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行了, 你什麽時候能打得贏蘇雲?別打岔,蘇雲你好好想想,你小時候跟誰打架最多?”烏瑾一巴掌把烏瑜按回去, 直接問蘇雲。

從前蘇雲是個相當囂張的性格, 跟她是不是蘇家的女兒沒關係,她單純囂張,還暴力,從小到大, 被她揍過的富二代不計其數,問題是雖然她揍了人, 可總占理,就算是碰上那種不講理的家長, 也會暫時因為各種事情無法給孩子立馬報仇。

時間一拖, 大人覺得事情過去了, 小孩兒覺得被揍夠了早就不敢惹蘇雲,一套流程下來, 仿佛運勢爆棚,總能逢凶化吉。

圈子裏其實長輩們都知道蘇雲這孩子脾氣暴躁, 可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打人,都是惹她了才動手, 人又伶俐可愛,大人們就算知道她囂張也假裝看不見,畢竟小時候的蘇雲奶團子一樣, 多可愛呀。

假裝看不見歸假裝, 長輩們倒是數過蘇雲到底揍過多少孩子, 後來幹脆直接數還剩哪家的孩子沒被揍,感覺小朋友玩鬧很有意思。

蘇雲平時更多還是告狀跟打小報告, 比起那些武力欺辱同學的富二代好多了。

一時間烏父父母跟烏瑾都沒想起來,小時候蘇雲揍得最多的是誰,因為覺得好像她揍人揍得很平均。

大家都在等蘇雲想起來,而烏姑姑還在盯著手機上的照片看,她也在努力回想,那個被揍的小孩子是誰,以及自己到底為什麽過去見過。

蘇雲扶著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想,把自己揍過的小孩兒都數了一遍,遲疑著說:“如果說被我揍最多的話,應該是付家那個小兒子吧?你們還記得他嗎?他是私生子,母親小三上位,但是因為付家隻有他一個兒子,所以把他認回來了。”

經過蘇雲這麽一提,烏家人頓時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麽個人,而且隻要對方在,就一定會跟蘇雲打架,偏偏蘇雲又能打又雞賊,打完還告家長。

別的小孩兒被坑過幾次就知道怕了,隻有付家那個小孩兒,鍥而不舍地、屢敗屢戰地跟蘇雲起衝突,後麵別人都勸他別犯賤了,他還是要去,一直打到了蘇雲上初中,付家那小兒子要出國,被蘇雲揍了最後一頓後就走了,至今沒回來。

對方要是沒出國,烏瑜肯定記得,他是八卦王者,不會有他不知道的八卦,對方出國又過去了好多年,他剛才都在往濱城的小夥伴身上想,倒是忘了這個出國的。

“對對對,要論小時候挨揍最多的,就是付家那小子,那小子賤皮得很,招貓逗狗的,要不是蘇雲在,我們也沒少跟他打架。”烏瑜沒好氣地說,看得出來他小時候跟付家小兒子也是有點恩怨在身上的。

烏姑姑抬起頭,盯著烏瑜的臉看了會兒,猛地一拍手:“對,就是他!但我不是為了雲雲過去的,是為了烏瑜你!”

眾人聞言,再次把視線轉到了烏瑜臉上,仿佛在說“問題果然還是出在你小子身上”!

被視線掃射的烏瑜茫然又驚恐地指向自己:“我?姑姑你好好想想啊!別是記錯了?”

