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孟鶴之坐在馬車上,蹙了蹙眉頭正要拒絕,從他身後探出一人來。

“許管事。”那人打了個招呼。

許管事一怔,反應過來,忙大了聲招呼:“姚先生也在啊。”

姚七頷首笑了笑:“是,我家老爺不放心公子遠行,特地讓我來接人的。”

許管事嘴角笑容一僵,這話無異於指摘孟家對孟鶴之不上心,今日人走,無人相送門庭冷落,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許管事笑容有些幹,連連應是,而後道:“還是老先生考量周到。”

孟鶴之睨了姚七一眼,怪他多管閑事,眼底有些不耐煩劃過,便想放下車簾,卻又被姚七擋住。

他嘴角帶笑道:“我見許管事要出門?不若一道兒,你這是去哪?”

孟鶴之正要命老田駕車,便聽許管事道:“去鄒家,與你們不大順路,老奴走兩步便到了,我這便去了.....”

鄒家在孟家以南,城門在孟家以北,一南一北,自然不順路。

話音還未說完,忽見車簾被掀開,瞧不見孟鶴之神色,卻聽他問:“去鄒家?”

許管事愣了一瞬:“是。”

“上車。”孟鶴之忽然道。

話音一落,幾人皆是一怔,姚七詫異看向孟鶴之一眼,孟鶴之隻是微微抬起眼皮,玩弄著手中折扇。

許管事反應要大許多,頗受寵若驚,下意識便當是孟鶴之又要給他挖什麽坑,張嘴便磕磕巴巴道:“不,不必了,老奴可以自己.....”

“廢什麽話,上車!”孟鶴之不耐煩道。

許管事聞聲不敢耽擱,“欸!”了一聲,掀開衣袍便上了馬車,生怕慢了一步惹來陸焉生不快,反應迅速,好似一陣風刮進了車廂。

姚七看向已上車的許管事,眨了眨眼睛,兩人對視一眼,許管事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姚七好笑的勾了勾唇,很是自覺的往一旁靠了靠。

車馬緩緩啟程,鄒家門口自始至終都是冷冷清清,車輪在雪地上軋出痕跡來,一直向著南邊而去。

車廂裏,縈繞著淡淡的尷尬,許管事抿了抿唇看向姚七欲囑咐些孟鶴之的習慣,還未開口忽又聽孟鶴之問:“為何去鄒家?”

許管事捏了捏手中請柬答:“老爺有事與鄒將軍相商。”

至於是什麽事,許管事還當真不知,這事,老爺好似有心瞞著不講,他亦是好奇,不過隱約也知道是昨夜商討之事。

孟鶴之嘴角微微抿起,嘴角不禁劃過些許嘲諷,鄒家出事那幾日,也未見有一封信去過,鄒沢才回京中,就如此迫不及待上前巴結......

姚七挑眉看向孟鶴之,笑盈盈的,可眼裏皆是打量;“公子好似很關心鄒家。”

上回公子找他,好似也是為了鄒家,短時間讓他湊出那麽一大列東西來,可是費了他不少工夫,他留了個心眼,後麵打聽了一嘴,聽講是被栢家公子送去給了鄒家,那些東西可好比京城兩間九品香肆的鋪子,那樣多的東西,聽講此刻還擺在鄒家呢。

孟鶴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斥罵了一聲:“聒噪。”便自顧自閉目靠在了車壁上。

姚七眼裏閃過幾分興味,抿唇直笑,是他大意了,公子已弱冠,是該成家了,隻是......嘴角笑意淡了許多,他不記得鄒沢有什麽親妹在。

他方才進京,這些日子都忙著鋪麵的事,還無心分身忙別的事,並不知曉京中世家的情況,他不禁有些自責,開口忽問向一旁許管事打聽道:“許管事,鄒將軍家中排行第幾?家中兄弟姊妹幾人?”

許管事愣了一瞬道,好笑道:“姚先生才入京,不知曉也是應當的,鄒將軍是家中獨子,並無兄弟姊妹。”

姚七一愣,心中打鼓又問:“是我說的不清楚,庶出的也算在其中。”

許管事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鄒家沒有庶出,姚先生所不知,鄒家有家規,後院不許納妾,隻一房正妻。”

姚七一怔,有些驚詫,莫不是自己想錯了,身影裏都帶了些許急躁問道:“家中就沒有適合婚配的千金?”

此話一出,孟鶴之忍無可忍,拿起手中折扇便砸向了姚七,怒叱:“再胡亂說話,我便打斷你的腿,教你爬回南廣!”

這暴戾來得莫名其妙,他越是如此,姚七便越覺得不對勁,公子這是明顯在遮掩甚。

他這人慣來渾不怕死,大不了便下馬車走回南廣就是.....

