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安好夢

◎信息提示音像風鈴,在寬闊客廳回**。◎

“嘩啦嘩啦——”長街人來人往, 夜雨不停。

騎樓廊下燈牌五光十色,無數雨滴被照亮,從天空墜落地麵, 像下了一場微小的流星雨。

流星下到地麵, 下到心裏,引起微小的震動。

對白的空隙,兩人定在門口。赫凱手搭在門把上, 不說話看著她。

雲桉幹眨眼,懷疑自己的邀請是不是太突兀。

也是,這人做事風風火火,落地一個城市第二天就會回來,估計不會浪費時間等雨停吧。

“借過借過。”

被擋路的客人提醒。

兩人如夢初醒, 不約而同動起來。

“抱歉抱歉。”

雲桉半轉過身子,赫凱也側身讓路。這一讓, 他就從門邊退回雲桉身側。

空氣飄來幹淨的雪鬆香,他的機械表盤觸碰到她的肌膚,一瞬消失的冰涼觸感。

雲桉抬頭,想著新的措辭。

“好。”他說。

他...居然留下。

她臉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有問題?”赫凱皺眉。

她這表情給人一種出爾反爾的感覺。

雲桉回神,“沒有沒有。”她趕緊領著赫凱往店裏走去。

身後的他問:“你今晚住這?”

“對呀。”

“這不是咖啡店?”

“一樓而已, 二樓三樓都是民宿。”

雲桉路過前台正敲電腦的kiki,和kiki打招呼,順帶把舍友姐姐介紹給赫凱。

“這是kiki, kiki這是赫凱。”

Kiki正如火如荼敲著從林姨那聽到的港城風月,聽到也隻是敷衍掀了下眼皮, “你好, 玩的開心。”又接著低頭敲電腦。

雲桉見kiki在忙, 轉身和赫凱說:“我帶你上樓吧。”

“嗯。”

雲桉和赫凱轉進木梯, kiki忽地抬頭:

等等——

剛剛是不是走過一個帥哥!?

**

青浪是獨棟騎樓,一共四層。一層是咖啡店,二三層是民宿,頂層是林姨和林浩然住的。其中二層是大通鋪民宿,更受窮遊黨的歡迎,而三層則主要是單間和雙人間,訂房相對沒那麽火爆。

上到二樓,客廳熱鬧非凡,一圈人圍坐地上玩狼人殺。領頭的看見雲桉,忙招呼:“桉桉快來!正好我們這一把要結束了!”

雲桉頭往身後兩手插袋的某人方向歪了歪,笑道:“同學來了,你們玩。”

“吼?”幾個人立刻打趣。

地上幾瓶空易拉罐,大家顯然喝多了。

“什麽同學啊,遊戲也不玩了。”

“誒誒,我們加上丘比特的牌吧。”

“帥哥要不一起啊?”

雲桉大窘。

首先,身後這位是公交都沒坐過的衿貴少爺,其次這人是那種高冷不好親近的人。所以不要當著他的麵開這種玩笑啊,她會尷尬死的。

“好啦好啦,你們玩得開心點。”

雲桉趕緊帶著赫凱上樓,生怕租客還要亂說什麽。

“你為什麽那麽急。”身後的男生突然開口。

雲桉往後瞥了眼,看某人氣定神閑,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也是,他們天壤之別,誰會把他們聯想到一起呢。

“我哪有急。”她拒絕承認。

“沒有嗎。”他反問。

“有嗎。”快別問了哦。

“沒有嗎。”

討厭怎麽還問,“沒有。”

“你確定?”

這對話也太沒營養了!

站定在三樓,雲桉直接關閉對話,“你先坐會,我去給你拿毛巾。”轉身進了儲物間。

赫凱看雲桉進了房間,目光掠過笑意。

他收回目光,環視了圈,走到沙發徑直坐下。身子陷進沙發的那一刻,全部神經都得到解脫。

他將頭重重往後仰,喉結滾動,長長鬆了口氣,每一次從港城回來他都隻覺得累。

古舊的樓宇隔音並不好,樓下的喧鬧與窗外的雨聲傳進耳朵,赫凱想起今晚和雲桉打電話時的嘈雜背景音。

她會住在什麽地方,他好奇。

突然沙發一側傳來動靜。

赫凱款款睜眼,側頭看去,沙發一側小被子正蛄蛹著靠近自己。

一下一下,不太聰明的樣子。

“Bang!”

