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車緒鳴就知道蘇雲得這麽問, 直接說:“放心吧蘇小姐,下午我已經把關於餘酩的合同寄出去了,不過我這邊隻有郵政小包, 具體幾天到不一定哦。”

郵政小包的赫赫威名蘇雲還是聽過的, 聽說這個物流能送到全國任何一個地方,這也是車緒鳴那深山門派還能寄東西的原因,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東西它慢啊,說不定蘇雲把人搞回來了合同還沒寄到。

“……你們就這麽放心交給郵政小包嗎?不如直接畫個傳送陣傳來給我。”蘇雲隱晦地指出問題所在。

“畫陣法傳到濱城有點遠, 但傳到樓下郵政就很簡單。”車緒鳴露出貧窮的笑容,有些錢還是得給別人賺, 可以花十塊八塊搞定的事情,為什麽要為難自己呢?

蘇雲沉默一會兒, 感覺大家其實都很摳搜, 沒什麽區別, 道家思想就是從心,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就不去做, 沒人可以改變。

此時車緒鳴已經吃完了三份不同的麵條,拍拍肚子問蘇雲還有什麽要問的沒有。

隨後蘇雲思忖一會兒, 主要還是就餘酩的行蹤問了下:“之前你們宗門追殺餘酩的時候,有搜查到他的行蹤嗎?”

車緒鳴在自己準備的檔案裏翻了翻, 說:“有,一開始是他道術還不成熟,光有修為, 功法呢, 比較低級, 我們門派說是雙修也可以,所以隻要開始修煉, 進步就很快的,第一年他還被打得到處逃竄,第二年左右,就不太能追得上了。”

還是他帶走的母僵實力太強,前期完全可以反哺大量的修為給餘酩,直到他的修為跟母僵平衡,這時候就可以繼續修煉後麵的功法。

而餘酩十八歲進入靜靈門修煉,花了十幾年背門派裏的功法、修煉知識,他理論相當紮實,課業上的成績也很好,除了修為這一項,大家都知道,以一個沒有太大天賦的人來說,他這個修煉速度其實很快了,後麵有屬於自己的雙修對象後會更快。

事實也如老師猜測,他積累的大量知識讓他僥幸提前找到子母僵後直接處理了子母僵,並且修為日進千裏,後麵吃了母僵的心髒,更是比老老實實修煉的前門主進步還快。

花了不到兩年整,餘酩從被追殺得十分狼狽變成可以躲得遊刃有餘,可見一個沒什麽善心的人一旦獲得實力有多可怕。

餘酩在被追殺的十年間,前麵五年的行蹤還是好找的,遍布大江南北的樣子,到處亂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被追殺五年後,基本就沒什麽人見過他了。

蘇雲聽到這個回答,很是震驚:“沒什麽人見到過,不就是趙塗胡的情況嗎?你們一開始怎麽沒聯想到一起啊?”

“要不是你說,我們誰都聯想不到一起啊,已經過去那麽多年的事情了,他們的性質也不一樣,餘酩這種是會被所有人追殺,碰上可以就地正法,趙塗胡是罪不至死,我們雖說同樣要給他懲罰,但在確認他殺人做惡事之前,頂多廢他修為。”車緒鳴簡單跟蘇雲解釋了一下兩者的區別。

一個是確認發瘋無惡不作的神經病,一個是貪得無厭但好像還有底線的小師弟,靜靈門給出的安排也是不一樣的,並沒有在長時間的探索中將他們聯係到一起。

更重要的是,餘酩消失多年,多到大家都以為他可能已經死了,在各種接單的地方都沒聽說過他,靜靈門自然覺得,可能他還是沒抗住母僵的侵蝕。

修煉有風險,餘酩又是隻有理論知識沒有老師指點的,誰知道他最後跟母僵什麽情況呢?

反正餘酩隻被追蹤了五年,後麵五年到現在,完全沒人見過他,算八字又算不出來,大家就以為,他可能真的死了。

如果沒死,今年他也六十了,還能掀起什麽大浪?

