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滑板老師

◎三合一:換一首歌/人生誌願/滑板老師◎

**(1/3)換一首歌

正午高照, 宋木臨又驅車來壹號公館找赫凱提鞋,他邊走邊刷朋友圈,上下劃著, 一閃而過一個熟悉的頭像, 他立馬拉回。

那頭像是一雙極簡的黑藍高幫,腳下是萬頃雲海,重巒疊嶂。

這樣的視角顯然是一個人坐在懸崖邊俯拍自己腳踩雲海, 自由又無畏的風格,不是赫凱是誰。

這人居然發朋友圈了,再一看,居然分享了首James Blunt的《You’re beautiful》。

這首出了名的純真情歌啊,幹, 這人要不要再直接點?

宋木臨受不了,底下的評論區也是這樣說的:

【有情況】

【追到還是沒追到啊, 朕的探子們呢】

【脫單飯還沒影嗎】

當然也有學妹看不出赫凱的反常,上來示好調戲:

【想聽學長唱呢】

【哈哈哈同上,我也是!不止一次聽過學長唱歌很好聽】

宋木臨啞然失笑,忍住回小學妹的衝動:

你知道我們誇赫凱唱得好聽的那次他唱的什麽嗎——匪/幫說唱,又黃又暴力, 可不是you are beautiful這種小情歌啊。

嘖,都怪這人的冰山臉迷惑性太強,不知道還以為高冷禁欲那一掛的。

宋木臨挑眉收起手機, 絕對想不到赫凱這種人有一天為了泡妹在這裝乖,可以說比不玩手遊但還是天天陪學妹上分的他還要狗。

宋木臨推開小倉庫的門。浪漫的音樂伴著冷氣, 環過身來:

“My life is brilliant. My love is pure.”

(我這一生很美好, 我的感情很純粹。)

“I saw an angle. Of that I am sure.”

(曾見天使一麵, 是的我無比篤定。)

宋木臨怔了下, 失笑:“你這都要藏不住了吧。”

而房間寬敞的空地,高高兩摞鞋盒,旁邊擺了個電腦,滴滴作響。

“嗞拉——”

膠帶壓在包裝盒一側,被人猛地一拉,長長貼在盒子開口處,啪地一聲被壓斷。

赫凱撕下貼在手上的快遞單,往鞋盒一貼,將鞋盒推到一邊,又拿過另外一個盒子。

宋木臨拎著飲料進來,坐下打趣,“你的白月光呢?你不是讓人家給你打一個月工?”

赫凱在間隙中回買家的信息,又撕下一個快遞單,“她要忙。”

白天在咖啡店打工,晚上去給人補課,反正沒他什麽事。

“嘖嘖,你倆誰欠誰的錢。”宋木臨拿過手邊的鞋盒。

他打開鞋盒,得瑟地打了個口哨,“帥——”

有赫凱搞鞋子,宋木臨也不必費心搶號,直接集齊全係列。

“對了今晚玩遊戲不?”他闔上盒子,問。

“哥們已經戒很久了。”

赫凱還是一副沒有興致發樣子,在那專心打包。小倉庫裏,那首深情的Beautiful還在唱著。

赫凱能戒那麽久,宋木臨是吃驚的,宋木臨還以為他隻是心血**,“你白月光不讓你玩?”

“如果她想的話。”

這回答,和白月光還是沒影?

“那你怎麽還來真的,你現在不是賺很多了?”去了趟京北賺了快十萬塊,宋木臨這種少爺都羨慕。

赫凱繼續撕膠帶,“這算哪門子多。”

赫凱十五歲去一趟滑雪旅行都不止這個錢,遠遠不夠支撐少爺的安全感。

宋木臨聳聳肩,“十萬不算多,但是可以談戀愛了吧。”

“夠談戀愛有什麽用,又不夠結婚。”刺耳的膠帶撕拉聲中,男生的聲音冷淡。

宋木臨懷疑是不是音樂太大,自己聽錯,“結婚?你在說什麽?用不用這麽目光長遠啊?”敢問你追到人家了嗎?

