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閣樓出來之前,衛順成警告鍾霄道,這些還留著的法器不能再賣了,已經賣了的也得想辦法收回來。再讓他準備一份買主的名單,年前得交到北局去。

鍾霄一臉肉痛的表情,少賺錢簡直能比剝一層皮更受罪。不過對比起來,旁邊站著的幾位還是更可怕一些,所以縱然千般不願意,也隻得點頭,又問道,“午飯也已經準備好了,幾位星君要不要......”

“我們看著這麽能吃?”剛剛引得楚晴都動怒了,衛順成更是沒好氣,脖子上掛著的刀形墜子似乎放大了一點,再這麽發展下去有隨時能被他拿下來砍人的趨勢,“少弄點這些破事出來比什麽都強,真當年底局裏揭不開鍋專程到充華來吃你這口飯?”

鍾霄也不好反駁,諾諾不敢言,心裏還計算著要賠給客戶的違約金。

“飯就先不必吃了,這早飯過了也沒多久。”傅寧辭總算在衛順成罵人的間歇找出空來**去話,“煩你找個安靜的房間,我們開個短會。”

傅寧辭遞個台階,鍾霄便忙不迭地借坡下了。趕緊叫來住家阿姨把書房的暖氣開了,雖然說了不用飯,也還是讓廚房準備了茶點送到書房來。

“那星君慢聊,我就先出去不打擾了。”鍾霄等他們坐定,想著總算能離遠一點,傅寧辭又開口道,“鍾總可別走遠了,指不定一會兒還有事麻煩你。”

鍾霄愁眉不展,嘴角能垂到地上去,“貪狼星君,我能說的真的全說了。”

傅寧辭笑笑,容煬抬眼看鍾霄一眼。鍾霄咽了口唾沫,暗中把嫡係的人罵了千萬遍,恨不得全部拖過來剮了才好,現在也隻能道,“行,我就在外頭侯著,星君有事就叫我。”

“雖然是聯合辦案,但畢竟是在北局轄地。要怎麽處理,還是你們先說。”傅寧辭待他關上門,揉揉眉心道。

“還有什麽好說的。”衛順成憤憤然道,“人證,物證俱在,我讓局裏派人把嫡係的人抓回去再說。他們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拿鬼魂來煉製法器,就算是下了阿鼻的鬼仙,也不至於受這種折磨......”

傅寧辭沒說話,隻是瞥了一眼楚晴。

楚晴從剛剛的憤怒中緩過來,喝了口茶對衛順成道,“隻怕是不妥,你仔細想一想,拿鬼魂煉製法器一事,你我都做不到,他們又是怎麽知道的?這些邪術,總得找到源頭,徹底銷毀了才好。貿然就抓了,如果他們抵死不說,又該怎麽辦。”

“邪術或許就是從鬼族來。”靜靜坐在一旁的容煬忽然開了口,見傅寧辭也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便輕聲道,“你早上不是和我提過一句,嫡係天生陰陽眼,隻怕是祖宗裏有鬼的緣故嗎?”

傅寧辭早上進飯廳前是和容煬簡單說了下案子的情況,如今容煬這麽一點,便領悟過來了,“還真是有可能。”

“那就直接叫了鬼仙來問?”

楚晴說完,自己卻又先搖頭,“不,這也不行。案子雖然一開始是從錄鬼簿上發現的端倪,但掌管錄鬼簿的鬼仙就那麽幾個,其餘的,恐怕根本不知道大批鬼魂無故消亡一事。要是現在打草驚蛇,就怕證據還沒找到,管錄鬼簿的想著自己難辭其咎,索性把事情鬧大,胡亂煽動,先給民研局扣一頂監管不力的帽子拖咱們下水,到時候也難處理。”

衛順成冷靜下來思索片刻,也知道剛剛直接抓人的想法衝動了,“那要不還是我們先去嫡係走一趟,事情摸摸清楚再抓人。”

“邪術一事,我等會兒給姚姚打個電話,讓她先派人暗中去鬼族查。能查到當然好,查不到,我們去了嫡係再想辦法。”傅寧辭想了想說,“另外,嫡係的蹊蹺也不止這一件,按鍾霄的說法,他們人脈實在單薄得可疑。”

“喪盡天良還想兒孫滿堂?”衛順成嗤笑一聲,抓了幾顆花生咯嘣嚼了。

“可這卻是常態。”楚晴垂下眼,輕輕歎了口氣,“作惡者榮華享盡,行善者病入膏肓。世間因果輪回哪裏就真的一一對應了,就算我們身為星君,也不過勉強維持天地秩序,其餘的……”

“其餘的能管多少就管多少。”傅寧辭寬慰她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是混沌初開就定下的法則,就算女媧尚在也無從改變。否則她造人補天有大功勞,哪裏又該消散大荒?我們能做的,就是行己事,聽天命,不要讓一切變得更糟,也就不負先聖所托了。”

正忙著給客戶打電話就違約金討教還價的鍾霄又被叫了進來。

他心裏正對嫡係恨得牙癢癢,也不管是不是有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嫌疑,聽傅寧辭說要去一趟嫡係,便連連點頭,大讚星君英明。

“你先和他們聯係一下,也別說是查案子,就是個例行的檢查。”

鍾霄一麵暗地裏誹謗你們的例行檢查能把命都查掉半條,一麵又道,“還是星君考慮得周到,那我立刻送封信過去。”

“送信?”衛順成問,“沒電話?”