蘇雲微微頷首:“你要這麽說的話,我心裏就有數了,不管如何,現在這兩人應該是湊到一塊了,不然趙塗胡的痕跡沒那麽幹淨,他還年輕,手頭就算有靈芝也不可能進步那麽快,後麵的事你們別操心了,放心交給我。”

這邊說了“放心交給我”,第二天蘇雲就擺大爛,繼續她那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然而既然在外麵露了臉,就不太可能清淨下來。

自從烏姑姑的事情後,烏瑜自覺跟蘇雲已經緩和了關係,並且了解到蘇雲是無辜的,他就致力於給蘇雲洗刷名聲,比如說在八卦群裏說當初兩個蘇家就是抱錯了,蘇雲的親生父親也姓蘇,兩個都是蘇家的女兒,在醫院出生都會叫蘇小妹,抱錯不是很正常?

別的富二代就起哄,說他們之前哪裏是覺得抱錯的問題?他們是覺得蘇雲貪圖蘇家富貴被趕出去了。

烏瑜就解釋說,根本不是蘇家趕蘇雲出去的,是蘇雲自己走的,她什麽脾氣啊?蘇家又不算多照顧她,趕忙要留在蘇家?她親生父母對她才是真的好。

群裏的人發現說不過烏瑜,就開始造謠說烏瑜是不是看上蘇雲了,不然怎麽總給她說話?

此時有個人冒頭就來一句“肯定是烏瑜給自己家姑姑辦葬禮的時候對蘇雲暗生情愫了,畢竟蘇雲長得那麽漂亮”,一旦開始給女生造黃謠,所有人好像就占據了辯論高地,可以隨意嘲諷女生以及為女生說話的人。

眼看烏瑜不行了,蘇雲正好在潛水,嫌棄地嘖了一聲:“就知道烏瑜是個戰五渣,連我吵不贏,還想試著舌戰群儒,勇氣可嘉。”

說完,蘇雲就冒泡入場。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哦,我這麽漂亮,那你們整個群都喜歡我?每個人給我v五十萬證明一下你們的愛意。】

【烏魚子:蘇雲你居然還在這個群裏?】

烏魚子就是烏瑜的昵稱,他今天罵太多,已經是龍王了。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八卦群的消息快,我每天都會上來看看誰家需要辦喪事了,可以直接聯係我,我可以給你們打十一折。】

從蘇雲冒頭開始,其他人就不說話了,背後說說就算了,大家起哄了可以說是開玩笑,而且平時蘇雲看起來就是個不會水群的人,隻要消息刷上去就不會被她看見。

現在蘇雲出來了,還真沒幾個敢跟她中門對狙的,怕她真的抬著棺材去各個富二代的老宅那給他們上眼藥。

家裏有點底蘊的富二代,哪個沒年紀大的長輩啊?各家老爺子也幾乎都還建在呢,要是蘇雲那麽去老宅一鬧,說什麽他們在外給她介紹了生意,家裏長輩能打死他們。

況且,蘇雲是真能做出這種事的,從小就會告狀,就對著家長們的肺管子戳,因此這些二代在本該囂張的年紀,沒少挨揍,都是蘇雲整的。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怎麽沒人說話?不是說我辦葬禮了就對我暗生情愫嗎?來幾個高級點的,我保證給你們家最高的服務,服務好不好,烏瑜人也在這,讓他給你們詳細說說,別說我不照顧你們。】

看蘇雲有意來幫自己,烏瑜士氣大漲,立馬開始說自己的姑姑葬禮多正點、多正統、多周到,仿佛烏姑姑辦一次葬禮,好得快能活過來了似的。

此時終於有個敢說話的了,不過話也不太好聽。

【路人甲:蘇雲,你也不是濱城二代圈的了,你混在這個群裏,就是想讓我們給你介紹生意嗎?】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全濱城就兩家殯儀館,人都是要死的,不找我,你們找另外一家也不怕鬧鬼,虧心事做多了,總會碰見鬼,你們是信那一家能保你們,還是信我百鬼不侵呢?】

這話頓時惹了眾怒,有人開了個頭,他們就敢來跟蘇雲對線了,而且蘇雲那話說得好像他們就一定會撞鬼一樣,多不吉利啊?

