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今日的唐霜眼眸裏帶著淡淡疏離。
孟鶴之不禁又想起昨夜,眉頭微蹙,心有些砰跳,下意識摩挲指尖,怕她厭惡,走到她對麵坐下。
他思忖一瞬,並未猶豫,柔聲開口解釋道:“二姑娘,昨夜,孟廊之是不是.....”
“二公子。”唐霜開口打斷。
孟鶴之愣住看向唐霜。
唐霜伸手,一旁春織便從遞上一枚錦盒,瞧見那錦盒,孟鶴之驀自一怔。
唐霜接過那錦盒,而後安穩的放在桌子上,柔柔開口道::“這禮太貴重,唐霜實不能收,之前沒有機會,如今總算能當麵歸還了。”
孟鶴之嘴角笑意僵硬,看了眼唐霜,心募的一墜,攥了攥拳頭,麵上確實一副淡然模樣,與唐霜對視道:“送你的及笄禮,再貴重也請收下。”
唐霜卻是一字一句道:“這禮太貴重,唐霜不能收,那日二公子肯來慶賀,便算是禮了,至於這個,還請二公子收回。”
這是要就此與他撇清關係。
孟鶴之見她一副疏離模樣,心不免有些慌亂,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原,放不開啊。
唐霜又道:“還要與你道謝,自唐家逢難,你便多次相助,二公子恩情唐霜記下了,若往後已有用得著的地方,二公子驚怪講,唐霜定竭力相幫。”
果然,孟鶴之眼裏閃過黯淡,見唐霜要起身起身離去,他忽道:“恩情不必報了,隻想請二姑娘留下,聽鶴之解釋一二成不成?”
唐霜聞聲一怔,有些不解,好端端的要解釋什麽?
兩人眸光又撞到一起,見他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瞧,唐霜心好似被燙到,忙挪開眼眸道:“二公子要解釋什麽?”
孟鶴之道:“請坐。”
對著外道:“給二姑娘添茶。”
見此,唐霜也不好推脫,又坐了回去。
“我之前確實風評不佳,曾多次留宿過憑欄閣,孟廊之所言確實也沒錯。”孟鶴之忽然開口道,話雖說的沉穩,可一雙眸子卻是小心翼翼的盯著唐霜看。
見唐霜看向自己,他又忙躲避開她目光。
唐霜被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她實在不知孟鶴之所舉意欲何為,這是作甚?要與她訴說往年風流韻事?不禁帶了些許謹慎與防備。
開口便道:“唐霜並無意知曉二公子生平,二公子不必與我......”
“我從未沾染過一個女子。”孟鶴之開口解釋道。
唐霜聞聲錯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孟鶴之捏緊手中折扇又道:“說來你也許不信,我孟鶴之可以命明誓,我在憑欄閣隻是想尋個清靜地界而已,其中並無旁的牽扯,更沒什麽相好作陪,就是那廂房,也從未進過一個女子。我孟鶴之,自始至終幹幹淨淨。”
唐霜瞪大了眼睛,眼裏都是驚愕,孟鶴之此舉到底是為何,她怎會瞧不出來,就差沒表露心跡了。
孟鶴之憑一己衝動,一股腦便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脫口而出,話畢,他亦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是不是說話太多,喉間翻湧,想起那好似毒蛇盤旋的孟廊之,他狠了狠心,邊說邊將手中折扇擱下:“唐霜,我心......”
“啪嗒”一聲,身側那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茶,打斷了孟鶴之要說的話。
水漬順著桌麵沾染了他一身。
孟鶴之抬眸,瞧清了那丫鬟的臉,偏這樣巧,這丫頭他有幾分印象,眸光募的一涼,那丫鬟見狀忙跪倒在地,磕頭跪求饒命。
孟鶴之麵色確實不大好看,看著那丫鬟抿唇,眯了眯眼眸。
雖是極力維持沉穩,但眸子裏那不經意閃過的冷冽到底是沒瞞住唐霜,回過神來時,唐霜已然站起身來。
“今日便說到這裏,我還有事,便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待孟鶴之說甚,唐霜便腳步匆匆的離去,背影好似帶著避之不及的驚怕。
那錦盒便孤零零的擺在桌上。
孟鶴之看著她的背影出神,眼神暗淡,到底是不肯信他?覺得他是似陳時清那般的口是心非,貪戀女色的小人?也是,想他惡名在外,名聲盡毀,這印象怎肯能叫他三言兩語翻轉?
孟鶴之嘴角不禁掀起一抹自嘲,悔,原來腸穿肚爛。
夏添聞聲進屋,見滿地狼藉,那婢子跪倒在地,有些不做所措,上前便問:“公子,二姑娘怎走了?”
孟鶴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那婢子,眼裏皆是冷冽:“拖下去,打斷手腿,扔回西院。”
那婢子聞聲臉色煞白,忙磕頭認錯:“二公子,奴婢......”
夏添見孟鶴之眉頭不耐煩蹙起,心裏咯噔一下忙上前捂住那婢子的嘴,也趁此機會看清了那婢子的臉,不免一驚。
“公子,這是……”
孟鶴之掀了掀眼皮道:“自去請杖則十下,連院子都守不住,我要你何用!”頓了頓又道:“再有下次,便不必跟在我身邊了。”
夏添聞聲忙磕頭應錯,並未抵賴一句:“是小的失察,小的這便去!”
