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明雨上2

黑色的車子在路上安靜地行駛著,無論是車外的夜景,還是車子偶爾的拐彎變速,都沒能影響車後人的一分一毫。

司機盡職盡責的將車子開到碧海灣,等車在門外停下,他等了片刻,也不見於明清有什麽動作,這才出聲提醒道:“虞先生,到了。”

虞明清睜開眼,看了眼窗外的景物,愣了一下才開車下來。

他站在一棟剛裝修好的樓房外,麵前的樓房沒開燈,院子裏有幾棵枝繁葉茂的樹,配上這夜色,隱約有些陰森。

虞明清抬步往裏走,腳步又頓了頓,轉頭對司機道:“明天不用來接我。”

司機:“好的虞先生。”

虞明清進了門,麵對黑暗毫無亮光的房子,虞明清卻沒有半分害怕或者拘謹。

他打開燈,新房沒有半點有人居住過的痕跡,明明裝修很好,也不是黑白灰,但虞明清依然感到一股死氣沉沉。

他莫名覺得光線很刺眼,便關上燈,整個人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身上的衣服都沒脫,就這麽睡了過去。

睡著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也什麽都不用想了。

“虞明清……”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虞明清循聲望去,正好對上那道身姿頎長的身影。

他身上穿著早上出門時的衣服,濃鬱的墨紫色,與他耳上的紫鑽耳釘極為般配。

昨晚,對方還戴著這枚耳釘被他親過。

他就站在那裏,向來鋒銳桀驁的眉眼難得有些溫和寧靜。

江折意和虞明清,習慣用尖銳的刺麵對對方,這兩年要好一些,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每次見麵都要打架,每次打架都要上床。

後來每次見麵就打架這個習慣改了,畢竟每次吵架都是那些話,都煩了,打起來還疼,都不想再遭這個罪,每次見麵就上床這個習慣倒是留了下來。

難得心平氣和和對方說話的時候,也多是事後。

像這樣麵對麵平靜說話的情況,很少見。

虞明清剛想朝著對方走去,卻見剛才還鮮明且近在咫尺的人,立馬像星沙一般風化散去。

他伸手去抓,隻抓到了一把像沙子一樣的星光,很快,這點點星光便又閃爍兩下後消失。

手中再無半點痕跡。

虞明清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剛剛是在做夢。

房子還是那個房子,黑夜也還是那個黑夜,他覺得過了很久,但實際上勉勉強強才一個小時。

他重新閉上眼,想再夢一會兒,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虞明清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空****的樓房裏,他其實還沒有明確搬來的日期,冰箱裏也就沒有提前準備食物,可他也不想出門,不想叫外賣,不想打電話給家政給秘書。

他完全沒有饑餓感,明明一天一夜隻喝過一杯水,現在卻完全沒有進食的欲望。

這讓他想到了幾年前,剛剛得知自己父母的死訊,得知父母被卷入一場貪汙案中,且基本罪名已定的時候。

無家可歸,無計可施,幾天沒吃好睡好也沒感覺,直到毫無預兆地暈倒在路上,被那時纏著他的江折意給撿到。

可現在沒有人會撿他了。

*

接下來兩天,虞明清都在罷工,一直待在那座空****的樓房裏,也就是這裏住戶之間離得比較遠,互相不會打擾,否則以虞明清這樣白天夜裏都不見人影,更不見燈光,卻偶爾又能聽到動靜的情況,恐怕早有住戶說鬧鬼了。

公司那邊都有陳秘書把控,短時間內出不了什麽問題。

從虞明清設計那些害死他爸媽的人一個一個走上末路後,就沒人再敢小瞧他。

幾年前,還有人見他這位虞家少爺落魄,淪落到給以前看不上的江家紈絝做情人,明裏暗裏,當麵背地裏,沒少奚落他。

畢竟虞明清從前看不上的豈止是江折意,他是對所有虛度光陰不求上進花天酒地肆意妄為的豪門公子都看不上。

一朝跌落地獄,當然是想報仇的都來報仇了。

虞明清要是什麽都不管,那他隻要一直縮在江折意的房子裏,那些人也不能跑到他麵前對他說難聽的話,但他還有自己要做的事,當然不可能與世隔絕。

江折意又不能天天24小時護著他,那會兒沒少人來找他麻煩。

後來他的事業有了起色,說這些話的人漸漸少了。

直到那些害過他父母的人,一個一個,下馬的下馬,下獄的下獄,雖然明麵上看不出來,但處處都透著虞明清的痕跡,明顯是他的手筆。

那時開始,才有人發現,這位從前□□,相信正義的虞家少爺,如今手段竟然這樣狠辣又縝密。

那些人害死虞家夫妻,毀了虞明清的從政之路,以為這樣就能高枕無憂,便沒再針對虞明清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免得動作太明顯,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卻萬萬沒想到,他們絕了虞明清的從政可能,卻隻是解除封印,放出了一頭野獸。

