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沈爸爸率先進入書房, 沈媽媽隨後。

沈駱洲根本來不及換衣服,衣服濕漉漉墜在身上,又被體溫烘得半幹。他看了眼走廊另一邊臥室的方向, 提步進入書房,緊緊關嚴門。

沈爸爸站在落地窗前,背對沈駱洲, 光看背影就知道忍了多大的火氣。

聽到關門聲後,他轉過身猛然一拍桌子, 震得桌上物什震了三震,再也壓不住心中怒火, 手抖著指向沈駱洲,顫聲喊:

“沈駱洲, 你要造反麽!”

“這麽重要的事也不跟我們說!”

隻要進了這個圈子的人, 就沒有不知道沈駱洲這號人物的。他當時將內憂外患的沈氏一手救回來的事跡,已經成了教科書級別的案例。

千鈞一發,起死回生, 金融媒體最喜歡寫這些,把他傳得神乎其神。

他好像是個完美的形象, 眾人提起讚不絕口,是沈爸爸的驕傲。

但現在,沈駱洲做了件差點把沈爸爸重新氣進醫院的事情。

在沈爸爸的盛怒下,他緩緩低頭認錯:“是我的錯,我不該隱瞞。”

“知道自己錯在哪嗎?”沈爸爸並不因為他的聽話而舒心, 反而更是來氣。

早這麽聽話懂事,哪還有這些事情發生?

小兒子出了這麽大的事竟然瞞著他們, 他不懂事, 沈駱洲也不懂事嗎?

萬幸是搶救過來了, 如果......

那他們豈不是連小兒子的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何其荒謬!

他又狠狠拍了下桌子。

本就不善言辭,此時更是被氣到說不出話來。好在剛才吃了藥,才沒直接暈過去。

饒是這樣,太陽穴也一抽一抽地疼。

沈媽媽擦幹眼淚,哽咽著問:“到底怎麽回事,駱洲,你跟我們說明白。”

“我當初給他買了塊電子手表,上麵能顯示監測者的各項數據,數據連接在了我的手機上,有異常會報警,當時我正在國外開會,突然收到了警報,趕緊聯係孫叔報警,將人搶救回來。”

沈駱洲說到這一頓,停了下繼續道:“當時我讓孫叔給我打了視頻電話,看到他時,他已經倒在了浴缸裏。”

即便言語盡量簡略了,但聽到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遭遇這些,做父母的心痛到無法呼吸。

沈爸爸想通了一件事:“怪不得你當時提前從國外回來了,這件事其實老孫也知道?”

沈駱洲一力承擔下來:“是我讓他隱瞞下來的。”

“你覺得這樣做為我們好,是吧?”沈爸爸氣笑了,“你們兄弟倆膽子真是大了,一個個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沈駱洲不說話。

門外傳來極有規律的敲門聲。

這時候能來找,沈爸爸猜是保姆那邊出問題了,趕緊揮手讓沈駱洲開門。

打開門,門外不是保姆,竟是冒雨趕來的孫叔。

“老孫,你怎麽來了?”沈爸爸此時看到他不自在,覺得他跟大兒子一起隱瞞自己。

孫叔苦笑:“我聽說先生和夫人知道小少爺的事了,就趕緊過來了。”

隔著厚重門板都聽到沈爸爸的怒斥,看來沈駱洲沒少受牽連。

沈駱洲說:“我已經跟他們講了事情經過。”

孫叔深深看著他:“那少爺有講這件事情是我發現的嗎?”

沈媽媽問:“什麽?駱洲不是這樣說的。”

孫叔心裏歎氣,這就是自己趕來的目的,大少爺什麽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抗:“還是我來說吧。”

孫叔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沈家爸媽聽後又心痛又自責。

沈媽媽又開始抹眼淚:“是我平時忽視了他。”

不然小乖怎麽會因為幾個男人被逼成這樣?但凡他們多關心下小兒子,那些人忌憚沈家都不敢做到這一步。

沈媽媽書香世家,從小染了一身書卷氣,從不跟人爭執,從不惱別人,當了教授更是教書育人為己任。

現在卻陡然對那幾個或陌生或熟悉的人生出恨意來。

而前幾天季淮來拜訪,她竟然還要讓剛從陰影中走出來的小乖去陪他聊天。

想到這,沈媽媽既懊惱又後悔。

看她越哭越悲傷,沈爸爸怕她直接暈過去,趕緊過去哄,氣都被哭沒了一半,都忘了繼續訓斥沈駱洲。

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忘記的,畢竟孫叔算外人,自己兒子又那麽大了,關起門來教訓兩句就算了,要是當著旁人麵還這樣,等於當眾打沈駱洲的臉。

沈爸爸抱著妻子連哄帶勸,根本止不住沈媽媽的眼淚,他心累地擺擺手:“行了,你們都出去吧。老孫別回去了,這麽大的雨歇在家裏吧。”

孫叔應了,帶著沈駱洲出去。

臨關門時還聽到沈爸爸在說:“福禍相依,小乖經曆過這一遭能想明白是好事。你別太難過,兒孫自有兒孫福。”

關好門走遠一點,他這才看向沈駱洲:“先生沒有太為難你吧?”

