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織詫異的看了眼又冬,又冬衝著她搖了搖頭。
見唐霜神色莫名,春織將方才打聽的事緩緩道來:“二公子確實性子不大好,聽府上小廝婢子講,脾氣暴戾,舉止難測,常在府上惹出各種事端,換句話講,有二公子在這府上便不得安寧。”她頓了頓又道:“奴婢也打聽了,二公子確實常在憑欄閣留宿,有時甚至三四日都不回來。更聽講......”
說著說著便又頓下了,唐霜問:“聽講什麽?”
春織臉色有些難看:“聽講今年初,二公子險些要了薑家公子性命,也是為了憑欄閣的姑娘....
“夠了,我知道了。”唐霜斂眸開口打斷。
春織抿了抿唇,低聲歎了口氣,有些事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其中消息實在叫人不忍耳聞,也難怪自己姑娘是這副模樣,別說姑娘失望,就是她這個奴婢都有些失落,本以為孟鶴之是個可堪托付之人,怎想卻是這樣子,難怪孟老爺不喜歡他,更偏愛大公子,這相較之下,二公子確實相形見絀。
唐霜摩挲指腹,垂首看了眼手中紙張,眼裏閃過幾分困惑,不過須臾眸光便閃過了決斷,她開口問:“我及笄那日,二公子送的禮,可還在?”
春織便反應過來:“在呢,奴婢收著呢。”
唐霜抿了抿唇,春織會意,忙走到內寢,須臾過後,那錦盒便被春織捧出,正是當日孟鶴之相贈的賀禮。
“在這呢。”春織遞上。
唐霜接過,手在錦盒上摩挲了下,而後便打開,隻見裏頭便現出一枚雕刻極精致的碧色荷簪,唐霜拿起在燭火的映照下,瞧見簪尾細細鐫刻的小字。
一旁又冬看了一眼,忽眸光一閃,像是想起什麽來,忙從一堆物件裏挑出枚印章來,方才這印章就摔落在她跟前,瞧見上頭的荷簪雕刻得還覺十分精美,現在細細看來,本還以為是巧合,可兩樣東西擺在一起,方才後知後覺,原這東西是出自一塊兒籽料。
兩個丫鬟都是一怔,又冬還未察覺出什麽,隻是喃喃自語:“還真是巧啊。”
唐霜眼眸微微閃動,紅唇微抿,哪有這樣巧的事。
她長籲了一口氣,便又將東西放回,交托給了春織:“都各自收好。”
她眼底閃過些許疲憊,亦有些困惑,她卻不願再琢磨,畢竟有陳時清在前,她對男女之事已然失望透頂,眼前這些物件焉知不是故意所為?若是,那這步棋未免下的太早,她許早早便落入陷阱之中?若當真如此,這其中森森恐懼,叫她百駭驚懼。
她腳步頗沉重的走回了內寢,兩個丫鬟麵麵相覷,春織沒安耐住好奇問了一句。
又冬便緩緩而談,春織聞聲心咯噔一下,走到那已拾掇得差不多的木箱前,旁的倒是不打緊,可她一眼便瞧見了那密密麻麻的紙張,她打開看了一眼,手也微微發顫。
她抿唇道:“又冬,當日陳家擬出那假禮單可是你收著的?”
又冬點了點頭。
“取來。”
又冬蹙了蹙眉頭,走到抽匣處,翻騰了下便便翻找出來,邊翻邊道:“那原件給了京兆府,這份還是你當日放心不下特地叫人謄抄了一份叫我收著,呐,在這呢。”
春織接過,將那禮單攤開,兩張單子擺在一處,上麵所列一模一樣,無半分出入。
燭火映照下,那字跡躍然紙上尤為清晰,薄薄一張紙,卻有千斤重,氣氛都不禁凝重,幾人麵上都不得展顏。
夜雖已寂深,但此刻未安寢的大有人在,陸家書房此刻燈火通明,陸綣自大理寺回來後,便直奔書房,直到此刻還未歇下。
恰此刻燭火湮滅一盞,燈火暗淡,陸綣這才抬頭,看了眼滴漏,方才察覺已過子時。
他站起身來,正要就案牘旁的團榻對付會,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直存。
他蹙眉坐起,捏了捏鼻梁問:“何事。”
直存推門而入,麵上有些急切道:“大人,二皇子來了。”
陸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複又問了一遍:“誰?”
“二皇子今夜方才回京,小的方才瞧了一眼,仍是一身便服,應當是進京後便直奔大人來了。”
陸綣在京中慣來中立,從不沾染皇子之事,亦是因此,皇帝才如此信任,將大理寺交由他來監守,是故他與二皇子並未有過多交集,這一回京便直往他這處來,難保不叫人猜忌。
他麵上不禁浮現出二皇子高朝那副笑盈盈的臉來。
他站起身來問:“人呢?”
