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白夜
岑眠把紅花油裝進衣服口袋, 打開門,抬起眸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
“走吧。”她輕聲說。
岑眠走在前麵, 程珩一在後麵推著她的行李箱。
行李箱滾過地麵, 發出震顫聲,顫得人心髒跟著一起微微發麻。
南方的十二月, 外頭冷, 屋裏更冷,侵入骨髓。
岑眠冷得渾身打顫,牙齒都在哆嗦, 沒想到南方的冬天能那麽陰冷。
程珩一走到床邊, 伸手往被子裏探了探,去洗澡前,他把電熱毯提前打開了, 被子裏是溫熱的。
“先上床吧, 開了電熱毯, 會比較暖和。”
晚上的風呼嘯,吹得木門咯吱響。
程珩一把門關上,隔絕了外頭的寒意, 房間裏狹□□仄,格外安靜。
岑眠眨了眨眼睛, 慢慢騰騰地脫衣服。
程珩一拉出書桌邊的椅子,給她放脫下來的衣服。
最後剩下一件毛衣和牛仔褲時, 岑眠抬起眼, 看向程珩一, 明明很冷了,她的臉頰卻發起了燙。
“我要換睡衣。”她的聲音含在嗓子眼裏, 雙手攥住毛衣的下擺。
即使這樣,在極靜的狹小房間裏,還是顯得那麽清晰,那麽婉轉。
程珩一愣了瞬,反應過來,他轉過身不去看。
“你換吧。”
岑眠從行李箱裏翻出睡衣。
她以前沒怎麽冬天來過南方,帶來的睡衣,是那種薄薄的襯衫和長褲,以為跟北方冬天似的,有暖氣,室內不冷。
掀起毛衣的時候,有劈裏啪啦的靜電聲。
岑眠的手按在胸前的毛衣上,抬起眼,看向站在門邊的男人。
程珩一背對著她,低著頭,靠在門邊,身形提拔修長。
毛衣脫了一半,涼意瞬間襲來,岑眠縮了縮脖子,脫掉了毛衣,換上睡衣。
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引人遐思,程珩一的目光盯著地板,瞳仁的顏色漆黑沉沉。
地板上映出了一個纖細的影子,如蛇般柔軟纏綿。
岑眠換上睡衣,直接鑽進了被子裏。
被子蓋了三層,壓得結實,也壓住了電熱毯裏的暖意。
她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陽光曬過被子後的味道。
程珩一看見投射到地板上的影子移動,小兔子似的跳到了**,僵硬的脊背才放鬆下來。
他轉過身,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岑眠整個人全都埋在了被子裏,隻露出一個腦袋,她睜著眼睛,就那麽盯住他。
看他脫下羽絨服,露出裏麵的灰色毛衣。
程珩一的動作頓了頓,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
他停住,連名帶姓叫她:“岑眠。”
“幹嘛。”
“我也要換睡衣。”
“那你換唄。”岑眠的目光如炬,一點不知道躲。
“你不避避?”
岑眠換完睡衣,好像那一份羞怯隨之而去了,歪著腦袋,奇怪地看著他,坦坦****地說:“我又不是君子。”
“……”
程珩一覺得好笑,沒再理她,自己轉了個身,背對她,把身上的毛衣脫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修養,他之前受傷的地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岑眠望著那道傷疤,抿了抿唇。
程珩一開始解褲子的扣子。
岑眠默默把臉躲進了被子裏,隻露出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
修長的腿。
青色的血管,迸出具有壓迫感的生命力。
程珩一即使不回頭看,也能感受到她毫不遮掩的視線。
深色寬鬆的睡褲落下,遮住了那股生命力。
他轉過身,好笑地對上岑眠的眸子。
岑眠不躲不閃,看見他露出平坦腰腹,肌肉勻稱緊致,肩膀和後背有大片的烏青,冷白皮膚之下,襯得淤血更加醒目刺眼。
她這才想起來,掀開被子,跳下床,從外套口袋裏摸出紅花油,“你先塗了紅花油再換睡衣吧。”
程珩一配合地坐到床邊,岑眠站在他麵前。
他們的陰影重疊在一起。
岑眠往掌心裏倒了紅花油,搓熱了以後,俯身在他的肩膀和背上按摩。
“要不明年你別扛了。”她說。
程珩一笑了笑:“年輕人都得扛,不然沒人扛了。”
岑眠不滿,下了重手。
程珩一輕嘶,“疼。”
“活該。”岑眠嘟囔,手裏的力道又輕了。
她的手軟軟綿綿,像是細膩的白玉,揉在他的身上,哪裏會疼。
程珩一舉燈時摔的那麽重,也不見喊疼,這會兒倒是知道喊。
擦完紅花油,岑眠就不管他了,裹起被子縮進床裏。
沒一會兒,被子被人掀開,一陣寒意透了進來,岑眠下意識往裏縮了縮,感受到程珩一躺了進來,寒意轉瞬即逝。
岑眠一怔,探出頭來,問他:“你不睡地上?”