而赫凱專心致誌對著快遞信息,語氣要淡定得多,“如果不是以結婚為目的,說什麽永遠愛你,承諾隻是宣泄情感有什麽意義。”

“你管那麽多,一輩子就那麽短,喜歡就上。”宋木臨這種浪子從來都是及時行樂。

赫凱放下盒子,利落貼上快遞單,“你是爽了,女孩怎麽辦?這就相當於和別人一起上路,但是走一半就把人拋下,你會好受?”

宋木臨看了眼小圓桌上的雜誌,關於赫凱父母的小道消息繪聲繪色。“所以就要為了未來都沒影的事放棄自己喜歡的女孩?太慫了吧,不像你啊。”

宋木臨有些看不過去,用慫字算是激將法,可赫凱卻意外地不否認。

“對,我就是慫。”

“正是因為未來不定,我才不願意讓她有一點受傷的可能。”

赫凱從小就因為沒有未來這件事見太多的吵架。

初時隻是一次漫長的等待,一次竭力忍讓的退步,再到一次因為心力交瘁而沒有及時澄清的誤會,曾經互相理解、赤誠熱烈的愛情生出嫌隙,慢慢開始爭執著誰更理解誰,誰做的犧牲更多,用最鋒利的話語算舊賬,最刻薄的話語質問真心,最終讓故事消散於漫長重複的爭執與哭訴中。

父母的愛情像被一把火燒掉的玫瑰園,曾經甜蜜不再,眼看火苗漸冷,卻無能為力。

而赫凱自己是這段感情裏的什麽產物。

他也不知道,母親費盡心思嫁入豪門的王牌,還是父親堵住董事會對繼承人擔憂的存在。

總是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看,他連自己本身的存在都滿目瘡痍,又怎麽有資格種自己的玫瑰園。

“那你就心甘情願看著喜歡的女孩以後跟別人在一起?”宋木臨還是無法理解,“她這個類型在大學肯定很吃香。”

赫凱撕貼紙的手微不可見地一頓,緩緩道:“她本來就很好。”

漂亮有愛、認真善良。

越接觸,他的感情就越深。心跳更激烈,腳步卻輕。

喜歡和愛總是有點差別。

喜歡更張揚,急迫地追求一個答案,愛卻更柔軟,讓人停下腳步,隻敢遙遙看著。

因為故事再往前,他害怕她會和母親一樣被欺負,而他會像他的混蛋父親一樣,沒有能力保護。

“如果她真的喜歡別人了......”赫凱頓了頓。

或許那時候他已經出了國,或許他還在她身邊,卻隻能是朋友的身份。當然,也有可能他已經從赫家脫離出來,卻不知道是要多久以後。

“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赫凱一把拉過膠帶,嗞拉一聲,“總不能讓她不開心吧。”

“你忍得了?”宋木臨一臉狐疑看著赫凱。

赫凱拿起手邊的蝴蝶/刀,指間熟練把玩。一時金屬交錯,清脆冰涼的聲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當然。”他目光淡淡掠過來。

宋木臨:......在你說忍得了的時候,能不能先把刀放下。

小倉庫裏,一首歌結束。接著又再響起熟悉的前奏。

“My life is brilliant. My love is pure.”

(我這一生很美好,我的感情很純粹。)

宋木臨看了眼音響,接著說:“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你家還是要你出國嗎?”

“還是要麵試。”

“你去嗎?”宋木臨問。

赫凱將手裏的蝴蝶/刀輕輕一甩,收刀的同時也把膠帶劃斷。

“去。”赫凱懶懶道。

赫凱知道這麵試隻是個流程,其實他父親早就給他安排好了後麵的道路。

這也是他舉棋不定不去追雲桉的原因。

赫家祖上就是簪纓世家,刻在骨子裏的目中無人兼精英主義,他們從不認為姓赫的會出錯,所以家裏要是知道雲桉的存在,絕對會把他不肯出國怪責到雲桉身上,就像爺爺赫照煊責備他母親勾引他父親一樣。

但如果他並沒有和雲桉在一起,那麽家裏就不會追責到雲桉身上,頂多怪私生子叛逆無度,不像姓赫的。

所以即便在一起了,他也不能高調聲張,搞不好還要藏著雲桉。

更何況,雲桉根本就不喜歡他。

算了,赫凱怎麽想都不願意委屈自己喜歡的女孩,還是退而當朋友吧,那種親密知心的朋友,沒有名分也沒關係。

宋木臨看著赫凱這漫不經心的表情,他也拿不準這什麽意思。這狗心思太深了。

隻是當耳邊第N 次響起那句“You are beautiful”時,宋木臨忍無可忍道:

“我說,你能不能換一首歌啊?”

