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鼻子壞了
僅憑此時其他餐桌享用鍋貼時, 彌漫傳來的香味,三人就已經對眼前的鍋貼抱著很大的期待。
特別是第一次參與其中的王少監,剛開始從杜明兆嘴裏聽到誇讚時, 還隻是淺層的好奇。
可是現在,感受著麵前不斷往身體裏鑽進去的一縷縷香氣,他對眼前鍋貼的好奇, 瞬間轉化為對其深層次的渴望。
甚至, 他還能感覺到自己嘴裏不斷分泌的唾液,急需要鍋貼將其壓下去。
作為餐桌上品級最高,同時年紀也是最大的人, 王信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 連忙吞咽嘴裏的口水, 抬頭看向其他兩人, 開口道:
“崔監丞和杜主簿用膳吧。”
聞言, 兩人不知飄到何方的理智瞬間回來, 朝著王信點點頭, 拿起筷子,準備用膳。
王信更是最快的那一個,拿著筷子就往盤中的鍋貼伸去,直接找準最靠近自己的鍋貼入手。
卻不曾想鍋貼因為加入的澱粉水,底部已經被一層脆殼連接在一起,除了後廚中人用鏟子斬斷的部分,其他的都連在一起。
因此,他剛出手想要夾出一個,居然連帶著其他的鍋貼一起往上動。
直接夾出一整排的鍋貼, 任憑他用力甩都甩不掉。
最後之後重新將鍋貼放回盤子裏,先用筷子將其中間的脆殼壓斷, 才取出他心心念念的鍋貼。
王信小心翼翼地將這來之不易的鍋貼放入口中,因為這張口的動作,嘴邊的胡子還微微顫動,看著仿佛是一隻偷吃的碩鼠一般。
鍋貼剛入口,他就感覺到了更加濃鬱的香氣,一股鮮味的肉香味在唇齒間流轉。
勾的腹中饞蟲躁動不已,牙齒迫不及待地將塞入其中的鍋貼咬碎。
“哢嚓——”
被煎至金黃酥脆的底部脆殼,立即在牙齒咬破的一瞬間,發出劇烈的聲音,順著牙齒迅速傳導到大腦。
王信有一刹那似乎感覺到這股焦脆的聲音,在自己身體的各個角落響起。
與此同時,聲響發出的一瞬間,掩藏在鍋貼內部餡料當中的汁水,也順著這個契機,肆意地朝著口中的各個區域迸濺開來。
那汁水衝擊著口腔的迅猛態勢,令其為之一振,下意識地閉緊嘴巴。
防止內裏汁水攜帶而來的鮮味氣息,隨著呼吸的動作消散。
就連呼吸,他也是下意識地放緩,閉上雙眼,仔細感受嘴裏的美味。
在接下來的咀嚼當中,王信對於鍋貼底部焦脆的外殼,上層軟韌的外皮,以及掩藏在內部鮮甜的餡料,更是一一品味。
由於他是第一次來,聽著杜明兆一句“同上,”也順口說了那麽一句話。
因此,直至現在,王少監都還不知道自己吃進嘴裏的肉餡是什麽做成的。
他隻知道嘴裏的肉餡鮮甜,汁水豐沛,夾雜在其中的玉米粒清甜軟糯,蓮藕碎爽脆清甜,吃起來甚至能夠感覺它的顆粒感,與肉餡完美的融為一體。
韭菜雞蛋餡的也是給他帶來不少的驚喜,越吃越歡,時不時還來上一點豆漿,通體舒泰。
在一旁的人則是看著王少監胡子抖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但都趕不上他享用鍋貼的速度。
明明是平日裏最愛惜的胡子,在麵對美味的鍋貼,也隻能後退一步,沾濕了豆漿和不小心從口中飛出來的鍋貼脆殼殘渣。
一盤二十個的分量,加上一碗豆漿,按道理都飽了。
可是在場的三人將麵前的鍋貼吃完之後,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依舊大排長龍的隊伍,開始預測若是自己現在去排隊還能吃到鍋貼的概率。
就在三人猶豫之時,坐在一旁的安雲煥才將新的一盤鍋貼端上桌。
與他同桌用餐的人一看到這場麵,想到安雲煥的身份,立即好奇地打探道:
“安管事,今日庫房準備的食材多不多?夠大家吃多少?”
