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這麽多年,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蘇淮崢這樣評價她。用不經意的口氣, 講起她的不容易。
她十幾歲的時候,那麽那麽的喜歡他, 仰望又崇拜。因為貧窮,自卑又奮進。
她聽的眼熱, 扭頭看著窗外的繁華燈火, 平靜了一會兒才說:“讀書不是我的專長。”
蘇淮崢特別執著的說:“但是讀到最後, 選擇權就越多。機會也越多。”
餘柯那時候急著工作, 家裏經濟有限,需要她工作, 而不是繼續讀書。她不會說這是命,這是她的路,就算不好走, 她也會認真走。不會抱怨, 也不會後悔。
蘇淮崢請她吃墨西哥菜。她曾經羨慕的東西,後來都得到了。就覺得沒那麽驚豔了。
很早之前她特別喜歡吃墨西哥菜, 但是工資有限。
後來和陸伯釗在一起,她對酸辣口味的墨西哥菜慢慢就不喜歡了。大概是得到了從前期盼的東西後,就慢慢覺得它沒有記憶裏那麽驚豔了。
蘇淮崢的餐桌禮儀很好, 對她也很照顧,她伸手接過湯, 手上的手鏈露出來,蘇淮崢端詳了幾秒,不經意問:“戀愛了?”
餘柯滯了一秒, 答:“沒有。”
蘇淮崢問:“我下半年調任會企業管理市場部,網站暫時沒找到合適的人。所以,想問問你的意見。”
餘柯從來沒有得到過他這麽倚重的委托,有點受寵若驚。
他問:“你願意幫我看好我的家當嗎?這是我自己的家當。”
他這話說的似是而非,餘柯一時分不清他什麽意思。
他的情況也並沒有那麽好過,興業集團起家是靠農業。轉型失敗後,一直不溫不火。有所有老牌企業的弊病,目前最緊迫的是內部分化嚴重。
但這些不適合和別人講。
餘柯考慮了片刻,拒絕:“我負責接洽的紅嶺資本,融資後,我們的用戶增量穩定。上半年達到預期目標,招商部已經就位,下半年就可以開始產品上架。這些按部就班,不會出錯。到時候我會按時匯報。但是我們需要一個專業經理人。我是個做市場的,勝任不了這個職位。怕是需要你另外聘請。”
不管蘇淮崢什麽意思,她都挑明了。
蘇淮崢無奈的笑。
和她道歉;“餘柯,不用這麽和我避嫌。因為我的關係,你受過很多莫須有的指控和侮辱,我其實應該向你道歉。”
餘柯心裏就像那泊湖決堤,傾瀉而下,她情緒一時來不及收起,倉促起身說:“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轉身眼淚就下來了。
蘇淮崢給她的道歉,她不敢接受。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就像周芷若說的: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她同樣。
等回來,蘇淮崢果真再沒提,餘柯也開始聊工作。
蘇淮崢送她回去,下車後,送她一個禮物。
她遲疑的不肯接。
蘇淮崢笑起來,文文靜靜的人,笑起來滿臉善意。
他說:“收著吧,就當是我這個師兄送你的一點禮物。”
她遲疑的接了。
等回去打開盒子,是一家奢侈品牌最新上架的手鏈,價格斐然。
盒子裏有支粉色的新鮮月季。
他還是記得她的生日。
同學會那天,有好幾位男士和打聽餘柯,她在不知不覺中突然變得耀眼,像顆蒙塵的珍珠,光澤並不耀眼,但是很漂亮。
這麽多年,他都沒認真想過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同學會那天她幾乎用另一種姿態出現,讓所有男人覬覦。
餘柯的變化潤物細無聲,公司裏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她穿的單品,戴的首飾無一不精,而且都很低調。幾乎看不到標簽,也不是熱款。
她長得清秀,並不張揚,公司裏對她的評價其實挺好的。
人事經理在月底扣了餘柯一筆工資,餘柯看了眼,給蘇淮崢說:“看來你要給我補假條了。人事部那邊執意要扣我工資。”
蘇淮崢不知道裏麵的彎彎繞,直接問:“你和人事部有什麽過節嗎?”
