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唐霜毫無反應,隻是垂著眸子深思,春織愣了一下,姑娘這反應不大對。

複又喊了一聲:“姑娘?”

這聲才算是驚醒了唐霜。

“嗯?”她好似夢中驚醒,從銅鏡中看向春織。

春織無奈,抿了抿唇問道:“今夜可要燃安神香?姑娘好安寢?”

唐霜眼眸微微顫動,自己這心緒就這般明顯?那人一句話便驚擾了整個午下?她不免有些氣惱,親自卸下耳璫,聲音似蚊蠅一般低低道:“不必了,我,我睡得著。”

春織見唐霜一副賭氣模樣,不免錯愕,但見她已經起身,便沒言語,追著唐霜的身影進了耳室。

這廂人剛走耳室,阿智看了一眼,下一刻便出了屋,腳步匆匆,直奔南院書房。

一刻鍾後,春織扶著唐霜出了耳室,恰瞧見那阿智關門歸來,春織蹙眉看了一眼問:“你去哪了?”

這一聲叫那阿智嚇得魂飛魄散,手顫動了下,臉色微變道:“奴婢,奴婢去小解了。”

這理由倒是沒有能苛責的地方,春織點了點頭,隻是垂首看了眼阿智那滿是潮濕的裙據,眼眸閃過幾分深思,擺手道:“知道了,你去門外守著吧,往後若是有事要走,切記跟人知會一聲,莫要擅離職守。”

“欸!是,是,奴婢知道了。”話畢,阿智便逃也似的出了門。

見人出去,唐霜抬眸問:“怎麽?那丫頭不對?”

春織點了點頭道:“她那衣角,分明是出了院子,瞧著來去匆匆,焦急的並未仔細注意,舉止實在有些鬼祟。”

唐霜臉色不禁有些沉著,隻一連好幾樁事,叫她心緒更繁雜,她在這孟家越發不大自在。

見唐霜臉色難堪,春織又安撫道:“姑娘放心,奴婢定小心盯著她。”

唐霜點了點頭,長籲一口氣道:“再緩幾日,我便尋個由頭,咱回鄒府住去。”

春織點頭應了聲好。

“安寢吧。”唐霜開口道。

春織上前撂下帷幔帳簾,床榻裏頃刻間便暗淡下來,唐霜躺在榻上,見春織轉身離去,她道:“今夜燈都吹了吧。”

春織愣了下:“姑娘今夜不留燈了?”

平日裏為方便伺候,外間便會留上一盞小小的燭火,外間伺候的春織又冬能透過那燭火瞧清內寢安寧,內寢裏的唐霜亦能透過這熹微燭火得些許安心,是故這習慣便一直都有。

春織便聽帷幔裏的唐霜低低歎息一聲道:“熄了吧,晃眼。”

春織回過神來,倒也不覺有甚奇怪了,隻是又問了一句:“姑娘,不然還是點香吧。”

榻上的唐霜頓了下喃喃低語:“睡得著的,我睡得著的。”

見此,春織無奈,看了眼床榻的帷幔,應了一聲,又囑咐了兩句,才不放心的轉身離去。

見人出去,唐霜顫了顫眼眸,耳畔不禁又浮現出今早那人的話,她捂了下耳朵,麵上閃過些許氣惱,有些計較,當真是壞人,什麽話都敢講,誰要想他憑欄閣裏有沒有相好,平白說這些沒頭腦的話,當真討厭。

她嘴角微微下壓,更氣惱自己因著隻言片語,心緒重重,她索性翻了下睡倒。

南院這廂靜謐至極,西院這時候卻是亂作一團,老夫人知曉孟鶴之這邊斷了西院的開銷,隻是沉默不語,倒是一旁的孟文軒喋喋不休,一直唾罵。

“這混賬東西,我還活著,他竟敢動西院的開銷!”說著便站起身往外頭走,一副要秋後算賬的模樣。

一旁高氏,隻是垂眸不語。

“站住!”老夫人拄著拐杖,高聲喊道。

孟文軒聞聲頓下腳步,看向老夫人道:“母親,他這已然不將你我長輩放在眼裏,他害大郎病下,我不過是幾回訓斥一二,他竟如此不服管教,還想著法子報複打壓,難道還要這麽放任不成?這再助長他氣焰下去,往後殺人也是有的。”

老夫人抿唇,看向孟文軒道:“你沒聽講嗎?這是賀家那賬房先生做的主,他賀家管自己家的賬目,想給誰花便給誰花,有何不對?你若是心有不滿,便自己去尋你那前嶽丈說說理去,隻要你敢去,我這老婆子也就敢陪你一道。!”

果不其然,這話一落,孟文軒便消了一大半氣焰,他臉色難堪道:“母親!你這是站在賀家那邊?怎反過來羞辱兒子!”

老夫人斂眸道:“差不多得了,賀氏在孟家也就三四年的功夫,咱府上卻吃穿人二十來年,白撿了這麽些年的便宜,也該知足了!還有何臉麵去尋什麽公道.....”

孟文軒抿唇,仍覺不忿,有些口不擇言道:“當初若不是看她身後的賀家,她也進不來咱家的門,這事且是她自己的意思.......”

“夠了!”老夫人聞聲怒不可遏,看向孟文軒道:“人死都死了!你還要占死人便宜?你可貪心!”

她看向一旁垂首的默不作聲的高氏,這才覺得她衣裳上的金絲晃眼,開口問道:“這是你的意思?”

高氏還未說話,一旁的孟文軒便維護道:“都是兒子的意思!與她無關!”

聞氏眯了眯眼睛,眼裏皆是對孟文軒的失望,她抿唇道:“這事我做主,這事便就這麽過去,開銷便從我這邊與你俸祿裏出!你若是敢去尋二郎的麻煩,你怎麽對付他的,我便怎麽對付你!”

說罷便拄拐杖離去,隻是臨走時意味深長道:“文軒,要不是賀家這麽多年供著,叫你不必為黃白之物發愁,不然哪來這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的名聲,你自己占了賀家多少好處,也該好好算算了!”

孟文軒聞聲臉色一默,好似這才驚覺到什麽,高氏有些吃痛的看了眼孟文軒拉著自己的手,隻是抿唇不語。

不知不覺已到子夜,孟家終於算是消停下來,雨疏風驟,外頭忽又下去雨來,淅淅瀝瀝的攪人清夢。

若是仔細,便能發現今夜南巷院門前的燈籠在過子時時,恰好湮滅,這門前驀然便暗淡下來,隻是在暗淡瞬間,出現幾人身影。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探出阿茗的臉來,她朝門前身影低聲喊了句“二公子”,便忙將人引進來。

來人正是孟鶴之,他熟稔的進了院,走到到小書房的明窗下,一旁阿智低聲道:“奴婢聽講姑娘今夜燃了香,睡得應當很踏實。”

孟鶴之微微頷首,手輕輕一挑,明窗便被打開,他翻身而進,今夜也算是天公助他,他的所有動靜皆被外頭風雨聲遮掩。

屋子裏雖漆黑一片,但屋簷前的熹微燭火卻也算能照亮,他並未翻找太久,須臾便尋到那小木箱。

他抱住那小匣子,低低長籲一口氣,抬步便要離開,忽聽見外間兩個小丫鬟窸窸窣窣,竊竊私語聲響,他聽了兩句,忽就頓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