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解決

唐蘊針對梁頌這次圓滿的臥底任務提出了讚揚,表示事情了結以後,慷慨的金主爸爸一定會獎勵給他一筆巨款。

“我敢保證,肯定不比秦禹明給你的少。”唐蘊承諾,“我可以把我的律師費一起給你,就當是給你的精神損失費了,這頓飯估計都把你吃出陰影來了吧?”

“陰影倒是還好啦,”梁頌抓了抓腦袋說,“老實講,他做的東西還蠻好吃的,不過我以後都不敢去萬晟了。”

唐蘊歪了下腦袋,明白過來了:“是不是騙他的時候,產生罪惡感了?”

梁頌垂下了眼睫,有些喪氣:“是啊,我這輩子都沒怎麽騙過人。”

即使是對陌生人撒個小謊都會有罪惡感,遑論是對一個信任自己的人,其實梁頌錄完錄音以後,是有些猶豫要不要交給唐蘊的。

這份證據的針對性太明確了,地點就是秦禹明家裏,而且認識的人一聽就知道是秦禹明的聲音。

梁頌雖然沒做過房企高層,但大概能猜到這份證據的提交,對秦禹明而言意味著什麽。輕則降薪處罰寫檢討,嚴重起來,或許連職位都保不住。

最壞的結果,是他那可能並不為人知的性取向,性癖好在朋友圈,乃至整個行業裏瘋傳,所有人都會笑話他。

也許這段錄音,會毀掉秦禹明原本坦**的前途,還給他的私生活帶去一記重拳。

秦禹明肯定會恨死他的。

梁頌糾結的毛病又犯了,他拿回視頻,抱著一絲期待,問唐蘊:“如果沒有我的這份證據,算不算構成不正當競爭呢?”

唐蘊一眼就識破他的想法,喂給他水果吃:“有了你的證據,我會更有把握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不能太感性,也不能太信任別人,別被他這點小恩小惠蒙蔽了眼睛,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梁頌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說:“可說到底,他也不是我的敵人,是匡延赫的敵人。”

“可是我是匡延赫聘請的律師,我的職責就是盡可能地去維護他公司的權益,既然證據我已經看到了,就不可能再坐視不管。”

唐蘊覺得這樣的說辭對梁頌而言可能太過於殘酷,於是換了種說法:“你要清楚一點,秦禹明是整個造謠事件的罪魁禍首,他明知道向恒的房子沒有問題,卻故意散播謠言,導致向恒的口碑下跌。他把造謠當成了一種營銷手段,這行為本身就是不對的,是要被糾正的。”

“你就想一想,如果有人在背後說你家電影院的巨幕都是壞的,體驗感賊差,座椅還很髒,從來沒有保潔收拾,放的電影還是盜版的,導致一大批客源流失,你生氣嗎?你要不要去告那個罪魁禍首,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你想不想這樣的不正當競爭手段在行業裏消失?”

梁頌簡單代入一下,已經火冒三丈了,立刻將東西還給唐蘊,豁出去道:“算了算了!你拿去吧!反正這輩子也見不了麵了。”

唐蘊思索了一晚上,想著有沒有必要把事情做絕。

其實在正式提交證據起訴以前,還可以嚐試聯絡萬晟法務,嚐試看能不能私下調解的。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匡延赫,讓匡延赫開個價,他好去做調解工作,匡延赫給他的回複是:三千萬。

又他媽是三千萬。

簡直是跟這個金額杠上了。

由於匡延赫的回複速度很快,唐蘊可以判斷他是隨口報的,於是委婉地提醒他:【三千萬這個價格,其實很少有企業能一下子拿出來,我大概查了一些類似的反不正當競爭案,法官最終判定的金額,在兩百萬到一千萬之間,你看看要不要改一下金額。】

匡延赫說:【那你決定吧。】

跟隨一千萬報價和一堆整理好的證據材料一起傳送進萬晟法務郵箱的,還有一封稱得上友善的通知函。

“張律師您好,我是向恒集團的法律顧問唐蘊,最近我司銷售收到了一些客戶反映,稱貴公司的銷售人員在與客戶溝通時存在虛假言論的情況,其次是貴公司樓盤銷售中心向客戶分發的廣告刊物中,提到了“某某樓盤資質平庸,成交慘淡”等內容,而在此語句旁,使用了向恒朝雲小區照片作為配圖。

貴公司采用主觀判斷較明顯的貶義文字直接貶低向恒產品,以突出自身產品的品質和性價比,並在售樓現場直接發放給看房客戶,使潛在的想要購買向恒產品的客戶對產品品質、聲譽產生懷疑和動搖,轉而選擇貴公司的產品。

上述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

附件裏是我司掌握的證據材料。

對簿公堂有失體麵,我想在那之前,是否能有機會與貴公司協商解決掉這些問題?

