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許管事還未說話,身後便忽傳來一聲嗬斥:“給誰的聘禮?”

姚七旬聲看去,便瞧見匆匆趕來的孟文軒。

想起昨日的事,他臉色難得一沉,沒有維持一貫的體麵,挑眉重複道:“自然是我家公子給唐家二姑娘的聘禮。”

孟文軒今日休沐,本想今日接收安排西院出賬的事,本就一肚子火氣,如今見到罪魁禍首,自是按捺不住火氣,訓斥道:“怎麽,你還想當我孟家的主?他的婚事沒我點頭,誰敢去辦!”

末了又道:“唐霜是他能配得上的?簡直癡心妄想!”

姚七繞是再好的脾性此刻也忍不住了,他嘴角下壓道:“二公子的婚事,姚某自然做不得主,能做主的,很快便到。”

孟文軒輕嗤一聲,開口道:“莫胡言亂語!”

姚七挑眉道:“怎麽,孟大人不信?”

自然不信,誰能越過他做主,也就廣南那老家夥了,不是聽講他前些日子患疾,險些沒熬過去……

他心驀然一沉,臉色也僵了許多,不可置信地看向姚七。

姚七嘴角勾了勾道:“我家老先生不日便會到京城,不知他能不能與我家公子做主。”

“怎麽可能,他不是前些日子快不…….”自知失言,頓了頓又道:”前些日子不是說他身患重疾嗎。”

姚七麵上劃過冷然,答道:“我家老爺子前不久確實垂危,險些撒手人寰,垂危之際知我家公子在京城過得不如意,說是不將他安排妥當,是臨死都合不上眼,這一氣之下,竟大病痊愈。如此看來倒是托了孟大人的福了。”

這就沒差指著他的鼻子說他虧待孟鶴之了,孟文軒何時受過這樣的氣,他這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自處,尚能端起個好脾性,唯獨遇到賀家的事,賀家的人,一遇便炸,斤斤計較,脾氣暴躁的好似不是同一個人。

他被氣得不輕,上前便要將麵前擺著的箱子踹翻在地,腳都已經高高抬起,儼然是將所有體麵都拋之腦後了。

許管事見狀忙要上前攔住,左右看了一眼,他忽好似猜到了姚七是故意所為,府門前這樣多的人,這真一腳下去,豈不是在廣而告之,老爺虧待二公子?

姚七確實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但凡他敢踹,他就敢即可躺在地上叫屈玩賴訛他,非要將他這副道貌岸然的皮掀下!

眼見著他的腳將要踹到箱子,姚七嘴角的笑意幾乎壓不住了,眼目光都亮了。

“老爺!”忽聽到身後一聲呼喚,打斷了這千鈞一發的場麵,姚七眼睜睜地看著他頓下了腳。

不禁舔了舔薄唇,麵上閃過幾分可惜。

他側目看去,是個老媽子,他隱約有些印象,這是聞氏身邊服侍的老嫗。

方媽媽也是輕鬆了口氣,許管事忙上前問:”方媽媽來了,可是老夫人有何指示?”

孟文軒眼神有些鬆動,好似見到方媽媽,他那出走的理智在頃刻間便找回了。

方媽媽點了點頭道:“是,老夫人在後院便聽說了,說是東西多,怕姚先生一人忙累安排不好,特地讓老奴需要來幫襯幫襯。”

此話一落,孟文軒臉色更是難看,開口便想犯難,方媽媽忙道:“老夫人請老爺去後院一趟。”

孟文軒抿唇,甩袖哼了一聲轉身便離去。

姚七眸光略深,打量了眼這老媽子,思量他們又在打什麽主意,管他們算計什麽,總歸是不能叫他們如願的!

他眼裏閃過譏笑,上前道:“不必了,我家老爺來前我家老天千叮嚀萬囑咐,往姚某務必親力親為,說是箱子太貴重,當仔細些,莫要叫些不長眼的東西生了貪戀偷了去,便不勞方媽媽操心了。”

就差沒指著他們鼻子說他們是賊了,這無異於掌摑整個孟家的臉,果不其然,方媽媽臉色發僵,一旁許管事亦是麵色沉沉。

姚七心裏快活極了,眯了眯眼眸,現在便難受了?難受的還在後麵呢。

說著看了眼站在門前的許管事道:“勞煩讓讓道吧,許管事。”

許管事臉色難看,但到底是沒敢說什麽,讓了道。

姚七本奇怪,門口都鬧成這樣了,自家公子怎一直不出麵,進了照水院,見了夏添才知道,孟鶴之竟是病下了。

“病下了!可要緊?怎沒人知會我!”

說著便往屋子裏闖,夏添見狀忙將他拉到一旁道:“姚先生欸!你可別添亂了!公子這會子正心力憔悴,特地吩咐了不許攪擾的。”

“胡鬧什麽!他都病下了,還不許攪擾,這,這要是病死過去怎可好!”

