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血腥味◎

紀祿源很少會認為自己口才不好。

不論是在上學時, 還是後來在工廠的廣播站替班,再到重返校園。

這一路風雨兼程,但他總能想出幾句緩和氣氛的話來解圍。

但現在, 當他和柳沄沄成功打消了醫院對他們的懷疑, 並且先後被好心的老中醫把脈檢查過一次, 笑眯眯地給了他們一副藥方後。

他隻能跟在健步如飛的柳沄沄身後一路小跑。

天色不早了, 今晚回村看來是沒什麽可能了,柳沄沄打算找個地方將就一晚。

剛停下腳步, 身後人就馬上跑到她身前。

“小柳同誌, 對不起,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剛才都是我的錯!”

實話實說,柳沄沄其實沒怎麽生氣。

除了剛聽他說完時, 有些訝異看上去一身正氣的人,怎麽能一瞬間想出這種話。

剛才她還在想,看來想這人的腦子挺活泛, 不會給她拖後腿。

“不是你的錯, 麵對緊急情況, 我們都是無奈之舉。”

在她看來,這種逢場作戲的玩笑話算不上冒犯。但她忽視了紀祿源這個土著,會把這種問題看得非常重要。

“不不不,再怎麽無奈, 也是我用詞不當,請你接受我的歉意!”

他一板一正地說道, 又再次欠身。

“好, 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餓了一天了, 咱總得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從山上采完藥下來後,兩人就隻吃了兩個饅頭。下午又提心吊膽了這麽久,柳沄沄感覺現在自己能抱著一頭牛直接開始啃。

“好好好,今天這頓飯你不要和我搶,我來請你。”

紀祿源總算抓住了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不再像剛才那般拘謹。

柳沄沄也不想和他爭,反正以後有的是分他錢的機會,讓他這次買個心安也無妨。

兩人都沒來過鎮上,也不知道哪家飯館還算好,紀祿源剛準備隨機找個路人問問,卻被柳沄沄攔住:

“不用了,我知道咱們該去哪兒吃了。”

半小時後,兩人坐在了糧管所對麵的小飯館裏。

“你確定,咱這樣能行嗎?”

來的路上,紀祿源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的來由,也同意了柳沄沄請他幫忙的請求,

但繼續假扮夫妻這種事,他確實怕自己難以進入狀態。

到飯點兒了,店裏陸陸續續進來幾個人。

柳沄沄遞去一個眼神,暗示他是時候了。

“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萬所長家兒子才十幾歲,連結婚年齡都不夠,你讓我咋和人家說嘛!”

自如的神情,合適的措辭,須臾之間,紀祿源已然完全進入了狀態。

“有啥不能說的!又不是讓他們立馬就結婚,可以先處一處呀!再說我一直都記得我們村的人和我說,所長家兒子都有二十了,你咋偏要說人家還小?”

柳沄沄又一開口,一唱一和,周圍人動筷子的速度幾乎全慢下來了。

“我為啥要騙你這事兒?說了多少次那孩子就是十六,你咋就是不信呢?就算你是想還人家人情,也不能亂點鴛鴦譜!”

隨著兩人把筷子往碗上一拍,最後一聲吸溜麵條的動靜也停下來了。

他們左邊那位已經吃得半飽,點了根煙,神秘地湊過來,“兩位同誌,這是要給萬所長家當媒人?”

柳沄沄暗笑,這魚上鉤還真是快。

“倒也不是當媒人,萬所長多年前幫過我們,剛好我有個遠房親戚來鎮上工作了,我就想讓所長家兒子和她認識認識,成不了夫妻也沒啥,就當是多交個朋友嘛!”

醫院的那份檔案上寫得很清楚,萬所長在排隊時所說的那個兒子,的確是十六年前在這裏出生的,但當時的家庭情況記錄中,並沒有寫到這孩子有哥哥的事。

甚至剛才他倆在糧管所周圍打聽了一下,也都說萬所長家是獨生子。

她知道,要想打聽出來事情的真相,最好的地方可能就是這家開了二十多年,和糧管所僅有一條馬路相隔的飯店了。

人要吃飯,就得張嘴,吃菜扒飯的過程中,鮮有人知的八卦就能把小飯館填滿了。

這幾年,能經常下得起館子的人,工資糧票一樣都少不得。

再往深了想,到了能同時擁有這些的級別,定然也在所裏待了二十年往上數了。

譬如上前來搭話的這位大叔,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選。

為了讓他相信他們和所長的確有過交集,紀祿源又適時補了一句:

“那也得年齡合適才行,她都二十多了,人家萬所長那時候兒子,不曉得是不是還在讀高中,他兩人在一起能聊啥?複習小學加減法嗎?”

柳沄沄心裏和周圍一圈人一樣,都在止不住狂笑,但麵子上還得佯裝生氣,瞅準了時機一拍桌子,撂下句狠話,就要奪門而出。

意料之內的,被旁邊大叔攔下了。

“小兩口為這事吵啥?這位女同誌,你先別急嘛,你要想做媒,也不是沒有辦法。”

“叔叔,您就別勸她了,萬所長家可是獨苗兒,孩子又不真是禾苗,她還能讓人家一夜之間長個十歲八歲?”

激將法被紀祿源掌握得是爐火純青,兩三句話,就讓大叔急了。

“你這孩子咋還不信呢,你問問咱們這館子裏的,哪個不知道,萬所長還有個大兒子,過繼給他同宗親戚家了。那孩子也可憐,聽說沒上過幾年學,就在家裏幹苦力了,還經常被打罵。”

這種事一旦有人起了頭,後麵不用他們再問,就有一大堆現成的指引了。

幾天後,當她和紀祿源背著兩筐草藥,帶著一心要和父母相認的青年回到大雜院後,薛阿妹的哭聲貫穿了整條胡同。

沉浸在誇讚和感謝聲中地柳沄沄沒有發現,大雜院的某一處,有一道複雜的目光。

她帶回來的草藥質量不錯,賈國昌也在這段時間請來了幾位中醫,已經根據新的藥材,研究出了一種新配方的藥酒。

不過唯一的困難,是如何更快地處理這種藥。

她拿回來的藥材名為製附子,依照古法去毒後,就要切片烘幹了。

酒廠現有的設施不夠完善,還不能準確把握藥片存留合適的水分。

無奈之下,賈國昌又找到了陳偉,問他借來兩台類似用途的設備。

但這兩台烘箱都不曾出售,由於內部零件有問題,生產出來驗收時就成了廢棄品。

倒是能調到合適的溫度,但唯一的缺點,就是隨時有可能斷連,還得重新再接電。

烘幹的過程需要幾個階段,有時候夜間也不能離人。如果機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斷了,那藥效就要大打折扣。

酒廠的職工少有懂這方麵知識的職工,賈國昌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陳偉借人,再說像這種屬於保密的配方,被外人知道了又是新的麻煩。

他正愁無法進行下一步時,柳沄沄把紀祿源帶去了。

在考上大學之前,紀祿源曾在鄰市的玻璃廠裏幹過幾年,那裏的條件一般,機器也經常出問題。

他就跟著帶他的老師傅學了很多修理技巧,雖然設備有別,但基本的原理沒太大區別。

賈國昌對柳沄沄帶來的人自然是一萬個放心,提前給了他們一筆感謝費,就請二人幫忙照看兩晚。

第一天晚上一切順利,然而到了第二晚半夜,柳沄沄遲遲沒有等來去車間拿另一批藥片的紀祿源。

守門的大哥見狀不對,也和她一起去找。

才進車間,他們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再一細看,紀祿源已經倒在了牆邊。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後門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