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於蘇一翎和季微棠的過去, 蘇雲都是聽他們自己說了一遍,然後零零碎碎從鬼員工們這裏了解一部分。

按照蘇一翎跟季微棠自己的說法,他們是努力工作賺錢才積累了那麽龐大的家業, 不過近些年國家推崇火葬, 殯儀館的生意不是太好,他們呢,現在基本是靠副業賺錢。

所謂的副業跟其他道士神婆差不多,算算命、打打鬼、聚聚財……有錢人給的錢其實蠻多, 一次三五百萬下來,他們幹了二十多年, 也成了億萬富翁,但他們這不是靠正經生意積累出來的家業, 所以完全不敢暴露人前。

蘇雲一開始吧, 信了他們這番說辭, 畢竟就連蘇家那麽大的家族都會找師傅算命,還因此偷她去給蘇芸擋災, 可見這行確實蠻賺錢的。

後來蘇雲在鬼員工們偶爾的懷念與微妙當中發現一些不對——爸媽似乎在外麵從來不用真名,雖說給的各種VIP跟卡都是正經名字, 可別人找過來下單的時候,叫的名字不說一百也有八十。

在養病期間, 蘇雲甚至問過季微棠,他們起這麽多外號,萬一哪天記混了怎麽辦?

季微棠當時給她喂藥, 笑眯眯地說:“記錯了就說是字啊, 我們幹這行的, 有個本名、字、道號、法號什麽的,太正常啦。”

從這裏開始, 蘇雲發現她果然是蘇一翎跟季微棠親生的,這性格如出一轍,行事風格更是大差不差仿佛複製粘貼。

蘇一翎跟季微棠出去度蜜月前,大概跟蘇雲交代了一下家裏的事情,說他們做了哪些事,將來有人找上門的話,什麽人應該打過去、什麽人應該好好招待,蘇雲都必須記得。

“是擔心記錯人不禮貌嗎?”蘇雲懷疑地問,其實她覺得肯定不是這個回答,不過她就是想問問,到底還能有多離譜的回答。

結果這兩人回答說“主要是怕你忘記打人了,所以得提前知會一聲”,這就是讓蘇雲就算忘了要接待誰也不能忘記打某些人,還特意多叮囑一遍。

蘇雲本以為自己已經對父母曾經做過的事情有了諸多了解,沒想到這竟然還有她不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對“扒皮雙煞”做的離譜事太多,燒飯師傅甚至還茫然了一瞬,隨後反應過來:“啊對,好像是有這麽回事,當時老館長接了單子準備跟某些人碰一碰,結果路上遇到個道士,對方抓了個女鬼,這女鬼一看就很貴,他們上去就搶了過來。”

這種事,自家人說說就算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蘇雲忽然就理解了為什麽蘇一翎跟季微棠行走江湖要用假名,不用假名的話,現在人人喊打的就是他們了。

“然後……他們就把人家師娘給搶回來了?”蘇雲感覺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他們搶了之後聽那女鬼說自己是靜靈門的門主夫人,是被賊人偷走的,希望他們送她回去,如果成功,必定湧泉相報。”大師傅掃了眼車緒鳴,還是如實回答了蘇雲的問題。

車緒鳴倒沒覺得這個有什麽不對,他看蘇雲臉色古怪,忙說:“蘇小姐不用覺得蘇先生跟季女士做得不好,其實我們都得感謝他們,因為師娘是女鬼,初一十五都得出去曬月光,平時師父都陪著去,隻有那次沒去,師娘就被偷走了,蘇先生跟季女士能送來,當真是高義之士。”

高不高義蘇雲不知道,反正她是覺得靜靈門當時肯定給很多,不然就蘇一翎跟季微棠瘋狂斂財的做法,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把靜靈門門主夫人給放回去。

這話心裏想想就差不多了,總不好說出來落父母的麵子,蘇雲維持著平靜的微笑:“所以,因為這層關係,你們就很信任我能把趙塗胡給你們抓回來?”

本以為車緒鳴會直接肯定地說是,結果他猶豫了一下,說:“倒不是很信任您能抓回來,因為按照過往記錄,隻要不說是活的,蘇先生跟季女士基本沒帶活的回來過,他們總會說,當事人作惡太多,被雷劈死了,如果想要活的,建議找閻王爺。”

蘇雲頓時就明白了靜靈門為什麽找到自己:“哦,所以你們是想著,如果我抓不到,大概就會跟爸媽一樣,直接把人就地正法,也省得趙塗胡繼續危害人間?”

