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錦繡良緣4

二人雖覺對方於自己同姓之事有些巧合,然天下姓王謝者不知凡幾,揚州又非王謝祖籍,他們倒也並未認為對方與自己同族。

大約不過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罷了。

但即便如此,二人也因這份巧合而對對方態度好些,繼而導致雙方關係看上去因交換姓名而緩和許多。

“將閣下贈送的菜式又送予閣下實屬失禮,然閣下贈送的菜分量過多,在下與書童二人實在難以用完,未免浪費,隻好借花獻佛,請閣下也一同用餐。”王晏之道。

謝扶光:“……”所以這回是他自作自受?

“無礙,左右我也尚未用午膳,公子請。”

二人平時倒也並非頓頓山珍海味,可如今日這般隻能吃素菜,不見半點葷腥,那也隻有守孝時期會有此待遇。

這頓飯吃得格外久,但在二人的努力下,這頓全素宴,還是被他們吃完了。

也是這時,王晏之還問:“昨日為閣下算學精湛所折服,心向往之,今日能與閣下相見實在有緣,謝某願與閣下以文會友,然閣下卻分席而坐,屏風相隔,可是在下言行有何不妥之處?”

有何不妥之處?在場包括流光都在想,公子你心裏真的不知道嗎?

謝扶光頓了頓,才出聲道:“公子誤會了,是我近日受涼,受不得風,才設下屏風,昨日之事也是有緣,亦是公子自身才學出眾,方得此景,我又怎會因此對公子不滿。”有也不能說。

明明是體麵話,王晏之卻仿佛當了真,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便放心了,在下昨日初到揚州,對此地不甚熟悉,閣下既然在此開設酒樓,想必對此地了解頗深,可否勞閣下在這幾日帶謝某在揚州遊玩?”

“自然,中途閣下所花費需求,皆算於謝某一人身上。”

謝扶光:“…………???”

他是缺銀子那種人嗎?

失策了,他就不該因為客氣而說出那番話,此人似乎極會得寸進尺。

他沉默良久,王晏之此時還在安靜等待,出聲提醒道:“閣下?”

謝扶光抿了抿唇,“我在揚州後鮮少出門,實在不知揚州有何遊玩之處,若是謝兄不嫌棄,不如讓我家小二帶你,他生於揚州長於揚州,自然比你我更熟悉。”

王晏之開始沉聲,仿佛自己整麵臨著一個嚴峻的大問題。

“可謝某是與閣下交往,而非閣下的小二,若是無閣下,那這遊揚州也無甚意思。”王晏之態度堅定地拒絕。

謝扶光聞言卻微微一愣。

朋友嗎?

謝扶光在後宅中有親人,有同樣是雙兒的密友,卻還從未有男子以他為友。

他下意識伸手輕撫過額頭,卻並未用力,似是在撫過什麽印記。

“承蒙公子不嫌棄,在下當盡綿薄之力。”

與E蕮C

他應下時,身邊的落雲拚命朝他使眼色,然而謝扶光卻全然無視,仿佛並未看見。

聞言,王晏之便是一笑,“那謝某便先在此多謝景弟。”

雙方定下約定,今日之聚也應當結束。

王晏之起身告辭,謝扶光也並未挽留。

待他離開,落雲才沒忍住開口,“郎君,您與那什麽謝公子不過見過兩麵,相識兩日,怎得就與他交往上了?雖說咱們來揚州是得到府中允許,可府中允許您來揚州經商,卻未讓您來揚州交友。”

“您與外男接觸的消息若是傳回京城,也不知會不會影響王家對您的印象,若是未來姑爺心中不滿,您將來嫁入王家,可要如何是好”

江南是江南,京城是京城,江南男女大防並沒有那麽嚴重,可他們終究還是要回到京城。

落雲並非是阻止謝扶光和外男往來,而是擔心謝扶光這樣做對他的影響不好,將來日子不好過。

謝扶光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也知他是為自己好。

世事如此,他便是怨,也怨不得落雲,何況這些年下來,他也早已習慣,心中的怨都淡了。

明明他在算學方麵的天賦百年難遇,府中卻仍是最重視不如他的兄長。

明明堂兄輕易便能前往各地遊學,而他想要來揚州,都得在訂下婚事後。

兄長們都是先成家後立業,三十而立都可,可他僅有一年半載的時間來做自己喜歡之事,將來若想繼續,還得得到未來夫君的首肯。

此番種種,皆是不平。

謝扶光改變不了這種不平,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有限的條件裏,做自己喜歡的、想做的事。

