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水煮魚
“自製的豆瓣醬, 裏麵加入了番椒一起發酵。”
鄭琬自然地回話，手裏邊的鏟子還在繼續翻炒。
隨著空氣中彌漫的香味越來越濃烈，不少人都開始在一旁打噴嚏, 想要將這股刺激的香味從身體裏驅趕出去。
“阿嚏！阿嚏！”
鄭琬一邊感受著身後此起彼伏的打噴嚏的聲音，一邊還在傾聽鑊內豆瓣醬在熱油激發下產生的聲音。
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鑊內的情況，看著摻雜在豆瓣醬中的番椒邊緣開始卷曲, 原本清亮的油也變成顏色更加濃烈的紅油。
她立即對著身邊的人喊道：“取一瓢清水來。”
因為太多人都站在她身邊學習, 位置非常擁擠，她這一聲喊出來，眾人隻得瞬間將自己的腦袋轉向水缸那一側。
仿佛列隊報數一般, 一個接一個地扭頭。
而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最靠近水缸的黃源身上, 黃源感受到這麽多灼熱的視線在自己身上, 還有些疑惑。
用手指了指自己, 詢問緣由。
他身邊的人立即推了一把, 喊道：“取一瓢水來。”
“哦。”
黃源剛剛出神, 沒有注意到, 但是這麽多人都是讓他做一件事，立即轉身從水缸中舀起一瓢水，遞到身邊人手裏。
就這樣，一個傳一個，很快就到了鄭琬旁邊。
她注意到這一幕，直接說：“倒下就行。”
“喏。”
在鄭琬移開鏟子的下一秒，一瓢清水直接衝著鑊內油亮的豆瓣醬衝下去。
霎時間衝起一片水汽，混合著番椒和花椒的刺激味道，瞬間在充斥著整個後廚。
甚至已經開始往外麵擴散, 安雲煥原本是想來後廚看看情況的，突然聞到這個濃烈的味道, 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他覺得自己沒必要來打探情況了，就現在這個香味，誰聞了不留口水？
他就在旁邊等著就行，還有就是抽個時間回家一趟，告訴妻子他中午不回去吃飯了。
想到這，他臉上立即露出狂笑，佝著身子，激動地往家裏的方向跑去。
此時廚房中的眾人更是被這股味道衝擊得往後大退一步，鄭琬卻頂著這股香味，繼續將鑊中的各種材料與水均勻地攪拌在一起。
提點道：“煮湯的時候一定要大火，還有，你們再舀點水，預計要將鑊盛至八分滿。”
眾人聽到熟悉的沉靜嗓音，像是在頭頂上倒入了一盆冷水，迅速從剛剛收到的衝擊當中回過神。
一邊貪婪地吸食空氣中彌漫的刺激香味，一邊趕緊按照鄭琬的吩咐做事。
鄭琬安排好這邊的工作之後，立即轉身往醃製魚片的方向走去。
將剛才醃製魚片用的蔥薑挑出來，其他人看到也紛紛上前幫忙，很快就將木盆中的蔥薑挑幹淨。
她口上沒有說話，心中卻對大家的表現滿意不已，迅速開始下一步的工作。
這次，她依舊和之前一樣，一邊製作，一邊和大家介紹。
“現在就可以往魚片中加入鹽和蛋清，鹽不用多，鑊中的湯就有鹽味，蛋清則是讓魚片吃起來更滑。”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追問道：“難道蛋黃沒有這個作用嗎？”
“區別有，但不是很大。隻是我們的魚片顏色，混入蛋黃的話那外觀可就差了。”
聞言，眾人立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眼前的魚肉白嫩，隻有靠近中心的一點區域為紅色，若是加入蛋黃，變為黃色的話，總感覺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因此，接下來大家就不再發言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鄭琬的動作。
就看見她往魚片中加入澱粉，而後迅速用筷子將盆中的魚片與醃料一起攪拌均勻。
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這一步之後，原本浮在魚片表麵的水分迅速消失，經過澱粉的作用，迅速與魚片混合在一起。
此時，大家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方才需要將魚片中的水分盡量擠幹了。
如果缺少那個步驟的說話，說不定她們現在眼前的魚片，估計還是原先那種水水的狀態。
就在眾人還沉浸在鄭琬每一步的靜心安排當中，鄭琬已經停下手裏的動作，將魚片繼續放在這裏醃製。
同時，轉身看向自己身邊的人，吩咐道：
“將洗幹淨的豆芽和金針菇拿來。”