明明就喜歡那個女孩喜歡得要死。

**(2/3)人生誌願

“來來來,上主菜咯——”

一個婦人捧了盤火腿炒雞蛋,放到雲桉麵前,“我們六六最喜歡的!”

雲桉正布筷,看見最愛的菜,喜出望外:“哇!謝謝嫂嫂!”

“都多大人了,口味還跟小孩似的。”雲桉媽媽鄭彩霞也捧著砂鍋走出笑道。

雲桉二嬸撩起圍裙擦擦手,“沒事,這菜也簡單。”隻是又靠近雲桉,煞有介事叮嚀,“但是找老公可不能就這樣被打發,不然就吃虧了。”

雲桉立馬犯窘,嗔道:“二嬸!我才多大啊?”

雲桉這小女孩害臊的樣子讓妯娌二人笑起來。

突然一把渾濁卡著痰的聲音闖進,打破這和諧的場景:“他媽餓死老子了,忙一天都累了。”

雲桉二叔雲有車不知從哪冒出,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直接吃起來。

二嬸瞪了眼自己男人,“又有你的事,睡到幾點才起!一世人都這樣!”

雲有車咬著肉,筷子往旁一砸,“你還好意思說睡到幾點,一大早叮叮當當的,我怎麽睡啊?”

雲桉站在餐桌邊,被二叔突然拔高的音量嚇了跳。

父母都是溫聲細語的人,雲桉少見這種劍拔弩張的架勢。而且一大早吵人,不就是說她和媽媽周末過來打擾嗎。

這時鄭彩霞出來圓場,拍拍二嬸,和氣笑道:“好了好了,難得周末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人少說一句。”

雲有車將桌上那盤燒鵝拉到自己麵前,“還是嫂子體貼,我在外麵賺錢有多累,你天天做菜帶小孩知道什麽。”

雲桉皺眉,忍住懟一句的衝動。

雲有車是雲桉父親雲有房的弟弟。與手藝精湛的木器修複師哥哥相比,雲有車一無所長,幹過廚師、電工、司機,全都半途而廢,現在在一家機械廠當保安,混個一日三餐。

而雲桉的二嬸則和鄭彩霞一樣,都是家政,月薪可是比雲有車這種三流保安要高。

“你就應該跟著嫂子學學,”雲有車還很有道理,“嫂子跟的什麽雇主一個月賺多錢,你跟的什麽窮酸雇主,一個月才賺多少。”

雲桉在心裏嫌棄,你自己才賺多少在這指手畫腳耍威風。

二嬸也頓時臉紅,氣急敗壞就要吵起來,鄭彩霞又滅火,“別氣別氣,吃飯最要緊,一會又影響胃口。”

雲桉也出聲,“二嬸做菜越來越好吃了。”

可雲桉這一出聲,雲有車像是突然看見雲桉,把話題指向雲桉,“小雲,你今年高二還是高三啊?”

雲桉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高中畢業了。”

“嗬!那不是高考了?”雲有車大笑起來,“大學準備讀哪間?清華還是北大啊!二叔等著你請我去京北開眼,你看你每次來,二嬸都做多少好吃的給你。”

雲桉頓時就無語。

成績都還沒出哪知道讀哪間!而且怎麽就清華北大啊!?退一萬步說,我去京北肯定也隻帶二嬸!