“沒有。”鍾霄吩咐人取一隻鴿子來,“一貫都是用信聯係的,不過這鴿子認路,飛得也快,一天就能飛了來回。”

衛順成看他拿過來的鴿子,漆黑的毛,猩紅的眼睛,不像鴿子,像烏鴉,“這鴿子也是嫡係給的?”

鍾霄點頭,他便笑了,“死人骨頭養大的,當然比一般鴿子飛得快了。”

鍾霄從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是什麽稀奇品種,一直當成寶貝。手一抖,鴿子差點飛出去,被容煬眼疾手快地抓著脖子又扔回了他懷裏,鍾霄再害怕,也隻得咬牙捧著。

傅寧辭皺著眉找了張濕巾給容煬擦手,想了想道,“不如我們先去,出發了再送信去通知一聲。免得現在遞封信說要去檢查,他們要回信說不方便,難道還慢慢商量?鍾總,你應該知道去嫡係老宅的路吧?”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鍾霄捧著鴿子,動都不敢動,聲音僵硬地說。

“那法器平時是怎麽拿到這裏來的?他們送過來?總不能走順豐吧。”衛順成毫不客氣地說。

“這倒不是。”鍾霄道,“是定好了時間,我們派人去一個山腳取。那山導航上都能找到,嫡係的人也就住在那山裏。不過進了山該怎麽走……哦……”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門,匆匆出去,又拿了卷羊皮進來,“祖上倒是留了張地圖,但也快百年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變化。”

容煬接過來看看,還算清晰,便遞給傅寧辭道,“勉強能用。”

傅寧辭點點頭,和楚晴與衛順成商量道,“那我們這就走吧,都知道是哪個山頭了,又有地圖,找一找,總也差不了太遠。鍾總,你信上也知會一聲,就說我們已經出發了,他們要是方便的話,派個人到山腳接一接。”

那座山雖然也在充華市,實則比從北局到鍾家的路程還要遠,路況也糟糕。他們連午飯都沒吃,一路上換著開,淩晨一點才到達了山腳。

山腳一個人都沒有,其實不止是這裏,從前麵五十公裏左右,路邊原本稀疏的住家就徹底消失了,這段路估計都是旁支的人為了來取法器自己修的。

四麵八方都寂靜無聲,夜晚在這裏似乎要格外黑,明明沒下雨,天上也連星星都看不見一顆,唯一的光源便是他們的車燈,也沒見到嫡係的人。

傅寧辭和容煬下車去找上山的路,找了半天,才總算看到一條小徑。

“車隻怕是沒法開上去。”容煬皺眉說。

傅寧辭抬手敲了敲鼻梁,苦中作樂道,“隻怕兩個字實在是太委婉了。”

這條路寬估計還不到一米,連石子都沒有鋪一點,就是條土路。兩邊雜草極其茂盛,長得能半人高。傅寧辭不禁懷疑這壓根不是條正經修的路,是人走出來的。

無奈他和容煬又往前麵繞了一段,再也沒有發現比這更像路的東西,隻得回去叫楚晴和衛順成,簡單收拾了些行李。四人便沿著那條窄窄的小徑往上走。

山路當真走起來,才發現比想象的更加麻煩。大概是前些天下過雨的緣故,路上格外泥濘,天氣冷,有些地方又結了冰,稍不注意便滑。

不過四人體力都還不錯,就是楚晴看著柔弱,也是能徒手掀翻兩個壯漢的。雖然路不好,一路上也沒歇過,隻偶爾在岔路口停下來看看地圖。

傅寧辭原本擔心容煬凡胎肉體不比他們有靈力傍身,再加上前一晚趕了路,一直也沒好好休息,走起來會吃力。幸好容煬麵色雖然一直有些白——他自己解釋是風刮的,其它倒沒什麽,呼吸聽著比自己還平穩,傅寧辭也慢慢放下心來。

就這樣走了一個多鍾頭,容煬忽然停住了腳步。那時他剛好走在最前麵,這一來,傅寧辭他們也就都停了。

“怎麽了?”傅寧辭問,然而容煬還沒答話,他自己也聽見了。原本寂靜無聲的山穀裏,漸漸有了聲音,說不出的詭異卻又仿佛在哪裏聽過。

“看那邊。”容煬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遠處的山林中,正有依稀的星星點點的紅光朝他們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