她自己則是在往灶台走去的時候，順勢一拐，把一旁掛在牆上的爪籬取下，手裏還端著一個碗。
大家雖然不理解，但還是默不作聲的跟在身後，想要看看大廚要做什麽。
隻見她將爪籬放到剛剛的鑊中，將不斷沸騰的湯水再次攪拌。
將內裏香味攪拌散發出來的同時，大家也看到剛剛放入的蔥薑和番椒碎，隨著湯汁翻動而不斷上下流動的畫麵。
就在眾人以為鄭琬是和剛剛用鏟子攪拌一樣時，就看到她忽然趁著所有香料漂浮在表麵的時候，握住爪籬的手控製爪籬在水麵上隨著一個方向迅速平移。
一瞬間原本漂浮在水麵上的各種香料，迅速被捕撈進爪籬當中。
“砰！”
爪籬撞擊碗口的聲音響起，裏麵的殘渣也順勢落入碗中。
此時，大家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想要將剛剛翻炒的各種蔥薑、番椒碎等香料全部撈出來。
眾人想要幫忙也沒有辦法，鑊內空間有限，裝一個爪籬就差不多了。
於是，大家隻能在一旁觀察鄭琬的動作，看著她手中的爪籬不斷在湯水中起起伏伏，直至再也不能從其中盛出殘渣。
鄭琬看著被一層紅油覆蓋的湯水，滿意地點點頭，習慣性地將自己手裏的碗和爪籬往旁邊伸過去。
站在她旁邊的兩人一看，立即接過碗、爪籬，端到一旁放著。
她自己則是轉身取出鹽、蝦皮粉和醬油，往鑊中倒進去，攪拌融化。
立即對端著豆芽和金針菇的人說：“你們倆可以把手裏的食材放進去了。”
“喏。”
兩人沒想到自己還有親手操作的機會，激動的無以複加。
臉上將盆中的食材一股腦地倒進去，瞬間將整個鑊都擠滿了，隻留下一點縫隙能看到表層的紅油。
隨著時間的流逝，鑊內的豆漿逐漸變軟，堆疊的高度也不斷下降，開始露出鑊內原本的情況。
鄭琬則是在這個時候直接給鑊內的食材來一個上下顛倒，將另一麵也燙個三十秒之後，立即開口道：
“把後廚最大的幾個碗拿來。”
下一秒，一個個又大又白的瓷碗瞬間出現在眼前，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後廚有這麽大的碗。
不過，還挺適合今天這道菜的。
她用筷子將鑊內的食材，均勻地分配到眼前的五個碗中。
低頭看著馬上又要開始沸騰的湯水，連忙喊道：“快把剛剛醃製好的魚片端過來。”
等到魚片出現在身邊，她立即用勺子舀起一勺魚片，用抖動的姿勢輕輕地將上麵的魚片一片片地滑落在湯水中。
魚片一滑入沸騰的湯水中，迅速被高溫影響，表麵的物質瞬間凝固。
在魚皮的影響下，一個個卷曲著形狀漂浮在鑊中。
不一會兒，鑊中漂浮著滿滿的魚片，看起來和下餃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鄭琬這個時候，拿起一旁的鏟子，並提點道：
“做這道菜的時候，魚片放進去，不要第一時間攪動，察覺魚片定型之後，再用鏟背輕輕推動，使其均勻受熱。煮的時間也不用很長，魚片我們片的厚度很薄，很容易熟。”
這句話剛說完，眾人都還在品味其中的奧妙，就看到鄭琬已經向著鑊中的魚片出手。
輕輕推動一下，立即拿著勺子將裏麵的魚片盛出來，蓋在剛剛先煮熟的豆芽和金針菇上麵。
很快，原本被豆芽和金針菇鋪了大半的碗，迅速蓋上滿滿的一層魚片。
緊接著往裏麵盛入燉煮的湯汁，瞬間所有的食材都染上一層油亮的紅色，並且剛剛是一種沒過魚片的狀態，看得人直流口水。
眾人隻覺得眼前的畫麵目不暇接，還沒看完一個步驟，下一個又來了。
同時，鄭琬的吩咐也來了。
“你拿著這個鑊去洗幹淨，還有你們剛剛切好的番椒段和碎末，給碗裏中心的部分撒上。”
“喏。”
於是，擠在鄭琬身邊的人逐漸散開。
她自己則是轉移位置，選用旁邊一個幹淨的鑊，往裏麵倒入一勺蔓菁子油。
隨著溫度的不斷上升，屬於蔓菁子油的異味逐漸消散，油的表麵開始有陣陣黑煙升起。
她一看就知道這個時候的油溫到了，抬眼看向身前的五個大碗，都已經放好番椒和碎末。
她立即開口提醒道：“你們都散開一點，馬上就要往湯上潑油，當心燙到你們。”
聞言，眾人瞬間一哄而散，實在是油和水碰撞的場麵太嚇人了，為了學習廚藝，倒也不必如此。
因此，一個個好奇又恐懼地盯著鄭琬的動作。
就見她將鑊中燒到冒煙的蔓菁子油用勺子盛出，遠遠的似乎都能看到勺中不斷翻滾的熱油。
“漬漬漬——”
熱油與番椒段、蒜末碰撞的一瞬間，下層的湯水立即與其碰撞出無數的油點子，往碗中四麵八方迸濺。
與此同時，空氣中逐漸有一股番椒的焦香味和蒜香味占據眾人的嗅覺。
聞起來更加的刺激鼻子，但也更加吸引人的食欲。
眾人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碗中，隻見原本堆疊在中心部分的番椒和蒜末，已經在熱油的衝擊下四散開來。
