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外有拉托納

◎迦南,你好得真不是時候啊。◎

迦南好榮幸能夠收到老師的邀請, 他惶恐地向她確認了好幾次,才放下了心。

柏莎笑了,“怎麽, 你是覺得我會反悔嗎?”

迦南說:“因為我想, 您會更想要埃莉卡陪您去。”

柏莎:“上次去瓦倫那裏的時候,我不就是帶你去的嗎?”

迦南:“您明明知道, 您是出於什麽目的才帶我去的。”

他的話語裏有著微妙的嗔怪,仿佛在說她是個利用了他、又放下他不管的壞女人。

柏莎好冤枉, 她想說那全都是羅伯特的主意,可想起她今天邀請他的目的,她又沉默了。

不論上次是不是出於她本人意願的利用, 這次一定是。

她內心掙紮了會, 決定吸取上次教訓, 提前告知青年實話。

“迦南,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黑市。”

她告訴了他,羅茲教授托凱希留下的線索。

這是迦南第一次從柏莎那聽見這件事, 他有些驚訝, 那位教授原來還留下了這樣的信息。

又有些惆悵, 埃莉卡女士比他早知道這件事。

“您真的很信任埃莉卡女士呢。”

“我也很信任你, 我不是第二個就告訴你了嗎?”

“因為您需要我,我猜, 是您發現偽裝卷軸無法改變性別吧,您需要一位男性來扮演羅茲教授。”

“是的……”

柏莎捂住臉,慚愧地承認了,她沒想到, 他能猜到。

迦南, 您的智商還真是忽高忽低啊……!

剛想到這, 青年便露出了那種智商下降時、極為單純的笑容。

她聽見他說:“但想到您在迪夫先生和我之間,選擇了我,我還是很高興。這是不是說明,您更信任我呢?”

“嗯……”柏莎含混地回答了一個音節。

事實是,她選擇他是因為他有著更精湛的演技,而迪夫,她想他扮演羅茲,不出三句話就會露餡。

不過,原因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走吧,迦南,我們出發。”

-

黑市其實是一個代稱,那裏的真正名字叫做星穀。

在星穀,所有的東西都可被明碼標價,也包括生命。

然而,人類奴隸的售賣在外麵早就屢見不鮮,在這裏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真正引發魔法塔、魔法生物保護協會不滿的,是他們竟然連魔物都拿出來售賣。

其中不乏本該生活在地城、不知是偷跑還是被他們偷偷帶出來的,稀有的魔物們。

據傳,上個月,一隻大眼魔被拍賣賣出了一千金幣的高價,買下它的人是個著名的性|癖古怪的富商。

大家看著那隻大眼魔離開時,都用同情的眼光目送著它。

魔法塔一直想將星穀鏟除幹淨,可惜,他們並不知道,星穀的方位具體在哪。

這個問題,其他人也無法回答,大家隻知道,想去星穀不是難事。

前往那裏,有且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不斷默念星穀的名字,並保持心誠地向前走去。

那麽,無論你身處何處,星穀的大門都會向你敞開。

你會在你麵前看見一道星空般色彩絢爛的魔法大門,它的本質大概也是一種傳送門。

通過那道門,你就能來到星穀,見識到這片魔法市集的美妙。

魔法塔的人,自然也有想過,用這種方法來到星穀,再將星穀一網打盡。

不幸的是,他們每次前往那裏,還沒過多久,就會失去意識。

再醒來,他們竟又回到了塔中……

沒人知道這是怎麽辦到的,也許星穀幕後的老大,被稱作為蜥蜴國王的那個人,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吧。

離開學院後,柏莎向迦南講述起了星穀的事,青年聽完,閉上了眼睛,他喃喃自語著什麽的,向前踏出幾步。

柏莎問他在幹什麽,他回答:“老師,我在按您說的方法尋找星穀的大門。”

柏莎大笑,“那也不用閉眼,免得你還沒找到門,就先摔倒,得不償失了。”

況且,她不認為初次得知星穀的人,能那麽順利地找到門。

所謂心誠,沒那麽容易做到,不夠了解、不夠明確目的,就都不算心誠。

她還未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前方,憑空出現的星空之門就先向她的想法予以了還擊。

迦南驚喜道:“老師,這是我打開的門嗎?”