沈駱洲揉揉額角:“沒有,你來得及時。”

他家老爺子這次看得出來是氣狠了,也不知道剛知道消息時怎麽對沈舟然的。

他說:“孫叔你回房休息吧。”

孫叔一大把年紀折騰一晚上也累了,“誒”了聲上樓,眼角餘光注意到沈駱洲在原地站了會,轉身去了沈舟然的臥室。

衣服貼在確實不舒服,但他還是選擇先確認沈舟然的狀況。

兄弟倆的感情是越來越好了,這是好事啊。

孫叔滿懷欣慰,上了樓。

沈駱洲推門進去時,保姆正在椅子上發呆,見了他站起來說:“已經睡沉了,沒燒起來。”

沈駱洲“嗯”了聲,從書桌前拖了把轉椅過來坐下。

沈舟然睡得很沉,隻是臉上的紅暈沒有消退,眉頭蹙起,看上去不安,隻是發燒讓他意識昏沉,醒不過來。

整張臉幾乎埋在了被子裏,半長烏發鋪滿了枕頭,鬢角剛被拭去汗又很快滲出,連頎長頸子上都布滿了汗珠,他掙紮著想把四季被掀開,被沈駱洲壓住被角。

掙紮許久不得其法,反而弄得自己滿身燥熱,四肢乏力,沈舟然不滿起來,皺著眉動了動唇,好像要醒過來。

“熱......過分......”

孫庚羽說不能掀被子,要讓他多發發汗,沈駱洲當然不會聽沈舟然的,完全無視他的訴求不說,還把被子裹得更緊了點。

保姆在邊上看著,發現沈舟然的唇瓣幹裂得厲害,嘴唇皮發白翹起,對沈駱洲低聲說“我去接杯溫水”走開了。

沈駱洲一手壓著被角,目光下移,看到沈舟然不屈露出的手背。

孫庚羽是個技術嫻熟的醫生,甚至專門培訓過打針拔針這類護士的必備技能,當然不可能出現一針紮三遍還找不到血管的情況。但沈舟然是很容易留印子的體質,此時手背上已經淤青點點,在白到發光的皮膚上極為刺眼。

他伸手,把成功逃脫圍困的左手塞回去,掖好。

沈舟然不滿的哼哼幾聲,終於睜開眼,迷迷糊糊看向罪魁禍首。

“......大哥?”因為發燒,他的聲音又沙啞又低軟,尾音黏黏糊糊,像含著塊糯米糍,甜甜的,像在撒嬌。

別說其他人,就連沈駱洲都很少見到他這副模樣,一時沒說話。

沈舟然不高興他的沉默,把自己的不滿拋到腦後,吭哧吭哧地把右手伸出來。沈駱洲剛要給他塞回去,就被滾燙手心握住,拉著他的修長手指往自己臉上貼。

“......你摸摸,還熱不熱?”沈舟然說一句話停半天,還要思考幾秒,顯然沒完全清醒,隻憑本能做事。

手指觸上光滑細膩的肌膚,指間傳來明顯高於體溫的熱度。

沈駱洲蜷了下手,想收回來,沈舟然卻不依不饒,加了點力度攥緊他的手,燒得濕潤通紅的丹鳳眼定定看著他。

沈駱洲隻好說:“還在燒。別鬧,趕緊睡覺。”

“睡不著了,大哥陪我。”沈舟然聞言,鬆開握著他的手,卻轉而抓緊了他的衣服下擺,擺明了不想放人。

沈駱洲輕嘖一聲,覺得他弟弟真是越長大越粘人。看著燒到意識模糊的沈舟然,他突然說:“爸媽知道你的事了。”

“啊?啊......”沈舟然喃喃出聲,手用力想把人拉向自己。

他根本就沒反應過來。沈駱洲從他的回答中得知,但自己也並不指望他給出什麽反應,左右是被拽住暫時走不脫,不如逗弄病人一番。

沈駱洲說:“當初是你不想跟父母說的,對吧?”

對吧?沈舟然努力回想缺什麽都想不起來,順著他大哥的話點點頭:“對......吧?”

很好。沈駱洲循循善誘:“因為你的選擇,爸媽很生氣,但你生病了,不能對你發脾氣,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這件事是不是你的錯?”

好像是的。沈舟然點頭承認,清潤的眸光滿含擔憂,軟聲道:“爸爸媽媽罵你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哥哥別生氣。”

看他燒到這種程度還關心自己,沈駱洲短暫被良心譴責了下。

但他的良心頂多指甲蓋那麽大,繼續冷酷道:“沈小乖,你是不是要補償我?”

拽著他衣角的手突然鬆開。

沈駱洲挑眉,這是腦子開始轉了?

他表示遺憾。

那隻手沒過一會又摸過來了,這次目標明確,抓著他勁窄的腰身,虛虛做了個環抱的動作。

沈舟然動動腦袋,頭往沈駱洲的方向偏:“爸爸有沒有打你?我給你吹吹,吹一下就不痛了。”

那隻手開始掀沈駱洲的襯衫,看下麵有沒有傷口。

在沈舟然目前簡單的直線思維裏根本沒有大哥在騙他一說。在他看來沈駱洲無堅不摧,即便麵對山崩海嘯也不會露怯,現在說自己疼,那肯定是疼狠了,傷口一定很嚴重很嚴重。

沈駱洲趕緊拽住他的手,不讓他亂動,看向沈舟然。

沈舟然茫然回望,想到什麽,趕緊開口:“要補償的。大哥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都會做到。”

說完水潤濕眸看著他,等他開口。

沈駱洲:“......”