此時烏姑姑將手機推還給蘇雲,堅持說:“我肯定沒記錯,當時就是去找你的,大概是你三四歲的時候吧,你上幼兒園,但是那天你們幼兒園裏有晚會,就不想回家吃晚飯,要留在幼兒園玩,大哥大嫂不放心,讓我去看你來著。”

小孩子基本不會記得那麽遠的事情,所以烏瑜聽得一臉茫然,唯獨蘇雲若有所思。

蘇雲想了想,從手機裏翻出另外一張照片,然後將手機推到桌子中央:“是這個時候吧?我當時是跳舞和當主持人,還留了這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張大合照,班裏二三十個小孩兒,男孩穿著黑白小西裝打領結,還有小肚肚,女孩則是穿著兩種不同的公主裙,蘇雲站在中間,手裏捧著一束香檳玫瑰,穿著跟別的小朋友都不一樣的粉色公主裙,驕傲地看向鏡頭。

看到那身衣服,烏母輕呼一聲,指著其中一個臭屁小男孩兒說:“哎呀,如果是這天的話,我也想起來了,這是烏瑜,他打滾好幾天讓我們去看他表演,但是偏偏我跟他爸爸剛好要去國外簽合同,就讓小妹替我們去,烏瑾這時候已經上小學了,課業很重,也沒去。”

小孩子的表演基本就是黑曆史,主要是拍下來當成年後的笑話看的,對孩子很有愛的父母才會想著去記錄下來。

那時候蘇雲在蘇家就不怎麽受寵了,明明她是晚會主持人、跳舞的C位,偏偏蘇家過去的隻有她的保姆,保姆阿姨倒是給她拍了很多照片,後來這些照片就被她存了下來,留到現在。

曾經保姆阿姨說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回憶,蘇雲無可無不可地就留下來了,等到蘇一翎跟季微棠救她回來,她才發現,這種回憶是真珍貴的,在親生父母沒參與到她的時間裏,憑借這些照片,他們至少可以知道,蘇雲過得並沒有很差。

關於照片這一天,蘇雲記得是六一兒童節,幼兒園要辦盛大的晚會,每個班都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朋友節目,許多疼愛小孩兒的家長都過來了,幼兒園門口停了一堆豪車,也有父母沉迷工作或者不疼愛孩子的,就沒到,讓保姆、管家、助理之類的外人過來。

有些小朋友脾氣大,聽說父母沒來還鬧,也有聽話的,比如蘇雲,她小小年紀已經習慣沒有家人陪伴的日子,根本不在乎。

至於烏瑜,他是真不高興,因為他都打滾求烏父烏母過去了,偏偏烏父烏母在國外趕不回來,隻能哄他讓姑姑去,姑姑去也一樣的。

烏姑姑看著照片露出一絲懷念:“對,就是這一天,我本來也很忙,可是大哥大嫂不在國內,我總要去幼兒園接烏瑜回來,偏偏那天有場晚宴,我得去露個臉,等到去幼兒園的時候,晚會已經結束了,我問了老師,說烏瑜跟付家走了,我當時還納悶,烏瑜不是跟付家的小兒子關係不好嗎?怎麽會跟著付家走呢?”

這世界上估計就沒有婚生子喜歡私生子的,尤其還是小三上位,就算知道是男人的鍋,也對私生子沒什麽好感官,所以當時的幼兒園裏,大家都很討厭付家的小兒子。

“對啊,媽媽記得你經常說不喜歡那個付家的小兒子,還說想讓他滾出你們班,你又怎麽會跟他走呢?”烏母奇怪地問,小時候烏瑜賊讓人操心,又愛八卦,她被迫聽了很多亂七八糟的。

“……我怎麽知道啊?三四歲時候的事我哪裏記得住?不然你們問蘇雲。”烏瑜都一臉懵,他完全不記得有這件事,要不是烏姑姑提到,他還以為自己從小到大都很討厭付家小子。

蘇雲倒是認真地在思考,她往前想了一遍又一遍,猶豫著說:“要我說,我其實也沒太記得細節了,不過那天晚上我記得幼兒園有發吃的,消夜包裹,每個孩子一份,我因為要當主持人又參加了三個節目,所以非常累,拿了消夜包就回去了,會不會是那個消夜包有問題啊?”

提到這個消夜包,烏姑姑似乎有點印象:“裏麵是不是有杯奶茶、一個菠蘿包和一個冰皮月餅?”