“是這樣,然後師父還讓我跟您說,從趙塗胡身上找到的東西,全部歸您,如果您嫌少的話,我們可以再給您一朵小靈芝苗,不過可能需要你們自己養一下。”車緒鳴說完,還掏了合同出來,可以說是相當與時俱進。

“這怎麽好意思呢——一言為定。”蘇雲二話不說抓過合同,迅速看完後敲下了自己的私章,還簽了名。

車緒鳴見怪不怪了,當年蘇雲的父母也是這麽笑著說“舉手之勞而已”然後就把靜靈門準備的報酬全拿走了。

簽完合同,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來了,靜靈門不管死活,隻要趙塗胡不再能為非作歹,看他現在的脾氣,手裏怕是沒少留人命,如果蘇雲能成功,也算是功德一件。

隨後車緒鳴準備離開,他要再回一趟靜靈門,問問二十年前有沒有一個同樣修僵屍的弟子叛離出門,而是蘇雲說付家曾經出現過那種小花黴菌很讓他在意。

雖說靜靈門不是唯一這麽修煉的門派,可近些年來,確實隻有他們還在堅持這麽修煉了,建國後動物不許成精,屍體多數要火化,僵屍一脈比從前要少很多,按道理來講,一口氣出現兩個,很大概率都是靜靈門出去的。

而往年秘辛,怕是隻有老一輩的人知道,必須得回去問門主跟長老。

送走車緒鳴後,蘇雲在院子裏思索良久,想去付家看一看,可她跟付家的關係並不好,況且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留在付家的怨氣說不定早已消散,現在過去不一定還能查到什麽消息。

蘇雲看著手裏的合同,感覺答應得有些快了,靜靈門一整個門派都沒找到的人,她又要做什麽準備,才能把趙塗胡給找出來呢?

旁邊的林琅看到蘇雲在發呆,就放下剪刀過來問:“館長,你是在擔心找不到人嗎?”

“是,這人神出鬼沒的,唯一的痕跡就是走過會留下僵屍類怨氣,可是他又能完全抹除或者說轉移這些怨氣,基本上就很難找到行蹤了。”蘇雲無奈地說。

道家找人最低需要日常物品、隨身物品、生辰八字、個人氣息,總得有一樣,現在靜靈門光靠生辰八字和趙塗胡留下的東西完全找不到人,說明他們已經想過很多種辦法了,還是不行,就證明趙塗胡有特殊的隱藏手段。

林琅聽後沉默一會兒,伸手將放在茶幾上的生辰八字拿過來,隨後開始演算,他算了一遍,發覺有點不對,忙說:“館長,這生辰八字好像有點問題,我回去拿一下羅盤。”

蘇雲抬眼看他:“好,如果你的羅盤算不出來,我這 有更好的。”

好的羅盤可以事半功倍,看林琅就是個拿實力頂上硬件不足的硬茬子,如果他算出來不行,那隻能是工具的問題。

林琅應了一聲好,直接一個縮地成寸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找出羅盤後再回到院子裏,開始就著羅盤演算趙塗胡的生辰八字。

這個生辰八字在蘇雲看來,趙塗胡就是個腦殘的命,有人拉一把都不一定能把他拉出泥沼,可如果他一輩子都很乖巧安分的話,一生不說大富大貴,至少平安順遂。

人的一輩子並不是直接就能看到頭的,很可能人生會出現各種選擇,不同的選擇就會影響接下來的命運。

除非是命格強大性格也不認輸的人,一輩子撞了南牆都不回頭,一生的命運才能一眼看到頭。

林琅仔細算了下,臉色愈發凝重,最後眉頭皺得死緊:“館長,這已經不是趙塗胡的命格了,這個命格雖說還在,可方位不對,按照推算,這個命格在今天,方位應該是西南充斥著木與水的地方,但是趙塗胡他一直盯著烏女士,不應該跑那麽遠去。”

“方位?”蘇雲愣了一下,趕緊過去重新算。

聽林琅提到方位的問題,就連豔鬼他們都忍不住湊熱鬧,鬼魂們雖說不一定能掐會算,卻能夠感應到生辰八字的情況,不然也沒那麽多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豔鬼看了眼,說:“確實是很奇怪的命格,現在他應該在西南裏抓蟲子才對,根據那位車大師的說法,這個趙塗胡出生在趕屍人家庭,本就是湘西人士,後來進了靜靈門也修的僵屍類道術,所以按照正常情況,他現在應該去趕屍修煉。”

