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早上七點二十五分。
練習室裏一片沉默，誰都不敢開口說話。
因為看沈則琛的臉色就知道現在不是可以隨便說話的場合。
沈則琛麵對著他們站在練習室的鏡子前，神色一如往常，但心情絕對沒那麽好。
吳越、蘇睿形和高櫟星三個人都站在一排，唯獨高櫟星身旁的位置還空著。
他們都是在七點二十分提前到達練習室的，穿衣洗漱10分鍾，吃早餐10分鍾，而且宿舍就在公司的正對麵，隻隔一條馬路，走過來不需要一分鍾的時間。
沈則琛握著手機，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然後又抱起胳膊，一臉平靜地繼續望向前方，不言不語。
隻是眼神裏的冷意有點嚇人。
吳越越過蘇睿形，朝高櫟星擠眉弄眼，隻動了動嘴唇，沒發出聲音。
他的唇形是在說：
“你到底有沒有喊公主起床？！”
因為之前喊季傾羽起床的任務他們都是交給了高櫟星去完成，高櫟星為人溫和，如果說他們三人中有誰跟季傾羽起衝突的幾率會少點，那還是高櫟星。
高櫟星同樣用唇語回答吳越：
“現在是則琛哥跟傾羽住一間房，喊他的起床的人都是則琛哥了。”
吳越回他：“那隊長大人到底有沒有喊公主起床？”
蘇睿形打斷他們兩人無意義的唇語對話，壓低聲音說：“隊長肯定喊了，你想什麽呢？”
“那他還沒來？！”吳越也不用唇語了，同樣放低了聲音，“你們看隊長大人那臉色，我懷疑公主再不來，他會先把我們給活剝了！”
“則琛哥不是那麽暴力的人……”高櫟星小聲說，語氣卻也並不十分堅定。
正在他們忐忑不安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七點三十分，練習室的門準時被人推開，冷著臉的季傾羽插著褲兜走了進來。
季傾羽今天隻穿了白T恤和黑色長褲，外加一雙黑白條紋的運動鞋，全身上下沒別的顏色。
他的頭發還有點蓬鬆，一根估計是睡覺的時候被枕頭壓著的發絲突兀地盤旋在頭頂上，也就是俗稱的呆毛，醒目地立了起來。
季傾羽的眼睛半睜半閉，略帶了點懵懂的睡意，顯得有些稚氣又有些天真。
然而季傾羽的瞳色很淡，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更加淺薄，顯得看人的時候總是有種冷酷刻薄的感覺，那雙狹長的眼睛裏也基本沒有過笑意。
他現在心情就極其不爽。
季傾羽有嚴重的起床氣，昨晚上他又基本沒怎麽睡好，早上還起了個早床，心情早就跌落到穀底。
不如說他肯來練習室，就已經是給了沈則琛天大的麵子。
沈則琛看到渾身散發著低氣壓的季傾羽時照舊麵色不變，隻是問他：
“吃飯了嗎？”
其他人：“……”
怎麽沈則琛看到季傾羽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沒吃。”季傾羽硬邦邦地回答他，“我出門的時候都七點二十八分了，哪有時間吃？”
“既然知道趕時間，為什麽不早點準備好出門？”沈則琛絲毫不意外，質問道，“我記得我是準時喊你起床的，還特意提前了十分鍾，你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麽穿衣洗漱花了這麽長的時間。”
早上季傾羽確實是在六點五十分的時候就被沈則琛喊醒了，本來季傾羽怎麽都不願意起來，結果被沈則琛一句話立馬給喊起床：
“你再不起來的話，我就直接上你的床把你拽下來了。”
有潔癖的季傾羽不允許任何人坐他的床或者是躺他的床，而沈則琛就是精準地抓住了他這個特點，讓季傾羽順利起了床。
“你管我吃不吃飯！”季傾羽瞪著他，語氣惡劣，“我吃不吃早餐都不關你沈則琛的事！”
眼看季傾羽又要發作，在一旁站著的三個人連忙上去打圓場。
高櫟星提醒說：“則琛哥，時間到了。”
首先進行的是發聲練習。