突然一個炸毛的腦袋飛出。

林浩然凶神惡煞,赫凱一臉冷漠。

......

空氣陷入沉默。

林浩然:我的親親雲桉姐姐呢?怎麽變人了?!

林浩然打量起眼前這個完全沒有被他嚇到的大哥哥,奶聲奶氣,“你是誰,剛剛我聽到聲音,雲桉姐姐的。”

“她不在。”

咦?這個哥哥認識姐姐?

林浩然情根發達,從沒見姐姐帶哥哥回來過,脫口英語,“Are you Yuna’s boyfriend?(你是雲桉的男朋友嗎?)”

赫凱好笑,似乎又太好笑了點。

他斜斜坐著,支肘撐頭,深邃的眼睛彎成一道,黑瞳裏的光亮攏聚一塊,更顯情意。

“Not yet.(還不是)”

林浩然一聽赫凱回他英語,立馬來勁。

小屁孩國外長大,不會說中文,這次在青浪過暑假被勒令隻能說中文,每天磕磕巴巴別提多憋屈。

林浩然和赫凱親近起來,用英文問赫凱他怎麽會說英文,他也在國外長大嗎。

而雲桉捧著毛巾走出,就聽到一高一低兩把聲音嘰裏呱啦飆著英語。

不知道這兩人在講什麽話題,林浩然兩眼放光,就要跳起。

“Really!? You know how to skateboard?! Can you teach me? ”

(真的嗎,你會滑板!?你能教我嗎?)

“林、浩、然?”

雲桉一字一腳步溫柔喊,“你說什麽?”

林浩然一驚,說英文被逮個正著,立馬連滾帶爬躲到赫凱的另一側,眨著大眼睛探出臉,“姐姐,別告訴奶奶好不好......”

正太賣萌,頭上卷毛一抖一抖,再配上一身小恐龍睡衣,殺傷力太大。

雲桉哭笑不得,順手把毛巾遞給赫凱,“那下次不可以了哦。”

赫凱默默看著雲桉和林浩然。

林浩然點頭如搗蒜。

“然後你該去睡覺了。”雲桉催。

“我不困。”

“小孩子到點就要睡覺,快別纏著哥哥。”

“我不,我幫哥哥擦擦。”

說完,林浩然撒歡就拿毛巾往赫凱臉上甩。

“唰!”

猝不及防的赫凱立馬被蓋住,身形微滯。

雲桉人傻了!

救命啊祖宗,你以為你在鬧誰!?

“抱歉!!我馬上帶走他!!”雲桉一個箭步上前就去扒林浩然。

也許是多了個哥哥,林浩然今晚特別亢奮,說什麽也不肯離開。

一時間,小孩和少女的聲音交錯,毛巾亂揚,手臂亂舞,都看不見誰是誰。

“快點下來,不要打擾哥哥!”

“不要,我還要和哥哥玩!”

“不行,姐姐從一百開始、倒、數、了——”雲桉咬著牙掰林浩然。

“就——不——要——”

忍無可忍的的混戰中,“嗚哇!”林浩然突然被按倒。

雲桉喜出望外,“終於、啊——”

她話沒說完,手臂也被人隔著毛巾往前拉,身子就往前傾。

“啊!”雲桉驚呼。

赫凱一甩臉上毛巾,他的臉就離她十幾公分。

陽台外夜雨不斷,落過燈牌前,晶瑩的光亮一瞬而過。

他深邃的眼睛看著她,揚起的眼尾像被春風裁剪過,弧線溫柔。

這個距離很近,近得雲桉可以不止打量他好看的眼睛。

他的鼻子也很高挺,玩味的薄唇,處處張揚的帥氣像強勢的性格,天生抓人眼球。

就像即便他現在頂著雞窩頭,也能讓人瞬間心髒失拍。

大概是高考後,沒有煩人的課業占據注意力,大腦也開始留意一些曾經沒時間注意的東西。比如雲桉覺得赫凱好像比高三同桌的時候還帥了,以至於她頻繁被電到。

“玩夠了?”