有人提醒,蘇雲的記憶就清晰了起來:“對對對,我當時很累,其實不餓,但我在蘇家沒吃過這些,就讓保姆阿姨偷偷給我吃一點,然後回去不要告訴爸媽,免得他們責怪保姆阿姨說讓我吃不幹不淨的東西,後來那份消夜是我跟保姆阿姨偷偷吃掉了,沒什麽特別的症狀。”

“等等,不是冰皮月餅,”烏瑜忽然打斷了蘇雲,他撐住腦袋,“是、是什麽來著……我好像是……我好像吃了一塊黑色的芝麻酥……”

“那就是你中獎了,恭喜你。”蘇雲平靜地說。

蘇雲相信自己絕對沒記錯,她一開始根本沒意識到有這個東西,是保姆阿姨帶她回家的時候,見大家手上都有奶茶,她就撒嬌讓保姆阿姨偷偷去買,因為她饞這個很久了,但是保姆阿姨說不行,先生太太不給她吃,怕她吃壞肚子。

那天蘇雲真的很累,眼睛還紅彤彤的,周圍的孩子都有,就她沒有確實很可憐,保姆阿姨沒頂住,答應去買,結果在出幼兒園大樓門口的時候發現是園長在發,不用買,頓時保姆阿姨就心動了——是園長發的,就算是幼兒園自己的食品,就算吃壞了肚子,也跟她沒太大關係。

於是保姆阿姨帶著蘇雲去領了一份,她們偷偷說好,誰也不告訴,如果蘇雲肚子痛的話再說出來,不然就不說了,免得節外生枝。

所有人都是奶茶、菠蘿包、冰皮月餅,就烏瑜一個人是芝麻酥,怎麽看都是隻有他吃錯了。

烏瑜一臉呆滯:“我、我那天真吃錯東西了?可是怎麽會呢?我有這麽饞嗎?”

“饞不饞不知道,反正我是去付家領你回來的,”烏姑姑看著這個小侄子,感覺十分好笑,“我到的時候付家說你暫時睡著了,因為晚上參加了節目,很累,還跟我分享了照片跟視頻,差不多晚上十二點半過吧,我才帶你回家,也就是在付家互換視頻的時候,我在他們家的牆壁上看到了像花一樣的黴菌。”

聽烏姑姑說完,烏瑜瞬間從呆滯變成了驚恐:“怎麽會這樣?我不會死吧?蘇雲你趕緊給我看看!”

蘇雲無語地看他一眼:“你別發瘋,你能好好活到現在,證明就沒問題,除了運氣差一點,但你能出生在烏家,運氣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好了。”

有了蘇雲這句話,烏瑜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不過姑姑,你看到了那個黴菌,沒覺得奇怪嗎?”

聞言,烏姑姑說:“當然奇怪了,我直接就問付家那位夫人,說家裏怎麽有黴菌,對孩子身體不好的,她就回我說,那不是黴菌,是故意畫的圖案,我就覺得我欣賞不來,那個像小花一樣的黴菌,根本不好看啊。”

見過蘇雲那幅畫的烏家人頓時都麵麵相覷,因為他們也覺得不好看,既然都是這麽醜的東西,怎麽可能放在家裏牆壁上作為壁畫呢?這並不合理。

烏父皺著眉頭問烏姑姑:“老妹,這件事你也沒同我和你嫂子說過,那天還有什麽不對勁嗎?”