然而蘇雲等他們刷了一會兒,幽幽發了一句。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哦?你們確定嗎?】

就這句話,讓所有人頓時跟啞了的炮仗一樣,再不出聲,他們恍惚想起來,蘇雲手裏總有他們莫名其妙的把柄,有些很惡劣,有些或許無傷大雅,可那些年,如果沒有蘇雲,他們手裏可能都沾著人命。

而在蘇雲離開輪到蘇芸當他們世界中心的時候,蘇芸那人隻會慫恿他們做某些並不光彩的事,做完哪怕後悔,也沒有後悔藥吃,現在蘇雲說的話像是在說,她雖然離開了六年,但依舊對他們了如指掌。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行了,沒事幹就多敲木魚,別老想著搞事情,我要睡覺去了,烏瑜,你也別試圖叫醒一群裝睡的人,當然,如果真的要辦葬禮的,可以直接聯係我,給你們打十一折。】

發完蘇雲就關手機繼續睡覺了,比起混在群裏看他們吵架,還是睡覺好玩。

過了會兒,群裏有人問十一折是什麽意思,他們去還得加錢嗎?

他們討論一會兒沒答案,就艾特烏瑜,讓他來解釋解釋,畢竟現在圈子了,好像隻有烏家在蘇雲那辦了葬禮,還是為了僻靜去的。

【烏魚子:好像是全套的意思,原價的服務就是普通的、別人都有的葬禮,十一折葬禮會有單獨的棺木、自己撿骨頭、頭七守燈服務,我姑姑就選了全套,她還請我們吃飯,人挺好的。】

聽烏瑜說完,大家隻覺得他被PUA了,明明是被坑了,還覺得劃算,真是人傻錢多。

這時候群裏忽然又冒出來個幾乎沒說過話的號。

【烏瑾:烏瑜沒說錯,確實很好,如果真有事,可以去找雲雲幫忙,記得多給錢,人家幫我們是情分。】

平時烏瑾跟蘇凜這種家族繼承人並不會到二代圈八卦群裏說話,雖說他們還是因為二代的身份被拉進來了,不過他們仿佛跟其他紈絝有壁,玩不到一起。

現在烏瑾都出來給蘇雲說話,喊的還是從前蘇雲在蘇家的昵稱,大家趕緊唯唯諾諾應是,不見剛才懟烏瑜的風采——這麽多人裏,他們也就敢惹烏瑜這二傻子了。

市中心,烏家商業大樓總裁辦公室。

烏瑜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猛地撲到辦公桌前:“哥你真棒!看他們被嚇的傻樣,我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在群裏亂說話!”

看著被弄亂了的文件,烏瑾抬頭看向自己這個傻弟弟:“蘇雲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她當時走得太痛快,後來的一切消息都是從蘇芸、蘇凜乃至所有蘇家人口中說出來的,蘇雲沒讓他們滿意,自然會處處詆毀,你幹嘛要跟他們吵?”

“我就是氣不過啊!從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蘇雲多可憐啊!平白被人罵了這麽久,她自己都不知道。”烏瑜義憤填膺地說。

“她未必不知道,或許隻是不想管,她現在入了道家,或許已經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以後你也少惹事,省得我跟她還得出來給你撐場麵。”烏瑾感覺自己總在重複這句話,然而烏瑜每次都是乖巧認錯、下次還敢。

另一邊,蘇雲睡了一下午起來,發現自己又收到了幾條消息,自從她來殯儀館後,會收到的消息隻有各種店鋪推新、父母和員工的,現在頂多加上烏家人。

不過這次給她發的是一個許久不聊天的賬號,對方連昵稱都沒有,可見從前兩人並不熟悉。

蘇雲坐起來,努力緩和剛睡醒眼睛的模糊,定睛一看,對方自我介紹了。

【易紡槿:蘇雲你好,我是易紡槿,你可能對我沒什麽印象,我是你高中時候的地理課代表,我看你在群裏說可以辦葬禮,是真的嗎?】

看著這人的自我介紹,蘇雲想了好一陣才想起來,她確實是地理課代表,不過是高一的,因為高二蘇雲轉理科去了,沒有課代表,文科都是學習委員、班長、副班長兼任,畢竟是三個會考結束就不可能再碰的科目,沒必要額外設立課代表。

對方態度還行,蘇雲就秉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回她。

【AAA西城殯儀館館長:是的,烏家都在我這辦過一次,想什麽樣的葬禮,錢到位一切好說。】

發完,蘇雲又找出殯儀館的價目單給她發過去。

過了會兒,易紡槿給了聯係方式,問可不可以直接打電話,靠文字有點難說清楚,蘇雲同意了,也給了自己的工作號碼,讓她打過來。

很快,那頭打電話過來,聽聲音相當疲憊。

“喂您好,是蘇雲嗎?”易紡槿的嗓音有些緊。

“是我,易小姐您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跟我提,在不違背法律與屍體意願的情況下,我們盡量滿足。”蘇雲假裝自己是個周到的客服。

易紡槿那邊似乎鬆了口氣:“呼……我還以為你是諷刺群裏那些人的,那我就長話短說,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想給自己的孩子安葬,但是不希望引人注目,可以嗎?”

