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汽水◎

這是穿到這裏以後, 柳沄沄最難調整心情的一晚。

幾個小時前,當她還陷在這兩家孰真孰假的猜測中,為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錯了人而擔憂時, 酒廠傳來了新的消息。

由於工人操作失誤, 原本一個月都綽綽有餘的藥材, 最多隻能撐十天。

賈國昌連夜做出了兩種方案, 要麽派人去省內的山上廣撒網、仔細找,要不然就是去中藥房高價收購草藥。

前者費時, 後者費錢, 恐怕都並非最優選。

柳沄沄沒法兒坐視不理,她數了數, 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已經用賣配方、賣藥草等方式賺到了近二十張大團結。

這筆錢放在任何一個工作崗位上, 都是一筆巨款。

於情於理,這事她都得幫。

但時間不會等人,高考的日子逐漸逼近, 她再不抓緊複習, 恐怕就來不及了。

柳暗花明往往來得及時。

第二天一早, 紀祿源帶著十多塊來了胡同口。

“這筆錢我不能收,那晚是因為我,險些耽誤了生產的進度,再說我也沒幫到啥, 這麽多錢受之有愧。”

他在家睡了一天,還不知道廠裏的事, 舉著錢在那兒愣了幾秒, 才發現柳沄沄心不在焉。

“咋了?是不是因為機器問題, 藥材被烤壞了?”

他知道對方心裏急, 也不催她問結果,繞去買來兩瓶汽水,把她喚到陰涼地上,靜靜地等她開口。

酸甜的涼意撫平了多半焦慮,柳沄沄慢悠悠地喝下兩口,給他講了一遍自己如今的困境。

“你們這大雜院還真是有意思,怎麽能有這麽多故事!”

紀祿源不禁歎道,看來還是自己見識少,沒想到一間院子就能發生這麽多離奇的事。

“人心難測,這些人背後的秘密都不少。”

有些話柳沄沄沒說出口,她對薛阿妹的事這麽上心,也不全是為了還她上次的恩情。

除了對她的同情以外,還有一個更長遠的打算。

在原書中,柳小文在後來下海時,從南邊帶回來很多新潮的衣服,在市裏擺地攤賺了不少錢。

那時的薛阿妹看到了,也想模仿著做幾件補貼家用。

結果這事不知道怎麽被曾威知道了,他叫了幾個兄弟一起,把人家做好的成品全都偷走,放在柳小文姐弟倆進來的貨裏混著賣錢。

當時原主的戀愛腦已經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不僅在家裏和父母反複辯解,曾威是為了賺錢養家才這麽做的。

還跑去大雜院裏和薛阿妹起了爭執,不但不還錢,還把人家手藝貶低了半天。

最後還是柳小文出麵,拿出一筆錢償還了薛阿妹,讓曾威一行人免了牢獄之災。

當時柳沄沄隻顧著為原主的腦回路生氣,沒有細想背後的始作俑者會是誰。

現在想來,曾威一個住在大雜院外的人,如果沒有柳小文在背後指點,他怎麽能準確找到薛阿妹藏衣服的地方。

盡管薛阿妹做出來的衣服和南方時興的款式相差不大,得知自己做的那些貨也被賣了好價錢,也想再繼續做下去。

但沒過多久米鋼就下崗回家了,也不知私下聽了誰的讒言,偏認為自己被辭退是因為薛阿妹惹到了柳小文夫婦,絕口不提自己喝酒誤事的原因。

一回家就砸了她的縫紉機,從那以後再也不讓她做衣服。

搬來之後,柳沄沄在薛阿妹家裏看到過她做好的衣服,雖然數量不多,但做工精細,一看手藝就不錯。

若是這次和她有了交情,到以後靠服裝掙錢時,她一定能幫得上忙。

隻苦於現在西河市還沒有親子鑒定,要不然她就能盡快推出真相了。

無論如何,這事一時急不得,要等米鋼和齊家自己露出馬腳,她才好一次揭露事實。

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先把草藥的事解決掉。

“這事簡單,我來辦,正好我還要在省內找找看哪裏能賺錢,你留下來安心複習。不過我一個人可能帶不回來太多,要不咱和賈廠長說一聲,讓他再派兩個人和我一起去。”