他已有雙兒和女子為友,正缺個為男子的友人。

那麽,就暫且試試這位“謝公子”吧。

“公子,您來揚州也有半月,距離您與王家公子定親的日子也已經過了一月有餘,你們雖素未謀麵,卻也是未婚夫妻,婚後磨合不如現在提前培養感情,定親後,您似乎還未表過態?”落雲想了想道。

謝扶光眼眸微凝,視線落在桌上的富貴牡丹繡圖上,沉默片刻後道:“揚州絲錦正好,幫我置辦一批,送去京城。”

落雲這才鬆口氣,“是,小的這就去讓人辦。”

說罷,他便高高興興地出了門。

主仆二人說話間,殊不知另外一邊也有相似言論。

流光忍住想吐槽的心,對他家不怎麽要臉的公子道:“公子,那位王公子分明並不想與您有過多糾纏,您何必湊上去討嫌?”

“他嫌我了嗎?”王晏之一扇子敲在流光額頭,“你家公子玉樹臨風,博學多才,怎麽會有人敢嫌棄我?”

“也就是你這刁奴,膽大包天,竟敢不將本公子放在眼中。”

流光心裏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是是是,都是小的的錯,還請公子原諒小的平時的口不擇言,公子是最好的公子,哪裏是小人所能比的。”

王晏之沒搭理他的拍馬屁,搖著扇子回想自己今日做得怎麽樣。

按理說達到目的,他應該覺得高興的,可想到自己走這一趟,該說的話說了,目的也達到了,應當心情愉悅地離開才是,可他心中卻仍有些許不得勁兒。

思來想去,總算發現症結所在。

他還是沒見到那位東家的麵。

不知他是何樣貌。

為何這般神秘?

神秘到讓王晏之心中覺得,不見便是虧了。

“公子您在想什麽?”身為主子的貼身書童,流光身上肩負著隨時注意主子心情和想法的職責。

此時,他卻有些看不清了。

王晏之沉默片刻後才道:“不過是覺得揚州人傑地靈,區區一酒樓東家,竟然也能有那般才學。”

流光也跟著附和點頭,“揚州是很好,昨日我便逛過街,吃過街上不少好東西,還買了一些特產,讓人帶回京城給春梅姑娘。”春梅姑娘便是他喜歡的姑娘,家中是賣燒餅的,兩家已經說好親事,年底便會成婚。

王晏之聞言一愣,低頭反思了一下,自己似乎從離開京城後,便再未想過京城諸事,包括他那位剛剛定親的未婚夫郎。

雙方也不過是在商議婚事時,王晏之隨家中一同送過禮,之後便沒了下文。

仔細想來,自己這位未婚夫,竟還沒流光做得稱職。

王晏之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你提醒我了,待會兒去幫我也準備一份,京城沒有的,送與家中和謝府。”

流光:“……”公子,您還能再方便些嗎?為自己夫郎置辦東西都要假手於人。

倒不是王晏之刻意怠慢,而是流光細心,凡事交給對方,鮮少出錯,他便習慣了如此,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王公子向來我行我素,從不為誰考慮,能願意在閑暇之餘,試著記掛一下未婚夫郎,已然是極大的進步。

二人剛出明月樓,流光走在身後,低著頭,眼尖得瞧見王晏之腰間一枚玉玨失蹤,出聲提醒道:“公子,你的蝴蝶玉玨呢?”

王晏之下意識摸向腰間,手摸了個空。

……

熱鬧散去,屋中僅剩下謝扶光一人,桌上碗碟已被婢女收走。

謝扶光坐了片刻,便要起身來消食,那桌素食分量雖不多,可對他而言卻已是遠超尋常。

走到屏風麵前,謝扶光腳下仿佛踩到了什麽。

低頭一看,一抹瑩白映入眼簾。

謝扶光一愣,挪開腳,露出物品全貌。

一枚精美的蝴蝶玉玨,蝴蝶有一對,一大一小,穗子一長一短,裝飾得正好。

謝扶光確定它不屬於自己,那麽屬於誰,便不言而喻了。

他正要喚人來,讓人將這枚玉玨送還給對方。

耳邊卻聽見門外傳來陌生的腳步聲。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景弟,冒昧打擾,不知你可曾見到一對玉玨……”王晏之推門進來。

謝扶光下意識要躲於屏風後,然他動作著急,腳下未曾注意,沒有越過屏風,反而踢在了屏風上。

隨著啪嗒一聲巨響,屏風倒在地上。

而王晏之也恰好進門,入眼便是麵上略有幾分無措的明豔少年。

以及他手中那對屬於自己的玉玨。

四目相對,皆是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