柏莎揚眉,“看上去是這樣。”

她沒有因驚訝怠慢步伐的速度,她在前引領,帶著青年跨入了大門。

-

星穀的得名,源於這裏的天空是一整片鋪滿星星的深藍色天幕。

他們從門裏踏出後,青年立刻便沉浸在了這片星空中,難以將目光移開。

他自語地小聲說道:“這好像是魔法做成的。”

柏莎在旁點頭,“是的,就是魔法。”

柏莎還是中級魔法師的時候,就來過星穀了,現在,她是大魔法師,她卻依然不清楚頭頂的這片星空是怎麽造就的。

她隻能確認,它不是普通的幻象魔法,幻象魔法造出的東西隻能遠觀,不能近看,而且有種摘除不了的虛假。

星穀的天空則不然,它太真實了,時而還會帶給柏莎一種,它還活著的錯覺。

星星的每次閃爍是不是都是它在呼吸呢?

想到這時,她也跟隨青年,一同向頭頂的天幕望去。

數秒之後,她的眉間蹙緊了。

“不對,”柏莎說,“這不是星穀的天空,這是用幻象模仿造出來的天空。”

“咦?不該是幻象做出來的嗎?”迦南詫異。

“你沒有去過,所以看不出區別,星穀的天空要比這個仿造品美麗得多哦。”

迦南點點頭,可說到幻象,他也逐漸察覺到了一些事。

這裏的幻象好像不僅僅是天空……他朝嘈雜的人群邁出腳步,四處張望,他發現他們所能見到的店鋪、行人、從不同傳送門步入星穀的新客人,這些也全部都是幻象!

迦南懂了,“老師,我們剛才踏入的那道門不是去星穀的門吧?”

柏莎:“嗯,看來是個陷阱,有人知道我們要來星穀,就誘騙我們到了這個假星穀。”

迦南:“是瓦倫做的嗎?您說過,他在追殺我們。”

柏莎:“就算我沒有得到他要追殺我們的消息,看到這幕幻境,我也能猜到是他了。”

傳聞說,瓦倫商會為了和星穀爭搶客人,常會用幻境誘騙客人進來。

客人在這裏付上同等、甚至更高昂的價錢,買回去的卻是一些偽劣商品。

由於去星穀是魔法塔禁止的事,遭遇了這種事情的客人,最終隻能把苦悶咽進肚子裏。

這一騙局,柏莎早已聽聞,今天見到了,她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會受騙。

狡猾的瓦倫,所布置的假星穀的幻境的確真實到讓人難以辨清。

唯一的破綻,就是頭頂的星空了,又有多少人,會那麽在意這幕景色呢?

柏莎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瓶黑色粉末。

“老師,這是什麽?”

“用黑根研磨而成的粉,我要用瓦倫花園裏的東西給他一個教訓。迦南,你還有隨身攜帶情藥的解毒藥嗎?”

“有。”

迦南把藥劑遞給柏莎,他注意到,他的老師此刻的表情有些可怕。

陰險、冰冷,就好像是在謀劃殺人……

迦南不寒而栗,他害怕老師做壞事,又覺得見到了老師的另外一麵,真是有趣極了。

老奶奶柏莎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而真實的柏莎會。無論是什麽樣子的您,我都喜歡得不得了。

他癡迷地望著她,對於她的動作卻是越來越迷惑了。

他看見她將解毒藥劑的瓶蓋拔開,將黑根的粉末倒了進去,又把瓶蓋塞回。

您這是在做什麽呢,老師?他對藥劑學了解得不多,卻也知道已經研製而成的藥劑,通常是不需要二次加工的。

柏莎不打算向他解釋,因為很快,他就會自己明白這件事。

常有人說,自然魔法學是溫順的學科,不暴力、不血腥,而柏莎會說:這件事取決於法師自己。

現在,她就要獻給瓦倫的幻境一場血腥的大爆炸。

她打了個響指,引出一簇火停在指尖,火舌舔著她握著的藥劑瓶瓶底,其間的藥劑慢慢顏色加深、開始沸騰。

這時候,迦南也意識到,老師打算做什麽了。

可是,您就這樣把瓶子抓在手中嗎?萬一它提前反應的話,豈不是會傷到您!

