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有光的世界
◎他感激阿德勒先生的溫柔,馬上地向柏莎的方向而去。◎
柏莎抓起一塊毯子, 披到迦南的身上。
“我要走了,乖,下次我再補償你。”
“下次, 是什麽時候呢?”
青年輕聲問著, 手指扯住了她的裙擺,她不得不垂眸看他。
他衣衫未穿, 發絲淩亂,粉眼睛裏閃爍著淚光。
嗚, 柏莎,你怎麽能忍心拋下這樣的人不管啊!
她的心底瘋狂地想要他,可惜不行, 比起他, 現在有更需要她去關心的人。
迦南也猜到了老師要去找誰, 上次在埃莉卡女士的夢境中,他聽出了,名為昆西的人和她的衝突。
至於更詳細的事, 沒人告訴過他, 大家似乎不喜歡談論那個名字。
而今, 這一名字的青年即將到來, 還未露臉,就先引起了他的厭惡。
昆西先生, 您一定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竟然讓埃莉卡女士、我,可能還有老師,都不喜歡您。
迦南思忖著這件事, 不知不覺地鬆開了手指, 他想, 他不能獨占老師。
埃莉卡女士上次看上去多麽傷心,她比他更需要老師。
好吧,您去吧,暫時地拋下我也沒有關係,我會在這等您回來。
他垂下頭,無聲地訴說著這些,他了解老師一個字也不會聽見。
可她好像還是感知到什麽的,彎下腰,抬起他的下巴,送給了他一個告別吻。
這是個好淺的吻,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嚐就已結束,她起身匆匆離開,將房門無情地帶上。
房內空留下了他一個人,他傷心、愁苦,可是漸漸他發現情況也沒有那麽糟糕。
空氣裏還殘存著她的氣味,她留在他唇上的溫度也還沒有消散……
他已經比從前的自己幸福太多,不用再幻想,也不用再借助埃莉卡女士撰寫的小說。
小說裏的“迦南”已沒有什麽好讓他羨慕的,因為那些情節說不定都會在現實裏發生。
有一天,我也會把您弄哭嗎?好想、好想看您在我的身|下哭泣。
不,那種事,還是不好吧……!
他停下了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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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昆西再來嘲笑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不,柏莎大人,如果他再來嘲笑我,我要靠我自己回擊。”
藍發的助理女士麵朝柏莎,神情堅定地說道。
她已下定決心,不再彷徨、不再畏懼。
她依然是那個沒成為高級魔法師的“廢物”法師……
但她想要成為的人,不是弗麗達,是米爾。
又或者,是柏莎。她心中非常崇敬柏莎,她願意將這件事分享給除了柏莎之外的所有人。
因為如果柏莎本人知道了,她一定會像童話故事裏的長鼻子國王那般,把鼻子翹到天上去。
她會哈哈大笑,說:“埃莉卡你崇拜我,也是理所當然。”
埃莉卡光是想象到那番場景,就覺得可怕。
於是,此刻接觸到她目光的柏莎,並不明白她的助理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過,看到她情緒穩定,她也就感到安心了。
她們接著又促膝交談了些其他的事,時間很快過去。
柏莎離開埃莉卡房間,從走廊的窗戶向外看,發現天空已泛上黎明的白光。
居然就這樣度過了一夜。她困得厲害,直打哈欠,走到房門口,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麽。
或者說,忘記了誰……
啊,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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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莎折返回到辦公室,打開門,見到迦南已經躺在地上睡著,毯子依然蓋在他的身上。
她走過去,懷有某種惡趣味地掀開了毯子。
她還以為她會發現什麽呢,結果,他竟然連衣服都已經穿好了。
他的身上、他的周圍、乃至整個房間都找不到一絲罪惡的痕跡。
不,痕跡好像還是有的。
她蹲下來,在他的毯子上嗅聞到了端倪。
她懷著複雜的心情,把毯子從他的身上抽走。
“迦南,被我抓到了吧,你幹壞事的證據。”
不,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麽壞事,她更佩服的是,他竟然能將現場打理得這樣幹淨。
他到底……做過這種事多少次啊?