吳越和蘇睿形作為曾經酒吧樂隊的rapper和副主唱，基礎的發聲練習當然是會的，兩人都各自開始熱身準備，慢慢地吸氣吐氣。
獨獨剩下身為主舞的高櫟星和什麽都不會堪稱廢物門麵的季傾羽在原地一臉茫然，就像外星人剛來地球。
沈則琛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走到他們麵前，眉毛微微挑起，問：
“你們不會要告訴我，你們兩個人連發聲練習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高櫟星和季傾羽：“……”
還真是。
“難道練習生時期你們沒有做過發聲練習嗎？”沈則琛露出些許難以言喻的神情，打量著他們。
“誒隊長大人，這事你可真不能怪他們！”吳越突然插嘴道，“你聽我說，我不是包庇他們哈，這其中其實是有原因的！”
“就……你不知道吧，我們都沒有當過練習生，都是作為素人被選中然後直接上陣出道的。”吳越對沈則琛說，不知道為什麽語氣裏還帶了點莫名其妙的自豪。
沈則琛：“……”
“黃總直接就讓你們出道了？就你們這個水平？”沈則琛有點難以置信。
“黃總基本不管我們的。都是放養。”蘇睿形補充道，“他說反正弄出什麽樣的結果都是我們自己的事。”
“那你們都沒有上過聲樂課？聲樂老師沒教過？”沈則琛皺眉問。
吳越隨口說：“本來是有聲樂老師的，不過被公主給氣走了，然後公司也就沒再給我們找老師了，反正基本都撐不過一個星期。”
“不過編舞老師還是有一個的。”蘇睿形繼續補充說。
“關我什麽事？明明是他自己要走的好不好？”季傾羽不悅道，“我又沒喊他走！”
沈則琛一看季傾羽這個樣子，就知道聲樂老師受不了季傾羽那種性格也是情理之中。
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幾個人能受得了季傾羽這個公主病。
聽他們這樣一說，沈則琛心裏也有了數。
“行，大致情況我基本了解了。”沈則琛轉身麵對季傾羽和高櫟星，說，“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教你們兩個，沒問題吧？”
季傾羽：“……”
現在還有沒有辦法把那個聲樂老師給喊回來？
高櫟星笑起來：“我沒問題，麻煩你了則琛哥。”
季傾羽黑著臉，沒說話。
反正說了沈則琛還是要教他，說了有什麽用？！
沈則琛帶著他們兩個人走到練習室的一個角落，以防打擾到吳越和蘇睿形。
季傾羽直接把身子靠在牆角上，先提前跟沈則琛拉出一段距離。
沈則琛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說：
“在做發聲練習之前，首先要做準備活動，舒展聲帶，類似於跑步前要熱身，是很重要的一環。”
高櫟星很認真地聽著，還時不時地點頭。
與他相比，季傾羽就像一個上課完全不聽老師在講什麽的問題學生，不耐煩地靠在牆上，對沈則琛的話置若罔聞。
沈則琛接著道：“……保持氣息均勻，按照一定的頻率慢慢地吸氣呼氣，按照我說的試試看。”
“嗯，沒錯，就是這樣。”沈則琛走到高櫟星身邊，對他說。
季傾羽沒按沈則琛說的做，隻是臉色陰沉地將頭側向一邊，不去看沈則琛。
“不想學的可以滾出去。”沈則琛同樣不看季傾羽，卻意有所指地說。
“你說什麽？！”季傾羽立馬走上前一步，本就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沈則琛，你敢讓我滾？！你自己怎麽不滾？”
“想讓我走人可以，”沈則琛平靜地說，“你替我付違約金。”
“我憑什麽替你付錢？”
“那你憑什麽讓我走人？”沈則琛反問他，“僅僅是發聲練習而已，你都不願意去做，那後麵的唱歌練習和舞蹈練習你是想怎麽樣？你是要直接放棄嗎？我覺得既然不想做，還是趁早走人離開這一行比較好。”