他問,語氣無奈。

這一開聲,雲桉立馬從犯花癡的氛圍裏驚醒。

她趕緊抽回手。

距離太近,赫凱這顏值殺傷力太大,給人一種強製心動的脫軌感。

雲桉站到一邊,赫凱一扯過毛巾,林浩然也終於重見天日,“沒玩夠沒玩夠!哥哥我們再玩一次吧!”

“好了哦林浩然。”雲桉板臉。

赫凱在一旁看著雲桉。

她的長相很是溫柔明朗,即便板著臉,也不凶,像和煦的陽光。或許並不熱烈,並不耀眼,卻很溫暖,即便草木生長緩慢,堅冰難以消融,她也願意包容寬慰。

赫凱不知道自己喜歡雲桉什麽,他是理性的人,卻很難給出一個具象的詞匯或者描述哪一件事,他卻很迷戀這種感覺。

尤其作為一個不光彩的私生子。

手臂突然被攥緊,人來瘋的小屁孩抱住他,故技重施地委屈道:“最後五分鍾可以嗎。”

“好,隻有五分鍾。過來,別纏著哥哥了。”她伸手答應,吃軟不吃硬。

“好耶!”身邊小屁孩蹦下沙發,牽過她的手。

赫凱偏頭,眯了眯眼。

“好餓。”

雲桉正要帶林浩然洗手,聽到身後的男生聲音,她轉身。

“有吃的嗎。”

他斜靠在沙發,一手搭過旁邊抱枕,神色疲憊。

雲桉看著他,他昨天飛去京北,今天又立馬飛回去,肯定勞累,而且還虧錢了。

聽著怪倒黴的,而且她也麻煩了他去對付賀天地,給他弄點吃的也不過分。

於是她請纓:“沒有,或者我煮點麵給你吃?”

林浩然聽到,小身板一震!

赫凱求之不得,“好。”

“你呢,姐姐也煮一碗給你吧?”雲桉低頭摸摸林浩然的頭。

“我去睡覺,姐姐晚安晚安!”林浩然光速逃竄。

他吃過雲桉親手煎的雞蛋,短短兩分鍾引起的扁桃體發炎需要打兩天點滴來治愈。

雲桉的手還停在半空,驚訝:“怎麽突然這麽乖。”

接著她轉頭,人畜無害對赫凱笑道:“那你等一下。”

而赫凱看著林浩然抱頭鼠竄的樣子,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你會做菜麽。”

“其實不太會”,她倒是坦誠,走到廚房取下圍裙,“所以我隻能下麵條,不要嫌棄。”

赫凱身子定了定,“其實我也不是那麽餓。”

但是已經晚了。

“咻!”雲桉從刀架抽出一把大菜刀。

“沒事,你等一下就好。”雲桉笑道。

**

“DUANG!”

“DUANG!”

赫凱錦衣玉食裏長大,去過不少高級餐廳,私人廚師在客人麵前烹飪,一舉一動都極優雅流暢,將烹飪也變成一場視覺藝術。

“DUANG!”

“DUANG!”

“DUANG!”