聽完,蘇雲下意識回了句:“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啊?”

對麵頓時沒聲了,好像沒想到,這個梗居然真的有一天能用上。

易紡槿回過神,趕忙說:“不不不,這真是我朋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跟我玩得很好的,班裏的另外一個女生,我們兩家從小就是鄰居,我們一起長大,就是每天都幫我收發作業本,還有黑板字寫得很漂亮那個。”

高一的事情那麽短,又過去十年了,蘇雲並不像易紡槿這樣有非常要好、感情時間超過了二十年的朋友,對方描述得很詳細,但讓蘇雲想起來的,隻有“黑板字很漂亮”這一點。

“她是不是還喜歡到處畫黑板畫,然後全校的藝術版麵她都有參與?”蘇雲挑著自己記得的信息問,在她印象中,這個女生從一開始就決定當藝術生,還非常有天賦,大家從前都開她玩笑說,要她的簽名跟畫,說不定將來她就成大畫家了。

“對對對,就是她,你可能不記得她名字了,她叫路安檸,馬路的路,平安的安,檸檬的檸,檸檸之前交了個不太好的男朋友,懷孕了,但是孩子吧……最後兩人也沒結婚,吵架的時候男方推了她一把,小產了,那孩子都成人形了……”易紡槿說得可磕磕絆絆。

不過意思呢,蘇雲倒是拚拚湊湊地聽明白了。

路安檸是家中獨女,非常受寵,跟莫青桃是一掛的,比莫青桃強的是她沒那麽戀愛腦,平時專注搞藝術,她有句名言流傳甚廣——男人都不如我畫出來的好看,我為什麽要跟他們談戀愛?

因為這句話,得罪了大片長相確實不那麽好的二代,而有些長得好的,就依舊還跟她玩,比如二傻子烏瑜。

聽易紡槿說,路安檸當年考上了中央美院,後來又出國當研究生,回來後卻被父母催婚了。

易紡槿的語氣甚至有種同病相憐的無奈:“你知道的,我們是獨生女,催得很急,沒有兄弟姐妹就可著我們折騰,但是我們因為父母恩情、孝道不能直接拒絕,不然就太不孝了。”

蘇雲聽到這裏想了下自己的情況,哦,她爸媽還去度蜜月呢,根本不考慮她有沒有對象這件事,似乎是錯過了二十年,他們總覺得蘇雲得按照找回來的時間算,才五六歲,是個小朋友。

總之,在父母的催婚之下,易紡槿跟路安檸都勉強從父母、七大姑八大姨推薦的所謂好男人裏各自挑了一個看著還行的。

兩人作為閨蜜,既然都定下男朋友了,肯定就開始考慮同一天訂婚、同一天辦婚禮、同一天度蜜月,本來計劃得好好的,路安檸懷孕了。

易紡槿都懵了,這個時代的孩子其實二三十歲還小,許多事情都懵懵懂懂,她不理解怎麽路安檸就懷孕了。

路安檸解釋說,不知道是套的問題還是別的,她反正就受孕了,所有的計劃被打亂。

聽說路安檸懷孕了,父母很高興,他們覺得自己有後了,路安檸生的孩子必須姓路,然後就跟男方那邊吵了起來。

兩人還沒結婚,孩子在路安檸這有天然優勢,現在的法律是,如果沒有結婚,路安檸生下來的孩子就獨屬於她一個人的。

結果就因為孩子姓什麽這件事,男方家不幹了。

男方家裏是走仕途的,當初路安檸的父母想強強聯合,就在相親對象裏安排了一些官家的兒子,換句話說,他們相當封建,比路家這種要女兒生孩子繼承家業的家族還要封建。

婚還沒結呢,因為路安檸懷孕,兩家就吵得不可開交,一度雙方都在公共場合吵起來,不得已,路安檸早期是到易紡槿家養胎。

到了孩子七個月的時候,路安檸沒辦法繼續賴在閨蜜家,就被父母接去了隱秘的別墅生孩子,隻要孩子上完戶口,誰管那男的是誰。

結果男方找到了地址,直接追過去,說是跟路安檸商量,後麵說著說著吵了起來,還動手,路安檸又是個懷胎七月的孕婦,不小心磕到了桌子邊緣,孩子沒保住。

等易紡槿過去探望,孩子已經沒了,兩家也不用吵了,男方還想挽回,擔心這會影響他今年評級。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都覺得這事不太光彩,但是孩子已經七個月了,有了人形,總不能隨隨便便就丟了它,剛好我聽說烏家最近辦葬禮呢,剛想找烏瑜問問,就看到你在群裏說是在你那辦的,那我們這情況,可以辦嗎?”易紡槿緊張地問。

