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蓮藕骨頭湯
其實這也是崔知韞第一次在公廚內用午膳, 想到自家公廚“名聲在外，”麵不改色地說：
“不管是什麽食材，我們公廚的人都能將其做成美食。”
蘇行章聽在耳裏卻不是那麽回事, 忽然覺得自己提出前往都水監公廚用午膳的事，做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要還是那些習以為常的魚宴，他待會兒如何將扭頭就走做的更流暢一點呢？
就在他的腦子胡思亂想期間, 兩人已經來到公廚門前, 一股香辣的氣息綿綿不斷從庭院之中傳來。
蘇行章一聞到這個味道，立馬意識到香味是現在名聲在外的番椒散發的。
不由得往崔知韞的方向瞥一眼，畢竟將番椒做法傳揚開來的正是這位崔監丞。
現在他們大理寺公廚也有一些菜會用到番椒, 至於味道就看大廚自己的研發了。
反正他們大理寺的主廚做出來一般般, 與外麵宴席售賣的紅螯蝦宴席完全無法相比。
那麽都水監的呢？
在蘇行章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他已經被麵前不斷彌漫的香辣氣息勾起好奇心, 腳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 想要看看傳出如此濃鬱香氣的菜肴是什麽。
此時馬上就要開始供應午膳, 大家已經習慣性地排好隊伍。
隻不過這時的隊伍, 比起早上吃朝食的，明顯短了很多。
崔知韞看在眼前也是好奇不已，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前方討論的聲音正好給予他答案。
“誒？午膳的人數怎麽那麽少？”
“嘿嘿嘿！那些家夥現在都還不知道今日的午膳也是鄭娘子做的。”
“怎麽？你沒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了，我們吃什麽？在麵前美食的時候，一點點私心還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嗎？”
“哈哈哈哈！狡詐，不過某喜歡，怪不得今日的隊伍這麽短, 想來定能早點吃上午膳。”
這些話，站在身後的蘇行章也是聽在耳裏, 沒想到為了一口吃的，都水監的人居然使用了計策。
看來，今日他應該是要不虛此行了。
麵對擁擠的人群，他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站在隊尾，等待輪到自己。
隨著隊伍不斷向前，他也聞到越發濃鬱的香味，比起早上在崔知韞身上聞到的更加濃烈，更加迷人，嘴巴都快要兜不住裏麵的口水。
不自覺地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隊伍最前方的菜肴看過去。
卻被一個又一個的身影遮住，但這並不能撲滅他的好奇心，隻會讓他脖子伸的更長。
伸著伸著，就讓趙青悠看到神奇的一幕，在長長的隊伍中央，居然半道上有一顆腦袋越來越靠近，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出現了靈異事件。
等終於輪到蘇行章的時候，他看著眼前顏色鮮豔的菜肴，立刻就通過紅色找準了使用番椒的菜肴。
此時，在桌麵上，擺放著顏色翠綠的清炒蕹菜、顏色豐富的三色幹絲，還有一片紅油鋪滿表麵的鮮紅□□人的水煮魚。
趙青悠看到陌生的麵孔出現，立即介紹道：
“今日公廚供應的有清炒蕹菜、涼拌三色幹絲、水煮魚和蓮藕骨頭湯，不知道您想吃什麽？”
蘇行章立即通過名字將桌麵上的三道菜辨認出來，指著那道看著就讓人舌頭發麻的鮮紅色菜肴，詢問道：
“那叫水煮魚？”
“是的。”
“那就全部來上一份。”
“喏。”
蘇行章的眼神立即隨著趙青悠打菜的動作而移動，看著一道道顏色各異的菜出現在盤子上，下意識地吞咽口水。