他的憂愁還未落下,柏莎就已判斷好時機,將瓶子朝天幕拋去。

他下意識地撲向柏莎,想要保護她,沒想到對方也在考慮相同的事,向他而來。

天空發生大爆炸時,撞在一起的他們,也發生了一場“小爆炸”,他們狼狽地相擁倒在了地上。

頭……又一次磕到了。迦南,為什麽我每次遇到你,頭都會痛呢?各種意義上。

柏莎又氣又想笑,更想就在這裏,緊緊得多擁抱他一會。

可惜,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幻境已被爆炸轟碎,現在是尋找“幕後凶手”的時候了,如果瓦倫有意殺她,幻境之中就不可能不藏有他自己的人。

柏莎抬頭,果不其然看到一抹逃跑的影子,她抬手,準備使用魔法,見到自己旁邊的青年已經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速度好快,他肉眼可見得就和那個人拉近了距離。

柏莎放下手,跟過去,她走到那的時候,迦南已將那個人壓在了身下,她聽見她的學徒在和對方禮貌地道歉。

“對不起,希望沒有弄傷您。”

“……”

你怎麽對我們的敵人都這麽溫柔啊?柏莎扶額。

她眼角的餘光,這時注意到那個人的相貌,是個陌生男人,看周身的光芒還隻是個中級魔法師。

看來,對瓦倫來說,這個人隻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

那麽,也就是說,當發現任務失敗後……

柏莎蹲下身,她迅疾地一手鉗住那個男人的下巴,另一隻手暴力地撐開了他的口|腔,把藏在他舌下的東西掏了出來。

迦南:“老師,這是什麽?”

柏莎嗅了嗅,回答:“枯萎草製成的藥丸。一種能迅速蔓延到身體各處,讓人在一分鍾裏死去的毒藥。”

迦南的臉色蒼白了,“是瓦倫逼迫他這麽做的嗎?太殘忍了!”

他故鄉的魔物雖然好戰,但他們想殺會直接動手,而不是勒令那個人自|殺。

瓦倫怎麽能將他人的生命,視作自己的所有物般,控製他死或是生呢?

比起青年的震驚,柏莎對這樣的事早已見慣。

法師,尤其是底層的法師們,很多時候都會淪為他人的兵刃。

所謂兵刃的意思是,生鏽了便無須存在。

有人會對此評價說,底層的法師,於現在的時代而言,本就是種新型的奴隸。

柏莎沉吟著,同時,她的手滑下去,抓住了男人的手鐲。

男人知道她在做什麽,他奮力掙紮,但這隻會讓他頭腦的想法更加活躍。

“你在想,能被柏莎大人握住手真是太榮幸了。”

“%#@¥@!@#”男人罵了句髒話。

柏莎不理會,她向他微笑,鬆開了他。

“好了,迦南,我已經知道瓦倫在哪了,我們出發。”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傳送卷軸,這也是從瓦倫那得到的東西,她回想起羅伯特的話,覺得那位洋蔥說得很有道理。

她拿了他那麽多東西,還去了他的根,被他追殺也是合情合理。

她點點頭,心底都沒有那麽討厭瓦倫了,甚至還有點感激。

當然,不討厭是一回事,自保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罷,她用傳送卷軸在麵前拉開了一道黃色的門。

稍稍有點常識的法師,都會知道黃門是通往魔法塔的門。

地上的男人看見這道門,臉色白得如同死人,因為他終於知道,她真的從他這裏探聽到了消息。

像他這種從小就進行過特殊訓練的法師,第一堂課就是學習不出賣自己的主人。

服毒自|殺、防禦讀心魔法,都是其中的必修課。

但,他了解,不是每個法師的讀心魔法,都可被防住。

他這下算是必死無疑了。就算他不自|殺,瓦倫也不會放過他。

好消息是,他至少可以選擇怎麽死,這將會是他人生的最後任務。

沒想到真到了這天,他的內心反而並無恐懼了。

他生來為主人活,死亦為主人死,魔法對他來說就隻是吃飽飯的工具。

他愛魔法嗎?他這種人也稱得上是法師嗎?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隻知道,他不聽瓦倫的話,他連一顆魔晶石都買不起。

他閉上眼睛,感到自己再一睜開,就會回到十幾年前。

那時,他和數十個孩子,擠在黑暗的地下室裏,睜著大眼睛,仰頭望著教授他們魔法的老師。

那裏的日子很苦,吃不飽,睡三個小時就要迎來第二天的課程,鞭子總是一次次地在他們身上落下。

但他們每個孩子,心裏又都懷揣了一個希望,他們聽說過,曾經,曾經這裏有一個孩子逃了出去。

他天賦異稟,用學到的魔法反過來製服住了老師、看守人。

從此,沒人再知道他的下落,談起那個孩子時,就隻剩下了“他的頭發淡得如同月光”的描述。

月光,那個人,現在過得怎麽樣了呢?