以下是我司訴求:

首先,希望貴公司能夠立即停止這種不正當競爭行為,向客戶公開澄清事實,消除對我公司聲譽的影響。

其次,這種虛假言論對我司的形象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同時也影響了我們的銷售業績和客戶信任度。我司希望貴公司能夠賠償因此造成的經濟損失一千萬。

感謝配合。”

等了足有一個禮拜,對方法務終於回了封郵件給他。

是一段振振有詞的官方說明,表示公司領導對銷售人員的說辭完全不知情,會聯絡相關人員查明真相。

唐蘊直截了當地問道:【證據材料都已經在附件裏了,還有什麽需要調查的?】

法務好像並沒有把這當做一回事,隔天才回複唐蘊說,材料都已經看過了,但來源還需再確認一下,因為裏麵有些已經不是萬晟的員工了,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至於最關鍵的賠禮道歉,消除聲譽影響以及經濟損失,在郵件中更是隻字未提,甚至在那字裏行間,還能讓人感覺到法務在處理這件事情時的傲慢與不屑。

好像在說:“有種你就去起訴啊。”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唐蘊在讀完郵件後,氣呼呼地打開word,起草起訴文書。

八點多的時候,梁頌又毫無預兆地闖進家裏來。

唐蘊正坐在客廳裏寫訴狀,聽見動靜,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動到門口。

“怎麽又私闖民宅啊?”唐蘊翹著二郎腿,開玩笑道,“雖然你是尊敬的房東,但你老這麽不告而來,萬一哪天耽誤我好事兒怎麽辦?”

梁頌道:“我這不是按了一下門鈴了嗎?”

唐蘊:“你這按門鈴到輸密碼的間隔都不到兩秒,我他媽來得及提褲子嗎?”

梁頌回過頭,鄭重其事地上下掃了他一眼,猜測道:“你不會真把那啞巴新娘帶回家裏來了吧?”

唐蘊往身後一指:“在我房間呢。”

梁頌狐疑地衝進唐蘊臥室,又氣呼呼地衝出來:“你玩兒我呢。”

唐蘊笑了笑,隻見梁頌又折回門口,打開了懸掛在牆上的,幾乎從來沒有用過的監控設備。

那是遠程操控兩扇單元樓門用的。不過為了方便外賣員和快遞員進出,白天的時候,樓下單元門都是半敞著,隻有半夜才會關上。

“你瞅什麽呢?”唐蘊問,“點外賣了?”

“不是,我看秦禹明有沒有跟過來。”梁頌關掉了監控設備,走到唐蘊跟前,盤腿坐在地毯上,“我剛才在我家小區門口看到他的車了,嚇得我一個激靈我就趕緊來你這兒了!”

唐蘊皺眉:“他怎麽會知道你家小區地址?”

梁頌一把捉住路過的法典,抱在腿上擼:“那次我不是去他家吃飯嗎,晚上他就送我回去了,不過我留了個心眼,隻讓他送我到小區門口。”

唐蘊問:“他微信上有聯絡你嗎?”

“之前是一直有聯絡的,我說我回老家處理一下家務事,他說等我回來,然後前兩天忽然來找我,問我為什麽要錄音,到底和向恒是什麽關係,我也不敢說話,把錢退給他之後就直接把他給拉黑了……”梁頌可憐巴巴地說,“我怕他凶我。”

唐蘊還是第一次瞧見梁頌這副蔫了吧唧的模樣,知道他是真心害怕了。

“這事兒是他有錯在先,你怕什麽啊?他罵你一句你就頂回去十句,你平時懟我的那股勁兒呢?”

梁頌厚臉皮地笑了笑:“那我不是窩裏橫嗎?我出去就慫了啊。尤其秦總這個人,家庭背景還賊恐怖。”

“哦?”唐蘊來了點興致,“怎麽說?”

“我也是聽萬晟裏邊兒一個同事說的,他爸以前是混黑社會的,開了好多家娛樂會所,就類似天上人間,你懂的吧?後來掃黑除惡給除掉了一陣,現在又重新裝修開業了,據說裏麵還是涉黃又涉賭,因為打點好了關係,所以許多項目都明目張膽的,報警都沒有用。”

作為經常負責刑辯的唐蘊而言,這種傳聞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知道南城藏汙納垢的情況挺嚴重,也沒有哪座城市是完完全全幹淨透明的,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垃圾。

“那他爸這麽牛逼,他怎麽跑去別人家公司混去了?”

“我哪知道,可能是為了名聲好聽一點吧。”梁頌不是很在乎這些,他隻擔心自己出賣了秦禹明,會不會遭遇報複,“哎,你說他會不會想殺了我滅口啊?”

唐蘊笑了一聲,嚇唬道:“說不定哦,畢竟他有黑社會基因,可能脾氣比較急躁,一個不高興就把人剁了,或者活埋……欸你說他到房產公司上班,會不會是為了方便藏屍啊?把人丟進混黏土攪和攪和,砌到牆裏……”

“哎呀你別說了!”梁頌聽得頭皮發麻,他看了那麽多懸疑小說,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為被追蹤的主角了,“都賴你!是你讓我去臥底的,他要殺我我就把你也供出來,把你一起攪了砌牆裏!”

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把倆人都嚇了一跳,鈴聲是《電鋸驚魂》裏的恐怖音效。

唐蘊捂著小心髒大罵道:“該死的,你就不能換個正常一點的鈴聲!”

梁頌起身去拿手機,界麵顯示:秦禹明。

“臥槽,怎麽辦!”他瞪大了雙眼,捧著手機一動也不敢動,“秦禹明打來的,要、要、要不你幫我接吧!”

唐蘊也一愣:“他又不認識我,我怎麽接,你就借著這個機會向他好好道個歉唄,實在不行就以身相許。”

梁頌一個滑跪到唐蘊跟前,沒骨氣地蒼蠅搓手:“算我求你,幫我解決掉他!”

唐蘊無奈,接通電話,打開免提。

秦禹明好像對梁頌的聲音很熟悉,僅憑一個“喂”就聽出不對,問:“你是哪位?梁頌人呢?”

唐蘊豁出去了,壓了壓聲線,用最成熟的聲音說:“我是他男朋友,他去洗澡了,有什麽事兒就跟我說吧。”

秦禹明什麽也沒說,很不客氣地把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