趙青悠打完清炒蕹菜和三色幹絲之後，立即將盤子遞給另一邊的鄭琬。
鄭琬將盤子接過手，放到下麵的托盤上，順便將已經盛好水煮魚和蓮藕骨頭湯的小碗放在裏麵。
而後將滿滿一托盤的食物遞到已經走到自己麵前的蘇行章。
蘇行章下意識地接過，內心還在感歎如此新奇的打菜模式，可比他們大理寺的看起來方便、快速多了。
剛一轉身，緊隨其後的崔知韞就出現在鄭琬麵前。
鄭琬將擺放好的托盤遞到崔知韞身前，想著對方接過就迅速打下一碗水煮魚。
卻忽然聽到自己身前響起熟悉的聲音，“多謝鄭娘子！”
她一抬頭，視線就闖入崔知韞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回道：
“崔監丞客氣了，這些都是在下職責所在。今日的水煮魚與麻辣紅螯蝦是不同的風味，崔監丞可以細細品味。”
“的確是應該好好品嚐一番。”
兩人簡單交談幾句，迅速回歸原位。
鄭琬趁著趙青悠給別人介紹菜肴的時候，抓緊時間將水煮魚和蓮藕骨頭湯盛出來。
崔知韞則是不緊不慢地朝著已經端坐好的蘇行章走去。
剛落座，蘇行章就用帶著點埋怨地語氣說：
“崔監丞的速度可比不上本官這個老頭子，聞著挺香的，就是不知道滋味怎麽樣？”
“絕對不會令蘇寺卿失望。”
“如此說來，定要細細品嚐，崔監丞請用。”
“蘇寺卿先請。”
話音剛落，蘇行章的筷子就已經朝著自己最好奇的水煮魚伸去。
實在是餐桌上再也沒有其他的食物，可以搶奪水煮魚的強勢地位。
這道菜不隻是聞著香，隻看一眼，就能夠將人的視線牢牢抓住。
翠綠色的香菜下方，是幾乎將整個碗麵鋪滿的紅油，鮮紅油亮，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層耀眼的光芒。
僅僅是看著，他覺得自己嘴裏的口水就在肆意分泌。
而嘴唇卻因為如此濃烈的香味而變得幹燥，忍不住想要用舌頭舔一下，卻要先將口中快要盈滿的口水吞咽。
“咕咚。”
有那麽一瞬間，蘇行章甚至覺得耳邊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趕緊舔了舔嘴唇，將其濕潤，猶豫不決的筷子也朝著被紅油掩蓋的魚片伸出。
將魚片撈出的一瞬間，原本蓋在魚片上方的紅油，立即順著這個動作從筷子夾起的地方往下滑落。
將原本白嫩的魚片染上一層鮮紅的顏色，襯托得更令人好奇它的味道。
這下子他是真的忍不了了，直接將筷子上的魚片塞進嘴裏。
入口爽滑，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魚片就已經滑入口中。
霎時間一股濃烈且霸道的味道，瞬間順著魚片從舌尖逐漸向四周蔓延，刺激的番椒辛辣味在口中不斷翻湧。
大腦迅速讓口腔分泌更多的口水，緩和這種難受的狀況，此時吐出來是最快的解決方式，但他卻不願意鬆口。
與此同時，蘇行章那張黃色的老臉突然爆紅，一股熱意從嘴巴迅速向四周蔓延。
如果將自己形容成一壺水的話，他估計此時自己頭頂應該在呼啦啦地冒著熱氣。
在這種難耐的情況下，他依舊不舍得舍棄口中的魚片，並趁勢準備咀嚼嘴裏的食物。
可是當他的舌尖輕輕一壓，牙齒都還沒開始行動，魚片瞬間在嘴裏四分五散。
一股被番椒壓製的鮮味瞬間在口中展示自己的存在，屬於魚肉的鮮甜順著口水沒入喉嚨，將原本的辛辣味衝淡不少。
蘇行章不由得再次對嘴裏的魚片發起進攻，那種鮮美嫩滑的口感，令他回味無窮。
不由得再次夾起一片魚，直接蓋在飯上，端著碗就往嘴裏趕。
當吃到被水煮魚湯汁浸潤的米飯時，他的內心怒吼道：就是這個味！
令人食欲大開的水煮魚怎麽能不配著米飯吃呢？
於是乎，接下來就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蘇行章一邊“斯哈斯哈”地張口喘著氣，一邊迫不及待地夾起魚片、豆芽和金針菇蓋在米飯上，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進而發出“哢嚓哢嚓”清脆的聲響。