餘柯提醒他:“之前丟文件的小陳,是萬經理的親侄女。”
蘇淮崢突然衝她笑起來,說:“那還是我的問題。讓你背了黑鍋。”
餘柯沒有領情,公事公辦說:“別這麽說,我負責招聘秘書,但是沒有篩選到合適的人選。那也是我的失職。”
蘇淮崢無奈笑說:“不用這麽上綱上線。輕鬆一點,人事那邊我去打招呼,需要補什麽手續,我給他們補全。”
餘柯由衷的說:“謝謝。”
蘇淮崢笑笑,並不當真。他白天一整天都在開會,這會兒快下班了問餘柯:“下班有時間嗎?”
餘柯拒絕:“我今天有事,不好意思。”
有些事需要她慢慢理清。何況陸伯釗出差剛回來。
沈迢迢參加完同學會回去被佩林阿姨追問了一天,同學中有沒有合適的小夥子?有沒有喜歡你的男孩子?
飯桌上她吃的忘記了,喊了聲:“我老公比他們……”
其他三個人看著她,武茹問:“你什麽?”
她閉上嘴,眨著眼睛,過了幾秒才改口說:“我男朋友。”
沈嚴翁問:“你男朋友做什麽的?哪裏人?什麽時候談的?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她結巴說:“這就……說起來話長了……”
溫硯沉最近的新聞都不是很正麵,門戶網站上說他不是前女友多,就是奪家產手段狠辣……
聽起來真的不像好人。
其實他人挺好的。
沈迢迢一時嘴漏,快速想了幾個辦法,但是都不能用。就怕幾個人追問他叫什麽,哪裏人……
武茹女士放下筷子,開始正式提問:“他幹什麽的?”
沈迢迢不敢放下筷子,斟酌說:“做生意的。”
沈嚴翁意外,問:“做什麽生意的?”
沈迢迢撒謊:“科技公司。”
武茹又問:“家裏有什麽人?”
沈迢迢終於找到漏洞了,“我們就是剛了解,我沒去過他家裏。你們不用這麽緊張。”武茹又問:“多大年紀了?”
沈迢迢想了下:“比我大四歲。”
沈嚴翁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沈迢迢編瞎話:“朋友介紹的。”
聽她這麽說,沈嚴翁覺得更不可靠了。
佩林阿姨關心的很實在問;“窈窈,他身高多少?太矮了,配不上你。”
沈迢迢笑眯眯說:“他一米九,比我高。”
都是嘴快的禍。
等吃完飯,她上樓給溫硯沉打電話,說:“我爸媽差點就知道我結婚了。”
溫硯沉問:“你又撒謊騙過去了?”
沈迢迢皺眉:“怎麽說話呢?你對我客氣點。”
溫硯沉問:“怎麽客氣?”
“說話別氣我,要不然咱們就趕緊離。”
溫硯沉氣的笑問:“這是你的尚方寶劍,次次都能威脅我,你可拿好了。什麽時候收假?這次在哪裏集合?”
沈迢迢突然想起來;“你上次的空調白裝了,我們肯定不去那裏了。”
“專心你的比賽,別操心那些沒用的。”
沈迢迢難得自覺問:“你多久回來?我這次封閉訓練大概九月之前不會放假。”
溫硯沉真覺得她懂事了,說:“我需要一個星期,你別等我。到時候我有時間了去看你。”
沈迢迢其實不是這個意思。見他挺熱絡,也就沒糾正。
提醒他:“注意一下網絡上關於你的新聞,我爸媽說不準會秋後算賬。你最好把你的形象收拾收拾,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溫硯沉聽的笑起來,問:“還有呢?還有什麽提醒?”