聞言,安雲煥的臉上瞬間爆發出自豪的笑容,笑著說:
“你們就放心吧,為了今日,某可是昨日就將食材單子修改了,可以說是取之不盡的程度。隻要你們在朝食結束的時辰之前,都可以吃到,快去排隊吧。”
這一番解釋過後,眾人立即行動起來。
同桌之人也是不敢耽誤,立即站起身,對著安雲煥行禮道:“多謝安管事提醒。”
說著,人影就已經消失在安雲煥的眼前。
一旁的崔知韞三人也是緊隨其後,不管怎麽說,都吃到這樣的美味了,多不吃一點總感覺自己虧了。
此時,待在後廚裏的鄭琬也感覺到了今天無窮盡已的用餐數量,覺得再耽誤下去,後廚眾人自己都要餓死了。
於是,主動提議道:
“你們若是誰太餓了,也自己動手取用其他的廚具,給自己做點鍋貼。再等下去,我們自己都要餓壞了。”
“喏!”
“多謝鄭娘子!”
眾人一天就知道是鄭琬在給予大家方便,平日裏也就隻有鄭琬做工的時候,她們才能一邊做朝食,一邊吃朝食。
往常都需要結束朝食才輪到自己,那麽多香噴噴的吃食在自己眼前流過,卻不能動手。
大家早就快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鄭琬這句話就像是打開眾人心中禁錮的猛獸的鑰匙一般。
後廚火速升起好幾個灶台和爐子,開始準備自己的朝食。
鄭琬也開始為自己謀福利,直接給自己想吃的口味放到一起,小火慢煎,靜候時間的作用。
不一會兒,後廚當中,除了熟悉的澱粉水在鑊中滾動冒泡又爆炸的聲音,就是一陣有一陣“哢嚓哢嚓”的咀嚼聲。
那些聲音構成一曲動人的樂章,引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幸福的表情。
今天鄭琬回來的第一餐,可以說是把裏裏外外的人都吃美了。
王少監也是養生許久,今天難得破戒,在其他人驚詫的眼神中,頂著大肚子從公廚的位置一路往自己辦公的區域慢慢走去。
身後的崔知韞和杜明兆要克製一點,但是行走之時也能夠感覺到腹中緊繃帶來的不適。
緩步慢行,一邊消食,一邊往前院走去。
走到一半,王信摸了摸自己變得有些油膩的胡子,立即驚慌失措地甩手,僵硬地轉移話題道:
“方才吃的鍋貼可真是難得的佳肴,底部外殼金黃酥脆,內裏的餡料肉汁滿滿,鮮美清甜,有著難得的上品之資。對了,還不知今日吃的餡料是什麽?崔監丞應該聽到了吧?”
“回王少監,今日吃的鍋貼分別是韭菜雞蛋、玉米豕肉和蓮藕豕肉的餡料,滋味上佳。”
“什麽!”
王信立即在心中發出自己疑惑的怒吼,腦子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爆炸,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停下腳步,目光凝重地看著崔知韞的眼睛,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其他的回答。
可是崔知韞卻沒有滿足他的期待,繼續強調道:
“鄭娘子廚藝絕佳,能將一些不常見的食材使用的如火純青,就連豕肉也能做的毫無異味,鮮美滋味隻在羊肉之下而已。”
此言一出,王信在不敢置信當中,繼續回味自己剛剛吃到的鍋貼。
和崔知韞說的一樣,他吃的時候絲毫沒有感覺到,其他人所說的屬於豕肉的腥臭味。
反而隻享受到內裏的鮮甜,那種滋味他之前也隻有在羊肉和魚肉的身上感受過。
於是,他剛剛還懷疑的心頓時堅定下來,反正吃都吃了,讓他吐出來是不可能的。
甚至心中還冒出了待會兒還可以再來公廚吃午膳的衝動。
不過,這種心思在剛剛問出口的話影響下,王信並沒有對兩人說出口,而是點點頭說:
“崔監丞言之有理,公務在身,都去忙吧。”
“王少監慢走。”
崔知韞看著王信離去的背影,帶著杜明兆往自己辦公的院子走去,路上還不忘提點道:
“待會兒你就把這段日子還未處理的文書拿過來,本官手裏其他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
“喏。”
到了岔路口,兩人順勢分開。
杜明兆回想著剛剛崔知韞的話,一時間心思浮動,不由得對這位能力強悍的上級好奇起來,好奇對方能將這種涉及私鹽的大案,查到什麽程度。
崔知韞自己則是朝著院落走去,剛走到門口不遠處,就看到雲五在門口來回走動的身影。
雲五一看到自家郎君回來,立即迎上前去,恭敬行禮,解釋道:
“郎君,蘇寺卿方才到訪,小的將其請到屋內了。”
“你去沏一盞茶來。”
“喏。”
崔知韞繼續往裏走,看到在裏麵悠閑自得安坐的蘇行章,眼眸中閃過一道光,又迅速消失不見。
將門合上之後,緩緩靠近對方,開口道:
“今日造訪,蘇寺卿可是有什麽新的線索?”