如此循環往複，絲毫看不出身為朝廷三品大員的風範，看得一旁的崔知韞自愧不如。
崔知韞挑起一根蕹菜，吃進嘴裏，油潤是他的第一感覺，接著就是清爽香滑的口感。
中間還夾雜著一股蒜香和特殊的香氣，但他沒有吃出來是什麽具體的東西。
可就是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將原本普普通通的蔬菜炒的更香。
至於一旁的三色幹絲，吃起來更是酸酸辣辣清爽無比，在這個夏日裏尤為合適。
如果吃著其他的菜感覺太辣了，最後就可以來上一碗鮮甜清爽的蓮藕骨頭湯，今日這一頓就算是完成了。
“舒服——”
當蘇行章將餐桌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之後，情不自禁地讚歎出聲。
今日這一頓可以說是他人生中吃過最美的一頓，縱使是聖人賞賜的禦膳，也不能帶給他今天這種從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幸福的感覺。
循著聲音，崔知韞往對麵的蘇行章看過去，發現對方已經吃得滿臉通紅，汗珠在額頭上一顆顆綴著。
與他平日裏展示出來的鐵麵無私，簡直就是天差地別，身上居然帶著一股普通生活的氣息。
兩人略微坐了一會兒，起身離去，行動異常緩慢。
特別是蘇行章，這次真的把自己吃的太撐了，剛開始行動都有點問題，慢慢走路一會兒消食，才將肚子裏塞滿的吃食消化一點，恢複正常的行動。
隨後看向身邊的崔知韞，誇讚道：
“你們公廚的手藝還真的沒問題，尤其是這道水煮魚，真的是太絕了。加入番椒之後，隻有香味在唇齒間流動。”
剛說完這一句，他就意識到一個缺點，趕緊抬起自己的袖子湊近鼻尖。
果然在自己身上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味氣息，比起他早上在崔知韞身上聞到的更濃烈，完全將原本衣服上熏有的鬆柏香遮掩得一幹二淨。
內心不由得發問：這些香味什麽時候才可以完全消散。
隻是東西都吃進嘴裏的，這點點副作用隻得暫時忍耐一下。
他將心中的雜念拋下之後，迅速回到崔知韞的院子，繼續剛才沒有討論完畢的公務。
此時，另一邊公廚來的人越來越多，比中午第一批來排隊的人還要多。
把鄭琬是累的不輕，隻能叫上在後廚吃完午膳的人一起來幫忙。
一個負責一道菜，才算是能夠勉強應付這種狀況。
就在她準備歇一口氣的時候，身前突然傳來一道帶著怨念的聲音。
“鄭娘子，你今日負責午膳的大好消息怎麽沒提前說呀？某今天差點就要錯過這道美味的水煮魚了。”
緊隨其後的柳泉補充道：
“像是我們魚師，基本上早膳結束就會回家休息，沒有特殊情況就在家中用膳。可是鄭娘子你可不是普通人，若是知曉你負責午膳，大家怎麽著也要來捧場。”
兩個人堅毅的麵容上，不約而同地露出可憐的眼神，向鄭琬表達自己的怨念。
鄭琬看著隻覺得好笑不已，這兩個身強體壯的人露出可憐的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
但是為了兩人的麵子，她隻得壓製笑意，努力控製不斷上揚的嘴角，回道：
“這事也是今日早膳之後，王典事剛剛定下的。因而也就比牛魚師和柳魚師早知道了一個多時辰而已，而且你們兩人不還是趕上了嗎？”
“說到這個就更令人生氣，那些家夥為了防止有人和自己爭搶鄭娘子做的菜，居然刻意防止消息泄露。若是被某知道是哪個家夥做的，定要他好看。”
說完，牛辛櫞還生氣的冷哼一聲。
看得鄭琬覺得越發好笑，大家為了今天的午膳可真是出盡奇招。
不過她還是得好好解釋一下，午膳可不隻是自己的功勞。
“若是這樣，那他們可就做錯了。今日可不止是在下做的菜肴，例如這道蓮藕骨頭湯，就是旁邊的趙娘子做的。”
聞言，牛辛櫞的視線瞬間鎖定在一旁的趙青悠身上，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