指甲蓋大的良心開始穩定發揮它的作用。

沈駱洲最終說:“我還想沒好讓你做什麽,先攢著。”

沈舟然乖乖點頭:“好。”

保姆早就端水過來了,看兄弟倆互動自己站在門口沒好意思進去,此時見他們說完了,趕緊過來,拿棉棒沾了水給沈舟然潤唇。

有點癢。沈舟然抿抿唇。

“趕緊睡覺,醫生讓你好好休息。”

他本來就是被中途喚醒的,此時早就困得不行,說什麽睡不著隻是在騙人。他打了個哈欠,含糊說:“那大哥等我睡著再走。”

沈駱洲:“嗯。”

保姆見狀,先退了出去。

一夜無夢。

沈駱洲到底有沒有信守承諾等他睡著再走,沈舟然已經記不清了,等他迷迷糊糊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沈駱洲當然不在,他還要工作。

沈舟然渾身酸疼,四肢發軟沒力氣,腦仁抽疼。最疼的是嗓子,肯定水腫了,吞咽都難。

他看著天花板緩了會兒神。

有人說,天花板是病人一部看不完的書。沈舟然痛了、累了、晚上睡不著了,總是會看天花板,看了一年又一年,由此過了一天又一天。

他掙紮了好幾次終於坐起來,往腰後塞了個枕頭,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額上已經布滿汗水。床頭櫃上有杯水,溫度剛剛好,他拿過來雙手握住杯子,抿了一口,心想人應該剛離開不久。

果然,門很快被推開。

“媽媽?”他驚訝側目,“你今天不上課嗎?”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要命,趕緊清清喉嚨,卻無濟於事。

沈媽媽笑得寵溺:“傻了吧你,現在在放假,上什麽課。”

哦對,他睡糊塗了,現在是暑假,還有一個月才開學。

沈舟然捧著杯子虛弱得笑了下。

沈媽媽側坐在床沿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不像昨晚那麽燙後鬆了口氣:“孫醫生早上來看過你,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他給你開了藥,既然醒了就趕緊吃了吧。”

“好。”沈舟然點頭。

“快別說話了,吃完藥再休息會。”沈媽媽一個人出去拿藥,回來時成了兩個人,沈爸爸拿著藥進來了。

“爸爸。”沈舟然懶懶靠在床頭,有氣無力喊了聲。

沈爸爸看他病弱倦怠,眉眼低垂的模樣,哪裏還敢提昨晚的事,咳了聲,粗聲道:“吃完藥趕緊好好休息。”

沈舟然攤開手,接過一把花花綠綠的藥片,含在嘴裏溫水送服。

這裏麵有兩片小白藥片很苦,沒有糖衣不說,還總是黏在舌根上,苦到讓人麵容扭曲。

沈爸爸第一次吃的時候就不小心黏舌根上了,苦得到處找水喝才咽下去。

沈舟然明顯也被黏住了,他皺皺眉,弄出來後灌了一杯水又衝了一次,結果又黏住了。

這次他舌頭一卷,不用水衝了,直接咀嚼吞咽,沈爸爸看了都替他舌根發麻。

吃完藥抬頭發現沈爸爸一臉複雜,沈舟然疑惑:“?”

沈爸爸歎氣,拍拍他肩膀:“快點好起來,以後別總折騰。”

他跟沈媽媽又說了幾句,兩人出去關門,讓沈舟然好好休息。

一覺睡了十多個小時,現在肯定睡不著,沈舟然等他們走後抱著枕頭發呆下神,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有點違和感。

等保姆進來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時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麽。

爸媽的反應,也太平常了吧?

明明昨晚上沈媽媽都被氣哭了,爸爸差點心髒病發作。

怎麽一晚上過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難道自己高燒昏迷的那段時間裏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沈舟然皺眉仔細回憶昨晚的事情。

他記得自己跟大哥離開宴會後上了季淮的車,再往後他就記不太清楚了,好像自己睡著了,然後醒了,看到大哥在他床邊,再然後......

沈舟然想起昨晚上他跟沈駱洲的互動後表情空白,瞬間臉燒了起來,手指攥緊了被子。

如果不是保姆還在這,他現在就鑽進被子裏誰都不見!

太尷尬了,怎麽會這麽尷尬!

“爸爸媽媽罵你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哥哥別生氣。”

“爸爸有沒有打你?我給你吹吹,吹一下就不痛了。”

“大哥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都會做到。”

每想起一句,沈舟然就覺得自己死了一遍,等全部回憶完,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目光呆滯。

還很生氣。

氣大哥怎麽能趁他病幹出這種事。

保姆見自己問完後沈舟然不說話,但表情十分複雜,複雜到難以解讀,忍不住出聲問:“小少爺,你怎麽了?”

沈舟然定定神,問了自己最疑惑的問題:“我當時已經半昏迷了,是怎麽到**來的?”

千萬別是他想的那樣。

保姆的話打破了他最後的一絲幻想:“當然是大少爺抱進來的。”

沈舟然:“......”