那一年烏家屬於上升期,三人都很忙,顧不上兩個孩子,所以烏姑姑後來也沒把這個小插曲告訴他們,反正烏瑜好好回來了,又沒出什麽意外,等烏父烏母從國外回來,她自己都忘了。

“沒有吧,要不是我實在覺得那個圖案難看又很突兀,大概我也想不起來,後麵就是我抱著烏瑜回家,睡了一晚上他又活蹦亂跳的。”烏姑姑攤手說。

現在的問題是,烏瑜吃了一塊根本不是幼兒園發的“芝麻酥”,還被平時很討厭的付家給帶回去了,期間他沉睡不醒,之後自己沒有記憶,像是被人下藥了一樣。

蘇雲直接問烏瑜:“烏瑜,到你想想了,你從哪裏來的芝麻酥?那天晚上我隻在園長那看到了很多菠蘿包跟冰皮月餅,還可能是下午茶吃剩下的。”

那家幼兒園是濱城裏的貴族幼兒園,每天都會有下午茶,但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富家子弟根本不稀罕,除非餓了。

剛好六一要辦晚會,提前預定的糕點沒分出去,園長估計才想了這個辦法在晚上分給饑腸轆轆的小孩們,而且配上一杯奶茶,小朋友就沒有不心動的。

烏瑜苦著臉回想,剛才他能想起自己吃過什麽東西已經很不可思議了,現在還讓他想到底從哪裏來的“芝麻酥”,不如要他命更快一點。

思來想去,烏瑜想到一個可能:“我雖然不記得了,但以我的性格,那個芝麻酥,可能是我從付家那小子手裏搶的。”

話剛說完,烏父跟烏瑾立馬就要抬手抽他,什麽好的不學,小小年紀居然會搶別的小朋友東西吃!

問題是別的東西就算了,居然搶了個把自己吃暈了的!

當時沒事還好,如果出事,讓烏父烏母怎麽辦?

烏瑜不敢躲,就用手擋住:“我錯了我錯了,爸、大哥,我真的錯了!從那以後我改好了真的!再也沒搶過別人東西吃!而且我就搶了一次,肯定是付家那小子勾引我的!不然我不會去搶!”

在烏瑜的聲聲討饒下,烏姑姑出手勸阻了烏父烏母,她說:“大哥,烏瑾,別打了,我覺得以烏瑜的性格,可能真是付家小子挑釁,然後他氣不過才去搶的,如果烏瑜沒說錯,那就是付家當時跟來找我的男人有交集,不過都過去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時間過去太久,付家接觸的可能是師父,後麵收了兩個徒弟之類的,總之還是得去見一麵。

蘇雲直接說:“沒關係,我去見吧,無論是不是一個人,我出現總比烏家出麵要好。”

“這怎麽好呢?你現在也不是孤身一人,還有殯儀館呢,付家並不好惹,還是我們先去跟付家約來大師,再由雲雲你去談,怎麽樣?”烏母趕忙拒絕,她知道在玄學上的事烏家不了解,隻能請蘇雲幫忙,可現在蘇雲已經不是從前的蘇家大小姐了,沒人會給她麵子,說不定還會被付家看低,所以烏家先出麵是最好的。

“對,付家那些人,多少有些捧高踩低的,雲雲你這麽過去容易被他們為難下麵子,還是我們先去跟付家聯係吧。”烏父也同意妻子的說法,蘇雲沒有了蘇家大小姐的光環,在圈子內其實很招嘲笑。

現在如果把蘇雲跟付家私生子擺在一起,怕是所有人都覺得蘇雲比私生子都不如,私生子至少是親生的,她蘇雲除了冒名頂替,根本沒有任何跟二代圈相提並論的資格。

蘇雲覺得烏父烏母說得也有道理,就點頭答應下來,事情到這裏,差不多就告一段落,該知道的消息都知道了,她帶上自己的員工退場,將剩下的時間留給烏家人,他們分離二十年,就這幾個小時可以好好地互相說一些家常。

離開院子後,員工們紛紛去找自己的樂子,蘇雲來到殯儀館另外一塊花園裏散步,她晚上還是習慣在月下曬一會兒,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跟僵屍也沒什麽區別,僵屍愛拜月,她更是享受曬月光的平靜。

走了一會兒,林琅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他走到蘇雲身邊,說:“館長,我師兄那邊回信了。”

“哦?具體說了什麽?”蘇雲停下腳步,笑著等待。

“他們說做這種行業的,其實是一個很特殊的門派,他們現今沒什麽人了,但有一個特征,就是他們常年與僵屍、鬼魂、妖怪為伍,所以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這種類似黴菌一樣的怨氣種子,這不是他們自己願意,是實在跟那些東西待一起久了,身上難免沾染一些。”林琅在月光下照著手裏的紙條念,看得出來這是他師兄剛給他傳的信。

平時林琅沉默寡言,並不多話,難得一口氣說這麽多,居然還是念信。

蘇雲看得好笑,就對他說:“難得見你說這麽長的句子,累不累?”