說著便拉著那婢子出了門,見那婢子掙紮,夏添也不手軟,伸手便敲暈了她,而後命門前小廝,將她搬走了。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前廳,此刻就隻剩孟鶴之一人了,他似有些頹唐,長籲一口氣,到底是惹她厭惡了。
如此,便已厭惡至此,若是知曉那小匣子裏的東西,孟鶴之簡直不敢想。
不能,她絕對不能瞧見,他麵上閃過決斷,驀然站起身來,負手便要出去。
隻是門外忽又鬧騰起來,他極不耐煩,走到門邊,便見許管事站在院外,與夏添在說著些甚,夏添擋在他跟前,許管事氣惱,見到孟鶴之眼眸一亮,忙擺手高聲呼喚:“二公子!”
夏添回身,瞧見孟鶴之那極不耐煩的眼睛,有些後怕的吞咽了下,心裏直哀嚎,完了完了!
今日是他的劫難吧!
許管事趁著夏添愣神,一把推開了夏添,踱步到孟鶴之跟前:“二公子,老奴想問問你,可是你命人斷了西院的開銷?這,這不是開玩笑呢嗎?”
孟鶴之聞聲蹙眉,有些不解,夏添忙上前耳語。
“姚先生知曉您昨兒受了委屈,便想給您出氣,昨日夜裏便同賬房知會了,往後西院開銷一應不管,自此以後兩院分開,甚至,甚至是上了鎖,說是......說是......”孟鶴之看向他,夏添看了眼一旁許管事:“說是如此才知道誰是衣食父母,端起碗來罵娘的他還是頭一回見,既如此,那些混賬出世的便不必再管了。”
許管事聞聲臉色一沉,難堪至極,指著夏添道:“瞧瞧,瞧瞧這可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孟鶴之斂眸,要不是姚七,他險些都忘了,原來西院那邊吃穿用住還掛在他的帳下。
孟鶴之輕哂,涼涼的看了眼許管事,問:“怎麽,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許管事一眼便知孟鶴之今日情緒不佳,本高昂的情緒,募的便瑟縮了,氣焰便低了,但仍舊力爭道:“二公子誤會了,老奴怎敢,隻是想來問一問二公子,您也知道,自打賀氏.....”
話還未說完,便察覺到孟鶴之冷冽目光。
許管事忙改口道:“自打大夫人入府後,這賬目一直都是出自賀家,這已二十多年過去,府內早已習慣,這突然斷了,如何使得啊!再者,這事是咱孟家的,姚先生憑甚做主?未免欺人太甚!”
瞧瞧,都說鬥米恩升米仇,原當真是如此,這乞食多年,竟能如此理所應當。
孟鶴之恥笑一聲:“許管事既說了賬目一直是掛在賀家的,姚七是賀家的賬房先生,他來做主有何不可?”
許管事聞聲便愣了,回過神來忙問:“二公子這意思是?”
孟鶴之眼底皆是不耐煩,長籲一口氣,看向夏添道:“你與姚七今日這事辦的不錯,你那十棍便省了,至於姚七,讓他去賬房支取一千貫,算是賞他的。”
許管事便眼睜睜的看著孟鶴之走了,他心默然就沉入穀底。
夏添的心因著孟鶴之這一兩句便豁然開朗,不要挨打,那再好不過了!
他正要追著孟鶴之離去,轉身便見許管事臉色難看的愣在原地,眸光一閃湊上前去道:“叔叔,你聽清楚沒?我家公子的意思,往後西院的開銷再不管了,還請你那邊快些準備好支取,畢竟西院花銷可不小啊。”
許管事被噎的險些氣都喘不過來,平時也就罷了,可偏偏那位身上有事,吃項進補都是頂頂好的,三姑娘那邊更是花錢如流水,老夫人吃穿用度也是按照最好的伺候,憑著老爺兩袖清風那麽點子俸祿,如何能夠。
夏添見許管事神色難看,他心便順了,小跑著便追上了孟鶴之。
小心看了眼孟鶴之道:“公子這回可莫在心軟了!”
孟鶴之頓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忽問道:“西院一年流水多少?”
說起這個夏添便來勁了,伸出手指頭道:“整整一萬貫啊公子,要不是昨日姚先生帶小的去看,小的還不知道這些,這,這都快趕上咱南院的,您說氣不氣人,天天吃您的,喝您的,還作踐您,是該叫他們好好吃吃苦頭!尤其自上個月開始,西院主屋流水多了一千多貫,也不知是往哪去了!”
孟鶴之:“一千多貫?”
夏添重重點頭:“是呢,一千五百貫,小的看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與之前每月相比幾乎是多出了一倍不止。”
“什麽用處?”孟鶴之問。
夏添搖頭:“就是這點子奇怪,賬目上並無緣由去向。”
孟鶴之眸光略深,忽想起前不久孟文軒想將他支開去廣南,這是瞞著他玩花頭?他抿唇道:“查,給我查清楚了,主屋那邊又出了什麽事?”
夏添也反應過來,忙點頭應是。
唐煙與孟鶴之不歡而散之事,到底是傳到了西院,日落而息時,那婢子被打的隻剩一口氣,抬進了西院,孟廊之知曉時,眼眸暈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唐霜這邊確實叫孟鶴之嚇到了,倒不是因著他眸光狠厲,不論是誰,這般表露心跡,誰能不慌。
她坐在妝奩前,又重重歎息一聲,春織擱下手中梳子道:“姑娘,今夜燃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