自己多嘴問什麽啊,不然還能是他多長了兩條腿自己走進來的嗎?

保姆問:“您現在想吃點什麽?陳媽一會做。”

沈舟然食指撥弄了下鬢邊的碎發,撥到前麵蓋住通紅的耳尖,輕咳一聲,嗓子依舊沙啞:“煲點湯吧,想喝湯了。”

保姆很快走了。

門一關,沈舟然立馬把自己砸進了被子裏,手蓋住臉,麵無表情,內心譴責。

他昨晚發燒腦子不好使就算了,大哥怎麽還那樣坑他!

說起來,大哥昨晚上到底怎麽跟爸媽說的?

他伸手摸到手機,打了個視頻過去。

那邊響起才意識到沈駱洲這個點應該在工作,趕緊掛掉,發了條信息。

【小乖:哥,有空嗎?】

這段話發完,他開始編輯剛才爸媽的反應,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會議室。

今天周二,每周周報的固定開會時間。

其實應該是早上,但今天有個客戶來見麵,秘書把會議推到了下午。

各部門總監正在匯報一周的周報,沈駱洲反扣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他一邊聽著人事部總監說今年校招的擬定計劃,一邊查看消息,發現是沈舟然打來的視頻。

這是醒了?

沈駱洲思緒跑偏了幾秒,轉著手裏的簽字筆想,得趕緊結束這個會。

總監還在匯報,內容每年都大同小異,他聽著聽著。輕嘖一聲,手中的簽字筆點了點會議桌麵,發出很輕微的響聲,卻打斷了總監未做完的匯報。

人事總監詢問:“沈總,是有什麽問題嗎?”

沈駱洲冷然道:“你去年拿出的也是這一版吧?好像隻動了數據。”

總監:“這......沈總,其實並不一樣,我們這一次......”他又巴拉巴拉說了很多。

“黃總監,你在這個位置上有七年了吧,”沈駱洲看著他,慢條斯理道,“應該怎麽高效省事,你不懂嗎?”

“還是說,你的業務能力就是憋了一年,最後憋出個看似有用,實則廢物的麵試形改?”

他薄唇沒什麽感情的彎了下,深邃黑眸淡淡掃過黃總監的臉。

黃總監囁嚅:“這......”

沈駱洲早就覺得這老油條整天正事不幹,屍位素餐,陰奉陽違,念在他對公司有苦勞才留在這個位置,現在又提起了把他發配邊疆或者直接滾蛋的念頭。

但他現在要緊的是解決完手頭上的事。

沈駱洲這次沒問黃總監,而是問他身後的經理:“管培計劃進展如何?”

經理一愣,趕緊回道:“已經對上一屆管培生針對性實施了,我們按照每人的情況分為雛鷹計劃和遠航計劃,在資源分配上......”

沈駱洲聽完:“可以,先去做。”

經理:“謝謝沈總。”

“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散會。”

在沈駱洲不斷地催流程下,這個會議結束的格外快,各總監魚貫而出。

關係好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剛才在會上說到的問題,說著說著有人打岔:“老黃看來這次惹了沈總不快,恐怕......”後麵的話沒說,但大家都懂。

有人心直口快:“他不是公司老人嗎?沈總真能炒了他?”

“你以為沈總是吃素的啊,以他的脾氣估計也忍到頭了。要是之前的沈董,說不定還會留一絲麵子,睜隻眼閉隻眼。”

為了區分沈爸爸和沈駱洲,公司員工都叫沈翊董事長為沈董,沈駱洲總裁為沈總。

“不說這個了,今天的會議提前十分鍾結束,我們正好跟市場部對接下接下來的工作。”

要說沈董退居二線,沈總上位後,最大的變化就是所有會議的時間都大大縮短,不重要的會議全部刪除,側麵反映出他們這個新上司雷厲風行的性格。

而他們雷厲風行的沈總之所以提前十分鍾把會議解決掉,是為了抽時間回消息。

沈舟然後來又發了好幾條,他大致掃了一眼,直接打了個視頻回去。

接到視頻邀請時,沈舟然正百無聊賴在空中按著空氣。

這幾天經曆的事情讓他有了新的靈感,想寫一首曲子,這次一定把時間線原原本本錄下來。

腦中模擬著琴鍵,手指在空中動來動去,靈活躍動。

這裏的處理是采用了古典爵士的處理方法,如果換一下呢?

沈舟然的思考被手機的鈴聲打斷,他拿起來一看,趕緊接通。

“哥。”

沈駱洲在屏幕上皺眉:“你嗓子怎麽了?”

“喉嚨痛,”沈舟然摸摸自己的喉結,輕聲歎氣,“好像發炎了,不舒服。”

而且發燒燒得他左耳疼,整個左半張臉都是麻麻木木的。連鼻子也發酸,總忍不住要流淚。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沈舟然一場發燒引起的並發症這麽多,估計又要養上不少時間。

沈駱洲:“退燒了?”

“還沒有,還有點燙。”

視頻裏的沈舟然看上去精神萎靡,整個人蔫蔫的,半長的發絲軟軟垂下,偶爾有幾簇在**蹭多了支棱起來。薄薄的單眼皮燒得通紅,眉眼低垂,少了份冷感,看上去竟有些柔軟。

他在視頻那頭啞著嗓子問:“哥,昨晚上到底怎麽了,爸媽今天的態度好奇怪。”

沈駱洲:“哪裏奇怪?是沒直接氣到把你生吃了讓你不適應嗎?”