“這說出來要讓別人笑掉大牙了,清華北大哪是我們想的。”鄭彩霞笑,“盡力就好了。”

“那你這上不了清華北大不就白來越市讀書啦。”雲有車手背一抹嘴。

這雲桉不能忍。雖然雲桉對越市沒什麽感情,但也不能說白來了,那不等於抹殺她三年的努力嗎。

“話不能這麽說......”雲桉回答,聲量卻不大,被二叔那老舊拖拉機似的嗓音蓋過,“所以我當初就和大哥說讓小雲留在芙蓉鎮,當時你們那一中還給小雲免學費對吧。但是大嫂子你看,現在錢都花了卻去不了清華北大。”

“白來越市啦。”雲有車反複念叨。

雲桉深呼吸,扯了個牽強笑容。

怎麽,知道個清華北大就掛嘴邊顯得自己多厲害了是嗎,又不是隻有清北兩所大學。

“而且小雲還沒有趕回去見大哥最後一麵,唉跑這麽遠來讀書有什麽用。”雲有車繼續數落。

雲桉一怔。

“咳咳!”二嬸咳嗽打斷。

鄭彩霞臉上維持著八風不動的體麵笑容,像是沒聽見,“女孩子還是要多出來見識下的。”

“這話也是,窩在小地方能有什麽出息,老家哪有人念書的。”二嬸把話題岔開,“那小雲想好大學讀什麽沒有。”

雲桉被雲有車剛剛的話題打得出竅,怔了秒才反應過來,“.....沒有。”

雲有車又有高見,“這還不好挑,老師、會計、公務員這些都可以,工作穩定,也方便照顧孩子老公。”

“男孩子就說要多去外麵闖**鍛煉,女孩子嘛,穩定最重要啦。”

雲桉已經回過神,放下筷子,“這和性別有什麽關係,女生也可以去外麵闖的。”

雲有車不屑一顧,“那你就是讀書讀傻了。你到了二十四五也是要結婚,回歸家庭帶孩子的,還出去外麵闖,闖你能闖多久,女孩子找個好老公嫁了最重要。”

“誰說結婚最重要?”雲桉語氣已經有些急切,“女生也可以......”

但她又被打斷,“說結婚不重要那大哥就真的白供你來越市念書了,你女孩子一個,又沒爸爸了,當然是在大學趕緊找個本地戶口結婚,幫你媽分擔點啊。”雲有車指點,“二叔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雲桉真的忍不住了!就算父親不在,她自己也可以幫媽媽分擔,不需要依附什麽男生。

她一攥筷子,提高音量試著據理力爭,“二叔,你......”

“好了”,母親鄭彩霞卻朝她笑笑,打斷,“再不吃飯就要涼了。”

**

“二叔就是個白癡油膩中年男”,雲桉坐**氣衝衝,“爸爸怎麽會有個這樣的弟弟。”

迂腐、自私、愚蠢。

“總有人道不同,你就當他腦子不正常吧。”鄭彩霞也在旁邊收拾著雜七雜八的物什。

母親倆擠一個房間,空調開了二十分鍾又關掉。兩人一回來就抓老鼠,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運,總之全方位排查後,沒有找到那隻老鼠。

房間一地狼藉,母女兩人收拾。

“不過六六,你還沒有想好報考什麽誌願嗎?”鄭彩霞問。

雲桉臉上憤憤的表情一滯。

她從來都隻知道要在語數英物化生高分,卻沒有留意過有朝一日,學習不再是義務,而是一種選擇以後,她該選什麽。

高考這件事太龐雜,擋住她望向未來的目光。

“還沒有。”她訥訥道。

鄭彩霞拿起**的衣服,在女兒身邊坐下。

少有的母女談心時間,鄭彩霞開門見山,“媽媽覺得老師和公務員就挺好的,尤其老師,還有寒暑假......”

“媽媽——”雲桉立馬打斷,“你怎麽也和二叔一樣。”

同樣的話,迂腐的二叔說讓人生氣,可是至親的母親說出口,雲桉有些難過,“你也覺得我讀書出來就要結婚帶小孩嗎?”

