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藏了什麽秘密◎

存放半成品草藥的車間是原料車間, 和流水作業不斷的成裝車間不同,這裏晚上沒有工人上班。

等柳沄沄追出去後,早已不見剛才一閃而過的人影。

不過還好, 血流並非從紀祿源身上而來, 僅被人潑在了他麵前的地上。

門衛大哥以前常幹農活, 仔細辨認了一番, 大概能猜出這是牲畜的血跡。

好在烘箱在後續工作中沒再斷電,生產照常進行。

紀祿源也很快醒了過來, 很確定地告訴她, 那人沒對他動粗,僅是拍了拍他的後背, 一回頭,就見地上被潑了一大盆東西。

濃烈的血腥味讓他很快就呼吸不暢, 加上今晚月光格外明亮,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手上也被潑上了血,想喊她的話還沒說出口, 就昏倒在地。

得到了這個答案, 柳沄沄已經能夠確信, 謀劃這件事情的人,極有可能是在大雜院裏。

紀祿源有暈血的毛病。

前些天和她一起回大雜院時,他和院裏鄰居閑聊時提到過。

她第一時間,把可能性放在了米鋼身上。

那天他們把人帶回去以後, 米鋼全程一言不發,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

一個在孩子出生時, 就能狠心把他送走的父親, 想來也不會有什麽父愛。

再加上他常年酗酒, 經常上班遲到, 導致隔三差五就會被扣工資。

這些年下來,家裏非但沒有什麽積蓄,還偶爾負債。如今又添了一張嘴,還是沒有工作,沒有戶口的小夥子,他一定在埋怨他們多管閑事。

一時想不開,可能就以此為由來報複了。

有了懷疑,柳沄沄第二天一早,就回院子裏找薛阿妹打聽昨晚米鋼的去向。

結果卻出她所料。

米鋼昨晚又去喝酒了,大醉酩酊的狀態下,在正院和剛找回來的兒子打了一架,現在還在屋裏酣睡。

不等柳沄沄細想別的可能,江霞萍晚上回來後的一番話,徹底讓她思緒混亂。

“沄沄,你覺沒覺得,薛阿姨家新回來的這位,好像和他兩個哥哥長得不太像呐?昨天米鋼發瘋的時候,也一直在嚷嚷這孩子不是他的,把薛阿姨氣得夠嗆,但就在旁邊抹淚,也不攔他,我總覺得有點怪。”

薛阿妹的兩個大兒子在柳沄沄搬來之前就去下鄉了,但屋子裏掛著相片,她也曾看過兩眼,不過沒往像不像上麵考慮。

畢竟找到人之後,他們就去找萬所長攤牌了。

對方也承認,當初是因為多年沒懷上孩子的妻子有了身孕,加上這孩子那時太過調皮,常常推搡有孕的妻子,他們隻能把他去同宗的親戚家。

他也記得很清楚,彼時正是在薛阿妹生產後的第二天,米鋼就把孩子給他送去了。

他本來也不想要別人家的孩子,但米鋼都快給他跪下了,一直說他老婆這胎生了兩個,家裏現在實在太困難,如果不送人,兩個孩子都養不活。

推脫不成,他也隻好收下孩子。

時間人物都能對得上,柳沄沄根本沒想那麽多,雖然回大雜院那天,她也聽到有人竊竊私語,這人長得不像他的雙胞胎兄弟。

當時柳沄沄隻想,也許兩人是異卵雙胞胎,所以長相有些區別。

但現在被江霞萍這麽一點,她心裏也有些忐忑。

“你們說,會不會是他們出生那天太混亂,所以搞混了?”