她還以為,他是那種很少需要做這種事的人呢。
“迦南,看來我還不夠了解你。”
她又一次自語,在他的身側躺下,她代替毯子,抱住了他的手臂。
“晚安,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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毯子為什麽會變成老師?這是魔法嗎?
迦南醒來時,望著自己的雙手,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我……竟然還會這樣的魔法!
他難以相信,卻也知道,他在魔法上確實有著遠超同類的天賦。
坎普、姐姐們,都稱讚過他這件事。
而他本人則沒什麽感覺,他很少有用到魔法的機會,他從不和人打架,也不和人起任何衝突。
想想上次對肯特教授用的那幾個魔法,事後他羞愧不已。
他想要做個好人,做個像祖母那樣正直的人,然後結婚,過平靜的生活,這就是他要的一生。
當然,這一設想現在已發生了改變。首先,他不可能結婚了,他不會有妻子,他已經有了老師。
那麽,他的夢想就該修改為,和老師生活在一起,過平靜的生活……
想到這的時候,毯子柏莎動了起來,“它”睜開眼睛,從地上坐起。
天啊,“它”的神態、舉止都和真正的老師太像了!
他完全沒有想過,也許這就是真正的柏莎。因為這件事比毯子變成人還要更不可思議,她已經把他拋下,去找埃莉卡女士了,又怎麽還可能回來?
但真相就是這樣,在銀發女性開口問候他,又微笑擁抱了他後,他幡然醒悟,這就是柏莎,他的柏莎,不是什麽毯子、也不是魔法。
他高興壞了,用力地將她回抱。
您真的回來了,您沒有不要我,您還記得我……!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但他擁抱的力度,已將言語傳達給了對方。
柏莎快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了,她咳嗽著叫他鬆手。
“好了,迦南,我就在這。”
“我知道,我看見了,我感受到了。”
柏莎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激動,可她還是體諒地向他露出了微笑。
“走吧,迦南,我們去開會,商量下昆西的事。”
半小時後。
自然魔法學的眾人聚集在了一起。
會議即將開始,柏莎的第一句話才剛說完,一封封顯現在眾人麵前的魔法信件,打斷了他們會議的繼續。
柏莎第一個接下信件,打開。
是肯特寄來的,舞會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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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德魔法學院的舞會圓廳,很少有像今天這樣熱鬧的時候。
原本說是元素魔法學的舞會,結果,其他學科的學生們也都聚到了這裏。
有人是衝著英俊的肯特教授,也有人是衝著教授新招的那位學徒而來。
消息靈通的學生們,早已聽說那位叫做昆西的新學徒是個高級級別的法師。
在學生們的眼裏,高級魔法師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法師級別。
那可是,能前往安靜城的法師啊!
這場舞會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就連一向不喜歡熱鬧場合的校長阿德勒,今天也已蒞臨到場。
白須的老人坐在角落,並不起眼,但不妨礙到場的每個人都先走向他,和他打招呼。
某位青年也遠遠地看見了這位老人,他又一次在老人的身上見到了那個秘密。
他多麽不明白啊,這樣顯而易見的事,為什麽整所學院仿佛隻有他一個人發現了呢?
他持著好奇,向那位老人走去,老人也很快看見了他。
“迦南,”阿德勒主動和他打了招呼,“不去找柏莎跳舞嗎?小心其他人搶先哦。”
迦南“咦”了一聲,回頭看柏莎,見到她在和埃莉卡女士聊天。
他安心地把頭轉了回來,他還需要和這位老人說會話,他的心中實在有太多的好奇。
他望著老人,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和上次一樣問出一個模糊的問題。
“為什麽呢,阿德勒先生?”