一個應該趕屍修煉的人,出現在千裏之外的濱城,還製作了一隻活屍,怎麽想都不對勁。

蘇雲按照烏姑姑死亡前後半個月的時間一一算了一遍,生辰八字顯示,如果搭配那幾天的時辰,該命格的人依舊應該是在湘西,那段時間剛好是四月末,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帶僵屍去西南雨林不容易被曬化。

時間對不上,所以才讓林琅懷疑,這個趙塗胡已經換了命格,對著這個已經失去效用的生辰八字算,當然算不出來。

“難怪靜靈門每次算到了點位去找人都找不到,這趙塗胡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換了命格,舊的生辰八字隻能算出來他曾經的動向,靜靈門的弟子追過去當然沒有怨氣遺留也沒找到人。”蘇雲冷笑著說。

靜靈門本就是要算趙塗胡的蹤跡,自然顯示他在哪裏就去哪裏,平時又從來沒收到過他的行蹤,自然每次都以為是他們沒找到人。

現在要不是出了烏姑姑的事,他們還發現不了趙塗胡的行蹤錯開了生辰八字的,偏偏這生辰八字顯示當事人還活著,更是加大了找人難度。

豔鬼小聲提醒:“可就算我們現在知道了這個生辰八字已經被換了,我們也沒辦法找到趙塗胡的蹤跡,應該說,連生辰八字都沒有,我們很像在找一個不存在的人。”

對此,蘇雲笑了下:“人隻要活著,就不太可能不存在,趙塗胡一定會接單做生意,他這樣人的,無法拒絕金錢的**,況且,他一計不成,肯定還要做其他的事繼續謀殺烏家的人。”

烏姑姑是趙塗胡製作的活僵,還特地放了靜靈門祖師爺棺材板上長的成熟靈芝,就是希望成功,結果碰上了蘇雲這個多管閑事的,沒殺成。

蘇雲眼睛微微眯起:“不著急,他會來找我的,如果他就是接單殺我的人之一,發現我還活著,他肯定不會繼續躲在暗處。不然日後我繼續出現在濱城圈子裏,他拿什麽跟甲方交代?”

最重要的是,現在蘇雲活著,證明了他當年的失敗,現在謀殺烏家人的計劃也因為蘇雲失敗了,兩個單子都因為同一個人失敗了,趙塗胡如果不補救,將來在圈子裏,他的身價、接單價格都會縮水,甚至沒人願意找他接單。

從趙塗胡非要找個強大的活僵當修煉工具還不願意付出就知道他是個貪得無厭的人,這種人不會允許有人影響自己的運勢跟財富,一定會來暗殺蘇雲。

“這麽說,我們是不是提前做準備比較好?”豔鬼當即嚴肅起來,現在蘇雲可不能再死第二次了,無論是誰,都別想進殯儀館殺蘇雲。

“提前做什麽準備?不需要,他會自己送上門來的,隻要進了這殯儀館,夠他喝一壺的了。”蘇雲笑眯眯地說。

其實林琅說西城殯儀館是黑店倒也沒錯,因為他們就是黑吃黑啊,而且吃得理直氣壯。

聞言,在場的鬼員工們都露出陰森的笑容,眼睛裏閃過各種詭異的光芒。

西城殯儀館是蘇一翎跟季微棠留給蘇雲的財富,更是守護她的……堡壘,沒有人能闖進來還活著出去。

——

蘇雲在殯儀館等著趙塗胡來殺自己,可以說是非常悠閑,巴不得他趕緊來。

結果先來的不是趙塗胡,而是車緒鳴,他又趕了最快的一班動車回了靜靈門,一天跑了兩次,他也累得不行,不過他把第一手消息送來了。

“你是說,靜靈門在三十年前,確實有個弟子離開了靜靈門,離開方式是因為……不滿靜靈門的修煉方式?”蘇雲不能理解,靜靈門這樣的門派,不說完全正道,但肯定是寓教於樂的,不喜歡修煉方式走就不行了?

怎麽還diss人家的修煉方式呢?