沈穗萊也下班回來了,她是後院唯一一個在這兒長大的,依稀記得薛阿妹生產時的一些事。

原來薛阿妹生孩子那會兒,正趕上幾十年不遇的一場特大暴雨。

大雜院排水不暢,院子裏積水太多,全都倒灌進了屋內。

加上狂風大作,胡同裏有一戶人家的房子被院裏的那棵大樹砸中了,嚇得幾個院子的人都不敢待在家裏。

收拾了一些值錢的細軟,就趕緊跑去了附近機械廠的大禮堂。

當晚那裏已經聚滿了附近的街坊鄰居,懷孕待產的足足有近二十個。

不論是足月或是不足月的,在狂風暴雨中受了驚,幾乎都有了生產跡象。

一屋子人,卻僅有一個有經驗的產婆,她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

醫院又離得太遠,外麵雷電交加,在沒車的情況下寸步難行。

最終還是產婆帶著幾個生過孩子的婦女,一起接生完了所有嬰兒。

但那時候嬰兒成活率還不像現在這麽高,有些產婦又是早產,其中幾個孩子剛生出來就沒了氣息。

“你們不知道那晚有多亂,禮堂裏麵又憋又悶,二十個女同誌就在禮堂的主席台上拉著幕布生,後來又聽到誰家的產婦不好了,男同誌不能上去,還有一些又回家拿重要物品了,好幾個膽子大、有經驗的母親都上去幫忙了。”

說到這兒,沈穗萊忽然頓了一下,有什麽場景在她腦海中閃現。

那會兒他們一家剛搬進大雜院沒多久,她怕生人,每天都要黏著母親,當晚她媽媽也是產婆的幫手,她找不到人,就在大廳裏來回亂跑。

她好像,看到了某個現在很熟悉的人。

但一時卻很難想起來究竟是哪位。

根據沈穗萊的回憶,柳沄沄想出了另一種可能。

假設她找回來的這個孩子,的確不是薛阿妹所生,排除萬所長後來私自換孩子的極小可能,隻會是在大禮堂出生的那天被換。

“我想起來了!當時我跑到了放置已經夭折的嬰兒那裏,然後...好像就是看到了米鋼!他胳膊上不是有條喝了酒自己砍傷的刀痕嗎?就是他!”

沈穗萊終於想起來了那天的情形。

她一開始還不知道那裏是放那種嬰兒的地方,看見米鋼抱著一個孩子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後來把手裏的孩子和那幾個嬰兒中的某一個互換了繈褓,把那個孩子抱走,自己的孩子放下了。

她堅定的口吻讓其他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已經決定要把孩子送走,那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穗萊姐,咱們大雜院裏,那段短時間還有哪家也要生孩子嗎?”

柳沄沄決定再去找當時的產婦問問,看看還有誰家還記得這事兒。

“齊保光他媽好像那天也生了,不過孩子沒活,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胡同裏那些小孩兒不是總瞎傳麽,‘保光保宗保耀,就是不保祖,齊家丟了個大祖宗!’齊家沒湊齊四個兒子,你不知道齊大爺生了多久的氣,一輩子都為這事兒耿耿於懷。”

一瞬間,柳沄沄想到了齊大爺特別愛吃羊血,她撞見過幾次對方早起去菜場。

也就是說,他能拿的到牲畜的一盆血。

也能在昨晚溜進車間,找到紀祿源。

所有的關鍵點都聚在一起,她大概想明白了。

現在在米鋼家的這個孩子,很可能其實是齊大爺家的第四個兒子,當初,是被米鋼用親生孩子換走的。

那個一出生就不幸夭折的,可能才是米鋼的孩子。

但,當她正打算去和米鋼把這事問明白時,忽然回想起薛阿妹第一次和她說的話。

那天,對方好像說兩個孩子都很健康,連產婆都誇了一句。

不過,薛阿妹從來都沒提過,是雙胞胎還是龍鳳胎。

也就是說,被米鋼換給齊家的親生孩子,很可能沒有夭折,而是一個女嬰。

那麽,齊家這樣報複他們,是為了警告他們不要繼續尋找那個女嬰嗎?

他們是否知道女嬰並非親生?

他們一家,究竟私下藏了什麽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