鄭彩霞失笑,“這什麽話,又不是做老師當公務員就是要你相夫教子,每年那麽多人考教師資格證考公,難道她們都是為老公考的?你二叔雖然腦子不太正常,但是有一點他是對的,這些出路都很穩定,福利很好,也很有保障。”

雲桉抿抿唇,“我知道,肯定也有人是出於喜歡,可我不感興趣,它們都太單調重複了。”她喜歡更有挑戰性的,就像這幾天查潮流領域的資訊,挑戰了很多高難度的英文文章,讓雲桉很有成就感。

但鄭彩霞還在循循善誘:“你又沒有從事過這些職業,怎麽能一口咬斷就是單調重複呢。就像媽媽當老師,每年學生都不一樣,就是新的啊。”

這不一樣。

雲桉想要反駁,可是母親伸手,帶著溫柔的力度,摸過她的頭。不知為什麽,雲桉從母親輕柔的撫摸中感到一絲疲憊。她抬頭,母親的眼角已經生出皺紋,鬢邊的幾根醒目白發頓時如鎖鏈,絞住雲桉的喉嚨。

“這幾年發生太多事了,媽媽隻希望六六平平穩穩,我的女兒不要再出什麽意外了。”母親輕聲說。話題靠近離開的摯愛,讓人不敢深呼吸,怕驚醒已經不在的人。

雲桉張張口,嘴裏那些搏擊長空的辯辭再怎麽也說不出口。

一陣沉寂以後。

“媽媽你這次放多久假?”雲桉轉了個話題,不願再談。

鄭彩霞也收回手,繼續收拾衣服,“一會四點半就回去。”

雲桉驚訝,“這麽快?不能......再請久一點嗎?”

“做這些哪有放假的,但是做老師就不同了,一年還有兩個寒暑假呢。”鄭彩霞居然又再繞回來。

雲桉避開母親的目光,“那老鼠怎麽辦?”

“看不到就說明走了。”

雲桉很難相信這種說辭。

不行,看不見就說明還有可能,她現在連上廁所都怕。

“媽媽”,雲桉靠在母親的肩頭,“我能去打工的民宿住嗎?”

鄭彩霞先是一愣,隨後笑起來,雲桉感受到母親手臂的震動,發現母親似乎也清瘦不少。

“都多大人了,害怕老鼠。”

“媽媽......”

“好好好”,鄭彩霞又摸摸女兒的頭,“畢業以後你也沒有去哪裏玩,去小民宿那認識些人也好。”

**(3/3)滑板老師

晚風吹過,赫凱從小倉庫出來時,天空月光與晚霞交匯纏綿,又是不停轉的一天。

赫凱一手拿著半空的咖啡,一手刷著手機,放鬆著脖頸走出高樓,頂上聊天框彈來她的消息。

Yuna:【嗨,抱歉打擾了,方便接電話不】

【好】

赫凱咳了聲,清清嗓子。電話打來,他劃開接通,“喂......”

“擎天柱他爸哥哥——”一個小孩活力滿滿的聲音傳來,“你還記得我嗎——”

赫凱:......

電話那頭,女生急切提醒,“噓噓小聲點,不用扯嗓子。”

“哦哦好!”

“那你先和哥哥聊,姐姐去忙一下,不許打擾哥哥太久。”

“好——”

赫凱:這怎麽和我想的不一樣。

電話裏已經沒有女生的聲音,小孩興奮道:“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赫凱捏捏眉心,“嗯。她和你在一起?”

“對呀,我拿雲桉姐姐的電話,哥哥你還記得要教我滑板嗎?”

“嗯”,赫凱本來就要教,隻是今天要忙,“明天晚上吧。”

“好——”

“還記得我們約好的嗎?”赫凱問。

“記得記得!!我現在就去找奶奶說!”小孩立馬掛了電話。

“嘟嘟。”

赫凱猝不及防,一個人站在原地。行吧,這小孩掛電話比他利索多了。

他收起手機,正要抬步往前走,突然聽見一絲低弱的嗚鳴。

“喵......”

赫凱停下腳步,目光往不遠處花壇望去。

“喵......”