一定已經成為非常有名的法師了吧……

“如果我是你。”

即將踏入傳送門的銀發女人,在離開前,打斷了他如夢的記憶。

“我會去星穀,找爾納巴。”

爾納巴?他聽說過這個名字。

星穀的黑法師,遊走在管轄外的邪惡之人。

-

到了魔法塔。

柏莎、迦南開始和其他人玩起了躲貓貓的遊戲。

應該說,這是柏莎單方麵發起的遊戲。

迦南不明白,“老師,我們為什麽不能大大方方地走呢?”

柏莎嚴肅道:“這是為了鍛煉你的能力,如果你能躲過這裏法師們的眼睛,你以後在哪,都不成問題。”

迦南還是不懂,他為什麽要躲過他人的眼睛呢?他又不是小偷。

但柏莎是。她幹過的壞事太多,累加在一起,足以把她送進骷髏囚牢。

要是她今天不告而來地進了魔法塔,被人發現了,那可能罪名又要增添一條。

對不起,迦南,我以後一定好好做法師——!

她內心剛下了這個決心,在兩個巡查的法師路過時,她又馬上拉住迦南,躲藏進了一個房間。

速度之快,讓她的學徒發自內心地感到佩服。

您居然連這種事都很擅長,不愧是我的老師!

此刻的柏莎沒有半點精力,去注意他崇拜的目光,她在隔著門聽外麵的動靜,她想知道外麵的人什麽時候離開。

誰想,她聽到的腳步聲卻越來越向這裏靠近,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就在這,好不好?我想要您。”

柏莎:“……”

柏莎想起,魔法界好像一直都挺亂的,魔法塔的空房間被人拿來做這種事,也很合理。

但……為什麽偏偏是這間房啊,隔壁不也空著嗎?!

柏莎愁苦,卻已沒有時間抱怨,她拉住迦南,滿房間找尋躲藏的地方。

她找到了,這裏有一個巨大的衣櫃,看起來藏上三個人都不成問題。

她打開衣櫃,不由分說地把迦南推進去,接著她自己也躲了進去。

櫃門合上了,一片漆黑中,她感到青年握住了自己的手,想要說話。

她伸出食指,壓住他的嘴唇,製止了他發聲,他明白了什麽地,頭帶動她的手指點了點。

下一刻,他們便一齊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如果說青年剛才還在疑惑,現在就同柏莎一起,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柏莎之前聽到聲音的女人,這會又一次開了口。

這次,她直呼了對方的姓名。

“拉托納大人,我好想您。”

柏莎停在迦南唇上的手指因為驚訝,失力地落了下去。

她最驚訝的一件事是,這個女人並不是弗麗達。

也不是她知曉的任何一個與他有過來往的女人。

嘖,還是你厲害,我一個男人還沒拿下,你又有了新的情人。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但無論怎麽說都和悲傷搭不上關係,她好久沒為他哭過了,今天她才發現,她已不想為他哭。

她的心被醫治好了,她很清楚,是誰將她治好的……

治愈她情感的青年,卻對此一無所知,他以為她傷心了,將她的雙手握緊。

逼仄的櫃中,他們本就靠得很近,在手指的觸碰後,不禁更加接近了對方。

柏莎心裏清楚,這裏,此刻,根本不是親昵的時候。

可要她怎麽忍耐呢?外麵的兩個**者已經開始動作,他們此起彼伏的激烈聲響,讓人難以忽視。

她聽著耳畔欲|望叢生的聲音,手指卑劣地在身旁人的身上走動起來。

對不起,迦南,過會就好,嗚嗚嗚,讓你委屈了……

她心裏道著歉,腦中又想,好像也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畢竟,青年現在受到了安撫魔法的影響,她怎麽對他做“壞事”,他都不會——

嗯?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耳畔,她聽見迦南隱忍、痛苦的聲音:“老師,我好像……”好了。

感謝外麵的動靜,他們這時就算小聲說話,也不會被發現。

故而,柏莎點點頭,回複了他:“嗯,我發現了。”

迦南,你好得真不是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