“你好誇張......”沈舟然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慵懶窩在柔軟的枕頭堆裏,跟他穿正裝一副精英做派的大哥通話,“但差不多,他們都沒生氣。”

“他們要是還生氣,對得起我昨晚上淋的雨嗎?”

還有被沈爸爸怒罵出得那些氣嗎?沈駱洲想。

沈舟然稍稍坐正:“嗯?怎麽說?”

”你知道昨晚上你怎麽回家的嗎?“

沈舟然不自然撓了下臉:”知道,你抱我進來的。“

這話說完他耳朵尖又有泛紅的趨勢。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讓大哥抱。

雖然不是自己主動的,但還是......好羞恥。

“我又不是閑得沒事演苦情戲,雨下那麽大找人打傘再過去,或者把你喊醒走幾步路就到門口,不更方便。”

沈舟然懂了:“所以,你是故意給爸媽看的?”

沈駱洲“嗯”了聲。

他一早注意到沈舟然心裏的大部分壓力都來源於家庭,如果爸媽的態度好一些,他無疑會輕鬆很多倍。

這些都隻是沈駱洲心裏的想法,他沒有說出來的打算。

他不說,沈舟然也知道是為了自己,唇角淺抿一下,輕聲說:“我昨晚說的話還有效,我欠大哥一個補償。”

沈駱洲意外挑眉:“昨晚的事你還記得?”

沈舟然忍住尷尬:“......嗯。”

“包括那句傷口吹吹?”沈駱洲幫他回憶昨晚都說了什麽。

“..................”

沈舟然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破防了:“掛了,你趕緊工作!”

他的大哥哪都好,就是長了一張嘴!

沈舟然恨恨地想,也不知道以後誰能受得了他。

他下意識想了一圈自己見過的適婚年齡的千金小姐,發現好像都配不上沈駱洲。

算了,這事也輪不到自己操心,看大哥的意思幾年內都沒有結婚的打算。

沈駱洲看著匆忙掛斷的視頻,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嗓子啞成那樣還喊得那麽大聲,最後倒黴的不還是自己?

不過,有個弟弟給自己沒事逗兩下,還是挺好玩的。

手機退出視頻界麵後,沈舟然看到了銀行發來的短信,顯示他的賬戶打入了63萬。

嗯?

他疑惑點開短信仔細讀,發現轉賬人竟然是梁思硯。

但,63萬?

他不是借給對方50萬嗎?

轉錯了?

沈舟然不明所以,決定直接把梁思硯從黑名單拉出來問當事人。

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梁思硯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愣了一秒接通,口吻不確定:“喂?哪位?”

那頭傳來沈舟然喑啞虛弱的聲音:“沈舟然。”

“你嗓子怎麽了?”梁思硯第一個問得也是這個,在那頭緊緊皺著眉。

沈舟然嗓子疼,一說話就疼,跟大哥打視頻的時候沒覺出來,但麵對梁思硯則能省就省,不想多一句廢話:“沒事。錢你打的?”

“對,你收到了?我現在回家住了,跟我爸也說開了,問他借了點錢還你。”

“63萬?”沈舟然尾音上揚。

梁思硯解釋:“這是給你的利息,你的錢投到項目裏正好賺了這些錢。你真的沒事嗎?你聽上去不是很好,要不要我、我......”去照顧你?

他說到一半說不下去,自己都覺得自己沒出息。

照顧人還照顧上癮了。人家都沒開口,他巴巴往前湊。

可惜沈舟然的心思不在他身上,沒聽出他的猶豫:“好,我知道了。”

他沒有絲毫心虛地收下。

就當自己的精神補償費了,聊勝於無。

沈舟然從小衣食不愁,對金錢沒有概念,但也隱隱覺得半年50萬能賺13萬應該不是個小數目,看來梁思硯還有點投資天賦。

聽他收下,梁思硯頓了頓,剛才的話徹底沒了說出口的機會:“你能收下就好。”他都怕沈舟然一點都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東西,“沈舟然,你——”

梁思硯喊了聲他的名字,又停下,欲言又止。

沈舟然剛要掛電話:“嗯?”還有事?

“你先別掛電話,”好像知道他要幹什麽,梁思硯匆忙道,半晌,那頭傳來低不可聞的聲音,“沈舟然,我覺得這件事在電話裏不夠正式,但我怕你不願意見到我,所以想現在告訴你。”

沈舟然眨了下眼,平靜臉龐上浮現一絲困惑。

梁思硯說:“之前是我不好,性子惡劣,總是拿你取笑,還總是說一些難聽的話,甚至還在你沒有活下去的欲望時說了那種話,讓你、讓你......”他怎麽都沒辦法再次說出要死趕緊死這簡單的話,“......對不起,沈舟然,你......你能原諒我嗎?”

沈舟然眨眨眼,又眨眨眼,甚至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聯係人名字。

梁思硯這是也被穿了?

這是什麽情況?主角攻跟惡毒炮灰握手言和了?