程珩一無奈:“有點良心好不好,這麽冷的天,你趕我睡地上。”
“……”
旁邊男人身上的體溫像是火爐,躺進來以後,比電熱毯還要暖和。
岑眠抓住被子的手緊了緊,不吭聲了。
“眠眠。”
程珩一的聲音低沉緩緩。
“往裏去一點。”
岑眠睡在床中央,擠得程珩一就隻有很少的位置。
“哦。”
她乖乖地挪了挪位置,睡到了更靠牆的地方。
“關燈了?”程珩一詢問她。
“嗯。”
燈熄了。
房間被黑暗籠罩,變得更加安靜,彼此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岑眠挪到牆邊,才發現靠牆邊的被窩冰涼。
電熱毯是個單人用的,隻有中間不到一米的寬度裏有熱度。
很快冰涼的被子帶走了她身上剛剛積聚的熱量。
岑眠縮成一團。
程珩一感覺到她睡得不安穩:“冷?”
岑眠:“有點。”
程珩一伸出手臂,越過岑眠的腰,將她那邊的被子往裏掖了掖。
隨著他掖被子的動作,岑眠被帶著滾了半個圈,後背抵在了程珩一的胸膛。
岑眠僵了一瞬,很快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放鬆下來。
她翻了個身,和程珩一麵對麵。
被子裏的暖氣漏了一些出去。
岑眠往他的懷裏又蹭了蹭,腳也踩到他的腿上。
程珩一感到腿上一陣冰涼,抬起腿,把她的腳夾進去捂住。
岑眠閉上眼睛。
身體暖和了,她反而睡不著了。
她不安分起來,胳膊繞過程珩一的肩膀,手搭在他的背上,來回摸了摸,摸到了那條微微凸起的傷疤。
岑眠打著轉兒地摩挲,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有多撩人。
程珩一扣住她腰的手收緊。
“別鬧了。”他的聲音低啞。
是看他忍得不夠辛苦,非得來惹他。
岑眠把臉埋進他的頸窩,在他耳畔很小聲地問:“還不行嗎。”
他的傷都好了,非得要她主動。
岑眠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程珩一的頸間,怯怯的話語,透著青澀而懵懂的試探。
程珩一的手掐進她的腰窩,用了勁。
下一秒,岑眠被他拽進了被子裏,按在身下。
她瞪大了眼睛,眼前是比剛才還要沉的漆黑,隻有男人身上的薄荷氣息撲麵而來,清冽好聞。
程珩一把人壓住,女孩的身形嬌小,被他整個罩住,像是一隻任人宰割的兔子。
岑眠凝著黑暗。
不言不語,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等待。
窗外的風呼嘯,敲擊著窗簷。
房間裏的時間和空間卻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
岑眠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再有動作,她沒了耐心。
“程珩一。”
“嗯。”
“不繼續嗎?”
“……”
見他陷入沉默,岑眠眉心蹙起,突然意識到不妙,語氣變得小心翼翼。
“你真的不行?”
“……”
“不是。”
程珩一的嗓音異常沙啞,嗓子眼裏仿佛含了顆顆石礫。
不是不行,是不敢。
她是純白的梔子。
他將內心的欲望、肮髒和醜陋,壓抑了多年,直到壓抑成了習慣。
沒有人知道,在多少個幽暗雨夜,程珩一如何壓抑他腐爛的衝動——
輕吻她。
占據她。
將她拽進他所在的深淵。
兩個人相貼緊密,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那溫度,幾乎灼傷她的肌膚。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忍著對未知的膽怯。
“你有過其他人嗎?”
明知道不該問的,問了也許會讓她難受,但還是問出了口。
“沒有。”
“隻有你。”
程珩一答得幹淨。
岑眠滿意了,輕輕笑起來,她仰起脖子,找到了男人的唇,吻了上去。
不用她再多做什麽,程珩一咬住她的唇瓣。
他的指尖清涼,輕輕劃過細膩白瓷,染上一抹抹紅。
“……”
元宵過後,沈平山一大早便開始準備叫程珩一帶回北京的東西,白溪塘的一些土產,茶葉和當地清涼解毒的藥材,就連吃早飯的時候也坐不住,想起什麽要去拿。
程珩一輕抿唇,開口道:“我們今天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