紀祿源鬆了口氣,他今天來,除了給她錢,就是想來問問,還有沒有什麽自己能幫上忙的事。

剛才看她無精打采著實緊張了一會兒,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幸好這事自己完全能解決。

“那這次你千萬不能推讓,就當是我花錢請你來幫忙,要不然,以後掙錢我就不帶著你了。”

喝下半瓶汽水,柳沄沄又恢複了不少氣力,就算紀祿源不提,她可能也會去找他。

他見過這種草藥還在泥土中的樣子,比什麽都不懂的人找起來要快很多,多少能節省一些時間。

紀祿源聽到她同意,利落地點點頭,激動地猛吸了幾口汽水。

喝到一半,又想到什麽,停下來笑著碰了下她手中的玻璃瓶。

“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豔陽漸升,他們站著的地方已不再涼爽,光線均勻地從腳下灑向遠方,好似漫長的明燈。

有了紀祿源相助,柳沄沄沒再為這事花費太多的精力,完全投入進了複習中。

日子飛速前進,二十多天後,高考如約而至。

周圍的鄰裏加上附近的幾條胡同,共有三十幾人參考。

正值七月,暑熱難擋。

有不少人還沒上考場就中了暑,在家裏唉聲歎氣。

還有一些沒經曆過這麽大的考試,剛進教室便眼冒金星、兩腿發軟。也不知自己寫了些什麽,昏昏沉沉地交了試卷。

柳沄沄和沈穗萊都準備得還算充分,第一天考完後,沒出校門,就看到朝她們揮手的江霞萍。

“天氣太熱了,我給你倆帶了兩缸溫水來。本來想買半個西瓜的,結果我聽說啊,我們廠有人吃壞了肚子,咱可不能冒險。”

教室裏還沒有風扇,哪怕開著窗也出了一身汗。對二人來說,這兩搪瓷缸的水真是如同甘露。

考場外堪比熱鬧的早市,甚至更多了些誇張荒謬。

不少考得還算不錯的,沿著馬路呐喊著飛馳,不巧激怒了那些自知發揮失常的,情緒激動的幾位甩開挎包就向他們砸去。

一時間,哭聲喊聲罵聲笑聲,湊齊了人生百態。

柳沄沄一早就和沈穗萊約好了,為了防止對後續的心態產生不好的影響,前兩天考完不對答案,等三天都考完再一並核對。

知道消息的江霞萍,也就沒問她們考得怎麽樣,反正不論好壞,過段時間就都知道了。

從考前一周,為了給兩人提供一個好的考試環境,她特意把兒子送回了娘家,免得孩子哭鬧,影響了她們複習。

又在廠裏廚房悄悄開了小灶,給她們做了些清淡爽口的飯菜。

天氣熱,等兩人回來時,溫度晾得剛剛好。吃完後,也沒機會再洗刷碗筷,被她推著回各自房間複習了。

一切都在有序進行,到了第二天考完後,江霞萍因為被領導叫去說事,沒來給她們送水。

兩人走出門沒多遠,看見那邊多了一個送汽水的人。

一打聽才知道,他說自家兒子去年考中了,所以今年花了一筆積蓄,買了幾箱汽水,就是為了來恩惠大家的。

此舉讓圍觀的人群感激不已,有些良心上過不去,不想占小便宜的人,又偷偷地塞給他一點錢才肯拿走。

人流瞬間就團在一起,沒擠進去的也不急著走,一層層地疊在那裏,總想著能輪到自己。

沈穗萊好不容易被擠到了近處,正想買來一瓶和柳沄沄一起去去暑氣,卻被她一把攔下。

“別喝,他往汽水裏下了毒。”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在原地炸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