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塌方
陶南風被兩個室友審問到半夜。
“你們怎麽好上的?我們怎麽不知道!”
“向北耶, 他是場長啊!你竟然敢和他談戀愛?”
“我記得原來蕭愛雲被向北罵哭了,見到向北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那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訓你?”
“快說快說,他抱過你沒?他親你了沒?”
葉勤剛剛問完最後一句話, 就被李惠蘭一巴掌呼過來:“不許問這些, 沒羞沒臊!”
陶南風羞得臉通紅,連呼吸都輕了下來。
“我跟你講,這事兒是沒有讓蕭愛雲曉得,她要是曉得了,還不知道會怎麽審問你呢?你們兩個關係最好, 這次還一起回的江城,你竟然一點口風都沒漏, 太不夠朋友了啊。”
陶南風忽然想到蕭愛雲曾經說過, 如果不是因為她喜歡的是喬班長,她就嫁給向北,不由得笑了起來。
當時聽說向北相了兩次親, 人家姑娘都沒看上他, 一個嫌他臉上有疤, 一個嫌他太窮, 自己和蕭愛雲還為向北鳴不平呢。
沒想到兜兜轉轉, 自己竟然和向北談起了戀愛。
向北和自己說過的那些情話一字一句地在腦中反複播放, 陶南風嘴角帶笑, 閉上眼漸漸睡去。
第二天, 陶南風左手拎著一個布袋子、右手拿著那個粗瓷大碗去上班。
離開基建科近二十天, 已經順利完成職工宿舍的粉刷任務, 一切都井然有序, 並沒有因為科長與副科長的缺席而一盤散沙。
陶南風從袋子裏取出從商店買的麻糖、焦切分給同事, 胡煥新也捧著爺爺奶奶讓他帶來的花生、瓜子到處送, 整個場部辦公樓洋溢著熱鬧的氛圍。
等到將基建科的工作交接清晰,陶南風這才來到場長辦公室,輕輕敲了敲虛掩的木門。
向北從辦公桌前抬起頭,看到是陶南風便笑了。
他眉眼英武,臉型微長,鼻挺唇豐,本是極為出色的外貌,隻是臉上那道傷疤破壞了美感,讓他看著有幾分淩厲。
現在這一笑,眉毛微彎,眼中滿是愛念,整個人便生動柔和下來。
“你來了。”向北站起身,親自迎了過來。辦公室大門正對著走廊,向北不敢造次,站在陶南風一臂之遠的距離。
陶南風“嗯”了一聲,將粗瓷大碗遞過去,“還你。”
向北接過碗,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溫柔而繾綣:“米糕好吃嗎?”
“好吃。”陶南風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簾。
“以後讓我媽每天蒸一碗,你上班就過來拿。”向北看著陶南風那長而細密的睫毛,撲閃撲閃似蝴蝶翅膀一般,他的心髒隨著那睫毛的顫動跳得越來越快。
陶南風忙抬起眼眸,目光與他一觸即走:“不用不用,這樣太麻煩。”
她想到什麽,將另一隻提著的紙袋子送到向北麵前:“這是我送給伯母的圍巾,希望她喜歡。上次伯母給我做棉鞋,這回又做蒸糕,真的非常感謝。”
向北有些驚喜地接過,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將瓷碗放下,這才騰出手來打開袋子。
這是陶南風從百貨商店買的一條格子羊毛圍巾,紅黑兩色,細密的方格子,頗有些歐美學院風。羊毛柔軟,觸手綿密,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向北開玩笑地說道:“這是送給我媽的?那我的禮物呢?”
陶南風嘴唇張了張,卻又閉上,半天才弱弱地說了一句:“有麻糖,你要嗎?”
向北看她那認真的模樣實在可愛,不由得哈哈一笑:“要,怎麽不要。你送的東西,哪怕是一根針我都要。”
陶南風隻得回辦公室取了一小盒麻糖,送到向北手中:“呶,給你。”
麻糖是鄂省特產,以糯米、芝麻、麥芽糖以原材料做成,香、甜、薄、脆,味道極好,是過年送禮的佳品。
向北拿著這盒小小麻糖,還沒吃便覺得心裏甜絲絲的。
陶南風取出一卷紙軸,走到辦公桌前展開,示意向北來看:“這是我爸為咱們秀峰山茶油設計的包裝,你看看滿意不?”