“因為有的是人比你更想在這個圈子裏閃閃發光，但他們甚至不能像你一樣擁有努力的機會。”沈則琛忽然拋出了這句話。
沈則琛冷冷地看著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重音節：“季傾羽，我的耐心有限。”
季傾羽雖然心裏同樣不服氣，但沈則琛的話確實讓人沒法反駁，他好像並不占理。
所以季傾羽隻能同樣冷冷地回望著沈則琛，兩人目光交匯，長久地對視，誰都不肯退讓。
火藥味越來越濃。
一觸即發。
沈則琛的眼睛是深邃的黑，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季傾羽與那雙黑眸對視良久，這才明白一件事。
可能沈則琛是真的生氣了。
之前無論他怎麽任性，沈則琛都沒有真的生氣過，雖然如此，他對自己指手畫腳的模樣也讓季傾羽覺得不爽。
而現在因為他不肯認真對待練習，沈則琛似乎真的很生氣，是因為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服管教了？還是覺得自己拖了他的後腿，讓他這個當隊長的不能順利完成任務？
可季傾羽總覺得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傾羽，則琛哥也是好心教我們發聲練習的方法，你既然都來練習室了，不如也跟我們一起學一下？”高櫟星說。
高櫟星不愧是打圓場的高手，打圓場的模樣熟練到令人心疼：“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學習新東西了，你覺得可以嗎？”
季傾羽忽然移開目光，中斷了這場與沈則琛之間持續良久的對視，不回應，但也不反對。
過了幾秒，季傾羽不情不願地從靠著的牆上離開，走到高櫟星旁邊，不說話。
沈則琛也不動聲色地望他一眼，然後繼續替他們兩人講解著發聲練習的步驟與方法。
就這樣，持續一個小時的發聲練習勉強順利結束，高櫟星覺得受益良多，一直在向沈則琛道謝。
而季傾羽……
沈則琛不知道他究竟聽進去了多少，又記住了多少，但反正該做的練習季傾羽都跟著做了，練習的中途也沒再發病，或許能說還算不錯。
全體聚集到一起。
沈則琛宣布休息十分鍾，再繼續舞蹈練習。
然後他就走出了練習室的門，不知道去了哪裏。
吳越連忙跟在他身後衝出練習室，急著去上廁所。
蘇睿形則取下自己的黑框眼鏡，用隨身攜帶的眼鏡布擦了起來。
高櫟星去飲水機前接了杯水，正在咕嘟嘟地喝水。
隻剩季傾羽一個人坐在練習室的角落，場景有點淒涼。
季傾羽屈起右腿坐著，陰鬱的眼睛看向地板，心裏還是很不爽。
沈則琛這家夥……
他果然還是無法忍受跟沈則琛待在一起！
要不還是付違約金走人算了。
但他憑什麽為了沈則琛委曲求全？
季傾羽突然想起來，對哦，自己不是要報複沈則琛，讓沈則琛好看的嗎。
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季傾羽盯著地板的神色越來越凶狠，他聚精會神地在想要用什麽手段回擊沈則琛，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猙獰。
沈則琛重新推門進入練習室的時候，望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季傾羽一臉扭曲地緊盯著練習室的地板，眼神凶惡，仿佛要把那木地板給戳個洞，還手握成拳，時不時地用手捶地，一副氣得半死不活卻又無處發泄的模樣。
沈則琛：“……”
他輕微歎了口氣，心裏不知道有多無奈，走到正在咬牙切齒的季傾羽麵前，將手裏拎著的，裝在塑料袋裏的早餐遞給了他。
沈則琛隻說了兩個字：
“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