林琅誠實搖頭:“不累。”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蘇雲噗嗤笑出聲:“哈哈……算了,你逗起來沒意思,說回這個門派,他們算在趕屍人裏一脈裏嗎?”

說到正經事,林琅更是認真:“我問過師兄了,他們說不算,因為這個門派除了僵屍還有其他妖魔鬼怪,並不限製修煉對象,而且這是難得一個跟妖魔鬼怪廝混不會倒黴的門派。”

凡事講究陰陽平衡,修道更是如此,隻有少數天之驕子跟極端人士才會選擇並不平衡的修煉方式,還能跟鬼魂成天廝混,比如蘇雲這樣的,她平時跟好幾個鬼湊一起運氣都不會差,當然,這有她本身足夠強勢的原因。

一般的修道者既然進了道門,就得維係自己平時是陰陽平衡,救了小鬼想要相處久一些就需要積累很多很多功德,不然會因為自己扛不住鬼魂的陰氣被拖倒黴。

舉個簡單的例子,修道之人的陰陽之氣是平衡的,就好像數字零,不多不少,平時看不出倒黴或不倒黴,而鬼魂全身陰氣,就像負數,陰氣越重的鬼,代表的負數越小。

平衡的修道之人碰上陰氣重的鬼,就相當於零加負數,自然就把修道之人給拖成陰氣過重的倒黴模樣。

還有林琅這種陽氣足夠重的人,他身上的陽氣就像是無限大的正數,不僅不會受陰氣重的鬼魂影響,甚至能把鬼身上的負數給加成正的——就是燒成灰的意思。

蘇雲訝異地看向林琅:“還有這樣的門派?那他們豈不是都會隨身帶一兩個自己喜歡的妖魔鬼怪出來?”

“是的,他們那一門修的道就是與妖魔鬼怪同行,跟館長你差不多。”林琅語出驚人。

“……什麽叫跟我差不多?”蘇雲露出死亡微笑。

林琅忽然覺得晚風好像有些涼:“就是他們會整天有妖魔鬼怪跟著,館長你也整天有那些員工跟著,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館長你好像免疫所有的陰氣跟陽氣,跟著我們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無論是跟陰氣重的鬼魂相處會倒黴還是跟陽氣重的天師在一起會幸運,都無法在蘇雲身上找到痕跡,她就像一個絕對為零的特殊存在,陰氣陽氣都跟她沒關係,獨立於陰間陽間之外,命格看起來卻又普普通通。

蘇雲沒想到林琅居然會提到這件事,她微微挑眉:“哦?你注意到了?”

林琅沉默一會兒,微微頷首,沒出聲,等蘇雲回答。

“很簡單,因為我的命格太普通了,普通到不會受影響,你聽說過這種命格嗎?就是無論怎麽救都救不起來的,沒有運道、也不會被陰氣侵蝕,好像從此獨立在陰陽之外。”蘇雲說著,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

聽蘇雲說完,林琅猛地想起來這樣的命格,這種命格的人從前都是用來當工具的,因為不會受影響,所以無論拿來修煉還是當肉盾,都非常好用,有些盜墓家族,還會專門找這樣的人下地,隻要他們能活著出來,就證明墓穴裏沒有太大的問題,如果死了,就是機關太難。

還有些邪門歪道會找這種人當煉丹材料跟爐鼎,他們的普通命格,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最好的工具,由此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林琅詫異又不忍地看著蘇雲:“你怎麽會是這樣的命格?老館長……不是很疼愛你嗎?沒給你換?”