野獸捕捉獵物,都要大膽心細,心思縝密,且出招見血。

一心政途的虞明清是個清正守法的好人,可從商的虞明清卻比向來被罵無奸不商的商人們更多一分狠辣,每天都在法律邊緣瘋狂試探,偏偏又抓不住他的把柄。

時至今日,已經無人敢對虞明清不敬,甚至連他和江折意的事,也開始有人說江折意眼光好。

曾經那些得罪過他的人,都不用他親自出手,便有人幫他收拾了,放棄的放棄,流放的流放,又為他的名聲添了一筆。

至於心裏有沒有人暗暗罵,虞明清明明已經不需要江折意,卻還和對方攪和在一起是不是有病,那就無從得知了。

車禍後第四天。

一大早,虞明清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虞先生您好,我是江先生的律師,江先生臨終前曾委托我處理他的財產,其中有一部分和您相關,如果可以的話,麻煩您抽空來一趟律所辦理一下手續。”

下午,把自己收拾好,好歹看不出狼狽的虞明清出了門。

半個小時後,車子到達指定律所。

等到進去後,虞明清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看到了一個並不意外的人。

江淮鶴見他到來,眼裏沒有半點意外,隻淡淡說了句,“來了。”

隨即他轉頭對律師道:“人到齊了,開始吧。”

虞明清在他對麵坐下來,律師將自己擬訂好的合同交給兩人。

“這上麵都是江先生的財產羅列,兩位可以先確認一下。”

沒人動。

律師專門為有錢人工作,有錢人中為了財產爭得你死我活,當著他的麵打起來的也不是少數,像眼前兩人這樣,仿佛對遺產絲毫不感興趣的人,也是少見。

“既然兩位都認為沒問題,那就看合同吧。”

律師坐了下來,“江先生臨終前,將……”

“他什麽時候立的遺囑?”

從來這兒後,一言不發的虞明清,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律師頓了頓道:“八年前立的遺囑,之後都是在原來的遺囑上進行修改。”

虞明清低頭,視線落在自己麵前那份財產清單和合同上。

眉目平靜,看不出半點喜怒。

“最近一次修改是什麽時候?”

他問了個律師沒有準備的問題,大約是沒想到他會問這一句。

“……是三天前。”

江折意去世那天。

“早上?”虞明清神色冷淡,無法窺探他的想法。

“是。”律師點頭。

虞明清:“車禍發生後?”

律師擦了擦額頭的汗。

虞明清問得咄咄逼人,明明他沒說謊,可對上虞明清,總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最終遺囑什麽內容?”虞明清終於收回他咄咄逼人的氣勢。

律師微微鬆了口氣,繼續給他們介紹合同裏的內容。

“江先生將所有不動產,包括房子,房子裏的東西,車子,珠寶首飾黃金……都按價值平均分給他戶口本上的家人。”

虞明清麵不改色。

哪怕按遺囑上說,他和江折意住過的房子,睡過的床,甚至院子裏種的花,都不屬於他,而是擁有了新的主人,虞明清仿佛也不在意。

“至於其他包括存款股票基金分紅……等資產,都留給虞明清先生。”律師說完了遺囑的另一部分。

江折意把所有屬於他的、他使用過、和他有關的實物都從虞明清身邊帶走了,隻留給他一堆冷冰冰的數字。

會客廳內陷入了寂靜,律師心裏也暗自打鼓,生怕眼前這兩個人剛剛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打起來。

畢竟江折意死了,卻把他的大半資產都留給了生前的一個情人,甚至都不是伴侶,而他真正的家人,隻能得到一些價值有限的不動產。

換了他,他肯定不願意。

短暫的沉默過後。

“簽哪裏?”虞明清沉聲道。

啊?