又有聲音傳來,草叢微動。

赫凱確信沒有聽錯。他斂了斂眸,調轉腳步,往聲源走去。在花壇前蹲下,伸手剝開規整的草叢,不意看見一雙瑩潤剔透的眼睛。

晚風吹起少年的發梢,赫凱一愣。

一隻髒兮兮的小奶貓一摔一劈叉爬出,“喵......”

**

雲桉安頓好林浩然以後,回到員工間,可才剛坐下,林浩然就已經把手機還回來,著急忙慌就上了樓。

雲桉也要找林姨,但她看看牆上掛鍾,決定再等一會,害怕撞上林姨的飯點。

雲桉撐頭,手機裏大數據陸續推來2015年熱門高考誌願信息。

不免又想起母親的話,希望她安穩,做個老師又或是考公務員。

雲桉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但知道母親羅列的選項都不是她喜歡的,可是母親不希望她再冒險的理由似乎也讓人不忍反駁。

今夜無風無雨,像空****的心情。

這時手機收到訊息,【方便接電話嗎?】

雲桉瞥一眼通信人,賀天地。她翻個白眼,沒回。而對麵兩秒沒收到她的回複,馬上開始發瘋,雲桉還沒來得及退出界麵,正好看見賀天地的短信轟炸:

【這兩天和兄弟出去玩,沒來得及寄手鏈給你,別生氣】

假不假啊大哥,出去玩之前寄就好了啊。

【我昨晚喝了很多酒,又夢到了你,夢到了我們以前一起同桌的日子。我很後悔拿你的父親開玩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扇我多少次巴掌都可以,桉桉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不想扇你巴掌,再提我隻想取你狗頭。

【我可以教你做題,陪你吃飯,安慰你的不安,包容你所有的缺點,為了你我死也願意。】

嗬,題目我不會自己做啊,飯我不會自己吃啊,我不需要你包容我的缺點,麻煩趕緊狗帶!

【雲桉,沒有你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你不會找到比我更愛你的人,真的,這個世界隻有我會這麽愛你】

晦氣!

雲桉一把關掉手機。

無論是二叔,還是賀天地,雲桉都覺得白癡。這個世界正常的男的能不能多一點!

“滴滴。”牆上掛鍾彈出報時鳥,“八、點——”

雲桉起身,上四樓找林姨。

今天已經和母親說了來青浪住。青浪每天的住宿費是八十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雲桉想和林姨說能不能再兼職點別的,比如打掃公共區域又或者讓她負責早餐晚餐之類的,抵扣一部分住宿費。

旋轉木梯上到四樓,一個靈活的小胖墩飛出,險些把她撞倒。

“耶,學滑板去啦——”林浩然興高采烈跑下樓。

學滑板?林姨答應了?

雲桉好奇了一下,收回目光,又往四樓裏看去。複古的大沙發,優雅的老人身姿板正,推了推老花鏡,正在看電視。

雲桉抬手,小心翼翼在玻璃門上扣了扣。

“雲桉吧。”老人道。

林姨居然不回頭就知道是她,“嗯,林姨晚上好。”

“進來吧。”

雲桉捋了捋衣擺,拘謹走進。她和林姨攏共沒說過幾句話,隻有麵試的時候聊過三分鍾不到。

“多大了。”

“十......八。”老人淩厲的目光看過來,雲桉咽咽口水,“......差一個月。”

老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再逗留了會,緩緩收回,繼續修剪手裏的花。雲桉暗自懊悔,幹嘛犯慫,應該咬死她成年了的。

她一個高中畢業生,沒學曆還未成年,一份靠譜的兼職太難找了。

可意外地,老人繼續問她,“什麽時候能來?”

有戲!

“我今天就能!”

“能來多久?”

“到九月份之前都可以的!周六日也可以!我可以做全天!”

老人皺眉,毫不客氣懟她,“你做全天,我要跟你不睡覺開店?”