最近天氣熱,孩子存放在醫院的停屍間裏都一陣陣發臭,如果蘇雲這還不同意,他們隻能大張旗鼓地去濱城殯儀館了。

蘇雲聽後思索了一會兒:“才七個月是嗎?”

易紡槿不知道蘇雲為什麽著重問這個,擔憂地應是:“是的,才七個月,但超過七個月了,孩子也成了人形,就算你給它按照成人的大小辦我們也沒意見的,錢不是問題。”

聽出來易紡槿蠻慌,估計她最近也被這事弄得壓力很大,蘇雲就解釋道:“你別太緊張,我是想說,孩子不同的歲數,在西城殯儀館是不同的安葬方式,這種七個月的孩子,我們一般是要供奉泥身嬰靈的,流程也挺麻煩,你們最好考慮一下。”

“啊?供奉……什麽靈?這是什麽東西啊?”易紡槿沒聽懂,她本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又不愛看靈異類作品,平時還膽小怕鬼,完全沒接觸過相關的內容。

“唔……就是嬰兒的嬰,靈魂的靈,嬰靈就是小孩子死後無法轉世投胎叫的名字,很多人蠻避諱的,覺得小孩子死了不送走不吉利,但我們殯儀館一向是關愛弱勢群體,如果嬰兒枉死,就要供奉嬰靈,你不要急著做決定,先問問路安檸小姐和她的父母,能接受再來看看供奉的情況,這樣我才好給你們安排。”蘇雲溫和解釋。

易紡槿聽到蘇雲的描述雞皮疙瘩就起來了,說話都磕磕巴巴:“哦、哦,原來是這樣啊……那、那我確實得跟檸檸說一聲,這樣,我、我問好了再跟你聯係可以嗎?”

蘇雲沒什麽意見,很多人其實聽到這個安排就不來了:“可以的,除了晚上九點到早上六點之間殯儀館不營業,其他時間我都在。”

隨後那邊拘謹地掛了電話,聽得出來,易紡槿確實害怕這個,但嬰靈枉死也很可憐,該有的儀式不能少。

嬰靈處理得早將來還能消散怨氣重新投胎,要是一直拖著,遲早成惡靈,怕是隻能成道士劍下亡魂,好好的一生沒了,怎麽想都很可憐。

即將初一,蘇雲被這通電話提醒了,又該去祭拜皇天後土、十殿閻羅、供奉牌位和嬰靈,他們這殯儀館,什麽單子都接,活人的、死人的、妖怪的……每到初一十五就忙得不可開交。

蘇雲去檢查這半個月的成果,元寶、紙衣、紙紮類的物品都得準備齊全,不能因為有生意就落下數量,那是他們服務不周。

點了一遍筐子,蘇雲表揚道:“不錯,雖然我們忙活了一陣,還用掉了不少紙錢,但是數量依舊補上了,果然多請個員工是對的!”

就在豔鬼他們開開心心地歡呼時,蘇雲話鋒一轉:“不過,剛才有人來跟我谘詢葬胎兒的流程,我估摸著,對方還是會心動過來的,你們準備一下,還得做一批小孩子用的。”

平時就有做嬰靈的固定份額紙錢、紙衣、紙紮玩具,現在是要趁對方來之前,得再做至少三筐,分別為葬禮、頭七、下葬用到的,如果來得及,供奉嬰靈的時候還需要一筐。

豔鬼頓時萎了:“啊?那這不是說,到初一之前,我們都沒辦法休息了?”