律師一愣。

“簽字,簽哪裏?”虞明清又問了一遍。

律師這才反應過來,一邊心說這麽幹脆嗎?一邊忙給他指了位置。

轉念一想也是,又不是什麽負債繼承,麵對這麽多白撿的財產,他當然也願意要。

律師是這兩年才從前輩手中接手這份委托的,他對江折意和虞明清的了解隻在明麵上,並不深,自然也不知道兩人之間複雜又諱莫如深的糾葛。

簽完字後,虞明清丟下一句,“之後我會讓我的律師來接手後續。”

說罷,起身就要離開。

律師看了看虞明清,又看了看正在悠悠喝水的江淮鶴,總覺得這場遺產分配的勝負者反了。

否則怎麽會接受了大部分財產的虞明清像個狼狽逃離的失敗者,而隻得到不動產,且還要和家人均分的江淮鶴像個高傲的勝利者?

律師一時心裏摸不清頭腦,不過麵上沒表現出來。

“虞董。”江淮鶴出聲叫住他。

虞明清腳步一頓。

“景苑應該還有一些屬於你的東西,趁著今天還有時間,不如就去一趟,免得以後我讓人收拾房子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的東西給扔了。”

……

“知道了。”

眼見虞明清已經走到門口,江淮鶴聲音裏沒了剛才的隨意,反而有幾分認真道:“現在天熱,小意說他不想見到自己腐壞的樣子……昨天早上,他已經火化完畢。”

虞明清的手扶上了門框,緊扣著門框的手還在輕微顫抖。

修長的西裝褲下,包裹著的那雙長腿本該那樣有力。

他卻有種自己連這道門都走不過去的感覺。

江淮鶴沒看他,頓了頓繼續道:“三天後,是小意的葬禮,你要是願意,也可以來送送他。”

過去幾年,虞明清從未上過江家的大門,如今第一次去,竟然是去參加江折意的葬禮?

虞明清心裏忽然生出一股荒唐感,覺得世間緣分都可怕又荒謬。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鬆開扶著門框的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這裏。

他的身影看不出半點問題,明明這幾天他幾乎沒怎麽睡,飯也沒吃幾口,卻依然不失那份風姿和氣度。

無人能從他平靜的表麵,看出他內裏的深淵與洶湧。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幾人眼前,江淮鶴也沒能從虞明清那裏得到任何關於江折意葬禮的回應。

既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就好像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不知道。

*

虞明清坐上車,頭也不抬地吩咐:“回景苑。”

司機想到他是來聽遺囑的,想必也見到了江淮鶴,那去景苑應該是提前打過招呼的。

果不其然,車子開到那裏,沒再被攔下,而是被順利放行。

隻是到了那棟別墅,卻見裏麵已經有人守著了。

是江淮鶴的人。

“虞先生,江先生說,您可以帶走屬於您自己的東西。”

以江家的能力,想要知道這別墅裏哪些是屬於虞明清的,哪些是江折意的,並不難。

重新走進這裏,踩在腳下的地上,虞明清有些許恍惚。

曾經的他來得不情不願,滿心憤恨,既恨江折意,更恨自己。

那時候的他哪裏能想到,這裏竟然也有他想來不能來,想回不能回,想留不能留的一天。

房子還是之前的模樣,這很正常,畢竟距離他還住在這裏的時候也不過幾天時間。

可就是這短短幾天,卻仿佛經曆了天地變換,滄海桑田。

明明都是同樣的環境,無論是院子裏的枇杷樹,秋千,還是小花園裏盛開的小茉莉和三角梅,都和之前沒有絲毫變化。

走在這裏,虞明清卻再也找不回曾經的感覺。

江淮鶴的助理遠遠站在他身後,提醒道:“虞先生,您收拾東西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隨時叫我們。”

“不需要。”隨口丟下一句,虞明清便進了屋,並且在他們進來前,將門關上。

他站在大客廳裏,微微閉眼,感受著房子裏熟悉的氣息。

他試圖在這些氣息裏尋找什麽,品味什麽,留住什麽,可最終都是枉然。

他隻能貪戀地呼吸著這裏的空氣,這一片曾經被他和江折意共同呼吸過的空氣。

客廳裏有江折意沒吃完的零食,有被他不小心丟在地上的抱枕,有他喝了半杯的水……

處處都是他的痕跡。

越是看,越是想,便陷得越深。

雖說這房子都是他們在住,但要說待得時間越多,留下的回憶和痕跡越多的,還是樓上的主臥。

那個從他住進來,就從沒離開過的房間。

虞明清手扶在門把上,卻發現這門之前就沒有關上,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入眼就是一個小客廳,客廳裏有一個很長很寬大的沙發,一次橫躺上兩個人都沒問題,皮質的,很容易擦洗。