“還有,你別多想,我媽現在還不知道我被你騙的結了婚。”
溫硯沉催她:“快去午睡,別亂想。”
沈迢迢不高興說:“以後別說我沒幫你。”
掛了電話溫硯沉看了眼時間,溫玉名現在到處找事,總公司其實已經拆分,他沒那麽多時間打理,分管的經理人都是專業的。他的精力還是重點放在投資。但是溫玉名不接受,他要當董事長,幻想著幹一番事業。對溫硯沉的決定極力反對。
董事會烏煙瘴氣的。他太忙了也沒空理會溫玉名到處找事。
最不順利的是沈文雨,她在京參加行業峰會,與會人員大都是前輩,有她認識的有不認識的。老沈的名聲不顯,但是業內老人都相熟,老沈這麽多年一直做中間人的角色,在這個行業裏後起的年輕一輩很多,沈文雨目前算是繼承了老沈的生意,沈綦分管公司內部事務,她負責財務方麵的投資。
但是會議上討論的年度計劃,對他們來說,沒有一點益處。
目前投資公司的賬目她還沒有理清楚。賬麵上問題很大。
於程啟出差後直接去了國外,她一個人在京突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工作之餘連去酒吧的心情都沒有。
歸隊前一天沈迢迢帶沈嚴翁去醫院複查,他年紀大了,心髒手術後期一直要吃藥,需要好好養護。沈迢迢和醫生聊了很久。醫生知無不言。聽的沈迢迢後怕。
回來後她和武茹商量:“要不要家裏請一個阿姨?”
結果讓佩林阿姨聽見了,佩林阿姨問:“為什麽還要請一個?”
沈迢迢哄她:“請一個給你們做家務的,到時候你就想做飯做飯,不想做飯就去公園裏跳舞。”
佩林阿姨聽的眉開眼笑:“哦喲,我哪有那個天賦,扭來扭去的。”
沈迢迢哄她:“到時候佩林阿姨你就隻研究你愛做的菜,不用為打掃衛生打斷你在廚房的工作。完了之後我給廚房裝一台洗碗機。”
佩林阿姨哦喲的一聲,說:“我們就三個人,哪裏需要洗碗機哦。”
沈迢迢哄她:“不一樣嘛,你沒用過,就試試。”
武茹是同意的,沈嚴翁也沒有意見,沈迢迢就去中介挑了人,特別囑咐家裏三個老人,一定要注意老人身體。
佩林阿姨剛開始有點不高興,覺得家裏不需要她了。有點嫌棄她了。
沈迢迢覺的頭大,老年人心理健康教育,真是很難講。
等第二天那個阿姨上崗後,她果真輕鬆了,跑上樓給迢迢拿了一堆她做的牛肉幹。非說是她連夜做的……
歸隊的時候她特意給溫硯沉打電話說:“我在車上,剛下飛機。”
溫硯沉問:“就你一個人?”
“我身邊應該有其他人嗎?”
溫言沉問:“教練沒跟你一起?”
“我早去兩天,教練過兩天才去。”
溫硯沉歎氣:“我明天就回來了。”
沈迢迢想了幾秒說:”那可,太曲折了。我已經到了。但是這次我們是在京郊滑翔傘基地,所以我們晚上是回市裏住的。”
溫硯沉被她大喘氣氣著了。
問:“還有呢?”
沈迢迢老實說:“沒了。”
溫硯沉吩咐她:“沒了就在家等我。”
沈迢迢聽他這麽說,回道:“你好威風,等你做什麽?等你回來氣我?你想都別想,我們封閉訓練住宿舍的。你要是見我,就去給隊裏打報告。”
溫硯沉喊她:“迢迢,你別跟我抬杠。”
沈迢迢問:“你都要占我便宜了,還不準我抬杠?我可以跟你好好處,又沒說我就是你老婆了。你這才叫走捷徑。無恥!”
她簡直像挺機關槍,一到關鍵時候,就火力全開,射程範圍廣,打擊精準。
她的理由很正確,沒有一點問題。
溫硯沉想了幾分鍾,覺得,沒什麽能說的了。
想了一會兒,囑咐她:“那行吧,我回來後再去看你。訓練注意身體,身體比冠軍重要。有什麽問題及時和我說。”
沈迢迢抬杠說:“我爸媽要是知道,是你一直背後支持我跳傘,說不準會把你掃地出門。”
溫硯沉答:“掃就掃吧,我說的你記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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