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容煬從樓上走下來,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傅寧辭的手。

“什麽事都沒有。”傅寧辭趕緊把光潔如初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血厚著呢,掉層皮都能長出來。”蘇姚姚隨口道,將自己的銀鈴收回來,畫軸慢慢拉開,畫麵上的梅樹已經倒落,紅梅滿地都是,女子白色的鬥篷也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張傅寧辭不久前才見過的臉,上麵有紅色的痕跡,那是從眼裏流出的血淚。

“這是何苦。”蘇姚姚輕輕晃動著手腕,鈴聲陣陣,她閉上眼睛,念起咒語。

傅寧辭慢悠悠地喝著變得溫熱的奶茶,目光牢牢地盯著畫麵上的女人。終於,圖像上的女人站了起來,沿著身前的小徑慢慢向前走,到了盡頭,畫麵的交界點,他猛地站起身伸手往畫上一拽,退後一步半側了身,鬆開手,對沙發前憑空出現的女人道,“得罪了,坐吧。”

“我不過是魂魄,坐與不坐也沒有差別。”聶嵐語調輕柔道,“沒有想到我還會離開這幅畫,多謝貪狼星君了。”

“既然知道我是誰,我就不自我介紹了,那是文曲,這是我們的顧問。”傅寧辭笑了笑,“謝隻怕是假的,幾次打擾你,不要怪我多事才好。”

“並非刻意無視星君召喚,隻是我藏身於畫中,便是不願輪回,不想再惹塵世,得罪星君的地方,還請您多體諒。”聶嵐還是在沙發上坐了,隻是沒有一點重量,沙發也沒有往下陷分毫。

“你是自願剝皮成畫的?”容煬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聶嵐微微頷首,傅寧辭咋舌道,“你和姚廣還真是一個比一個狠……”

“姚將軍?”聶嵐疑惑道。

“是啊,你可能還不知道,他自殺成了幹屍,現在又複活入魔了。”傅寧辭看她神色有所鬆動,“我並不想殺他,但如果要度化,總得弄清所有的前因,他的還有夏啟的。大部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剩下,特別是夏啟的部分,還得麻煩你賜教。”

“星君言重了。”聶嵐垂眸,遲疑片刻道,“隻是王上的事……,當初王上最後去了常右山,星君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問祿存星君。”

“祿存並不在這裏,一時半會兒,我也找不到他。”傅寧辭見她雖然肯現身了,卻是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態度,實在覺得頭疼。

他一貫不喜歡逼迫誰,正想著要怎麽再勸,一旁容煬開口問道,“你剛才想要粉碎自己的魂魄,是因為看見了聶遠錄的原因嗎?”

聶嵐瞳孔微縮,轉頭看向他。

“承受那樣大的痛苦,剝皮成畫,也是因為他?”容煬假裝沒看見她瞬間頹敗的麵色,繼續道,“你剛剛看見的是聶遠錄的轉世,他現在姓宋,並不記得前塵往事,活得很好。而你,你以為把自己鎖在畫裏,不再入塵世,就是結束嗎?這麽多年,你可真有一刻釋懷?”

容煬語氣中夾雜著悲憫,“我們想度姚廣,亦想度你。所有的苦痛,都不會因為壓抑而忘掉,說出來,你才可能有解脫的那一天。”

他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蠱惑。

聶嵐抬頭看了眼二樓緊閉著的那扇門,喃喃道,“我真的可以解脫嗎?”

“說出來。”容煬喉結動了動,看向她,輕聲道,“你不知道,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述說往事的機會。”

他深黑的眼眸像一個漩渦,在一瞬間湧出極其沉重又複雜的情緒,聶嵐嘴唇顫抖著,眼角再次滑落出一滴血淚。

容煬握著傅寧辭給他的茶杯,像是要從汲取一絲溫暖。他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再睜開時,又恢複了平靜。然後扭頭看了看蘇姚姚,示意她來問,起身站到了傅寧辭旁邊。

蘇姚姚等到聶嵐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開口道,“聶姑娘。”

她覺得不管王後娘娘還是太後娘娘聽起來都有些怪異之感,還是這個稱呼更妥當些。

誰知聶嵐卻淒然一笑,“星君,你可知道,我其實並不姓聶。”

蘇姚姚一愣,傅寧辭也同樣麵色詫異,心道這還真不知道。

聶嵐抬手撫摸過自己的鬢發,半晌悠悠地開口,像吟誦一隻古老的詩歌,講述起她的一生,她問,“星君,你見過燈市嗎?很美,就像置身在星河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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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這章有點短,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存稿用得七七八八,我爭取明天多更點。

聶嵐這一部分不會太長,兩章左右應該可以結束,第一卷 整體也快要收尾了,不知不覺馬上都十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