虞明清以前還懷疑過,江折意是不是就是為了能在沙發上**,才會選擇這樣的沙發。

之後他不懷疑了,那就是事實。

現在的沙發上都還留有他們那晚的衣物。

虞明清將它們撿起來,和丟在其他地方的髒衣服一起丟進洗衣機。

聽著洗衣機運轉的聲音,他恍惚有種一切都沒變,他還在這裏住,而那個人也還在的錯覺。

仿佛下一刻對方就會突然從背後襲擊自己,咬住自己的後頸。

虞明清開始打掃整理房間,將沙發上、落地窗前、浴室、**……他們拆了後隨手丟掉的套子撿起來丟進垃圾桶,拿著拖地機將地麵都清洗幹淨。

將床鋪整理好,烘幹後一直沒拿出來的衣服都整理放進衣櫃裏。

一個小時,他確實在收拾東西,卻不是將屬於他的東西收拾整理進行李箱,而是將房間收拾幹淨,恢複平時的模樣。

他打開窗戶,熱浪對著他瘋狂襲來,虞明清微微迷眼迎接,像是在被人擁抱。

窗台上有個遮陽傘和一杯沒喝完的咖啡。

咖啡已經幹涸在杯子裏,杯子邊緣隱約還印了一個唇印。

江折意身上有很多無傷大雅,但是對潔癖症強迫症的人來說很煩的小毛病。

比如用過的東西永遠不知道放回原處,吃的東西喝的東西經常吃不幹淨,總要留一點,仿佛這樣就能證明,他並不喜歡那些東西,沒有貪婪到想吃幹抹淨到最後一口,這是他的一點堅持,對他而言,也是修行。

江折意這輩子吃過最徹底的東西,應該就隻有虞明清。

那是他無論有多努力壓製,也無法擺脫的欲望和貪婪。

隻要被他尋到一點機會,就會抓住那一點機會將虞明清撬開。

不知道是不是人走後,對於他的記憶才越來越清晰。

明明虞明清從未回憶懷念過過去,如今回想起來,他卻發現,有關於和江折意在這棟房子裏的點點滴滴,他都能一一回憶起來。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卻見指針已經指到了下午四點。

江淮鶴給他時間收拾東西,但顯然不會讓他拖延時間永遠賴在這裏。

他開始貪戀地看著這裏的一切,試圖將每一個地方,每一段回憶都清晰記住。

隻是他很快就發現,他的記憶裏,大半都是他和江折意怎麽在這裏廝混。

江折意喜歡用什麽姿勢,喜歡什麽頻率,他什麽樣子最好看最誘人,怎麽做能讓他又爽又疼……

如此種種。

不是虞明清腦子就隻裝的下這些,而是他忽然發現,他們之間,大部分回憶,都是這些。

他不喜歡江折意,卻喜歡和對方上床時忘記一切,短暫被身體本能的欲|望掌控的輕鬆和愉悅。

江折意也不喜歡他的清高,每每對著虞明清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就會怒氣上頭,和虞明清針鋒相對,語言尖刺,但他又喜歡的身體,喜歡那種極致的快樂。

一來二去,上床似乎成了他們最簡單最輕鬆的解決矛盾的方式。

後來甚至開頭你來我往的爭吵都懶得吵了,直接跳到後半段進程。

竟也沒產生太大的問題。

虞明清有點累。

這段時間他什麽都沒做,身體和心卻從未得到休息,早已經疲憊不堪。

之前都還能撐著,到了熟悉的地方,能讓他心安的地方,他的精神一下子鬆懈下來。

他躺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在屋子裏江折意留下的氣息中,沉沉睡去。

一陣暖風吹來,帶著江折意的氣息,恍惚間,虞明清仿佛見到了江折意。

他抱著自己。

*

樓下

江淮鶴帶來的人問江淮鶴的助理,“這天都快黑了,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助理往門口看了一眼,“江總說,等他自己出來,咱們不用管。”

“要是等累了,可以先回車裏休息。”

幾人看了一眼,說道:“那還是繼續等,反正都等到這個點了。”

“你們說,那位隻有一個人,還不讓人幫忙,他能收拾多少東西?還不會是故意想待得久一點,才隻自己收拾,不讓我們幫忙吧?”