菜刀砍在砧板,震耳欲聾。

赫凱狐疑注視雲桉的背影,從來沒見過誰煮麵像在劈柴。

“雲桉。”他出聲,害怕雲桉受傷。

“嘶——”

她倒了盤東西下鍋,水汽騰地升起,她立馬蓋上鍋蓋,調大火候。

“怎麽了?”她轉身,大眼睛噙著滿意笑意。

赫凱看著她信心滿滿的樣子,最後還是咽下嘴邊的話,“不用做太多。”

但是雲桉這麽貼心,肯定一步到胃,“沒事,你肯定餓了,我特別做多了些。最後掐個表三分鍾。”說完,她興高采烈離開廚房進了房間。

赫凱額角抽搐,為什麽有種心裏發毛的感覺。

算了,她喜歡。

他歎了口氣,拿起手邊一遝拍立得。

突然一個卷毛從手邊桌麵鬼鬼祟祟探出。

“哥哥。”

林浩然挑眉,“小心進醫院哦。”

這麽嚴重啊。

赫凱好笑,看著拍立得,“噓——”

林浩然又踮起腳尖,好奇看赫凱在看什麽。

居然是拍立得。

哥哥一張一張看著,林浩然也話癆講解起來。但他講得磕磕巴巴,赫凱也不算耐心陪小孩子玩的人,根本不等林浩然。

於是林浩然隻能不斷重複,“這個,啊那個,剛剛那個......”

又一張,“這個是姐姐的!”林浩然終於趕上間隙。

“這個?”赫凱拿起,是一張貓咪的拍立得。

“她養貓?”倒沒聽過。

“不是,是姐姐的牌,雲桉姐姐喜歡貓貓。”

赫凱收回目光,落在拍立得上。

“確實。”

她在學校就挺愛和貓玩。

她不知道為什麽,周末並不回家。

有次他周末回學校打球,心血**走需要穿過植物園的遠路,無意中看見到她。

她坐在久未修繕的蓮花池邊,身後細葉榕鬱鬱蔥蔥,細碎光斑落在身上。她翻過一頁紙張,肩頭一縷微卷黑發緩緩垂下,腳邊伏了兩隻小花貓。

她忽然抱起一隻,放在膝頭,“貓貓。”

赫凱沒什麽文藝細胞,也不算個有愛的人,要是聽到有人對貓說話他大概隻會覺得憨批。

但在那一個瞬間,他竟想要有給雲桉拍一張照片的衝動,明白“歲月靜好”不是無病呻吟,而是一種安寧的熱望。

雖然下一秒少女就很破壞氛圍道:

“為什麽這個是常染色體顯性遺傳嗚嗚嗚——”

赫凱失笑,好吧。

他並不能理解雲桉的困惱,他並不愁念書。

但那個畫麵確實讓他印象深刻,以至於每次周末回學校打球,他都不自覺走植物園那條路。

有時候她在,有時候她不在,有時候她恰好背上書包離開。

榕樹細葉輕輕擺動,天光雲影靜靜徘徊。

“林浩然?”男生突然開口。

“Yes!”

“你想學滑板嗎?”

**

雲桉進儲物間找紙巾,從房間出來時聽到林浩然的聲音。她眉頭皺皺,他不是睡覺了?

“哥哥,那你的紋身是什麽意思呀?”

紋身?在和赫凱說話嗎。

雲桉往前。

“想知道?”

男生語氣懶散,果然是他。

“這些單詞我都不認識。”

“嗯”,男生沉默了會,“是一句標記。”

雲桉一愣,腳步不自覺放緩。

說來她還沒想過赫凱的紋身是什麽意思。

“標記?”

“對,標記哥哥的身世,其實和你們不一樣。

什麽!?

雲桉定住。

身世?

她突然想到赫凱家裏沒有家庭合照,他的父母也從未露麵。

“哥哥你是什麽身世?”小孩好奇。

“這不能說。”

這怎麽感覺......聽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啊。

“不嘛,哥哥你告訴我吧。”小孩子沒有分寸的概念,不依不饒。

他竟也被逼問到,“那......你能保守秘密嗎。”

“能!”

“好。”

雲桉咽了咽口水,不自覺抱緊懷中的餐巾紙。

他似乎難以啟齒,“哥哥其實......”

他難道還有別的身份嗎?自己是不是該離開,別聽到他不為人知的——

“——是變形金剛。”

“嘭!”

雲桉一把捏扁懷裏的紙巾盒。

“這紋身是我們賽博坦星球出生證明。”

雲桉憤憤咬牙:這人有毒吧!浪費別人心理活動啊!

