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訂購
“應該是柳郎君, 三娘好像從她的嘴裏聽到這麽一句。”
鄭琬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又是柳尋江給自己帶來的客人，說來因為對方, 她也是接了很多個大單子，特別是上次太原王氏女娘的宴席，賺了個盆滿缽滿。
一聽又是柳尋江介紹的客人, 開口道：
“若是明日對方依舊上門詢問, 你讓對方後日午後再來，屆時忙完公廚的事，兒與對方親自交談一番。”
“兒明日一定會注意的。時間不早, 娘子早點洗漱吧, 熱水都已經在廚房溫好了。”
趙青苗暗暗在心裏發誓, 隻要明天對方再次出現, 她一定要將這樁買賣定下。
不然, 她都不知道自己繼續在鄭琬這裏待著幹什麽, 什麽活計也不做, 簡直就是浪費了鄭琬出的工錢。
“多謝三娘。”
鄭琬是真的很喜歡這種一回家就可以準備休息的狀態，舒舒服服泡了一個花瓣澡，進入夢鄉。
翌日，兩人期待的侍女再次上門。
趙青苗幾乎是一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就飛快地打開自家的大門，看著熟悉的麵孔，臉上立即露出憨厚的笑容。
“小娘子來了？”
雲華有些錯愕地看著門口站著的趙青苗，她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剛剛應該沒有敲門吧？
隻是看著麵前一臉笑意的趙青苗, 她將心中的不適按下去，開口道：
“今日如此積極, 可是你們主家回來了？”
“昨夜我們家娘子回來了，就是之前給柳郎君製作芋泥奶酪青團的人。隻不過最近我們娘子有許多事需要忙，小娘子若是需要製作吃食的話，需要提前預訂。
並且我們家娘子估計得明日午後，才能抽出時間與小娘子商討具體的吃食，之後再加緊時間製作。若是小娘子覺得這樣安排可行的話，明日午後可以上門。”
雲華聽到這些話，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怒火，不就是一個賣點心的商戶，還把自己當成諸葛先生了，居然需要三顧茅廬才可以吃上。
她很生氣，但是麵上卻沒讓趙青苗看出異樣。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從柳尋江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如果順利的話，柳尋江往後就是她家娘子的夫君。
僅僅是這樣，她也要看在柳郎君的麵子上，忍耐一二。
腦海中思緒幾經翻轉之後，麵上溫和地說：“此事還需要與柔娘子商議一番。”
說罷，自認為瀟灑地甩衣袖，轉身離去。
在車夫的服侍下，上了牛車，剛落座，她就忍不住催促道：
“快點趕車，若是耽誤了柔娘子的事，看管事的怎麽責罰你！”
“啪！”
車夫一聽這話，立即給牛背上來一鞭子，火急火燎地往東邊跑去，他可不敢得罪教坊中名聲最響亮的柔娘子的侍女。
站在門口處的趙青苗，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嘟囔著：
“不是說明日再上門嗎？有必要這麽趕著回去和自家娘子說嗎？”
她想不明白，也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昨夜在鄭琬的提醒下，她意識到自己除了打掃衛生，在這個院落裏還有其他能夠做的——種菜。
後院的小花園年久失修，除了那一株特殊的牡丹花外，其他的長久不管理，早已經在鄭琬翻修房屋的時候鏟去。
現在後院可以說是光禿禿的一片，想要將其打理成她們趙家的情況，還是有點難的。
但若是隻種一點類似於蔥、薑和香菜等一些香料，那還是沒有問題的。
趙青苗等到了雲華之後，立即將大門鎖好，準備出門探索一番，順便將後院需要的種子買來，之後才好種菜。