那頭遲遲沒有傳來聲音,一秒鍾在梁思硯心中被拉長成了三秒,沉默緊緊裹挾著他,讓他握緊手機,心下慌亂:“喂?沈舟然?你在聽嗎?我說我——”

“我在聽。”

沈舟然出聲,他已經平複好自己的心情,將所有困惑盡數斂下,給出自己的回應:“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不接受、不原諒。

即便這裏麵有遷怒的成分,但沈舟然也絕不可能轉變對梁思硯的態度。

沈舟然本是眾星捧月,是有些人放在心尖尖上寵愛的存在,一朝落難,誰都想在他頭上踩一腳,把他踩進泥地裏。

他們不會在那時候憐惜自己,當他爬起來後,也不可能大度說聲沒關係。

聽到他的回複,梁思硯低下頭,看著地板苦笑一聲:“猜到了。”

畢竟話都不願意跟自己多說幾句。

“還有事嗎?”沈舟然嗓子痛,想盡快結束這個電話。

“沈舟然,之前是我不對,你不想接受我的道歉是應該的。但你總要給我個補償的機會,我會向你證明我的誠意,我不會再去賽車,再去酒吧了,我回去好好訓練,我會向你證明,你、你沒有......沒有看錯人。”

梁思硯說完這些生怕聽到沈舟然冷然果斷的拒絕,趕緊掛了。

也是這才發現,他竟然在空調屋裏緊張的出了一身汗。

沈舟然看著被掛斷的通訊,沉思。

他想了下就明白了梁思硯最後那句“你沒看錯人”是什麽意思。他想向自己證明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

但這又跟他有什麽關係呢?

劇情好像開始朝不可預知的方向扭曲了。

從另一方麵來說,這算是個好消息,他昨天還在想萬一劇情既定不可更改該怎麽辦。

但陰差陽錯中,雖然台上演奏的劇情依舊發生了,結果卻不盡相同,甚至連主角之一對自己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沈舟然心情不錯。

但這筆錢不好處理,當初是戀愛腦威逼爸媽要過來的,不算他的錢。那要不要還回去?可又怕觸發了他們當時的記憶。

他沒什麽頭緒,下意識去問沈駱洲的意見。

沈駱洲那邊回的很快:【錢你拿著。你說多的是梁思硯投資賺了送你的?】

他回了個“對”。

【大哥:什麽投資?】

沈舟然從腦子裏挖出隱約的記憶:【好像是個新能源,叫蔣生吧】

【大哥: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沈駱洲想了下,沒放下手機,給昨天晚上的那個男人,叫洛山的發了條消息。

【你的分析師是不是在做新能源這一塊?幫我查下蔣生這家公司】

【拿我的人當你的手下用?這不是你昨天晚上跟我不打招呼就走的時候了?】

【謝了,請你吃飯】

洛山看到回複,嘀咕一句“缺你那頓飯錢嗎”,轉頭給自己的分析師發了要求過去。

沈駱洲的想法很簡單,沈舟然經手的身邊事情都得在他的控製下,尤其是跟之前那些人有牽扯的事情。

沈舟然沒問他為什麽要知道這個,聽了建議不再糾結要不要還錢,閉目養神去了,養著養著睡著了,中途被沈媽媽喊醒喝了一盅湯,沒什麽胃口吃別的,又睡下了。

臥室裏拉著窗簾,光線昏暗。

沈媽媽看著他的睡顏,手搭在他的額上摸了摸,憂心忡忡:“怎麽一直睡?可別是有什麽病沒查出來。”

“應該是太累了。”沈爸爸這樣說著,心下也不確定,把孫庚羽喊來又檢查了一遍,確定真的隻是發燒後才徹底放心。

“沒事就好,讓他好好休息吧。”沈爸爸摟著妻子的肩膀,溫聲寬慰。

沈媽媽摸著沈舟然左手上的疤痕,無聲歎氣,眼睛又濕潤了。

“小乖,要快快好起來。好起來後媽媽帶你出去玩,我們一家去海邊過暑假,好嗎?”她溫柔注視著沈舟然沉靜的睡顏,手指輕輕拂過麵上的發絲,撥到一邊。

她想帶沈舟然出去散散心,今早上說過後沈爸爸全力支持,沈駱洲表示自己這幾天會加班處理完手上的工作,留出度假時間。

“快好起來吧。”

她俯下身,像小時候那樣跟小兒子額頭相碰,輕聲許願。

這一覺,沈舟然睡得格外踏實。

夢中好像被暖流包裹,輕輕飄**在藍色海洋上,海浪的韻律像不會停止的搖籃,讓他陷入更酣然的夢鄉。

等再次醒來,是第二天十點。

他睡得頭昏腦漲,摸摸額頭,摸到了一塊濕毛巾。

“醒了?”沈媽媽手裏拿著另一塊毛巾進來,看他偏頭看自己,笑著上前把他額上的毛巾拿下來,換上新的。

沈舟然“唔”了聲:“我還沒好嗎?”

“已經沒事了,但媽媽擔心你會不舒服,先捂著好不好?”

沈舟然點頭:“好。”

過了會又說:“媽媽,我耳朵疼。”

可能是小時候高燒落下的病根,沈舟然一發燒左耳就疼痛難忍,連帶著嗓子也疼,說不了話,聽力也會受點影響。

沈媽媽知道他這個毛病,將他摟在懷裏,指尖按摩著左耳後的穴位:“那媽媽幫你按按。”

沈舟然“嗯”了聲,縮在沈媽媽散發著洗衣液和陽光味道的懷抱裏,頭腦昏沉,耳邊是沈媽媽緩慢的心跳聲。

他說:“媽媽,你還生我的氣嗎?”