“哇——”

林浩然那個小笨蛋還信以為真!

“我其實是擎天柱他爹......”

“林!浩!然!”雲桉從長廊裏閃出,打斷赫凱的胡謅,語氣帶著一絲惱意,“該去睡覺了哦!”

林浩然一驚,赫凱倒不意外,抬眸看了她一眼,“來了,這是擎天柱他......”

還說!

雲桉沒忍住瞪他一眼,赫凱撐頭,他手還拿著那張貓貓拍立得,一下一下敲著桌麵,笑笑不再說話。

雲桉拉過林浩然,“好了趕緊上樓。”

幼稚!連小孩子都騙!還把她也帶進去了!

在雲桉氣呼呼上樓後,三樓空無一人。赫凱最後沒忍住,一個人低低笑出了聲。

他怎麽可能留意不到她的靠近。

**

窗外的雨也弱了,廚房的小銅鍋咕咕作聲。

樓梯傳來輕柔腳步聲,赫凱看了眼雲桉,她走進廚房。

終於要試試她的手藝,他將拍立得放好,拿紙巾擦擦手。雖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儀式感一定要有。

隻是一股怪味像從陰曹地府襲來。

糊、酸、又塞鼻子,很難評價。

赫凱立馬抵住鼻尖,眼前空降一鍋冒著泡泡的黑湯,幾片枯萎的青菜,蔥花像飛蠅一樣漂來漂去,半顆沒有生機的煎蛋浮出湯麵。

“我做的拉麵,你嚐嚐。”雲桉笑道。

赫凱差點沒爆粗口,“這是什麽?”

她像是聽出他的困惑,伸手指了指這碗地獄盛宴,“麵都在下麵呢。”

他一時說不出話。她又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你是說這湯的顏色吧,這是壽喜鍋.....的湯底。”她自己說著都頓了一下,換上抱歉的表情,“我不小心把糖當成鹽撒下去了,所以就將錯就錯,做成壽喜燒那種。”

“不過你放心,我記得你不愛吃甜,所以我加多了點醬油,應該不會太甜。”

我靠,他不吃甜也不代表會喝醬油吧?

赫凱一言難盡的表情

她看向他,拘謹又試探,“怎麽了,你不喜歡嗎?”

要不是她這滿懷希冀的目光,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整他。

赫凱咳了聲,起筷,“沒有,是這個擺盤太趣致。”

她兩手搓搓臉蛋,“嘻嘻沒有啦,你太客氣了。”

她還真是......一點數都沒有。

赫凱無奈歎氣,撥開撥陰魂不散的蔥花,點了下幹屍一樣的青菜又收筷,撈起旁邊蛋黃不知所蹤的煎蛋,還是將它壓回湯下,最後決定叉起湯底那坨麵。

像從深海打撈沉船,赫凱艱難夾起,迎著不妙的氣味,屏氣吸了一大口。

他放下筷子,握拳掩唇。

鹹,極致的鹹,脫幹靈魂水分的鹹。這麵,看起來不妙,吃起來更不妙。

赫凱畢生的教養都凝聚在這一口的表情管理中。畢竟就算是私生子,也他媽沒人敢給這位爺喂屎吃的。

Shit...她是怎麽做到頂著張人間美好的臉,做出這麽可怕的生.化武器。

雲桉忐忑地看著麵無表情赫凱。

她還挺喜歡做菜的,但是周圍的人都讓她少進廚房,說不希望有人受傷。

“味道還......可以嗎?”她緊張問。

“咳,可以。”他細嚼慢咽後回答。

雲桉兩眼放光,瞬間一拍掌,“真的?應該不甜吧。”

“不甜。”他媽鹹到辣。

赫凱聲音已經啞掉,捂住喉嚨,“有喝的麽。”

雲桉被認可廚藝,笑逐顏開,立馬貼心問:“有的有的,你要喝什麽?水?可樂?”

赫凱脫口:“冰美謝謝。”

冰美?咖啡?

雲桉看看牆上掛鍾,已經十點半。

“這個點喝咖啡?”

