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路上都沒有休息,容煬到底不忍心,中途在加油站和傅寧辭換了位置。導航的目的地在西北的一個小城,他們在第二天晚上到達了哪裏。
過了省際線,景物漸漸不同起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戈壁灘,連接著遠處浩瀚的星空。他們從繁華的城市穿過,導航上已經顯示結束了。傅寧辭把容煬從駕駛室換下來,又一直往城外開。
“到底要去哪裏?”
“去能暫時把你藏起來的地方。”傅寧辭看著路燈下的路牌,他也隻來過一兩次,中途還拐錯了一個路口,又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那是兩排公寓房,不知是太晚了還是本來就沒有多少住戶,亮燈的房子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家。傅寧辭在其中一棟停下,刷了門禁卡,一直拽著容煬的手把他帶到三樓,開門進去。
這是間裝潢很簡單的兩居室,家具上蓋著遮灰的白布,但揭開也沒有多少灰塵,顯然主人離開不久。
“研究院配的房子,實驗基地在前麵大概十公裏吧,我爸媽他們每個月都會有幾天在這裏住。大多數時候還是在剛才經過的市裏。”傅寧辭把白布全部收起來,順口解釋道,“不過他們這段時間不會過來,前天晚上的飛機回楓江了。”
容煬語氣冷漠道:“你也應該回去。”
“我當然應該回去啊。”傅寧辭說,“我上次還說春節帶他們見兒媳呢,結果你給我來這麽一出。”
容煬抬手壓了壓眉心:“傅寧辭,我們不是同路人,我一直都在......”
“你一直都在騙我。”傅寧辭很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他道,“是這一句吧?”
傅寧辭苦笑一下:“現在不也是嗎?容煬,我也再說一遍,你不用故意惹我生氣,我不可能這樣拋下你。有什麽苦衷,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問題不行嗎?就算你是天魔,我也不相信擺在我們麵前的就一定是死局,總會有辦法的。”
容煬不答話,兩人僵持幾秒,傅寧辭投降似地舉了一下手:“我先弄點吃的,你再想一想,當我求你了,好嗎?”
傅寧辭路過城鎮時,隨便在超市買了一堆速食。現下找出鍋來燒了水,丟了一整袋餃子進去,等悉數浮起來,又打了兩個荷包蛋。
他不敢耽誤久了,一麵煮,一麵還盯著客廳裏的容煬,前後統共隻花了十多分鍾。端出去,容煬還跟個雕塑一樣全程坐連姿勢都沒有換過一個。
“過來吃飯。”傅寧辭道,見容煬沒有要動的意思,放下筷子走過去,按住他的肩。容煬動了一下,傅寧辭堅持加重了力氣:“是真的討厭我嗎?碰你都不行了?”
容煬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眸光。
“好了。”傅寧辭勉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裝的,但我是真的餓了。這種時候,就不用我陪著你一起演絕食的戲碼了吧。”
他語氣還是和平時無異,但眼下帶著淡淡的青色,仍然彰顯出他的疲憊。僅僅兩天時間,傅寧辭麵頰都好像凹陷下去一點。容煬抿了抿唇,還是坐到了餐桌前。
傅寧辭以前在家裏少爺當慣了,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後來回了民研局從家裏搬出來也基本靠外賣和半成品過活。自從容煬回來,他就更是再沒進過廚房,一個多月沒沾過陽春水了。
現在手忙腳亂弄出來一頓,咬了一口,基本熟了,才放下心來。傅寧辭說餓了,其實也沒什麽胃口,對麵容煬也一直沒說話,安靜地一個個往下吞。
一頓飯吃完,氣氛卻完全沒有緩和。
這都是些什麽事,傅寧辭頭疼地想,不過還是打起精神來,見容煬吃得差不多了,要起身,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我們聊一聊,行嗎?”
容煬撇過頭,傅寧辭傾身越過餐桌,另一隻手捏住他下巴,把他頭轉過來看著自己:“容煬,你不能一直對我沉默吧?你要是沒考慮好,我可以再給你時間,沒有關係.....”
“你讓我說什麽。”容煬掙脫他的鉗製,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傅寧辭看他又是一臉不配合的樣子,煩躁地抓了一下額發。他一路上都在想,容煬似乎和杜若恒描述的有些不一樣,中間隻怕還有什麽隱情在。前麵這麽長的時間都可以相安無事,隻要容煬不再主動出手,把事情說清楚,想辦法讓杜若恒放他一馬也不是不可能。
傅寧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一理思路:“我們從頭來講,那個祿存星君說,他記得以前的事情,你是天魔,當年也是你……”
“是我。”容煬漠然打斷他。
“你能不能等我說完?”傅寧辭被他一梗,按著眉心,“你不用一直和我強調自己是天魔,又不是什麽光彩的稱呼,你上趕著認什麽?我還能和你爭嗎?”
容煬僵了僵,仍是垂下眼,沉默著。
傅寧辭重重地呼了口氣,拖過一把椅子坐到容煬對麵,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祿存說的是你,我知道了。其它幾個星君的記憶真是你改的?祿存的為什麽沒改?……行吧,這個問題不重要你現在不回答也沒事。我再問你,若恒姐說的那個天魔,就是在我們誕世前,她見過的那個,也是你嗎?”