另一邊的雲華，在她焦急的催促下，幾乎是火速回到了教坊。
她自認為自己做的還算是隱秘，一下牛車，就將自己被風吹到散亂的發絲整理一番，昂首挺胸地往曲柔居住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遇到她的侍女和小廝們，一個個都恭敬且熱情的打招呼。
她微微頷首，就算是回禮了。
剛跨入曲柔房間的大門，就聽到原本應該處於睡夢中的曲柔，忽然發出聲音：
“雲華，你這一大早的，去哪兒了？”
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像是鬥勝的公雞一般的雲華，立即低下高傲的頭顱，強行解釋道：
“奴婢想著娘子一貫愛吃外麵珍饈閣的點心，想著給娘子搶第一爐出……”
“雲華，兒不想在你嘴裏聽到欺瞞的話語，你可是兒身邊最親近之人。之前你與柳郎君相談的時候，兒正好遇見，若是你……”
“嘣！”
雲華聽到曲柔誤會自己和柳尋江有私情，猛地一下子跪下地，膝蓋與地毯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給曲柔解悶的事，連忙開口解釋道：
“是奴婢，奴婢看到娘子上次非常喜歡柳郎君相贈的芋泥奶酪青團和蛋糕，想著娘子近日裏心情煩悶，於是想要從柳郎君口中打探製作那兩道點心的廚娘，給娘子準備好吃的點心解悶，讓您心情舒暢。
奴婢對娘子一片赤誠，決不會對柳郎君產生任何的非分之想。奴婢一直記著是娘子將奴婢從泥潭中拉出來的，絕不會背叛您。”
似乎是擔心曲柔不相信，她說完話後，立即對著膝蓋下方的地毯猛烈磕頭。
“嘣嘣嘣！”
接連不斷的磕頭聲可是把曲柔嚇壞了，她就是擔心雲華和自己一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有些人不是她們可以肖想的。
若是能將自己的一顆心守住，此生還能過的好一點。
她飛速起身將磕頭的雲華拉起來，安慰道：
“兒並不是說你背叛，而是希望雲華在教坊中守住自己的心。若是往後時機恰當，兒會幫著你脫離樂籍的。”
“娘子——”
雲華一聲高呼，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能夠遇到曲柔這樣的主子，是她今生最幸運的事情。
緊接著，主仆兩人緊緊相擁，互相安慰彼此。
良久，兩個人才從憂傷和感動的情緒中抽離。
雲華簡單將自己麵上的淚痕清洗過後，站在曲柔身後，服侍對方梳洗裝扮。
曲柔自己也拿著一把青絲慢慢打理，手上的木梳緩慢地將青絲中上下滑動，才想起剛剛兩人談論的第一個話題。
近日柳尋江也是有段日子沒來了，她想到之前吃到的家鄉味道，忽然覺得還挺想念。
於是，主動詢問：“方才你不是說去找廚娘訂點心了嗎？訂的是什麽？”
說到這個，雲華心中又冒出一股怒氣，剛剛的溫馨感覺瞬間消失不見。
“娘子你是不知道那家廚娘有多倨傲，昨日奴婢就已經上門詢問，對方的居然說主事的廚娘不在家。於是，奴婢方才又上門詢問。可是對方居然說，廚娘近日有事要忙，若是我們真正想要訂購的話，需要明日午後再次上門詳談。
娘子，你說這個廚娘是不是仗著自己的手藝才倨傲了？居然與娘子所說的三顧茅廬的故事相差不大，仔細算起來的話更過分，大約需要上門四次才可以真正吃到嘴裏。”
說起這件事，雲華可以說是滿肚子都是不爽，自從待在曲柔身邊服侍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冷遇。
可曲柔聽在耳裏，卻有點理解對方的行為，笑著說：
“你呀就別生氣了，你想想自己之前吃到的桑椹蛋糕，這整個洛陽城還有哪一家點心鋪子可以與她們相對比的？而且說不準人家是真的忙，你兩次上門都沒有遇到正主，不正式說明此事的真實性嗎？”