阿德勒也還是和上次一樣,知道他在問什麽。
“因為有些思維已成定式,像是那些魔狼,它們看見了你不也沒有逃跑嗎?”
迦南驚訝,“您……全都知道?”
阿德勒不回答,他拿起一個空酒杯塞到青年手中,又舉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下。
“那些都不重要,說說你吧,來到這裏這麽久,你喜歡這嗎?”
迦南回顧著他離開故鄉,來到地表生活的每一天。
“我很喜歡,”他微笑說道,“我的故鄉景色一成不變,而這裏,向外走,每一步都會帶來新的風景,光芒源自太陽,而不是魔法,天空無邊無際,夜晚的星空也同樣美麗,天上究竟有多少顆星星?我試著數過,第一天記下的數字第二天又忘記了,我還看過太陽的初生,也看到過太陽落下,老師提起有種東西叫彩虹,非常美麗,我還沒有見過……”
他沉醉地說著,分明是在談論高興的事,但不知為何,他越說越感到難過。
地表的世界越美麗,他的故鄉就顯得越不堪,那裏黑暗、潮濕、窄小、單調。
但故鄉依然是他的故鄉,他熱愛那裏,卻又無法做到真的熱愛。
他不明白,為什麽大家一定要在黑黝黝的世界裏生活呢?
為什麽他們不能像人類一樣在地表生活?
“他們”對此的解釋是,這是魔物們自己的選擇。魔物們適應不了地表的生活,所以才搬去了地下。
但,答案真的是這樣嗎?迦南懷疑。他不相信“他們”的話,他隻相信自己內心的感受。
他喜歡地表的世界,坎普也喜歡,那位從地表去到地城的半獸人,也說他很懷念外麵的生活。
看吧,這才是真相,我們也喜歡有光的世界……
阿德勒注意到眼前青年的神色變得凝重,他呼喚了他的名字。
“迦南,你在想什麽?”
“阿德勒先生,我在想,為什麽我們不能和你們一起生活呢?”
“因為我們會互相傷害呀,人類中有太多的獵手捕殺了魔物,這才導致魔法生物保護協會必須將你們保護起來。”
“可……我不覺得這是保護。”
“那你覺得這是什麽?”
我覺得,這是一種監|禁——
迦南想這麽說,話到了嘴邊,又停下了。
他自己,便是個從地下來到地表的例子。
如果“他們”能允許他這樣危險的魔物來到地表,又有什麽理由拒絕其他魔物的申請呢?
會不會,那些沒有來到地表的魔物,就是他們自己不想來呢?
他越想越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還需要再多多觀察……
他眼角的餘光這時注意到柏莎的動向。
他慌張地放下了手裏的杯子,和阿德勒匆忙告別。
“很抱歉,阿德勒先生,我必須要去看看老師的情況。”
“沒關係,你去吧。”
老人的語氣,似乎對此非常理解。
他感激阿德勒先生的溫柔,馬上地向柏莎的方向而去。
他剛才見到,她徒手捏碎了一個杯子……
您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呢?您的手會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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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卡,我要殺了肯特,連帶也幫你殺了昆西,不用謝我。”
“柏莎大人,請您冷靜。”
“你要我怎麽冷靜?你沒聽到,剛才那個家夥在樓上說的話嗎?那簡直就是挑釁,對我的挑釁!”
舞會圓廳通往二樓的平台,通常是個被拿來發表重要言論的地方,也時常會淪為酒鬼們上去發瘋的場地。
肯特教授剛才便醉醺醺地走了上去,他整個上半身都壓在了欄杆上,他向外揮舞的手臂,猶如凱旋而歸的英雄在衝人招手。
如果不是他有張英俊的臉龐,當時一定已經有人衝他扔蛋糕了。
不過,他的發言還是非常激昂、引人喝彩的,至少,能引起元素魔法學學生們的喝彩。
“去年,魔法塔入職的法師裏,有多少元素魔法學的法師?答案是一半以上都是!再來看看我們尊敬的塔主戴維大人,看看我們了不起的魔法之神拉托納大人,他們也都是元素魔法學的法師!唉,你們再看看變形學、看看生活魔法學、看看自然魔法學……不不不,我說錯話了,自然魔法學沒得看,魔法塔裏一個都沒,嗝。抱歉,各位,我喝多了……大家就當做沒有聽到。”
沒有聽到?所有人都聽到了好嗎!