蘇行章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縮動鼻子,細聞崔知韞越靠近,周身傳過來的越來越濃的香氣。
他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鼻子出錯了,之前也不是沒有和崔知韞在一起商談事情。
縱使崔監丞出身博陵崔氏,在都水監事務的影響下,周身也是自然地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河水腥氣。
特別是之前那一天,周身更是彌漫著一股酸臭味,不止是他,當日上朝時,站在崔監丞周圍的人都聞到了。
甚至之後在洛陽城中還傳出不少流言,就連他也從同僚的嘴裏聽過幾耳朵。
可是現在,蘇行章感受到著鼻尖越來越濃鬱的香味,開始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問題了?
在都水監的官員身上,特別是事事親力親為的崔知韞身上,居然感受到了勾人的香味?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昨夜審問犯人時間太長,現在腦子都還沒有緩過勁來,頭昏眼花,才會令自己的鼻子出錯。
因為,他不自覺地搖搖頭,將自己腦子搖清醒,他要再仔細感受一下。
此時,崔知韞已經自然落座在蘇行章旁邊的座位。
忽然看到蘇行章猛烈搖頭,還以為是他們根據受賄賬簿上抓到的人出問題了。
立即著急地詢問道:“可是在審問過程中出了什麽差錯?”
這一聲猶如驚雷般在蘇行章的耳邊響起,冷冽的聲音也將他心中好奇的火焰撲滅。
蘇行章意識到是自己思慮飄遠造成的事情之後,立即解釋道:
“崔監丞行事妥帖,安排的自然沒出什麽問題,你選中的這個郭茂安還真是其中最弱的一環,利用他外室所生的兒子威脅一番,就什麽都招了。
據他所言,他們郭家主要是負責將關內道運來的私鹽進行打包,換上他們郭氏商行的袋子,當做糧食往南方售賣。一路上的關卡也會為他們利益集團影響而放開限製,並且對其貨運的內容也不檢查,其中也有你們都水監的人。”
“在下清楚。”
隻要是漕運就別想錯開都水監,崔知韞都這一切都非常清楚,而且他沒記錯的話,賬簿上麵就有自己熟悉的名字。
這兩天回來之後,對方也是頻頻來打擾,還說要將這些日子積攢的公務全部處理。
話語之中掩藏著無盡的惡意,為了不影響大局,他隻得暫時蟄伏。
蘇行章看著崔知韞了然的表情,繼續補充道:
“至於我們現在盤查到的最大的人物,就是在趙王府當做側妃的郭氏,郭茂安言語之中都透露出她們是通過郭側妃聯係的,就連賺得的銀子,也是通過給郭側妃送禮的理由送進趙王府的……”
兩人一邊將已知的線索聯係在一起,一邊思考這樁私鹽案最後的主謀是誰。
崔知韞看著賬簿中出現了一個個門閥世家的人物,就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止是趙王參與了。
一個無權無勢的趙王,怎麽可能吸引那麽多世家的人,將本屬於自己的利益舍棄?
按照賬簿上麵所擠在的分成,趙王所得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與常理不符。
這裏麵肯定還有其他的門道需要他們仔細思索,抽絲剝繭,將掩藏在深處的人揪出來。
在兩人商談的間隙,後廚中鄭琬也將朝食的事情忙完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對於現在這個時辰劉大廚都還沒來,感到困惑。
忽然間想到趙青悠之前在家中提及的事情,原本想要踏出公廚門口的步子瞬間停下,若是劉大廚真的青瓷,估計她今天還有的忙活,至少現在不能離開。
就在她思索之前,公廚庭院忽然走來一個人,一看到鄭琬就露出諂媚的笑容,行禮問道:
“想必這位就是鄭娘子吧?王典事尋鄭娘子有事,還請到前院走一遭。”
王典事正是負責公廚一應事宜的官員,鄭琬一聽,立即回道:
“還請郎君帶路。”
“鄭娘子客氣了,請。”
來人沒想到鄭琬這樣的高人還如此客氣,態度越發恭敬,帶著鄭琬一路往王典事做事的位置走去。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王典事辦公的區域。
王典事聽到腳步聲,立即往來人看去,之前對鄭琬客氣,那是因為她是崔監丞特意要求留在公廚的人。
現在他對鄭琬是真的有了一點佩服得意思,能夠在尚食局的考核當中打敗經常為聖人製作飯食的宮人,那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夠做到的。
自他來都水監之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物。
想到昨日就收到的劉興延請辭的文書,他覺得將鄭琬留在公廚負責飯食,是再好不過的決定。
於是,在鄭琬沉靜的目光中,緩緩開口說:
“請鄭娘子過來,是有一事相商。”
“王典事請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