向北一聽是陶守信教授親自設計,立馬將麻糖揣進口袋,快步走過來。
陶守信為秀峰山農場設計了三款設計作品。
5升裝白色塑料油壺、1升裝玻璃油瓶、250ml裝塑料小瓶。色彩以綠、白、紅為主,淡雅清新,又透著股樸素的氣息。
“滿意,非常滿意!正覺得咱們這茶油質量雖好,但包裝太簡陋,陶教授設計的這個包裝簡直是太好了。塑料油壺、玻璃油壺質樸可愛,再貼上以青山為背景的一枝油茶花,醒目、漂亮、高檔,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之後,向北誇讚了幾句,便仔細端詳著圖紙。陶守信畫了貼紙大樣,隻需找印刷廠製版就能直接生產,非常實用。
向北越看越喜歡,連連稱謝。
“南風,真的要謝謝你爸爸,他一個大教授,竟然花時間與精力為我們農場設計出這麽好的茶油包裝,太感謝了。”
陶南風微笑道:“沒事,我這次帶回去的茶油特別受歡迎,江城人過年家家做炸貨,我們那棟樓一共六家人,都說茶油好呢。”
向北沉吟片刻:“現在茶油廠生產的茶油隻供職工,將來產量大了可以考慮往外賣。如果不讓賣的話……我們就送。”
“送?”陶南風有些不解。
向北點點頭:“是,這麽漂亮包裝的茶油,正好過年送禮。農墾局、工業廳、機械廠……咱們農場有不少關係要打點,這個就當是公關費用支出吧。”
他看一眼陶南風,眼中滿是柔情:“陶教授是茶油包裝的設計者,將來你們家的油都歸農場包了。你還可以帶回去送禮,想送誰都行。”
陶南風抿著嘴笑:“我爸不會做飯,一年一壺油就夠吃了。我爸做設計也沒想過從農場得到什麽,就是想幫幫農場,畢竟……我在農場工作嘛。”
向北思索片刻:“那就給陶教授一筆設計費,這個你千萬別推辭。”
陶南風還沒開口拒絕,向北已經將設計手稿收好,忽然湊近她耳邊輕聲道:“晚上八點你出來,我在東山崖那裏等你。”
陶南風覺得耳朵癢癢的,縮了縮脖子,臉上飛起兩道紅霞。
她將辮子搭在胸前,哼了一聲:“這麽冷的天,誰晚上出去?”便低著頭快步離開場長辦公室。
向北低低一笑,笑聲低沉,從胸膛間發出,顯得有些悶悶的。
這笑聲仿佛粘在她身上,走出去好遠了,依然讓她耳朵根發熱、心跳加速。
上午九點,磷礦2號礦坑出事了!
這個消息一傳來,農場辦公樓的人都緊張起來。
“怎麽回事?”
“有沒有人受傷?要不要緊?”
“早說過不要太激進,可陳誌路總是不聽。咱們隻要完成指標任務就行了,那麽著急開采做什麽!”
向北與陶南風第一時間趕到2號礦坑。經過一年時間的開采,1號磷礦礦坑漸漸向地下延伸,出於安全考慮暫停開采,重開2號礦坑。
寒風凜冽,陳誌路、喬亞東卻滿頭滿臉都是汗,慌忙上前匯報。
“2號礦坑有塌方,有三個工人受傷,已經送往鎮醫院了。”
“目前來看還好,工人隻是手腳被砸,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三天前才檢查過,支撐也按照陶南風你走之前說的做好,誰也沒想到會塌。”
陶南風聽到這裏,咬了咬嘴唇,暗恨自己回農場之後沒有及時過來察看。
向北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輕聲道:“不必自責,你是基建科科長,采礦科不歸你管。”
話雖這麽說,但陶南風卻依然眉頭緊皺,如果她昨晚……或者今早先過來看一眼,就能避免這場災難。
喬亞東歎了一口氣:“誰也不想的,我們已經盡力了。”
陳誌路急走幾步,一把拉過陶南風:“來來來,你過來看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明明我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挖的,怎麽就會塌呢。”
陶南風快步如飛,跟著陳誌路跑了起來。
跑到礦坑邊上一看,陶南風的眉毛越皺越緊。
現場有些混亂,所有人都圍在礦坑外圍,不敢靠近。
塌落的石壁、散亂的石塊、揚起的粉塵、還有斑駁的血跡……這一切都在提醒陶南風——這裏曾經發生了礦難。
向北跟著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心。”
陶南風轉頭看一眼向北,他的眼中閃著焦灼,顯然在為她的安危而擔憂。她嘴角微彎,回應了一句:“放心,我就在洞口看,不進去。”
向北這才鬆了一口氣,鬆開手站在她身邊。
喬亞東的目光在向北與陶南風之間打轉轉,心中一陣狐疑:這兩個人怎麽過了年之後感覺有些不一樣了?向北竟然會拉陶南風,陶南風竟然沒有甩開他的手?
陶南風向來討厭旁人觸碰,除非特別熟悉的好朋友。
向北對人對事也很有原則,常年冷著臉,從不與人親近。
可是現在為什麽這兩個人之間似乎多了一道微妙的聯係,變得親密無間,將其他人排斥在外?
陶南風站在坑洞口,凝神向洞內看去。
一道白線在眼前浮起,糾纏著向前,越往前白線越密,行到十幾米處陡然出現一大片紅色區域,那正是發生坍塌的地方。
陶南風抿了抿唇,忍住胸中怒火問陳誌路:“為什麽加快進度?”
陳誌路瞪大了眼睛,偷偷看一眼喬亞東,訥訥無語,半天才說:“什,什麽?”
陶南風的聲音變大了些:“我問你,為什麽要加快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