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4
見樓風吟笑了,蕭問闕才收斂神色道:“風哥兒,有沒有怪皇帝叔叔非要你嫁給元謹?”
以樓風吟的家世,其實並不十分需要太子妃這個身份,若是能留在家中招贅,誰對他不好,他便休了對方,如此應當更自在,樓風吟也更沒有拘束。
可他被婚約束縛數年,如今貿然退婚,必然會引起一場風波,無論是借他克親的名聲說事,還是指責太子德行有虧,都不是什麽好事。
樓風吟聞言,搖了搖頭,“臣知道,皇帝叔叔是為我好,希望有人照顧我。”
當年,他和太子關係也是不差的,對於弟妹,太子也相當有作為兄長的責任心,對他也多有照顧。
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方似乎隱隱對他不喜。
樓風吟也曾旁敲側擊過原因,卻始終無所得。
要說另有心上人也不像,他從未見太子和其他貴女哥兒多有往來,想要認識太子的人不少,可太子對他們的態度都一般無二,不過尋常,無一例外。
樓風吟隻能得出對方就是單純不喜他的結果。
對此,他也別無他法,他也曾按照太子的要求行事,漸漸改變許多,可對方對他卻並未回到從前,該挑的依然挑,仿佛他隻是單純希望樓風吟做個合格的太子妃,而並非針對他。
為此,樓風吟也隻好少往他麵前湊,太子不煩他,他也要厭煩太子。
相看兩厭,卻還要裝相敬如賓,樓風吟都不敢想他們成婚後會是什麽模樣。
但,隻要有皇帝叔叔在,似乎都不可怕了,皇帝叔叔金口玉言,太子若是欺負他,他可以欺負回去。
見他笑容滿足,蕭問闕心下微歎,明明從前是多麽驕矜的一個孩子,幾年不見,卻變得這麽容易滿足。
“皇帝叔叔,我想和你一起用午膳。”樓風吟仰頭看著他道。
蕭問闕笑著應下,“好,等會兒讓禦廚給你做你喜歡的桃花酥。”
“還有皇帝叔叔喜歡的扁食。”
“不錯。”
樓風吟又偷偷看了看蕭問闕,欲言又止半晌。
“還想要什麽?”蕭問闕耐心問,仿佛無論樓風吟說什麽,他都能答應。
樓風吟轉了轉眼珠,才猶猶豫豫小聲道:“還想要隻有我和皇帝叔叔兩個人……”
蕭問闕看了看他揪著衣袖的手,還有漸漸泛紅的臉頰。
可見樓風吟也是知道,自己想獨占皇帝叔叔的霸道是十分不應該的。
皇帝叔叔不僅是他的叔叔,還是皇子公主的父親,是天下百姓君父,怎能做他一個人的皇帝叔叔?
但他隻是想要一頓飯,也隻要一頓飯而已。
蕭問闕眉眼一彎,“好。”
世人隻看見他的威嚴,隻注意到他在戰場上的凶殘,便覺得他難以靠近,高不可攀,卻忘了許多年前,他也曾帶著弟弟妹妹狩獵習武射箭,喜歡帶著他們下場玩蹴鞠,喜歡做威風凜凜的大哥。
他啊,是極喜歡被幼小依賴的。
而恰好,樓風吟是他最喜歡的那隻幼小。
因為樓風吟,今日蕭問闕都沒見其他朝臣,唯有蕭元謹借著住在皇宮的優勢,能在日落後見到他一麵。
“父皇。”
蕭問闕並沒有擺君父的架子,反而態度溫和,“讓你久等了,現在才抽出空來。”
“這麽晚還要見朕,是因為今日的那道聖旨嗎?”
他也沒拐彎抹角,而是直接發問。
蕭元謹連委婉的機會都沒有。
“……是。”
蕭問闕撩起衣擺坐了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可是聖旨有何不妥?”
蕭元謹斟酌道:“兒臣知道父皇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兒臣雖可不介意隻有一子,可朝臣們卻未必肯答應。”
“今日已有諸多大臣上書,甚至在太極殿外長跪不起,希望父皇收回成命。”
蕭問闕看向他,麵上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元謹,你當真不怨朕讓你可能隻有一子?”