助理看了看緊閉著的門口,“誰知道呢。”

晚上八點。

當虞明清緩緩清醒,睜開眼時,恍惚間分不清現在是晚上還是早晨。

他看了眼時間,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手表上隱約顯示著時間。

猛烈的風從大開著的窗戶灌進來,不至於將虞明清吹動,卻把他吹清醒了。

他想起了這裏是哪裏,也想起了自己本來應該做什麽,更想起了自己沒多少時間可以留在這裏了。

他從沙發上起身,剛睡醒的身體卻卻有些懶散且不聽使喚。

一不小心滾落在地,更一不小心撞到了茶幾的一角。

虞明清皺著眉,扶著腦袋在地上坐了會兒,那股子暈眩感過了好一會兒才散去。

“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

“虞先生,您在裏麵嗎?需要幫助嗎?”

是江淮鶴的人。

虞明清沒說話。

他隨意一瞥,借著月光看見了茶幾上被人抽剩下的半截煙。

熟悉的煙,熟悉的牌子,熟悉的人,熟悉的手指。

他眼前好似浮現出那人指尖夾著這根煙,動作悠閑,輕輕吸了一口,又湊過來吻他。

虞明清皺著眉將他的頭推開,低頭銜住一顆紅豆。

江折意嘴裏的煙嗆住了自己,一下子接連咳個不停。

虞明清看了那截煙片刻,隨後將它撿起來,回憶著江折意的動作,將它夾在指尖。

隻是他到底從前從未抽過煙,也沒學過這種動作,就算照著記憶學,也學不出江折意的那份風雅愜意的姿態。

反而有點像偷偷學抽煙的小孩子,稚嫩又好笑。

打火,點煙,待香煙燃起火星,虞明清便含著煙頭,淺淺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虞明清被煙嗆得眼裏湧現了生理淚水,他卻沒鬆開那根煙。

等緩和下來,他又繼續吸了第二口。

“咳咳……”

接著是第三口、第四口……

虞明清從小就聰明,學什麽都快,學習是,政治是,商業是,現在抽煙也是。

半截煙還沒抽完,他便已經能不再咳嗽被嗆,動作甚至染上了幾分嫻熟。

如果對著鏡子,虞明清還會發現,他動作有些眼熟,有幾分像江折意的模樣。

坐在沙發與茶幾之間的角落,虞明清慢慢抽完了這半根煙。

當火星燙到指尖時,他才將煙頭丟進煙灰缸裏按滅。

屋外的動靜越來越大,已經有人想著要不要將門踢開。

門卻忽然從裏麵打開,虞明清帶著一身煙草味從屋內走出來。

“走了。”

說罷,他便沒再看這些人一眼,徑直下了樓。

幾人麵麵相覷,他們看著虞明清消瘦的背影,喊道:“虞先生,你的東西……”

“隨便。”

虞明清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裏,他坐上車,車子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他離開時兩手空空,什麽也沒帶走。

還把自己也遺棄在了這裏。

隻帶走了一身屬於江折意的煙草氣息。

……

【看著麵前的人,江折意吸了一口手裏的香煙,姿態愜意。

看著虞明清皺著眉扭開頭,動作嫌棄,江折意原本的愜意忽然散了個幹淨。

他壓著怒氣冷笑,“怎麽,虞少爺來都來了,倒是瞧不上我這樣不學無術的紈絝了。”

他故意將自己抽過的煙拿到虞明清麵前,非逼著對方吸一口。

虞明清越是拒絕,越是厭惡,他便越是強硬。

虞明清煩透了他這副非要把人帶壞,仿佛要對方和他一起沉淪,否則就是看不上他的姿態。

按著江折意的手將煙在煙灰缸裏按滅。

將人壓在沙發上,用力一扯,衣服的扣子崩落在地。

低頭在他胸前咬了一口,盯著江折意的目光既凶又冷,恨聲道:“你不就是想要這樣嗎?”

他得逞了,也被揍了。

之後兩人三天沒下床,渾身都痛,江折意屁股痛,虞明清……

虞明清差點失去做情人的工具。

沒人告訴他做這種事是兩個人的折磨,尤其是雙方都不怎麽配合的時候。

小說害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上夾,到時候看情況更新,有可能會放到後天晚上更兩章,所以明晚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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