“媽媽不是生氣,是心疼,”沈媽媽的手一下一下順著他的頭發,語氣溫柔又無奈,帶著隱隱哽咽,“小乖經曆了那麽大的事都沒有告訴媽媽,會讓媽媽想,是不是在你心裏不重要,你是不是跟媽媽生分了?”

沈舟然連忙從她懷裏抬起頭,清麗眼眸定定看著她,怕少一絲誠懇她都會誤會:“媽媽很重要,在我心裏隻有爸爸媽媽和大哥最重要。”

沈媽媽看他認真的模樣,笑了,怕他又想起不好的事故意逗他:“那我們三個排個序呢?誰第一,誰最後?”

沈舟然的眼中充滿糾結,思考半晌,放棄:“都很重要,真的。”

“逗你的。”沈媽媽最喜歡看小兒子一本正經的樣子,比逗弄大兒子有趣多了。

沈駱洲才不會給這麽好玩的反應,隻會反過來質問她,要是自己跟沈爸爸同時掉水裏她會救誰,在自己答不出來後用眼神告訴她:看吧,你的問題跟這個一樣幼稚。

沈媽媽一想,噗嗤笑了:“好了,別想了。休息會去吃飯,你都躺三天了,再不曬太陽小心發黴。”

沈舟然彎起眼眸笑了笑。

沈媽媽也笑,看著他眼睛笑。

沈媽媽永遠忘不了這雙眼睛。

當初她帶著年僅七歲的沈駱洲陪妹妹產檢。二十年前的醫院遠不像現在這樣規整幹淨,電子信息化。那個時候大醫院裏擠滿了人,走廊上有坐了一夜來問診的人,也有滿臉麻木吃不上藥的人。好像醫院就是個小社會,看盡了人生百態,生老病死。

沈媽媽中途想去廁所,可是到處都是人,隻得去頂樓沒什麽人的地方。

一推開隔間門,就是滿地的血,和一個**裸、虛弱到沒有力氣啼哭的嬰兒。

她扶著牆後退一步,瞬間明白過來。

有人在廁所產下了一個嬰兒,丟棄在這裏。

好像是出於求生本能,已經奄奄一息的嬰兒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懵懂眸光看著門外的沈媽媽,發出了幾乎聽不到的哭聲。

.....一切都恍如昨日,卻已經過了將近二十年。

沈媽媽撫摸著沈舟然的發頂,微微笑了。

小乖在他們家,馬上就要過19歲生日了。

在經曆了這些事情之後,誰都不能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

她拍拍沈舟然:“好了,換身衣服,媽媽在樓下等你。”

沈舟然換好衣服下樓,吃了午餐。

知道他現在沒胃口,是為了身子硬往肚子裏塞,陳媽也不敢做難克化的食物,基本上都是清淡的湯湯水水,讓人看上去沒什麽食欲,卻是沈舟然最常見的菜譜。

吃飯期間陳媽跟沈媽媽還聊起給他補身子的事情。沈舟然吃不了富含鐵元素的動物肝髒,一吃就吐,就隻能用其他食材來替換,慢慢調養。

吃完飯還是沒精神,沈舟然陪媽媽看了會電視,上樓繼續休息。

就這樣醒醒睡睡,過了三四天人才顯得精神一些,卻又消瘦了一大圈。

五天後,他撥通了鄭老先生給他留的電話。

“王院長,您好,我是沈舟然。”他恭恭敬敬問了好。

王淵臨王院長,可堪稱一句學界泰鬥,對古文物極有研究。目前任職為國家首席博物館館長,曆史考古研究所院長,B大考古專業終身榮譽教授。

那頭是個爽朗的聲音:“哦哦,是你啊,老鄭前幾天就跟我提過你。”

沈舟然跟他解釋了自己這麽久才聯係的原因。

聽到他淋了雨發燒,還一燒燒了三天,現在才養好身子,王老先生一陣唏噓:“年輕人還是要注意身子才是。”

心下暗道,還真想老鄭說的那樣,挺脆弱的,經不起折騰,得好好愛護。

兩人沒扯幾句閑話就說到了正事,王老先生說:“我也不跟你多繞彎子,我們最近在考慮將文物推向年輕人市場,借助現在興起的漢服熱度,讓更多博物館裏的物件走到老百姓生活中,你們管這個叫周邊,我們起了個名,叫文創產品。但設計不是簡單的複製黏貼,不是把你說的那個青銅紋樣簡單拓下來複製到別的地方就叫文創,這不是創意產品,是流水線產品。”

沈舟然說:“我明白您的意思,當時隻是在鄭老先生麵前簡單提了句,關於具體的樣式設計,還有待商榷。”

他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

王老先生聽了頻頻點頭,眼神驚喜,這想法簡直跟自己不謀而合。

但他還是一副沉穩做派:“你能明白就好。即便是有老鄭給你寫推薦信,我這裏也是要走麵試流程的。這樣吧,你以商周青銅器紋樣為題,設置一組文創產品,隻需設計不用出成品,一個月後發給我。”

沈舟然:“好的。”

王老先生掛斷電話後,身邊的老伴說:“沈舟然?這名字怪耳熟的。”

他仔細一想:“好像確實在哪聽到過。”

兩人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老伴想起來了,一拍大腿:“這不是薑家的小外孫嗎?”