直存道:“呂伯知道輕重,未敢貿然將人迎進府來,人現在還在府門前站著。”
陸綣聞聲麵色微緩,起身便往外去,直存忙跟在身後。
須臾便到府門前,一眼便瞧見背身站在石階下的男子,陸綣蹙眉,即便大氅披身,都難掩高朝那副瘦弱身子,這麽一瞧,這在外奔波數月,應當是吃了不少罪。
“二殿下。”陸綣躬身請安,高朝聞聲回眸,瞧見陸綣眉眼彎起,一如既往的笑逐顏開。
許是門前燈火暗淡,陸綣瞧不清他眼底神色。
高朝走到陸綣身側,寒暄兩句便讓他起身。
“更深露重,還來驚擾你一場,實非本殿所願,隻是本殿到底有些放心不下,還是想來囑咐你一聲。”
陸綣聞聲抬眸,開口道:“殿下請講。”
高朝抿唇,麵上笑意盈盈可說得出的話,卻比這這臘月寒冬還要刺骨:“唐溫伯一案既然已了,何故一直拖著不懲,本殿聽講你與父皇遞奏章,言四皇子與唐溫伯案子尚有疑點,本殿不知,這疑點為何?是故特地來問上一問。”
陸綣聞聲不禁想起周冶先前所言,高朝曾上奏章,即刻處決唐溫伯。
他垂下的眼眸閃過幾分暗芒,聖上皇子雖多,可真可堪大任的,也就二皇子,四皇子,與中宮所出的六皇子,眼下四皇子已倒,自也隻剩二皇子與六皇子,隻是六皇子雖是嫡出,但年歲實太小,如今也才不過十歲,與已弱冠且顯鋒芒的高朝相較,
實在顯出些許弱勢,近日來,朝中重臣也都有所傾斜,不少以輔佐二皇子為重遞了奏章與皇帝,皇帝的意思也頗耐人尋味,竟是皆點頭應好,更是命首輔大人細心教他,可見當真有委以大任之意。
陸綣為官幾年,自也知曉官場之道,他斂眸道:“聖上命微臣徹查,微臣實不敢怠,其中嫌疑已全交由聖上查閱,命陸綣壓案待審,陸綣亦是有些為難。”
三言兩語便將這事決斷推卻到皇帝身上。
許是今夜風大,高朝咳嗽了兩聲抬眸道:“是嗎?”
陸綣垂首應道:“自然,唐溫伯一案脈絡此刻皆在大理寺,殿下若想翻閱,可先問過聖上,聖上點頭,陸綣即刻便送去二皇子查閱。”頓了頓麵上不禁閃過些許疲憊道:“這案子查了近乎一月,陸綣亦是疲憊不堪。”
這確實是實話。
高朝聞聲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頭道:“陸大人既能爬到這高位,想來也是聰明人,可莫要讓本殿失望。”
陸綣掩下眼底深沉,點頭道:“陸綣明白。”
高朝笑道:“如此甚好,也不枉本殿跑這一趟,待本殿明日一早便與父皇親自表明,屆時若是父皇招陸大人問查,還望你鬆鬆手。”
陸綣隻是微微頷首,這反應落在高朝眼裏便是應了。
陸綣親眼見高朝離去,才長噓一口氣,一旁直存有些擔憂道:“大人,眼下這情狀,唐大人是不是......”
陸綣聞聲看了眼直存道:“二皇子這奏章遞了也不是一日了,這麽些日子聖上都是按下不提,可見聖上還有旁的打算,再者,還有鄒沢在,有他在,聖上一時半會也不會動唐溫伯。”
“那大人方才是......”
陸綣抿唇道:“他來,總要應付一聲,何必給自己找著不自在。”他頓了頓又道:“你去大理寺尋周冶,這時候他應當還未走,與他囑咐一聲,唐溫伯的卷宗,誰提都莫要應允,若是出了岔子,讓他自去與聖上請罪。”
直存聞聲應是,趁著夜色便直奔大理寺。
陸綣又看了眼二皇子離去的方向,不禁蹙了蹙眉頭,皇宮在南,二皇子這方向卻是向西,應當還要再跑第二家。
他命門房即刻備馬,朝著那方向便追趕而去,夜色深沉,他尋覓半個時辰無果,正要打道回府,恰經過戚家門口,見此刻門房未歇,大門虛掩,他腳步頓了頓,忽看向一旁樹蔭下一角,眸光微閃,恰瞧見隱匿在最深處的馬車,正是二皇子座駕,他眯了眯眼眸,又看了眼戚家牌匾,麵上深沉。
昨夜酣醉,孟鶴之有些起不大來,迷離之間忽察覺門被推開,他正要勃然大怒,忽聽夏添小跑到他身側道:“公子,公子,二姑娘請您去前廳用茶!”
孟鶴之人還迷醉,聞聲一怔,須臾反應過來,而後猛然站起身來問:“你說什麽?”
夏添喜道:“公子快些吧,二姑娘已經在前廳等著你呢!”
孟鶴之聞聲哪裏顧得了其他,下榻便要直奔而去,若非夏添拉住,便連換衣洗漱都忘卻,忙忙叨叨一刻鍾,孟鶴之才道前廳。
他一踏入前廳,便瞧見唐霜溫婉起身,朝著他福身請安:“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