“沒事。”

“你一會要忙嗎?”

“沒有。”

雲桉在桌子鄰側坐下,好奇問:“那你今晚不睡覺嗎?”

赫凱被鹹到腦子慢半拍,一問一答中被雲桉問倒。他捂著喉嚨看著雲桉,脖頸泛紅。

可以的話,他基本不在晚上睡覺,習慣在白天補覺。

如果噩夢不可避免,那至少睜眼就有陽光,那樣會好受點。

她耐心等著他回答。

但要怎麽說他被噩夢糾纏,赫凱打算隨便捏個理由。

她卻先說話,再湊前,放輕語氣,“是因為虧錢了你不好受嗎?”

虧錢?他什麽時候虧錢了。

赫凱想起剛剛在公交胡謅的去京北一趟虧錢了,她居然還記得。

“嗯。”他咳著嗽應了聲。

真相太複雜不光彩,一向我行我素的男生在喜歡的女孩麵前扯了塊薄布,蓋過他今晚失落的理由。

雲桉深深歎氣,看來做生意也是有風險的。

“那也不能不睡覺呀,又不是醒著錢就能回來,後麵再慢慢賺嘛。你這兩天那麽奔波,應該好好睡覺的。”

雲桉偏偏頭看他,輕聲道。

他半垂首不說話,額前碎發擋住了他的目光,時不時咳嗽,看起來比剛剛林浩然還可憐。

但自己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她誰呢,管人家這種公子哥。

雲桉不好意思笑笑,“不過你要是想喝,我去樓下給你做一杯。”

“沒事。”

她剛要起身,被打斷。

“給我一瓶水吧。”

男生抬頭,依舊一副冷拽樣,看著她,頓了頓,又說:“……還是兩瓶吧。”

他居然同意。

“好呀。”雲桉揚了個笑臉。

**

赫凱第一次一碗麵吃了半個小時,咽下最後一口麵條時,時針已經來到十一點半。

“你居然吃完了!”雲桉看著隻剩湯底的拉麵,無比開心,而赫凱抄起第四瓶水就直接灌。

“我每次煮麵他們都吃不完。”

“哢啦啦啦。”

赫凱一把捏扁空水瓶,抽紙一擦嘴,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誰們,男的女的。”赫凱問完,看了眼牆上時鍾。

“就是林浩然kiki他們。”

“那你可以做少一點。”

雲桉應了聲,看他起身,“你要走了嗎。”

“嗯。”他拿出手機。

雲桉看見黑屏手機突然亮出logo,原來他剛剛一直關機麽。

接著劈裏啪啦的信息提示音和震動嗡鳴,雲桉驚訝那麽多人找他,而他直接靜音。

“走了。”

他徑直轉身。

雲桉立馬回神,也從座位起身跟上去,“我送你。”

繞過一圈一圈樓梯,狼人殺已經散場,前台的姐姐趴桌子小憩,咖啡廳左側已經滅燈,半明半暗。

“你怎麽回去?”

“打車。”

“回去小心點哦。”女生提醒。

男生應了聲。

黃銅門被推開,輕輕風鈴響。

雲桉看向廊外,街上燈牌也熄滅大半,雨聲不停,滴答滴答,不知道是還在下雨,還是樓宇掛著的雨滴。

“外麵好像還在下雨,你帶把傘吧。”雲桉看了身邊男生一眼,他短袖肩頭還留有淺淺雨跡。

即便赫凱打車,從廊外到打車點也會有一小段露天走路的地方。

“不用。”

酷哥兩手插袋,還是嫌麻煩。

雲桉失笑,她從傘桶抽了把傘,用傘柄敲敲那紋著張揚刺青的手臂。

男生立馬轉頭。

“還是帶一把吧,總會有車子去不到、屋簷遮不到的地方,生病就不好了。”女生溫柔笑道。

男生默默看她。

“好。”

**

深藍夜色中,月亮半隱在厚重雲層後,傾出沉默的月光,窺見氣派的大平層空無一人,淩亂方桌上,紅白煙灰缸全是煙蒂,旁邊一本攤開的雜誌。

月光照亮上麵的文字,仿佛聽到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嘴賤的說書人驚堂木一拍:

【港城傳奇大亨赫照煊去世後,赫家大太子赫寰嘯與二太子赫寰鳴陷入遺產風波,二人各執遺產證詞,百億豪門內鬥大戲即將上映。】

【據悉二太子赫寰鳴已將私生子接回港城,不用擔心後繼無人。】

【關虹,維港女神,昔日梨園戲女,三次飄洋過海入港,慶功宴一招即中攀上豪門,借皇太孫逼宮失敗,怒帶獨子遠走海外,苦熬十年黑發人送白發人終成贏家。】

突然有身影擋過月光,雜誌上的文字一暗一明,故事被打斷,一旁手機被人拿起。

男生走到窗邊懶人沙發躺下。

天邊月光漫無邊際,把思念鋪平。

赫凱剛洗完澡出來,頂著毛巾,一手枕在腦後,一手點開聊天軟件。

看著一個一個無關緊要的對話,等點開那個貓貓頭像,他才後知後覺自己打開了和雲桉的對話框。

這就像無意就會走進植物園的小徑,翻著通訊錄又找回她在地方。

輸入欄,光標跳動。

【到了】

報一聲平安應該不算突兀。

這是他第一次給人報平安,連赫寰鳴和關虹都沒享過的待遇。

等了幾秒,沒人回應。

牆上時鍾已經十二點半,又一個夜晚。

她估計睡了。

赫凱放下手機,喚醒頂燈。這一隅亮起柔黃的燈光,投下斜長陰影。他坐起,身邊一地被他噩夢驚醒打翻的樂高塔碎片。

他拿起殘缺的樂高底座,對在燈光下,心不在焉想著原本是什麽模樣。

突然叮鈴一聲,信息提示音像風鈴,在寬闊客廳回**。

赫凱瞥了瞥,她居然回了。

Yuna:【好呢】

不止白天,夜晚的風也會吹向白雲。

他立馬回:【還不睡?】

Yuna:【有幾個姐姐後來回來了,還帶了燒烤,在聊天】

難得的他沒事而她有事的場合。

Hk:【不困?】

她回了個貓貓強顏歡笑的表情,赫凱嘴角不自覺揚起,手指敲敲手機,想著該說些什麽,又收到消息:【你快點休息吧】

她聊天的興致似乎不高。也是,她在和別人聊天。

赫凱簡短發了個嗯。

Yuna:【晚安】

接著她又發了個貓貓做美夢的表情。

Hk:【gn】

再沒有消息傳來。

赫凱放下手機,繼續拚樂高。

“嗒。”

“嗒。”

“嗒。”

一下一下的清響,在房間回**。

隻是這聲音持續了沒幾下就停止。

溫柔的月光靜靜徜徉,不說話。

樂高塔被人放下。

男生又躺回沙發,點開剛剛的對話框,腳踩著歡快的步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話說】

赫凱:我那會做答辯的白月光

——————

好消息:這一周更得很早

壞消息:沒有上周多

但是!雖然字數不多,這一章桉桉和赫凱已經有互相靠近的跡象了,你們品,你們細品!

美好的愛情不光甜蜜的互動,它需要靈魂也□□相對,隻是**傷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文章裏提到的草木生長和堅冰消融都需要時間,所以慢慢來~

此外就像大家看到的,桉桉和赫凱本身都是美好的人,所以會相互吸引,彼此坦誠的過程不虐也不會二次受傷,或許會有些啼笑皆非的小插曲,本質還是慢熱小甜文!

最後一點小匯報:這一周就回國了!25號落地~但這一周還需要重新倒時差T_T,所以下一章更新會在28號,謝謝我出差這大半個月一直追文的小可愛,還有上一周的生日祝福,我都收到了!愛你們!

大家評論區多多露麵鴨

感謝在2023-05-15 13:48:44~2023-05-19 02:37: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anlan 40瓶;江於輯 20瓶;嗬嗬噠 7瓶;清野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