車緒鳴在那頭吃東西,扒拉著碗裏的陽春麵說:“對,他的天賦不算特別好,但是道教從來不講究天賦好不好,有心就行,所以他還是在三十歲左右修煉到了要選同修對象的程度。

當時的門主還不是我師父,而是一個已經雲遊的、修靈的門主,前門主認為,按照他的資質跟心性,選一個自己喜歡的最好,不用拘泥於強不強、厲害不厲害,反正修為上去,總會很厲害的。”

蘇雲看他吃東西也嘴饞了,就端過來果盤跟著吃:“那他想修什麽?我查了下靜靈門的資料,你們每一任門主都是當輩最強者,但除了活僵一脈因為製作困難比較少見之外,其他的都很平均啊,證明無論選什麽,都可能成為最強。”

“前門主也是這麽他說的,我師父還是他的師兄呢,但我師父年紀比他小一點,單純是進門早才喊的師兄,師父那時候沒有師娘,也沒確定說一定要修鬼了,就勸那個人,別想太多,以後要陪伴很多年的,不如選自己的喜歡的,他死活沒同意。”車緒鳴呼嚕呼嚕就吃完了一大碗陽春麵,然後開始吃螺螄粉。

“……你們門派裏還有螺螄粉的?這麽時髦?”蘇雲看得目瞪口呆。

車緒鳴嗦了一口粉:“哦,因為食堂做飯的師兄是廣西的,隻要不是正常飯點,在他那隻有各種麵條跟粉,挺好吃的,你要喜歡,我可以讓我師兄做了給你帶,保證地道,不是網上那種材料包的味道。”

不得不說,蘇雲心動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師兄會做的,都給我來十份!”

聽完,車緒鳴差點嗆死,他拍著自己的胸脯,臉都被嗆紅了:“咳咳咳……不是,蘇小姐,你真不愧是蘇先生跟季女士親生的啊……”

蘇雲歪歪頭:“哦,一般說這句話就是要加錢的意思,那我按照料理包的價格買吧,但是可不可以附上食譜?以後我想吃了,可以叫殯儀館的大師傅做!”

車緒鳴在那頭想了想,能賺點總比當驢使還免費要強,當即點頭:“行,我就當是請師兄賺點外快了,哦對了,我繼續說啊,那個弟子,他一開始吧,確實沒選定,但是好巧不巧,我們碰上僵屍了!”

“僵屍?三十年前這種東西不是很多嗎?”蘇雲見怪不怪地開始喝糖水。

“不是普通僵屍,是盜墓賊不小心挖出來的皇室子母僵,按照年齡推算,大概是明朝時期,那時候有殉葬的製度,很多妃子都因為這個殉葬製度死於非命,後宮爭鬥之下,還可能出現,雖然有了孩子,但沒上報,導致一屍兩命、怨氣不絕的結果。”車緒鳴艱難複述了師父文縐縐的話。

蘇雲作為一個計算機專業的理工生,高中時期的曆史啊、政治啊,都忘得七七八八,不過特別重要的點還是能記住的,比如說這個明朝殉葬製度,由於這種製度在曆史上出現又廢除、出現又廢除,所以是其中一個知識點,她就還有印象。

殉葬製度下的皇室後宮,基本隻可以用苟活來形容,無論生不生後代,好像都是個死。

更早前的朝代有去母留子防止外戚專權,到了明朝,就換成了沒孩子的宮妃從上到下都得殉葬,直到被“大明戰神”朱祁鎮廢除。

蘇雲回憶了一下關於這個時代的曆史知識:“皇室殉葬的製度,這麽說,盜墓賊挺敢啊,挖的還是明朝開局幾個皇帝陪陵?這麽凶的墓都敢去,嫌命長吧?”

在行業內,有的墓是不會、不能去盜的,比如說秦始皇、永樂大帝等等天命之子的陵墓,裏麵的機關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能完全破除,隨著技術發展,確實已經可以挖一部分陪葬坑的東西出來,可也沒辦法完全保證這些東西見了光不會壞。

無論是出於對生命安全還是保護文物的角度考慮,這種重要的陵墓都不能動,輕則弄死自己,重則往下□□代都倒黴,除非自己這一輩就死絕了。

車緒鳴對這種事見怪不怪,直接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修道的都不能說完全無欲無求,隻是隨心而靜,更別說那種靠點道術本事吃飯的,他們寧可賭一把,贏了從此高枕無憂,輸了爛命一條,很正常的。”