“真知道,這道旨意於你為難,有所不公,你若是心中不滿,朕也理解,你大可不必說好聽話哄朕。”
“朕是皇帝,卻也是你父親,父皇二字,父在前,你心中是什麽想法,大可以向朕直言。”
“你知道的,朕一向不喜陽奉陰違。”
頓了頓,他又添了一句,“不止是今日之事,還有往日諸事,你若有所不滿,都可以告訴朕。”
蕭元謹原地怔愣半晌,蕭問闕也不著急,反而安靜等待。
然而片刻過後,蕭元謹仍舊隻是道:“兒臣並無不滿。”
“是嗎……”蕭問闕眨了下眼睛,心中有些失望,“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父皇……”蕭元謹並未聽從命令,而是繼續據理力爭地勸說,“兒臣知道父皇與臨安王有師徒情誼,也知道父皇與樓將軍兄弟情深,更對樓家滿門隻剩風哥兒一事心中愧疚,但儲位之事並非是皇家私事,兒臣可以不將子嗣放在心上,卻不願見到父皇因為此時而被朝臣們口誅筆伐,英名有損。”
“兒臣……兒臣說句大不敬的話,您當年不也為了保險,還生了二弟?如今怎麽卻任性起來?”
敢當著皇帝的麵指責他任性,可見他這個父親,做得也不算完全不成功,蕭問闕心想。
“任性?或許吧。”蕭問闕笑了下道,他倒是覺得蕭元謹沒說錯,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若非任性,怎會在繼位不久便丟下兒子和朝廷,在外幾年未回,直到將所有失地收複完才回來?
若非任性,怎會不娶妻不立後,對朝臣們的諫言充耳不聞?
歸根究底,他就是這樣一個任性的人。
他出生時,他爹還不是什麽皇帝,不過是一個尋常小將,連養家糊口都做不到,不得不落草為寇,他跟著他爹做過平民百姓,做過山賊盜匪,做過大將,哪怕現如今成了君王,他也依舊是那個敢跟著他爹造反,無所畏懼的蕭大郎。
他都想好了,若是樓風吟和太子的孩子培養得起來,那就沒什麽說的,若是不行,那他便讓那個孩子改姓樓,上樓家的族譜,延續樓家血脈。
反正他要是孫子不行,也還有弟弟妹妹的孩子,侄子外甥都是自家孩子。
老二那個蠢貨,別的不行,生孩子總不需要腦子,萬一有個能成器的,便更簡單了。
隻是這些就不必告訴太子了。
“你回去吧,朝臣那裏有朕在,你不必操心。”
“下個月西夷那邊有使者前來議和,到時候你全權接待,記得提前準備一下。”
蕭元謹幾次欲言又止,卻也知道他父皇心智難以動搖,隻能悶悶不樂退下。
然而還沒走出去,便又聽到蕭問闕道:“對了,快要成親了,父皇也沒有別的的禮物送你,隻好送你一句話,成了婚,便要敬愛妻子,夫妻和睦日子才會平順祥和,反正朕和風哥兒說過,你若是欺負他,他盡管還手,若是婚後你對他不起,別怪父皇不幫你。”
蕭元謹在門口躬身一禮,“兒臣知道了。”
出了紫宸殿,蕭元謹才招來一個小內侍問:“臨安世子可回府了?”
“回殿下,世子殿下今日和陛下一起用過午膳,還住在披香殿,這會兒應當已經睡下。”
“孤知道了。”蕭元謹一言不發回到東宮。
今晚,樓風吟睡得很安穩,卻有無數人因他久久難以入眠。
尤其是二皇子蕭元英。
當天,蕭元英在殿裏砸了許多東西,憤怒地在宮裏走來走去,“太子就那麽得父皇喜歡?還未成婚,連太孫的名分都給定下了,明明本殿下還送了祥瑞,父皇卻除了一點口頭讚賞和金銀珠玉外,一個眼神都沒多給我!”
“太子有什麽好的?!不過是仗著比本殿下早一年出生,占了一個長字!便什麽好東西都是他的!”
太子之位是他的,有家世有背景還受父皇寵愛的太子妃也是他的,父皇幾年前便早早給他們訂下婚約,可他呢?至今別說是親事了,連教導人事的宮女都沒有!
太子在前麵什麽都拿了,他連撿漏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吃人家不要的剩飯菜!
明明他是父皇唯二的皇子!可別說樓風吟那個外人,他在父皇心裏,連永樂那個丫頭片子都比不過!
憑什麽?!
蕭元英越想越氣,看著內侍們戰戰兢兢撿地上的碎片,一腳便踹在了人身上,“蠢貨,沒有根你還沒有腦子嗎?!不知道動作輕點?!吵到本殿下了!”