聽到這話，雲華心中的怒火逐漸消散，可是想讓她承認是自己的錯，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強撐著臉麵解釋道：“誰讓她們家要四次上門才能吃到？哪個客人可以等這麽久？”
“我們。”
聞言，雲華頓時語塞，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道：“難不成娘子明日要親自造訪？”
“兒也想親自看看這位高人是誰，居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點心。對了，這位廚娘的居所在何處，兒好讓管事的安排好明日的行程。”
說話間，曲柔的眼睛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對於能做出家鄉味的廚娘，她很期待對方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說不定還能聊聊家鄉的變化。
雲華聽到曲柔不容拒絕的聲音，隻能將自己接連兩日到訪的地址說出。
“說來廚娘的家底還不錯，居然在布政坊的永安街有院子，大門看起來氣勢恢宏，很是惹人注目。”
“永安街……”
聽到雲華提及埋藏在記憶中的字眼，她手中的梳子瞬間燉煮，臉上的表情也不似剛才輕鬆，像是沉浸到自我世界中一樣。
雙眼放空，表情呆滯，嘴裏忍不住將那熟悉的三個字來回咀嚼。
過了一會兒，雲華也發現了不對勁，輕輕拍了拍曲柔的肩膀，疑惑地問：
“娘子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在想你剛剛說的事。”
“娘子您也是這樣認為的吧？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怎麽可能擁有布政坊永安街的院子，那位廚娘肯定不簡單。”
接下來曲柔沒有回話，翻開腦海中沉寂的記憶。
又是一個黃昏，鄭琬緊趕慢趕從都水監回來，洗澡將身上的油煙氣洗掉。
剛結束，趙青苗就進屋幫她倒水，並將今日雲華到訪的事情說出。
“那她並沒有說自己明日是否會上門是吧？”
“抱歉娘子，兒見對方上門太興奮，忘記詢問清楚了。”
“無礙，反正明日都水監公廚的事宜，兒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若是對方明日不上門，那就做點麵包，讓你後日拿出去售賣。”
“多謝娘子！”
聽到自己馬上就要有活計幹了，趙青苗一興奮直接將裝滿水的木桶抱起來，腳步飛快地往外走去。
看得身後的鄭琬是一愣一愣的，她不由得在自己的心中詢問：她剛剛的話有這麽大的力量嗎？
有些不理解的搖搖頭，鬆開包著頭發的帕子，再取一張新的擦幹。
翌日，都水監公廚內，鄭琬看著新鮮出爐的糖醋魚塊、紅燒豆腐、幹煸豆角和番茄雞蛋湯，滿意地點點頭。
隨後看向公廚內的其他人，開口道：
“今日公廚的午膳供應就需要大家看顧著，兒家中有事需要先行離開。”
“娘子放心，不就是隻剩下打菜的事了嗎？你就放心吧，若是這點事都做出成，我們這群人還在後廚裏待著幹什麽？”
“哈哈哈哈！”
這番話立即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連帶著鄭琬臉上也出現了笑意，“那好，午膳的事就托付給大家了。”
“鄭娘子慢走。”
鄭琬匆匆拜別後廚眾人，頂著烈日往家中趕去。
走的路上，她心想：若是今日費了這麽一番力氣還沒有把買賣定下來，她也決不讓自己虧本，像昨日說的一樣，做點其他的出門售賣，賺點辛苦錢。
就在她胡思亂想期間，雲華已經帶著曲柔往鄭宅的方向走去。
兩個人為了不被發現牛車上的是名譽滿洛陽的樂伎——柔娘，還特意換乘了外觀樸素的牛車，一路緊張地往鄭宅趕去。
而曲柔在牛車進入布政坊的一瞬間，立即動手掀開車簾一角，順著縫隙往外麵看去。
眼前的場景對於她來說是熟悉又陌生，孩童在街道上玩鬧，道路兩旁是支起來的各類小攤，旁邊還有不輸東市的鋪子，以及屬於士族門閥的高門大院。