雲桉一噎,“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想到老太太是個陰晴不定的脾氣,雲桉想著趕緊說些什麽找補,誰知林姨也隻是懟了她這一句,隨後拍板:

“收拾下,明天來上班吧。”

雲桉在林姨身後的沙發左右踱步,老人身形一動,轉過頭看她,眉頭一皺。雲桉趕緊在林姨開懟前一個箭步在老人左手邊沙發坐下。

電視放著廣告,雲桉才留意到老人麵前擺了本相冊。

老人塗著精致蔻丹的手撫在相冊以上,翻過一頁。

雲桉吸吸鼻子,手掖在大腿下,潤色起心裏的話。

林姨雖然不至於尖酸刻薄,但肯定也不是和藹慈祥那一掛。要是哪句話說得不和老人家心意,就立馬會被懟得啞口無言。

雲桉不敢貿貿然開口,垂下目光,正好也看見林姨正在翻看的相冊。

都是林姨和一位先生和一位男孩的合影,旅遊照、探班照、家庭照,各式各樣。

估計是林姨的先生和那定居國外的兒子。

雲桉見過林姨兒子,卻沒有見過林姨的先生。雲桉猜那位先生應該是不在了。

突然正放著廣告的切回節目現場,雲桉瞥了眼林姨,林姨放下茶杯,專心看著電視。

林姨的茶杯快要見底,雲桉趕緊捧起茶壺,而此時電視傳來主持人和嘉賓高昂的聲音,牽走了她的注意力。

電視正放著的是港城大熱的娛樂訪談節目——《風情月事》。

這名字,一看就是講港娛八卦的。

主持人說:“很榮幸我們今晚再次邀請到高天齊先生。高sir,今次又麻煩你,給我們講一下最近風頭火勢的赫家新聞。”

對麵男人戴著墨鏡,撚著八字胡,“老朋友一起敘敘舊而已,沒什麽麻煩不麻煩。”

近年來的港娛乏善可陳,好不容易從天而降赫家這塊肥肉:百億遺產風波,赫家二太子的私生子,曾經的維港女神關虹,這裏太多話題可以分享,過半的港媒都來分一口肉。

但其實,出了港圈,赫家並沒有這麽高的關注度。赫家是實打實的老錢做派,精英自恃,與近年來大熱的網紅土豪家族不同,赫家不多在鏡頭前出現。

隻是一組赫寰鳴和關虹年輕時的照片被扒出,一個芳蘭竟體,一個章台楊柳,黑白失真的照片絲毫不減兩人的風華絕代,看一眼就讓人想起那個經濟騰飛遍地開花的黃金年代,再幾篇添油加醋的港媒報道被轉發,赫家的事瞬間屠榜兩岸熱搜。

——這就是小說照進現實,豪門帶球跑指南啊。

風聞這兩人還有個私生子,父母基因都這麽強大,疊到第二代得多好看。

於是熱度也蔓延到這個神秘私生子上。網友們也開始扒了起來,有說是私生子的大學舍友,有說是病友,甚至還有幾張真假莫辨的背影照流出,總之私生子的真容被扒出來指日可待。

“但是高sir你確定可以聊嗎?”主持人闊笑,“我怕我這小節目被人盯上啊。”

“哎呀怕什麽,我同赫家很熟的,上星期才一起打完高爾夫。”高天齊抬手一擺,不以為意。

林姨冷笑一聲,“真是不知道醜字怎麽寫。”

雲桉還捧著茶壺,疑惑道:“這個人是誰。”

林姨說:“港城零食之王高晉的孫子。高晉白手起家,算個草莽英雄,可惜英年早逝,兒子孫子一代比一代敗家無能,把高晉的心血都敗光了,最後高家沒頂住97年的金融風暴,苦熬了三年,在兩千年破產。”

“高天齊現在領著政/府救助金,沒事靠爆料這些豪門秘辛賺點錢,過街老鼠,赫家那種皇親國戚怎麽會理他。”

林姨一張珠璣嘴,一句話懟兩家人,雲桉幹幹笑兩聲當作回應,繼續看回電視:

主持人很知道觀眾想聽什麽什麽,“眾所周知,赫寰鳴先生一直未婚,就這麽一個兒子,那一貫笑口常開的赫公怎麽會這麽反對這個私生子認祖歸宗呢,是不是真如外界所說,因為母親關虹是個梨園戲女所以不討赫家喜歡呢。”

“害,一部分,主要還是赫公找高人批過,這個幺孫命格過硬,和赫公犯衝。那豪門一般都比較看重風水嘛,正好那時候幺孫又在赫公生日那天出了那麽嚴重的車禍,赫公覺得不吉利,索性母子都送到國外。”

“然後直到赫公去世,赫寰鳴才有辦法接私生子回來嗎?”