柏莎氣得咬牙,她能夠感到身旁自己的學生們已被他氣得要掉眼淚。
她無所謂自己被怎麽評價,但破壞她的學生們對魔法、對未來的向往,就是不可原諒的事。
誠然,肯特說的是實話。魔法塔就是這麽一個地方,他們會對所有自然魔法學的法師們說:“自然魔法學啊?去安靜城種地吧。”
魔法塔內部其實也有著需求自然魔法學的工作地,比如說,藥劑工坊。
但,他們認為,調製藥劑這種簡單的事找元素魔法學的學生來做,也一樣。
柏莎承認,塔的這一判斷沒有錯,從這種角度來說,自然魔法學的確毫無用處。
可這情況是誰造成的呢?難道不就是將心靈魔法禁止的魔法塔你們嗎!
柏莎憤怒,又無可奈何,她說著一堆要殺了肯特的話,心裏卻很清楚,肯特剛才的發言,其目的就是讓她生氣。
不隻是讓她生氣,還要讓整個自然魔法學的學生們生氣。
唯有如此,他待會發起的挑戰書,她才必須要接下。
是的,她猜測,不久,肯特就要說起這次舞會的正題了,她已經看到昆西站到了他的旁邊。
她看著那兩個可惡的男人,又一次沒忍住地把手裏的杯子捏碎。
剛捏完,就發覺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錯愕地抬起眼睛,看見迦南,“你怎麽過來了?”
她明明剛才還見到他在和阿德勒聊天。
迦南沒有回答,他在為她檢查手掌,等到發現沒有傷痕後,他鬆下了一口氣。
“老師,這太危險了。”
“這有什麽危險的?就是有點可惜。”
浪費了兩個杯子。學院的杯子都是特意采購的,好貴。
柏莎低頭看著玻璃的殘骸,她可惜地搖了搖頭,打了個響指,用魔法把殘骸掃起來堆到了角落,以免傷到他人。
迦南還未鬆開她的手,她迎上他關切的目光,心下惆悵。
她不知道要怎麽告訴他,今晚很有可能會有人發來挑戰書,對手還是個高級魔法師Ⅰ的法師。
老實說,如果讓埃莉卡對戰昆西,還有贏的機會。
但讓迦南這樣一個中級魔法師Ⅰ的法師上場,就隻可能被暴揍一頓了。
迦南,你放心吧,哪怕你在決鬥中毀了容,我也不會不要你。
想到這時,那兩個令人討厭的男人已在向他們走來。
肯特笑容滿麵,邁著華麗的大步,他後麵的金發、名為昆西的青年,嘴角洋溢著自信到有點叫人反胃的笑容。
至少,讓柏莎反胃。
“小柏莎,”肯特走近了後,開口道,“我想你知道,我們過來是為了什麽。”
“直說吧,幾號幾點在哪。”
“不不不,不要那麽著急,我先要跟你說明,我們這次魔法決鬥的特殊規則。”
柏莎皺眉,“哈?特殊規則?”她從未聽說過,法師間的決鬥還要加什麽規則。
肯特微笑,“三打一。我的學徒昆西,將一次對戰你手下的三個人。”
柏莎:“三個?!”
肯特:“沒錯,你可以自行選擇派出,派誰都可以,除了你自己。”
柏莎:“……”
竟然還有這種好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7-28 21:49:07~2023-07-29 23:59: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Far 24瓶;無語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