“所以,他們去偷了皇帝陵墓中的妃嬪殉葬坑,還把子母僵給帶出來了?”蘇雲似笑非笑地問,對這種人,仿佛沒什麽好說的。

“對,他們其實是想偷主墓室的陪葬品,皇帝的墓室肯定有各種好東西,能帶出去一兩件,就發大財了,但是他們在算了風水點位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盜洞還是沒準確打進主墓室裏,反而落在了稍微遠一點的殉葬坑中。”車緒鳴說著,將螺螄粉推到一旁,掏出一張圖給蘇雲看。

地圖看起來很舊了,應該有不少年頭,上麵標記的內容,包含地理學、建築學、建築風水學、機械學、考古學,是一張非常專業的……道家陵墓風水圖,一般人沒學這麽多東西,還真看不懂。

蘇雲被蘇一翎跟季微棠救回來後第一年精神不好,第二年能學習了,他們在寵溺之餘,填鴨式教學,一定要讓蘇雲學完這些基礎知識,唯獨在這件事上,他們從不退讓。

因此,蘇雲才能看懂圖上的內容。

地圖上的陵墓呈眾星捧月的布置,中間的主墓室在最中間,周圍的墓室是可以活動的,沒人破壞的時候,其他墓室中的風水都供給給最中間的主墓室,一旦有人進入,這些墓室就會移動位置,讓主墓室進入安全的位置。

車緒鳴在那頭解說:“這個地圖是我師父按照盜墓賊的描述重新畫的,師父認為,這個墓穴裏有機關,隻要主墓室產生震動,就會啟動保護機製,所以那些盜墓賊算好了位置後依舊沒能將盜洞直接打進主墓室裏。”

“難怪他們進入了殉葬坑裏,看來是當年的殉葬的人不少,建造陵墓的工人就這麽設計,盡量把人數安排合理,還不會分散皇家陵墓的風水。”蘇雲了然點頭。

“對,但是那群盜墓賊倒黴就倒黴在,剛好碰上了一個有子母僵的殉葬坑,按照他們當時的說法,陵墓裏的大部分妃子都已經變成了幹屍,隻有部分服用水銀朱砂死亡的妃子還保持著容貌,唯獨其中一個位份很低的妃子,死於勒頸,但屍體沒有腐化。”車緒鳴放下了地圖,又拿出了另外一張人像畫。

人像畫上是個容貌清秀的女子,很年輕,不過雙眼凸出,眼眶凹陷,眼睛充滿血絲,符合被勒死的情況。

蘇雲下意識去看她的肚子,發現沒有隆起:“這是她的畫像?看起來不明顯啊。”

車緒鳴點點頭:“對,就是不明顯,因為她死亡的時候,孩子隻有三個月,就是這樣她才被坑去陪葬了,剛懷孕皇帝就死了,無論她是不是有孕,說不定都衝撞皇帝,不會讓她活的。”

看著畫像上還很年輕的女孩兒,蘇雲歎了口氣:“封建社會確實殘酷,你們有畫像,是因為把她帶出來了?”

“她自己追著那些盜墓賊出來了,盜墓賊除非逃得好,不然都來不及炸盜洞,就這麽讓她跟了出來,一共下去十幾個盜墓賊,找到靜靈門時就剩三個了。”車緒鳴幽幽說起這段往事。

三十年前,科技跟法律還沒有那麽發達與周全,很多人去盜墓養家,不管什麽鬼神,他們隻知道,人死了埋在地下,還一堆寶貝,不拿出來賣就是浪費。

盜墓賊盛行的年代,幾乎大部分陵墓都被他們光顧過,其中一些非常惡劣地會把陵墓炸掉,不讓後來者去發財,考古隊救都救不過來。

靜靈門因為功法特殊,經常遇上來求救的盜墓賊,他們每次都把自己說得多可憐多慘,其實就是貪婪還妄想一步登天。

上一任門主修靈,他非常不喜歡這些人去盜墓,打擾了別人的安眠,回過頭被懲罰了,又哭唧唧地來求救,好像自己多冤枉似的,所以在上一任門主任期內,靜靈門救助的盜墓賊是最少的。