蘇雲掃他一眼,搖頭:“換過了,但沒成功,或許真是人各有命吧,怎麽換都不成功,除了無數痛苦,什麽都沒改變,不如就這麽活著,難道憑我現在的本事,還有誰敢動我不成?”

話雖如此,林琅卻覺得,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怕是各大宗門都忍不住覬覦蘇雲,現在這種命格難找,跟從前不一樣,從前的人都會算具體的生辰八字,現在的孩子基本都是在醫院裏出生,護士醫生稍微遲了一兩秒是很正常的。

這一兩秒可能就是不同的命格,不同的命格找錯了,完全就是給自己添麻煩。

林琅欲言又止,偏偏嘴笨,不知道能說什麽。

蘇雲用折扇拍拍他的手臂,說:“別這副表情了,就算有人來圍攻我,現在我不是還有你這個保鏢嗎?憑你的本事,來多少人都一樣吧?”

全國都沒幾個的紫袍,林琅站這就是威懾,隻要林琅在一天,就不會有哪個腦殘敢來動手,而國內另外幾個紫袍都是年紀很大的祖師爺了,他們修道修得快跟神仙似的,不搞邪門歪道。

林琅肅然點頭:“館長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

“哈哈哈……不用這麽嚴肅啦,我又不吃人,你今晚睡個好覺,明天跟我進城。”蘇雲說完,繼續往前散步去了。

“進城?找那個門派的人嗎?”林琅疑惑地問。

蘇雲的聲音幽幽傳來:“對……”

烏家人聊到了最後一刻,蘇雲掐著時間回來跟烏姑姑道別,彼此都知道,這一別,就永遠都不會再見了,烏姑姑會轉世投胎,將來跟他們沒什麽關係,從此世界上也不再有烏姑姑這個人。

離別總是悲傷的,烏家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一錯不錯地看著烏姑姑,仿佛有無數的話要說,可他們沒有時間了。

鬼差出於給殯儀館的麵子,在外頭沒進來,卻能感受到那種陰冷。

烏姑姑笑著看他們:“大哥大嫂,不用難過,就當,我又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度假吧,來生或許沒有機會再見,但至少,這輩子在烏家,我過得很開心,你們要好好保重;還有烏瑾烏瑜,你們長大了,要照顧好父母,有話可以好好說,他們都是很好的父母,不會跟老頭一樣,隻會強迫我,走了,百年之後,有機會再地府見吧。”

說完,烏姑姑揮揮手,頭也不回地瀟灑離開,她一直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做什麽都不拖泥帶水。

留下滿院的惆悵,烏父烏母沉默著,在悄悄擦眼淚,人看起來有些呆,或許難以接受還聊著天的妹妹離開,跟許多年沒見過姑姑的烏瑾烏瑜不同,他們夫妻倆跟烏姑姑的關係很好,從小一起長大,本以為會一起變老的。

世事無常,現在能做的,居然就是目送烏姑姑離開,什麽都做不了,他們從烏姑姑回來後一直在後悔,當時為什麽就聽老爺子的話沒去找失蹤的烏姑姑,怎麽就真的以為,跳車的烏姑姑還能像過去一樣強勢地照顧好自己呢?

是曾經烏姑姑的強大讓他們忽略了,當一個人受傷,她隻是一個脆弱的病人,同樣需要人救命和照顧。

桌子上的東西並沒有吃多少,剛才蘇雲忘記拿的靈芝塊還好好放在白瓷碟子裏,她伸手拿回來放進了自己的乾坤袋,就坐在旁邊陪著,這一時半會兒老人家無法接受,有她這樣平靜的人陪著更好。

大約到了淩晨三點,烏父烏母終於收拾好情緒,他們細細交代了烏瑾跟烏瑜明天要去聯係居委會,不能讓胖父子出事,他們要長長久久活下去,活到烏父烏母死那天,他們要一直痛苦又悲慘地活著,饑餓、病痛,一樣都不能從他們的生活中缺席。