“想開點,萬一他們覺得麻煩不來了呢?這又不是第一次因為覺得麻煩跟晦氣就拒絕了。”蘇雲輕聲安慰。

然而豔鬼並沒有被安慰到,無論是哪個結果,好像都不太好。

鬼員工們以防萬一,還是哼哧哼哧連夜開始做,晚上蘇雲在喝晚茶,他們挑燈夜戰,努力疊紙錢,疊到後麵,他們連拿茶杯都是疊紙錢的手勢了。

第二天蘇雲照舊出來曬太陽,沒一會兒接到了易紡槿的電話:“喂,易小姐呀,考慮好了嗎?”

易紡槿在那頭說:“考慮好了,我們今天過去參觀可以嗎?檸檸覺得供奉嬰靈這件事不錯,但還是想看一看再決定,她覺得,如果那環境不好,她回頭就找個寺廟供奉。”

蘇雲笑著說:“歡迎你們隨時來,我們這初一十五都會供奉一次,如果你們決定得早,還能趕上下月初一呢,小朋友們在一起,會玩得比較開心。”

不知道為什麽,易紡槿聽蘇雲這麽說,忽然就覺得很安心愜意,仿佛那些枉死的小孩子隻是到一個托兒所玩耍了,將來玩夠了,就會去找自己的媽媽。

易紡槿立馬答應下來,說大概下午能到,因為路安檸剛小產,身體不好,做不了快車。

蘇雲表示理解,讓他們不要著急,如果今晚太累的話,她還可以安排住處,保證讓客人賓至如歸。

周到的服務讓易紡槿感覺很安心,連她都心動了,想著如果蘇雲能保證殯儀館的服務一直如此,那她將來過世,也想在西城殯儀館辦。

既然下午有客人,還是小產的孕婦,接待的東西就得變一變,蘇雲提前讓豔鬼跟鬼新娘去打掃供奉嬰靈的嬰靈堂,把舊盤香換上新的、不含麝香等會影響孕婦身體的,同時提醒小朋友們不要調皮嚇唬人家。

林琅跟鬼差阿休則是改變一下院子裏和待客廳的布置,盡量不要讓小產孕婦感到不舒服,比如該有的坐墊跟靠背還是要有,從倉庫拿更軟、更幹淨的來。

最後是燒飯師傅,蘇雲跟他說明是小產的孕婦來參觀,點心、飲料等食物他就知道怎麽做了,完全不用人操心。

安排好一切,蘇雲感覺自己累壞了,癱到躺椅上睡大覺,睡飽飽的下午才有力氣帶老同學參觀。

下午三點,四輛豪車來到殯儀館門前,除去保鏢跟醫護,車上下來了路安檸、路安檸的父母和易紡槿,他們還以為是什麽小的殯儀館,下車一看就跟烏家人一樣被占地廣闊的幾棟樓給震驚到了。

所有人都聽說蘇雲落魄,卻沒想到是這種落魄,總感覺像被詐騙。

豔鬼早早就在盯門口,看到有車來就立馬通知了蘇雲,隨後蘇雲帶著年輕貌美的四個員工出來迎接,沒帶兩位師傅,他們平時不做接待。

“路先生、路夫人、路小姐、易小姐,你們好,我是西城殯儀館館長蘇雲,都認識,就不多介紹了。”蘇雲笑眯眯地跟他們握手。

畢竟是老同學,從前蘇雲還是“別人家的孩子”,套個近乎更合適。

路母不動聲色打量著蘇雲,笑道:“雲雲長大了,比以前還漂亮。”

蘇雲矜持微笑:“路伯母倒是風采依舊,快請進,外頭曬,安檸會不舒服的。”

於是疼愛女兒的夫妻倆也顧不上寒暄,跟著蘇雲一塊進入殯儀館內,進門後他們還恍惚了一下,發現殯儀館內部的溫度十分適宜,不太冷也不太熱,至少很適合路安檸這個剛小產的孕婦。

眾人來到待客廳,蘇雲招呼他們坐下:“大家先休息一會兒,上午我跟紡槿說了,這事不著急,如果晚上趕不及回城,不如就在這住一晚,我好跟安檸和紡槿敘敘舊。”

一時間,在場的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易紡槿渾身僵硬:“蘇雲,你說的給我們安排住處,是住、住這?”

“不算,”蘇雲笑著擺擺手,等他們鬆了口氣的時候,補上後半句,“殯儀館後麵是我自家的院子,客房管夠,放心住。”

“……”易紡槿跟路家三人已經快厥過去了,這孩子的葬禮沒開始,他們已經先幫孩子體驗了一下殯儀館周到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