少數的幾次還是因為影響太大了,如果不出手,可能會禍及普通人,不得已才出手。

在子母僵找上門之前,前門主剛解決了一個放出惡劣僵屍的,準備給對方點教訓,讓對方好知道什麽東西能碰什麽東西不能。

結果還沒動手,又有人找上門,還是更凶的子母僵,前門主想直接把盜墓賊的腦袋擰下來。

然而子母僵不是能放任不管的東西,靜靈門必須得管,而且如果送不回去的話,就得考慮是不是要存放進禁地中,讓各位祖師爺壓著。

子母僵,顧名思義,就是母親懷著孕就死亡,怨氣不散,多年後形成的僵屍,這種僵屍因為帶著無法出生的嬰靈,一個更比兩個強,十分凶悍,還沒有太多的道術能針對。

因為可憐,閻王爺也是心疼這種枉死女子跟小孩兒的,有特權。

靜靈門當時頭都大了,他們是有僵屍修煉功法沒錯,可他們多數是自己找個喜歡的一起修,一修還是一輩子,真論降妖除魔,其實趕不上那些道術強大的天師。

以防萬一,靜靈門還去找了不少道觀的大師跟他們一起去找子母僵,結果出發前,一個叫餘酩的弟子偷偷混進了隊伍了,說想跟著大家一塊去。

前門主自然不同意,他本來心情就不好了,根本不想在路上還照顧一個連功法都沒開始修煉的弟子,就讓人把餘酩綁了回去。

其實餘酩那時候是聽說出現了強大的子母僵,剛好他希望自己能夠找一個強大的夥伴繼續修煉,之前一直沒定下,現在碰上子母僵出現,仿佛是命中注定要給他的,他就想去將子母僵納為己有。

車緒鳴的師父聽說餘酩被綁了,就偷偷去看他,順便給他帶了吃的。

餘酩求車緒鳴的師父放了自己,說他想去找僵屍,他已經確定了,就是想修僵屍,錯過這一回,將來不一定還能出現一隻強大的子母僵。

當時還年輕的車緒鳴師父稍微有點猶豫:“可是子母僵是母親和孩子啊,我們門派不是選定就跟道侶差不多了嗎?就算不是戀愛關係,結了道侶就得一輩子的,而且一生就一次,選子母僵,會不會對人家的丈夫不太尊重啊?”

“我隻是想找個能修煉的僵屍,又不是找老婆,更不是找道侶,這跟子母僵的丈夫有什麽關係?”餘酩氣得要噴火了,他自從入門後就覺得這個門派的人都有病。

好好的老婆跟道侶不找,居然多數是跟自己的功法修煉工具在一起的!

尤其前門主,他修靈,隨身的是一隻山精,成天在門派裏撒花撒樹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是峨嵋派呢!

餘酩的態度不是很好,但堅稱自己不會跟僵屍當道侶,他就是想找個強大的僵屍可以修煉而已,他道心就在於變強,如果沒有最強的工具讓他修煉,他將來怕是無法突破。

少不更事的車緒鳴師父被他忽悠瘸了,偷偷將關他的陣法給解開,然後給了他一把劍跟拂塵,讓他快去快回,還有別惹門主生氣,按照門主那個脾氣,惹到他,怕是直接把餘酩打死都有。

原本車緒鳴的師父以為,餘酩過去後偷偷把子母僵帶回來綁定,確認子母僵沒有危害,前門主或許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意了,畢竟他帶人去抓子母僵也是為了百姓安危。

而僵屍隻要進入靜靈門跟弟子綁定,一般就是弟子約束僵屍,不會讓僵屍出去為非作歹,弟子要每天想辦法收集月光跟靈氣撫養僵屍,僵屍則是反哺與弟子同修,以形成一種特殊的雙修關係。

就因為這種互利互惠的修煉狀態跟功法,所以靜靈門基本的弟子基本隻會跟自己日夜相伴的小夥伴結為道侶,很少生下後代,當然,道家也不在乎是不是有孩子,更講究自己的隨心所欲。

餘酩被放跑後車緒鳴的師父確實有些不安,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不對的事,但是又覺得餘酩說得沒錯,他隻是想要個強大的僵屍而已。

後來的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門派裏所有人的預料——餘酩追上了前門主沒錯,但他提前找到了子母僵,甚至用秘法把子母僵肚子裏的孩子給剖了出來,準備練成丹。

前門主找到他的時候,母僵已經認主,餘酩一身屍氣,他過去確實沒什麽天賦,可多年的理論知識也不是白學的,現在緣分一到,他竟是直接突破了修為,距離前門主隻有一步之遙。

餘酩手裏還拎著那個未成形的胎兒,旁邊的母僵流著血淚,一臉麻木。

“狗屁靜靈門,你們都是變態哈哈哈哈……除了功法特殊,你看看你們,哪裏是正常人?還有這所謂的門主夫人,一個山精野怪也配?”餘酩放肆地嘲笑前門主,什麽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過去在靜靈門積攢的怨氣,仿佛要一口氣都倒出來。