高天齊蔑笑,“什麽才回來,三年前就接回來啦,隻是一直養在大陸那邊。”

“不是吧!!”

主持人驚得拿問題卡擋住臉上表情,這是可以說的嗎!

雲桉和林姨也倒吸一口涼氣。林姨舉著茶杯,一直忘了要喝,雲桉也還捧著茶壺,定在原處。這可和現在媒體說的私生子這一兩個月才回來大相徑庭啊。

這個高天齊似乎很受用主持人的驚訝表情,撚著八字胡,繼續慢悠悠道:“赫公最信風水的嘛,後來赫公生病,有天師說要把幺孫接回來才能除病屙祛病氣,所以早就回來了。但神奇的是,確實接回這個幺孫以後,赫公又吊了三年命。”

高天齊一直赫公赫公的,主持人雖然敢聊赫家的事,卻不敢放肆,真引來赫家不滿,這節目被斃了都有可能,便趕緊把話題繞出來。

“那我們再說回赫寰鳴先生,我們港城第一鑽石王老五,至今未娶其實是不是對我們這位梨園出身的維港女神還是死心塌地。”

高天齊不屑笑笑,“你真是電視劇看多了,我就跟你說,當年——”

突然畫麵定格,林姨和雲桉都愣了下。訪談節目到了這——

進了廣告。

“嘶——”

雲桉和林姨兩個人不約而同露出嫌棄的表情。

隻是突然這兩人眼神對到一塊,都看到彼此臉上那心急又津津有味的荒誕表情。周圍安靜了一秒,兩人立馬錯開視線,林姨呷茶,雲桉將茶壺舉起又放下。

尷尬,莫名的尷尬,有種彼此人設都崩了的感覺。

“上來什麽事。”林姨清清嗓子。

雲桉也直了直腰身,將腦子裏的腹稿飛快過一遍,再一起舉起茶壺斟茶,語氣乖巧不諳世事:

“林姨,我想在青浪久住。”

林姨也恢複一貫的高冷老太太模樣,“你的父母呢?他們晚上不回家?”

雲桉小小聲,“他們都要忙,不回的。”

林姨睨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房間自己找。”

找房間當然不是難事。

雲桉忙不迭繼續道:“謝謝林姨,但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就是住宿費。”

林姨闔目品茶,顯然不感興趣。雲桉試著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請問住宿費能不能從工資裏扣,而除了做咖啡店前台,我還可以做別的,比如二三樓的保潔,又或是......”

“你做了別人做什麽。”林姨冷冷打斷。老人將茶杯放回桌麵,嗑出清響,像是一棒子落下,打斷雲桉的說辭。

雲桉瞬間啞口,薄薄一層臉皮像有火在燒。

果然這種請求還是太無理了,而且搶別人的工作也不道義。

要不還是回家裏住吧。雖然不知所蹤的老鼠很恐怖,但是她更不能平白無故花錢,尤其在看到媽媽眼角的皺紋以後。

雲桉失落地塌了塌肩,電視訪談那浮誇的開場又響起。雲桉已經沒有心思再看,“林姨抱歉打擾了,林姨晚安。”

她正要起身,聽到老人一揚一挫的聲音,柳暗花明:

“浩然仔說找了個姓秦的老師教滑板,就在街心公園,你以後負責晚上送他去吧,住宿費就免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預告:

“姐姐,老師在那!”

“嗚哇!”雲桉被林浩然一把拽著往前跑。

好不容易在男生麵前停下,雲桉氣喘籲籲:“你好,秦老......”

“哥哥,我和姐姐來啦——”

哥哥?

雲桉懷疑自己聽錯,愣愣抬起頭,看見麵前男生轉過身。

那張熟悉的冰山臉,“好巧。”

秦老師??

擎天柱他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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