烏瑾一一答應下來,說他早上立馬親自去辦,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除此之外,還有聯係付家、無名茶館的大師,有必要的話,就陪著蘇雲去,不能讓人落了蘇雲的麵子。

好不容易送好像老了十幾歲的烏父烏母去休息,已經天亮了——濱城夏天天亮得快,四點左右就見陽光了。

烏瑾強撐著精神下樓,跟蘇雲確定時間。

蘇雲還坐在院子裏,她看起來並不疲憊,仿佛已經習慣了熬夜,她說:“付家的事可以聯係,不過無名茶館,就不用,我想自己去,有些私事。”

“私事?”烏瑜剛好也下來,他累得不行了,隨便坐下來喝了口苦茶提神,“你找無名茶館的大師是有過節?”

聽烏瑜這麽說,烏瑾也忙坐過來,如果蘇雲跟人有過節,那他肯定是要幫忙的,烏姑姑的事蘇雲幫了大忙,還辛苦陪他們一直熬,烏家人不是忘恩負義不知圖報的人,蘇雲有事,他們現在不會袖手旁觀。

蘇雲擺擺手,否認了這個說法,並且把桃花妹的事告訴兩人,關於那張符,她有些在意,順便也想問問,那所謂的大師,到底給了桃花妹什麽符,是否真的如桃花妹所說,是破桃花的。

烏瑾對這個人有印象,他恍然:“哦,是這家啊,說起來還很可惜,她父母其實經營得不錯,當年的經濟案我找案宗看過,怎麽說呢……這也是一件,民不舉官不究的事情,我們有時候做生意,就會走一些很邊緣化的路子,先開工、再定金額、最後交稅,這樣呢,可以避開一部分稅,資金也更容易周轉,但是如果有人舉報的話……”

能跟蘇雲一個學校的二代,家裏都不會是什麽小公司,最低都是某個行業的新貴,這種大公司的資金流動太大了,動輒就是七|八……九位數,稍微延後一點再計稅是常用手法,一來更簡單,二來可以剔除掉中間一些反複要交的稅。

平時就算查到了,看在金額移動巨大、證件又齊全的份上,表麵流程沒問題,就算合理避稅。

但如果有歹毒的在開工到計算資金這段期間,直接把人給舉報了,稅務局來查,發現有工程、有合同、預備有資金流向,卻沒交稅,直接就是一套經濟法伺候。

說直白點,桃花妹的父母就是直接被她丈夫給送進去的,甚至是用這種非常過分的汙蔑式手法,他還卷走了大量的資金、股東、合作對象,讓桃花妹家的公司隨著董事長夫婦進局子,立馬崩盤破產。

不然的話,就算是董事長倒黴進了局子,也會有下麵的人頂上,公司不至於破產,甚至還能運行到董事長出來。

可如果不把公司弄破產的話,桃花妹作為一個成年人,她能繼承父母的財產,將來依舊可以無憂無慮地繼續生活,或許在之後某一天意識到是丈夫下手,說不定會反過來把丈夫也送進去,所以丈夫才會先下手為強,一口氣連帶桃花妹都弄死了,將來就沒人可以再害他。

這其中的關竅不僅是蘇雲不明白,就連烏瑜也沒明白,他們倆大學就不是學相關專業的,因為家中都有大哥,他們倆選的是自己喜歡的專業,蘇雲大學專業是計算機,烏瑜是編劇——他因為太愛八卦了,甚至去學了如何寫劇本,屬實腦回路異常。

他們兩人都是單純聽說了桃花妹的事,如今聽烏瑾解釋才明白過來桃花妹被整得多慘,深仇大恨都不為過。

烏瑜之前當八卦聽,現在都受不了了:“不是,哥,你有沒有查查這男人跟桃花妹家是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啊?有必要這麽坑人家小姑娘嗎?桃花妹那個性格,本來就內向懦弱,他還這麽整人,是不是人啊他?”