把身旁的柳泉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一屁股擠開牛辛櫞，站在鄭琬麵前，提醒道：
“鄭娘子還是早點取餐吧。”
鄭琬看著柳泉的動作瞬間想起自己的正事，趕緊將一碗水煮魚和一碗蓮藕排骨湯放在托盤上。
柳泉也是趕緊接過托盤，推著牛辛櫞往旁邊的用餐區走。
“快快快！好不容易有兩個空位，牛二你快點回神，再這樣被怪某不客氣。”
“哦。”
牛辛櫞回頭看了趙青悠一眼，抓緊跟著柳泉步伐往用餐區走。
落座就把蓮藕排骨湯放在自己麵前，柳泉看著好友這副不值錢的樣子，真的是覺得沒眼看，忍不住吐槽道：
“既然心悅對方，為何不請媒人說媒？”
此言一出，牛辛櫞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不見，長吐一口氣，露出黯然神傷的眼神。
一下子就把柳泉看的渾身發麻，趕緊閉緊嘴巴，他決定以後他的嘴除了吃東西，什麽功能都沒有。。
而且眼前香香辣辣的水煮魚，可比牛辛櫞的感情生活美味多了。
他直接朝著水煮魚出擊，反倒是一旁被問倒的牛辛櫞因此受到影響，呆坐著好一會兒，才朝著眼前溫熱的蓮藕骨頭湯出手。
低頭就看到碗裏的一塊骨頭和蓮藕，蓮藕已經被燉成梅紅色，湯色清亮，一股蓮藕的淡淡香味在其上空縈繞。
他朝蓮藕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地將其從碗中取出來。
由於蓮藕在烹煮之前被拍過一次，加上長時間的燉煮，早已經軟爛，幾乎是一碰就要散的程度。
為了更好地品嚐到蓮藕的美味，牛辛櫞連呼吸的速度都放緩了，這才將一小塊蓮藕送入口中。
輕輕一抿，蓮藕瞬間在嘴裏化開，沙沙的觸感在舌尖流淌，鮮甜的滋味也在嘴裏回**。
可以說，這道蓮藕骨頭湯吃的就是本味，與旁邊濃烈鮮豔的水煮魚形成強烈對比。
而旁邊吃得口水、鼻涕一起流的柳泉，還在哼哧哼哧地大口享受。
實在是受不了的時候，就來上一口蓮藕骨頭湯，對於他來說這道湯和解辣的水也差不多，不過就是更加的鮮甜，解辣的能力更強而已。
這頓午膳結束之後，不管是想瞞的，還是想宣揚的。
反正從今往後，都水監公廚由鄭琬執掌這件事，可以說是在都水監下層人士中傳揚開了。
一個個剛吃完午膳，就已經開始期待下午的晚膳，甚至還有的想問問能不能打包？
想要帶著自己的那一份回家，給家裏人也嚐嚐世家門閥才能夠享受到的美味。
鄭琬看到這種行為也沒有阻止，隻要你不是想要帶太多回去，擠占其他人的份例，不管你在哪吃。
畢竟，都水監內部用餐的地方不夠，你拿到庭院吃，然後悄悄轉移，她也不知道。
可以說，今天一整天，都水監的人是吃美了。
鄭琬卻是覺得自己有點難以應付如此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現在幾乎每道菜都需要自己上手，看來教學的事情可以提上進度了。
腦海中琢磨著亂七八糟的這些事，頂著一頭晚霞回家。
剛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開門的聲音。
趙青苗還是第一次這麽長時間沒有看到鄭琬，立即詢問道：
“娘子今日可是出了什麽事？這麽長時間不歸家，中午的時候三娘擔心壞了。”
“啪！”
鄭琬當即給自己的額頭來上一巴掌，懊惱地說：
“今日公廚發生了一大堆的事情，忘記抽空回來告訴你了。昨夜你阿姊說的事應驗了，從今往後兒就是都水監公廚的主廚，一日三餐的膳食都需要親自負責。根本就沒時間回來告訴你，讓你擔心了。”
“原來如此，這可是大好事一件，娘子別把三娘的話放在耳裏。隻是今日娘子不在的時候，有一名侍女來敲門，說是想和娘子訂些糕點。”
“來人可有說自己是從誰那裏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