其他受邀過來共同捕捉子母僵的大師頓時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門主肩膀趴著的綠衣山精,其實他們都知道,前門主修靈,道術入門後在山裏撿了一隻小山精,從此兩人形影不離,修為更是日益精進,沒多久他就成了門主,隨後,舉行了道侶結成大典,山精就成了門主夫人。

前門主看餘酩就像在看一個死人:“弟子餘酩,違反門規,今天我以靜靈門門主的身份,驅逐你出門,從此,靜靈門與你餘酩,再無瓜葛,生死由天定。”

話音落下,前門主就提劍劈了過去。

以雙方的修為跟人數來說,餘酩不可能有機會活下來,但他不要臉啊——他全程躲在子母僵的身後,隻在背後暗搓搓放冷箭。

前麵是他用來擋劍的母僵,身後是他綁在自己後心口的子僵,因為道術限製,前門主他們無法對這種枉死的子母僵做出絕對的傷害,除非請閻王爺上來評斷,證明子母僵已經被控製,他們可以請天降下雷罰,以結束子母僵的痛苦。

然而無論是請閻王還是老天,都需要時間,前門主跟自己的兩個道友圍攻餘酩,卻各種受限,打又不能打,隻能圍著餘酩不讓他逃走。

打到後麵前門主火氣上來,直接給山精一個眼神,讓她試試能不能把那個子僵帶走。

山精作為天生地養的靈物,擁有絕對的親和力,隻要不犯錯,差不多可以說是老天爺罩著的,某種程度上能淨化怨氣。

子母僵雖然凶悍,但餘酩想把子僵挖出來製作丹藥,他太囂張了,哪怕知道子母僵分開後實力有所下降,依舊要這麽做,以為有母僵就可以為所欲為。

因此,山精沒廢太大的力氣就將餘酩後心口的子僵給哄了過來,趁這個時機,前門主一劍刺穿了餘酩的身體,隨後立馬拔出劍來,鮮血噴湧而出。

本來餘酩到這裏,應該當場死亡,而前門主他們也能把子母僵送回去,結果餘酩是個狠人,他憑借最後的力氣一口咬向母僵的脖頸,同時右手直接插進母僵的胸膛,再狠狠把母僵心髒挖了出來。

在場的道士頓時一驚,閻王爺正在請,可母僵已經被掏出最重要的心髒了。

餘酩喝了母僵的血,又趁道士們發愣,二話不說直接把母僵心髒吃了下去,全程不到十次呼吸,根本沒人想到他能做到這個程度。

吃完母僵的心髒,餘酩實力再次上漲,而且進入了屍化狀態,他長嘯一聲,掐住母僵的脖子直接就遁走了——此時他已經擁有母僵的實力,完全攔不住。

跟趙塗胡一樣,靜靈門立馬下發了追殺令,全門弟子無論是否在外曆練,都要去找到餘酩,哪怕是有僵屍傳聞,都不放過,但結果不盡如人意,因為他們找了十年,都沒找到人。

門派弟子更迭,隨著前門主離開雲遊,這件事就慢慢被遺忘了,不是說不找了,而是這麽多年人都沒出現,沒必要一直壓著弟子一定要去做這件事,它就像是現在靜靈門對趙塗胡,遇上最好,遇不上,隻要他們不為非作歹,就算了。

“哎,時間就是這樣的,無論多大的事情,如果一直沒有結果,就沒辦法追查下去,何況法律還有追訴期呢,我們這定了十年,時間夠久了。”車緒鳴說完後長長歎了口氣。

說來也巧,今年剛好是趙塗胡叛逃離開第十年,弟子們這兩年搜索疲倦,卻還是堅持隻要有線索就過去,等到十年之期一過,怕是無人再算趙塗胡的命格了。

蘇雲看著車緒鳴那邊擺放了一桌的各種文字資料,感覺靜靈門還是在意的,不然不會將這些東西都完好保存。

雙方沉默一會兒,蘇雲開口問:“我對抓趙塗胡是沒什麽意見啊,不過,要是這個餘酩真是趙塗胡的新師父,你們是不是得加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