“之前他來找過烏家合作,”烏瑾沉默一會兒,喝了口茶才繼續說,“我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說沒什麽深仇大恨,他隻是不想再過人下人的生活,現在他走到哪裏都被人叫一聲先生或者董事長,可誰能想到,在高中的時候,他其實被富二代們按在廁所裏打呢?”

“那他跟那些混球有仇去跟那些混球打去啊!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算怎麽回事?得多沒本事才這麽欺軟怕硬啊?”烏瑜氣得直接拍桌而起,曾經他以為是桃花妹有眼無珠呢,原來都是設計好的!還欺軟怕硬!

與烏瑜的氣憤不同,蘇雲微微思索後問:“是不是……他被欺負的時候,其實被桃花妹看見了,但桃花妹沒救他?”

烏瑾訝異地看了眼蘇雲,點頭:“是,他當時知道我不會跟他合作了,所以說得很明白,那天桃花妹路過,他向外喊救命求救,但桃花妹低下頭走了,他說,那個時候,他比那些施暴者,更恨視而不見的桃花妹,明明都是富二代,他覺得桃花妹不會不能阻止那些混蛋小子。”

聽烏瑾說完,烏瑜已經氣到不會說話了,就一杯一杯苦茶灌自己,卻死活沒把那股火氣給灌下去。

蘇雲搖折扇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她遲疑了會兒,反問:“那他有沒有想過,那天他為什麽還能全須全尾地從廁所裏出來,而不是被打斷了手腳從此是個廢人呢?”

話音落下,烏瑾跟烏瑜都愣住了,他們詫異地看著蘇雲,做出差不多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們聽出了蘇雲的言外之意,卻不敢相信。

過了會兒,蘇雲緩緩合上折扇,她歎息一聲:“本來我沒聯係上的,但是你們說到了這件事,那我就有點印象了,桃花妹跟我不算特別熟,畢竟我是大姐大,她就是一個被人嘲笑的愚蠢桃花妹,但是有一天,她在廁所攔住我,問我可不可以去阻止男廁所那邊打人的富二代,她可以給我當跟班。”

但蘇雲根本不需要跟班,她從來不需要這種東西,是因為打的人太多了,導致誰都覺得她是大姐大。

蘇雲本來就很討厭那群以勢壓人的,就答應下來,說她會去,不過不需要桃花妹當跟班,她還難過了好久。

那天蘇雲直接走到男廁所門口,隻衝裏麵喊了聲出來,那群被打怕了的富二代就趕緊出來,點頭哈腰地問雲姐有什麽事,蘇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說:“你們膽子夠大啊,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人,看來平時挨揍還是不夠痛。”

隨後那群富二代紛紛解釋他們不是真的想動手,實在是裏麵那小子人品不好,這種人現在不針對他,將來要騎到他們頭上來了。

蘇雲知道他們不是什麽好人,在她麵前說得好聽點而已,就說:“行了,你們的謊話都不過腦的,總之,以後別逮著窮苦人民發瘋,人家來念書是辛辛苦苦高考的,以為跟你們似的,不讀書也有家裏人保嗎?”

那之後富二代確實沒再對桃花妹的丈夫動手,隻是孤立他,比從前好了很多,可誰都沒想到,別人不動他,他反過來要桃花妹一家的命。

在蘇雲說完後,烏瑾跟烏瑜沉默了快半個小時,隨後被一陣鳥鳴打破,烏瑜恍惚開口:“那、那這麽算的話……那男人不是把自己救命恩人一家給……”

蘇雲抬眼凝望緩緩升起的太陽:“嗯,所以說,有時候真是,好心沒好報,好心燒爛灶,我也後悔,救了個白眼狼,如果知道將來是這樣,不如我直接進去把他頭擰下來,沒腦仁的東西,留著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