年幼的記憶總是這樣虛幻，太多太多都記不清了。
可是當牛車拐彎進入永安街時，孩童的記憶瞬間在腦海中回**，她一邊看著外麵街道的變化，一邊在心中默數。
直至數數到那個熟悉的數字，而此時牛車正好在她落聲的位置停下。
一旁的雲華看著位置到了，立即下牛車，將凳子放好，掀開門簾一角，提醒道：
“娘子，可以下車了。”
這一聲瞬間將沉浸在思緒中的曲柔喚回神，她一扭頭，立即被雲華發現不對勁，關切地詢問道：
“娘子是不是不舒服？若是有什麽事，我們下次再上門即可。”
“沒什麽，就是這一路有些顛簸而已，緩一緩就沒事了。”
聞言，雲華瞬間轉頭，用可以殺人的眼神將車夫上下大量一番。
把車夫看得是膽戰心驚，下意識地牽著牛繩，縮小身形，擔心一不留神就被雲華用眼神射殺。
可是隨著曲柔將手放在雲華手上，緩步下了馬車之後，兩個人就朝著如今的鄭宅走去。
車夫小心翼翼抬頭看到這一幕，也是鬆了一口氣，趕緊將馬車趕到坊市當中的空地。
“咚咚咚！”
雲華直接大聲敲門，反正她現在看著這個鄭宅就心氣不順。
曲柔看在眼裏不讚同地搖搖頭，“雲華不要失禮。”
“喏。”
這下子雲華才願意降低自己的敲門的聲音，可是敲了一會兒，裏麵也沒有動靜傳過來，她臉上的表情又不對勁了。
剛想要說些什麽，鄭琬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
“兩位可是昨日想要預訂點心的娘子？”
循著聲音，曲柔兩人瞬間轉身看向來人。
當看到鄭琬容貌的時候，雲華大吃一驚，沒有想到鄭宅的主人家居然長著一副姣好的容顏，她還以為製作點心的是什麽廚藝深厚的老師傅。
曲柔的眼神中也閃過一道驚訝的光芒，笑著回道：
“若娘子說的是昨日晨間上門拜訪之人，那應該就是在下的侍女雲華了。”
“既然兩位是來訂購點心的，那先請進。兒剛從做工的地方趕過來，估計需要擦洗一番才好待客。”
兩人看著鄭琬滿頭大汗的樣子，理解地點點頭。
見狀，鄭琬從兩人中間走過，一把推開自家大門，喊道：“請進。”
就在這時，趙青苗忽然出現在庭院中，看著突然出現的三人，立即對著鄭琬喊道：“娘子。”
“三娘你去給兩位貴客沏盞茶來。”
“喏。”
隨後，她又看向身後的兩人，指著庭院中的樹下的桌椅，提議道：“兩人請坐。”
卻不曾想曲柔難得提出有些失禮的話語，用笑意將眼神中的遺憾遮掩，開口道：
“娘子的庭院裝點十分得宜，想必在院落布局一道有自己的巧思，聽說洛陽城中人人愛牡丹，不知娘子此處的花園可否一觀？”
說話間，眼神情不自禁地往後院的位置望過去，企圖穿透層層房屋，看到後院的景象。
鄭琬也有些疑惑對方為什麽要提出看後院的花園，同時也對她知曉花園的存在很是不解。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應該是洛陽城中稍微大一點的院落都需要附庸風雅，有花園也算是一個特點。
隻是她家的花園有點寒酸、拿不出手，現在也就隻有一朵牡丹而已。
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可能要令娘子失望了，此處院落也是不久前剛翻修的，後院的花園因為年久失修，許多都不能看了，已經被工人全部摘除。隻留下一株白玉牡丹，其餘地方都種著農家蔬菜，想來不太合適娘子這等身份的人前去遊覽。”
主要是麵前的女娘穿的衣裳過於名貴，衣衫的布料和她從雲陽公主那裏得來的賞賜的差不多。
曲柔聽到前半段全部拆除的時候，心頓時落了一拍，可是聽到後麵白玉牡丹還在，又鬆了一口氣。
笑著說：“年份久的白玉牡丹在洛陽城中也不是誰都有幸能一觀的。”
鄭琬聽這意思是對方還要看，想著後院也沒有什麽不能看的東西，點點頭說：
“既然如此，三娘你帶著兩位前去後院看白玉牡丹。”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