“………”

姚七倒是百無禁忌什麽話都敢講。

夏添忙“呸”了好幾聲!

“不,不會的!”夏添看了眼屋內,見沒有動靜才小聲道:“昨夜起高熱時便請了府醫過來,說是感染了風寒又急火攻心,才病下的,方才已經吃了藥了,現下睡下了。”

姚七捕捉到話裏的重點,問:“急火攻心?又生了什麽事!”

夏添猶豫半晌,咬了咬舌頭,便將昨夜的事說了,臨了道:“我隻知這些,至於公子在南巷到底怎麽了,卻不知情,想來這回病下,應當與那位有些關係。”

姚七抿唇,須臾問:“公子病下,孟文軒可知道?”

夏添撇了撇嘴道:“知不知道的有什麽幹係,便是知道了,也能當作不知道,之前也不是沒有過。“

想起來隻覺得心寒,孟廊之病下,便是不得了的大事,不過是感染風寒,便鬧的府上人盡皆知,可他家公子呢,便是病死了,都無人能問上一聲。

姚七眸光閃了閃:“當然不一樣!你去,將公子病下的事,傳遍整個府內,尤其是西院那邊。”

說著轉身便要離去。

夏添不解問道:“欸!姚先生你這是要去哪!”

姚七回身道:“你別管我,我南巷晃**一下嗎,公子病下,總歸要叫人心疼心疼的,不然這病不是白病下了?”

屋子裏的孟鶴之,此刻已渾渾噩噩,呼吸沉重又綿長,他頹唐的倒在榻上,眼眸半睜,看著帳頂,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隻見他輕歎了一口氣,喃喃喚了幾聲:“阿唔阿……”

這兩個字,唯有此刻不清醒時,才看昭然喊出。

孟文軒一進老夫人屋裏,便按耐不住火氣,拍了拍椅背怒斥道:“母親近來怎這般縱著拿孽障!”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知曉他改不了便也不講了,將他喊來,便是為了攔著他橫生枝節。

隻是到底沒忍住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怎就這般憎惡賀氏,她自進府以後便勤勤懇懇服侍你我,算得上是端莊恭敬了吧,你敢說後麵發瘋,與你無關,便是她發瘋,也是你逼迫的!你將你娶不到高氏的怨懟全數怪到她身上做什麽!那時候高氏不願嫁你,是她心裏有旁人!與賀氏有何幹係!換句話說,那人要不是死了!高氏怎可能嫁給你!”

“母親!”

孟文軒被戳到痛楚,臉色一沉,這樁舊時,是孟文軒心裏頭的一根刺!聞氏見他被傷及自尊,適時的閉上了嘴。

“我再與你說最後一回,往後莫要再舊事重提!”

聞氏抿唇,不言語。

孟文軒忽又道;“賀家那老爺子要來京了,顯然是要給那孽障撐腰,想要將唐霜搶給那孽障,他若來了,必然要攪和廊之與唐霜的事!母親可有法子,讓唐霜盡快與廊之成事!”

聞氏聞聲一怔:“我能有什麽法子!大郎,你昏了頭是不是!唐霜選誰全憑自己,這個如何幹涉?總不好強按頭在一起,這樣誰能好過!”

孟文軒掀了掀嘴角,如何就不能好過?他與高氏不是好得很嗎?

見聞氏沒有主意,今日也算是徹底瞧清自家母親的態度,也知曉往後的是,再不必與她商量,索性站起身來,告辭走了出去,隻是出門時眼眸閃了閃,如何就沒有法子了,有的是法子。

他索性直接回了主屋,一回屋瞧見高氏,眼裏冰川消融,不禁染上暖意,上前便抱住她,高氏避開了他環保住自己腹部的手。

見她愁眉不展,孟文軒心咯噔一下,開口問詢,便見高氏開口道:“老爺可知,二郎也病下了。”

昨夜唐霜失眠,直到天明才將將睡去,好不容易安眠,大清早的忽聽見外頭一聲聲腳步聲,直攪得她清夢破碎,伸手掀開了帷幔。

喊了一聲春織,問前頭怎麽回事。

春織搖了搖頭道:“奴婢也不大清楚,隻是瞧見有很多人搬了許多箱子在院門前經過。”

話音一落,外頭忽傳來姚七的聲音,隻聽他道:“唐姑娘可在?”

春織上前應了一聲。

便聽姚七歉疚道:“我來與姑娘致聲歉,我家老爺給公子送來幾十台聘禮暫時無處擺放,隻能先饒過南巷去後頭的客房堆放,我家公子病了,便隻能我來與姑娘說上一聲,若是攪擾姑娘清夢,還請姑娘莫怪,多擔待些。”

唐霜眼眸微顫,咬了咬唇,他病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