原本紅色的番椒也變成了更加暗沉的紅黑色，就連白色的蒜末也染上了一層焦黃。
就在大家覺得眼前這樣已經是非常圓滿之時，鄭琬忽然往上麵撒上一把白芝麻和香菜，將其點綴的更加耀眼。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五個大碗，開始在心中埋怨：為什麽時間過得那麽慢，她們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享用這道水煮魚呀？
和她們一樣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的還有蘇行章，原本他是真的沉浸在與崔知韞商討如何查出私鹽案主謀的事情。
可是隨著商討內容的越來越深入，與崔知韞之間的距離也就越來越近。
對於崔知韞身上沾染的鍋貼香氣，聞到的也越來越濃鬱。
本來今日就沒有吃早膳，來了這裏也隻喝了幾盞茶，喝了這麽長時間的茶水，感覺到今天算是把章程都具體定完之後。
他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詢問一下崔知韞用的是什麽熏香，居然可以將身上的魚腥味完全掩蓋，甚至讓人聞了直流口水。
於是乎，蘇行章猛地閉眼又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看著崔知韞，打探道：
“崔監丞最近可是用的什麽西域來的異香？聞著還挺特別的。”
聞言，崔知韞的腦海中瞬間冒出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他不明白剛剛還算著私鹽的事情，話題怎麽就轉移到自己身上的熏香了。
不過，看著對麵的蘇行章非常好奇，他輕輕抬起袖子，聞了一下，回道：
“最近上值時間緊張，下官並未使用什麽熏香。”
“崔監丞該不必如此遮掩，時人好香，世家貴族更是追捧。男子用香更是稀鬆平常，隻管說來邊說，本官絕對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的。”
說罷，他還對著抬抬下巴，示意沒什麽隱藏的必要。
崔知韞無奈地搖搖頭，解釋道：
“蘇寺卿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之前的流言，下官是真的許久不用香了，若是身上有什麽味道，都是在都水監沾染的。”
聞言，蘇行章立即收回自己往崔知韞方向傾斜的上半身，疑惑地將崔知韞打量一番。
覺得崔知韞應該不會在這方麵欺瞞，隻得詢問道：
“主要是崔監丞今日身上的熏香聞起來挺香的，把本官都聞餓了，所以想問問是什麽香料。”
聽到蘇行章的解釋，崔知韞眼神控製不住地流露出笑容，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法度嚴明，懲戒嚴苛的大理寺卿蘇行章還有這樣的一麵。
同時也在為鄭琬的廚藝感到欣喜，居然僅僅是聞著身上沾染的香味，就可以讓大理寺卿不顧顏麵下問。
“下官身上的香味，是因為今晨在公廚用的朝食，或許是那個時候沾染的味道。”
蘇行章聽到這個回複，比聽到崔知韞用了西域新香料還要驚訝，誰不知道都水監的公廚餐餐做魚，頓頓吃魚？
以往來到都水監協助處理公務的人，隻要聞了一遍都水監的飯菜，就沒有一個人敢留下來的。
可是現在，崔知韞居然說自己在公廚用的朝食。
加上他鼻尖不斷吸進體內的香味，都在證明崔知韞的話是真實的，可他為什麽就是有點不敢相信呢？
崔知韞看出蘇行章的猶豫，解釋道：“我們公廚來了一個新的主廚。”
“原來如此。”
聞言，蘇行章頓時覺得自己找準原因了，換了主廚，可不就是改天換地了。
輕咳兩聲，義正言辭地說：“本官覺得私鹽一案，尚且還有線索沒有理清楚，估計還要與崔監丞商討幾個時辰。不過，現在快要臨近用午膳的時間了，還是先用膳再說其他。”
“既然蘇寺卿想要用膳，這邊請。”
崔知韞自己也想要去公廚試試，蘇行章的話更是讓他有了正當理由，二話不說，直接站起身來，引著蘇行章就往公廚的方向走。
兩個人在前往公廚的路上，看到不少人往公廚所在的位置跑去。
於是乎，兩人就聽著耳邊一聲聲著急的“拜見崔監丞，”錯身之後，加快腳上的速度，飛快往公廚的方向跑過去。
看得蘇行章一愣一愣的，令他不禁對公廚今日準備的午膳更加期待。
因而隨口問道：“不知都水監公廚午膳一般準備的都是什麽菜肴？肯定有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