她命定的姻緣是在三十五歲,將來的老公現在還是未成年,不要著急,她父母同意了,然後易紡槿很心動。”

聽完,烏瑜驚呆了,他沒想過,蘇雲居然可以這麽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父母催婚,況且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遇上年紀小的命定姻緣,必然是真愛,對方又年輕的話,父母肯定更滿意年輕有為的。

烏瑜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刷新,他磕磕巴巴問:“不是……這、這到底是真的假的啊?路安檸的對象現在還真未成年?”

“當然不是,我看她父母在意,隨口亂說的,實際上我看出來兩件最重要的事,第一,當年路安檸的父母被騙了,找的是神棍,根本沒真本事,第二,路安檸跟易紡槿都是命中無夫的命格,也就是說,等她們過了這段年輕的時候,她們會意識到,自己隻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而不需要男人,現在任何因為妥協接受的男人,都是桃花劫,成不了的。”蘇雲淡淡地說出自己真正算出來的東西。

白天她看了易紡槿的麵相,說讓她回去找父母要生辰八字,不是自己沒算出來,而是讓她回去跟父母下決心離開現在的這個男朋友。

人類都需要時間成長,尤其是被家裏嬌寵長大的小公主,她們需要一點時間、挫折才能承受住女王皇冠的沉重,而現在,與其讓她們在開拓事業的時候還要跟父母打得精疲力竭,不如蘇雲稍微幫點忙,讓她們可以安心做自己。

烏瑜在電話那頭聽得目瞪口呆:“然後你就胡說……把人家爸媽都給忽悠住了?”

蘇雲輕笑出聲:“忽悠什麽啊忽悠?他們也聽得很開心啊,算命嘛,本來就是皆大歡喜最重要,將來就算她們就算意識到了我在說謊,也不會來找我麻煩。”

是不是善意的謊言其實很明顯,讓對方更好的才是善意的謊言,不然都叫坑蒙拐騙。

“那行,趁易紡槿回去分手前,我要趕緊多下注,之前投進去的就當是控分了。”烏瑜說完,匆匆掛了電話,一看就是投了不少,本來錢就不多,再一虧本,他又要去跟烏瑾哭了。

接著就沒有別的消息了,蘇雲消失四年,就算找回來了曾經用的各種賬號,依舊跟正常生活產生了割裂。

剛被救回來那一兩年,她完全沒辦法見人,蘇家那邊給她報了失蹤,蘇一翎跟季微棠的想法是既然那邊報了失蹤,不如他們這邊另外給蘇雲登記新戶口,對外就說是從鄉下剛找回來的女兒,鄉下那邊重男輕女,沒給她上戶口。

蘇雲完全沒意見,她從蘇家搬出來後就不想跟蘇家再有任何關係,現在能換個身份是最好 ,名字倒是沒改,她已經聽習慣了,父親姓蘇,這就是她自己的名字,為什麽要換掉?

當時一心隻想跟蘇家斷絕關係,此生最好不要見,見著就煩,結果等身體好了,重新作為一個活人出現社會上,蘇雲才發現,自己居然連一個可以聯係的人都沒有。

殯儀館裏的鬼員工們很好、很照顧她,但更多是把她當小輩照顧,蘇雲基本沒什麽同齡人可以聊天,不知道為什麽,以前在蘇家又沒交到什麽朋友,一離開蘇家,連追捧她的人都沒有了。

白天路安檸說她很怕蘇雲,想來當時大多數同學、鄰居、圈內的同齡人都這麽想。

蘇雲關上手機,直接摟過小黃雞,一邊唱改編版的《小雞乖乖》一邊哄自己睡覺,沒有朋友也沒關係,反正自從學了道術,孤單的時候可以去看看床底,不用難過,她又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