小內侍連忙低著頭,顧不上被碎瓷片割傷的手掌,掩飾著一瞬間扭曲的表情,“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殿下恕罪!請殿下恕罪!”
見他連連求饒的低賤模樣,蕭元英心中感到些許暢快,他總被永樂那丫頭說沒腦子,心中氣悶,久而久之,便喜歡也這麽罵別人,仿佛隻要這樣,自己便不蠢了。
“知道自己蠢就是了,就你們那蠢樣,也就是本殿下這裏不嫌棄你們。”
小內侍漸漸磕頭謝恩,“謝殿下看重,奴婢這條賤名都是殿下的,甘願為殿下當牛做馬!”
“就你們?”蕭元英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內侍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殿內其他人悄悄退下,小內侍才上前,跪在蕭元英麵前幫他捶腿,同時小聲道:“殿下,請恕奴婢無禮,奴婢不經意聽到了殿下的煩惱,寢食難安,奴婢不才,有一計可為殿下化解煩憂。”
蕭元英來了興趣,“哦?說來聽聽?”
小內侍附身在蕭元英耳邊低聲耳語,漸漸的,蕭元英臉上掛起來了然和奸笑。
“不錯,不錯,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等你辦好此事,本殿下宮裏大總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小內侍笑容諂媚道:“奴婢隻願為殿下消除煩惱,能得殿下看重,便是奴婢最大的賞賜。”
主仆二人好好訴了一番衷腸。
*
蕭問闕的那道聖旨在朝廷掀起了驚濤駭浪,許多琢磨著想把女兒哥兒送進東宮當側妃的人家更是心急火燎,當即行動起來,想聯合其他人,讓蕭問闕收回那道旨意。
而蕭問闕對蕭元謹說不用他擔心,當真沒讓蕭元謹出麵表態,而是他自己出麵。
他也沒做什麽,不過是搬出了他爹,太/祖皇帝。
“父皇曾言,願與樓家共主天下,且賜樓家永不降爵的臨安王位,可惜朕無能,隻保住了風哥兒這一條樓家血脈,有負先帝所托。”
“午夜夢回時,先帝還到朕夢中對朕破口大罵,還說他愧對老臨安王,隻能要朕也到地府親自向老臨安王謝罪。”
“諸位愛卿,朕也想問,你們是想要朕去地府向先帝和老臨安王謝罪呢,還是願意朕戴罪還債?”
這是問他們要接受聖旨還是要他去死。
這這……這話誰敢接?
接了就是要皇帝去死,他們誰有那個膽子?
朝臣們噎了半晌,才終於有個人憋了一句話:“就……就算要補償,陛下大可以別的方式補償臨安王府,何必……何必要以江山社稷開玩笑?”
蕭問闕於是真誠請教,“所以董愛卿,你這麽懂,請你來告訴朕,什麽樣的補償能讓蕭樓兩家血脈結合,共主天下?”
眾人齊齊被問住。
看蕭問闕這模樣,他竟當真是要讓樓風吟生的孩子為未來儲君,而並非是玩笑。
他們當然也可以說,讓樓風吟嫁給二皇子,或者嫁給哪位小郡王,可這樣一來,太子之子豈不是做不了儲君?未來必亂。
換太子?
笑話,現在這位監國數年,德才兼備的太子他們不要,難道要讓二皇子那個蠢貨上位?
思來想去,竟然是皇帝的主意才是最好的。
眾人心中一堵,萬分難受。
皇帝這話一出,跟說得樓風吟者得天下有什麽區別?
他們倒要看看,樓風吟到底有沒有福分,不僅能做太子妃,還要做皇後太後。
至此,無數人在心中詛咒樓風吟無子,或者生個哥兒。
處於風口浪尖的樓風吟低調了起來,他並不怕外麵的言論,更不怕被他人攻訐,但他不願給皇帝叔叔招惹更多的麻煩。
他其實也不在乎那道聖旨,他在意的是皇帝叔叔看到了他,且想盡辦法護著他的那份心意。
皇帝叔叔這麽做都是為了他,他不能再讓皇帝叔叔白費苦心。
原本對這道聖旨最厭惡的是蕭元英,可在那日後,對它最喜歡的也是蕭元英。
眼見著時間越來越近,他招呼來小內侍,“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沒有?”
“回殿下,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時候了。”
“不錯,辦好了本殿重重有賞!”
“謝殿下!”小內侍低著頭,掩飾某中一道鄙夷和冷光。
在蕭元英的暢想和期待中,議和使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