容煬並不理會他,傅寧辭隻能耐著性子,一邊看他的神色一邊猜測:“不是對不對?是天魔不止一個,還是,你是他的某一種傳承……”
他自己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但容煬始終一言不發,不承認也不否認。
“容煬。”傅寧辭溫聲和他商量,“我現在隻問你這個行不行?這裏也不是絕對安全,若恒姐隨時都有可能找來,我總得想辦法和他們談吧?或者,你不是一直沒恢複,你告訴我要怎麽調養也行……”
他看著容煬蒼白的臉色,還是心疼,想要摸摸他的麵頰,容煬一扭頭避開了。他冷漠而又堅決地抽出手來:“你什麽都不知道。”
傅寧辭看了他兩秒,短短的幾個字像是刺穿了他的偽裝,脾氣再也壓不住了,一抬手掀了桌子:“我他媽當然什麽都不知道!因為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桌上的碗碟都被帶得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瓷器發出清脆的響聲,殘片落得到處都是。
一片碎瓷貼著容煬的手背劃出一道白痕,容煬似乎絲毫不為傅寧辭的怒氣動容,仍是淡淡道:“你不用知道。”
“好,好,我不用知道。”傅寧辭冷笑一聲,站起身,摔門進了臥室。
那扇門抖了幾抖才定下來,傅寧辭坐在床沿上支著頭,手上青筋暴起,半晌都沒有平複下來。
要瘋了。傅寧辭想,忽然察覺到門外似乎沒有動靜了,急忙又拉開了門。
還好,容煬還在客廳,安靜地收拾著滿地的狼藉,聽到開門的聲音動作頓了頓但沒有回頭。
傅寧辭靠著門框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去衣櫃頂上找了被褥鋪床。
鋪好被子,時間已經劃過了十二點。容煬把地掃了,大概是傅寧辭太用力,那張實木桌撞著地板,中間出現了一道裂縫。
傅寧辭想著什麽時候得給他爸媽發個信息,免得他們從楓江過了年回來以為遭了賊了,自己不回家的事也得找個理由解釋,他們都是普通人若恒姐應該不至於去找他們……
傅寧辭眼前還有一堆的事情,卻都隻能暫時先拋在腦後。
他見收拾得差不多了,捏著脖子偏了偏頭,走過去抓了容煬的手,把他拉進臥室,猛地往**一推。趁著容煬那下沒來得及站起身,半壓著他,眼疾手快地掏了副手銬出來,將他銬在了床頭的柱子上。
這玩意兒當然不會是舒赫準備的,民研局的外勤有倒是不奇怪,容煬實在沒想到傅寧辭也會隨身帶著。
“我刻了符咒的,你別亂掙,傷著你。”傅寧辭站起身,看著容煬道,“今天就先這麽睡吧,我知道不太舒服,你也讓我很不舒服。你要是睡不著就好好想想,怎麽和我交代……我考慮好了,現在哄也哄了,勸也勸了。時間不等人,你再這麽油鹽不進,我也不可能一直縱著你沉默下去,最多等到明天早上,你要是還不說話……”
傅寧辭笑了一下,但眼底沒有笑意:“別說你沒恢複,我乘人之危。讓人開口的辦法多得是,總會有一個能對天魔有效,你說對不對?”
容煬微蹙著眉頭,傅寧辭俯身在他眉心親了一下:“睡吧,有事叫我。”
傅寧辭轉身回了客廳,不知道容煬什麽感覺,一番話說完他自己倒是覺得渾身不舒坦。
利誘沒用,也不知威逼有沒有效果。的確有讓人主動說話的符咒,問什麽答什麽。但一來,對天魔有沒有作用,傅寧辭還真沒底,二則,他也不舍得往容煬身上用。
傅寧辭重重揉了揉臉,疲憊地靠著沙發坐下,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臥室裏的情況。容煬依著床頭坐了一會兒,吊著一隻手,拉過被子轉身朝著牆壁睡了。
傅寧辭在客廳坐了一個多小時,看容煬一直沒有動,想著他已經睡著了,才又緩緩地走回臥室。
傅寧辭屈膝撐在**,去看容煬的手腕。紅了一點,但沒有破皮。他輕輕吹了一下,將手銬從柱子上解開,另一端拷在了自己手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躺下去,從背後抱住了容煬的腰。
“老這樣什麽都不說,我又不可能害你......”傅寧辭歎了口氣,吻了下他的後頸。本來沒打算睡,漸漸地,倒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
容煬睫羽輕輕動了動,聽身後傅寧辭的呼吸聲平穩下來,睜開了眼睛。
你當然不會害我。容煬想著,一寸寸摸著傅寧辭的指節,從來都是我害了你。
傅寧辭是被樓下車輛駛過的聲音驚醒的,他看著眼前略顯陌生的環境,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是在哪裏。
他支著手臂坐起來,揉了下眼睛。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自己右手上還銬著手銬,另一端卻是空的!
“容煬!”傅寧辭手忙腳亂間都忘了自己是把鑰匙放在哪了,最後隻能直接用天樞砍了。
他加在上麵的符咒完全沒有被損壞,傅寧辭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咒對容煬一點作用都沒有,也顧不上思考這個問題。在屋裏慌亂地找過一圈,唯一知道的是,容煬的確不見了。
“靠。”傅寧辭在客廳中央站了兩秒,一拳砸在牆上,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拉開門衝了出去。
離開的國道隻有一條,附近也沒有小路。傅寧辭一路速度飆到將近兩百邁,導航儀一直提醒超速,又被他直接關掉。
傅寧辭感覺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從知道容煬是天魔這麽久,他覺得自己一直在忍耐。但直到現在,才是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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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傅寧辭的父母前幾年調到了西北的研究院工作:第五章 提到過。(我知道你們一定忘了(善解人意.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