許管事哆嗦了下,朝著姚七搖了搖頭,不敢再言語,姚七見狀也不好再說話,隻是暗自歎氣,那便隻能自己派人打聽了。

轉眼便到了,許管事忙拿著請柬下了馬車,隻是臨下馬車時對著姚七輕聲道:“姚先生問的應當是唐二姑娘,那鄒將軍妻妹,如今待字閨中,恰適婚配。”

姚七眸光驀地一亮。

話音一落,便察覺到孟鶴之狠戾眼神,許管事忙跳下馬車,隻是還不忘囑咐孟鶴之:“二公子路上一定當心,有勞姚先生照顧。”

姚七頷首:“應當的。”

許管事依依不舍看了眼孟鶴之,才轉身去敲鄒家的門,進府時,他還回身看了眼,隻見自家公子車架竟然還停在原地,他也隻當公子舍不得他。

他揮了揮手才進去。

孟鶴之卻一直駐足在那處,好似能透過鄒家那高高的圍牆瞧見什麽,孟鶴之不言語,車夫便不敢動彈。

姚七湊上前去,揶揄道:“原來是唐二姑娘啊。”

孟鶴之隻是冷冷地看著他,警告道:“你敢動她,我要你的命。”

姚七笑出了聲:“公子既然心裏有她,何不開口提親?”

孟鶴之眼裏有陰霾劃過,冷眼警告,不再言語。

隻是最後再看一看,便敲了敲車壁,馬車緩緩動身遠去。

姚七見他這樣子,也知曉他在猶豫甚,不禁抿唇又在心中咒罵了一聲孟文軒,想也知曉是夫人的事對公子影響的緣故,叫他心裏如此有負擔,他並未再勸,隻是又看了眼鄒家的方向,心裏有了打算。

旁的倒是不大著急,先該好好打聽打聽唐家姑娘才是,也不知是怎樣一位仙女竟然能叫這活閻王動心。

他們剛到驛站歇腳,姚七鑽進屋中書信而後便馬不停蹄去信兩封,一封是去往京城的,另一封是去往南廣的,他思量得極為詳盡,該讓老爺盡快備下嫁妝才是,莫要晚了不叫旁人先下手為強了。

鄒沢知曉孟家送請柬來,已是日落天黑。

他這回沒再驚動唐煙,拿著那請柬直奔平南閣。

彼時唐霜正坐在明窗前沉思,見鄒沢來,忙站起身來。

鄒沢開誠布公,將那請柬放到了桌子上:“孟家送來的信,你看看?”

唐霜咬了咬,伸手接過,細細看了一眼,無喜無悲,隻是點了點頭道了聲:“知道了,阿唔,定早做準備。”

“我不是這個意思。”鄒沢開口道。

“嗯?”唐霜蹙眉不解,他來,不就是為了知會此事?

鄒沢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可與實話實說,可是心中已有如意郎君?”

唐霜聞聲一怔,鄒沢見她不解,開口解釋道:“若是已有如意良君,你便與我講,我定替你做好打算。”

唐霜愣了一下,莞爾笑了笑道:“並無。”

鄒沢點了點頭,與她分析道:“沒有也罷,我隻與你說,這婚事可由你自己做主,即便有一道聖旨壓著,你也莫覺得有甚所謂。”

“隻是聖上這婚約也未必不好,我仔細打聽過了,孟家還算幹淨,後院並無甚瑣事,至於孟家那兩兄弟,長相倒是不錯,你也可趁機看一看,若是看中了,便也算是成了好事,若是瞧不中,你也莫要委屈自己,隻含糊著便是,等過些日子,姐夫再立功勳,屆時再問聖上要賞,替你回了這婚事便是。

鄒沢一貫話少,這個唐霜深有體會,與長姐成婚三年,鄒沢與唐唐霜說的話屈指可數。

今日說這樣多,這一字一句皆是替她考量,唐霜心下感動,微微垂眸,姐夫如此替她斟酌做想,唐霜自也不能叫他為難。

都說伴君如伴虎,但有不悅,她唐家便是個例子,如何才能叫姐夫為她冒險,姐姐難得身子好些,更不能叫她跟著擔心受怕,她搖了搖唇有了決斷道:“姐夫說的是,阿唔都明白。”

她頓了頓又道:“便依請柬上所言,五日後相看,我恰也乘此機會了解了解,若是可以,姐夫也不必費心再推卻。”

鄒沢聞聲抿了抿,似有些不放心,又問道:“你莫要勉強,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不勉強的,姐夫安排就是了。”

鄒沢看向唐霜,見她麵上卻無半分為難,這才鬆了口氣,點了點頭,命卸一去回信。

這兩家相看之事,便敲定了,要說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聖上下旨賜婚一事,很快便在京中傳開。

起先也隻當是風言風語,但見兩家態度,又不免心裏打鼓,直到三日後,黃誹領旨去兩家宣讀,方才恍然大悟,原是真的,京城人家皆津津樂道,無一不豔羨唐霜運道好。

什麽一罪臣之女竟也能攀上孟家雲雲,唐霜聽聞時,隻是笑了笑。

這消息滿城風雨,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兩日後的夜裏,一封急件送進了驛站,姚七瞧見時,瞳孔猛然睜大,他恨恨拍了拍桌麵,怒斥:“這孟文軒這算盤倒是打得精細!想將這好姑娘嫁給孟廊之?想也莫想!我非要替自家公子爭上一爭!”

他拿著那信件便回到了案牘前,垂首不知又寫了什麽,須臾見他將信件交給了小廝吩咐道:“八百裏加急送回南廣!讓老爺務必放下手頭事情即刻準備!”

交代完又馬不停蹄到孟鶴之門口,他推門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