王老先生:“薑家的?但他家外孫不是經商嗎?”

“你不知道,他們家還有一個,聽說身體不好,大病小病不斷,咱們沒怎麽見過那個孩子。老薑知道這個事嗎?”

王老先生想了想:“還是等看看他的水平再說吧。”

老鄭的麵子能拂,畢竟不是一個圈的。但他跟老薑可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能這麽直白的拒了他的麵子。

王老先生感歎,學術圈也有學術圈的人情啊,希望這小朋友別太讓自己難做。

沈舟然不知道他的糾結,此時正在上網找靈感。但相關詞條點進去,都是景區紀念品店買的義烏創意。一個鏤空雕花梳子,古城景區有它,紀念館有它,寺廟裏竟然還有它。

也不知道寺廟跟梳子怎麽扯上關係的,難不成和尚每天都拿著它梳洗光頭。

......有點冒昧了。

沈舟然趕緊掐斷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暗暗敲了下電子木魚。

最近經常上網跟網友聊天,腦子裏總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東西。

搜來搜去都找不到相關信息,沈舟然換了一個又一個APP,一個個看過去。

點開微|博時,他竟然發現消息那裏顯示99+。

發燒多日幾乎斷網的沈舟然這才想起還有許秋瑤這件事,後續他已經全權交給律師處理了,沒有再跟進。

看消息數量,難道是又出事了?

帶著疑惑點開私信,發現竟然是各種綜藝邀請,要跟他合作,還有媒體和營銷號找上來,想知道更多許秋瑤音樂節事件的內幕。

當然,還有不少粉絲是來罵他的,堅稱許秋瑤沒錯,是他跟經紀公司合起夥來演的戲。

對此沈舟然並不表態,他知道自己喊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記憶中三年前有個男明星嫖|娼,小姐懷孕生下孩子想母憑子貴威脅男明星,結果男明星摳死了想一百萬打發她,小姐一怒之下爆出這件事,掀起轟動。

這可是有物證有人證的違法行為,男明星都進局子了粉絲還在洗,說什麽永遠相信哥哥,咒罵那位小姐,甚至找上門想掐死孩子。

沈舟然當時就知道,人與人的三觀是不一樣的。

他不理解,並且遠離。

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這些事情纏上來。

看著那些發來的綜藝邀請,他覺得娛樂圈的入行門檻真的很低,憑借一個話題有了熱度就可以上電視演綜藝。就像許秋瑤一樣,沒有原創的本事,被公司包裝一下,立馬成了火極一時的原創女歌手,收獲大批粉絲喜愛。

之前還不是這樣子的,他曾經在外網上認識個博主,為了出道的機會每天都要練習12小時,隻是不知道最後怎麽樣了,他賬號注銷後沒再關注過。

可能放棄夢想了,也可能堅持了下去。

這個想法隻是轉瞬即逝,沈舟然繼續找自己要的資料。

他身上沒力氣,不想坐在電腦桌前硬撐,索性拿了張**桌,點開平板的繪畫軟件。

上次的稿子他已經給雇主了,對方非常滿意,爽快付了尾款,甚至還手把手教他怎麽打水印放在櫥窗裏展示。

而自從展示後,後台消息一直不斷,開出的價格從四位數到五位數不等,這對一個新人畫師是個不低的數額,甚至還有遊戲公司邀他畫商稿。

沈舟然最近不缺錢,精力也沒恢複好,沒有接稿的打算。而且他也不打算接很多稿子,低質速成的稿子畫多了,會讓他的水平無意間下降。

看了一上午的資料,沈舟然心裏已經有了大致眉目,開始下筆。

隻是總是畫不出滿意的草稿。

這種時候思慮就容易跑偏,俗稱摸魚。他看自己的賬號上大家對前幾天的條漫反響不錯,於是又畫了幾張,是關於自己生病大哥逗他的場景。

想起來會很尷尬,但畫成漫畫效果顯著,生動好玩,一發出去就有不少人在底下喊著追更打卡撒花。

【想拎起博主抖一抖,看能不能抖出新章!】

沈舟然覺得這個評論可愛,給她點了個讚,然後切回自己的設計圖層。

就這樣,他一心多用,畫累了或者沒靈感了,就獎勵自己幾張漫畫發到網上。

這個舉動竟然引起了不少熱度,粉絲量增長了很多。新關注他的基本都是二次元,他看著那些人的留言,又學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詞匯,像什麽“愛兄弟倆的人能壞到哪去呢?這就是我的善惡觀,哥門”之類的,沈舟然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轉眼過去了一周多,王院長的課題終於有了眉目。

對沈舟然而言,隻要有了靈感,成品就是分分鍾的事,根本不費力。

簡直讓人羨慕嫉妒的天賦。

他覺得隻有三視圖不能表達完整自己的想法,從網上找了個建模師讓他按成品圖幫自己建模,整理好文件後發給王院長。

王院長看後,很平靜高冷的回了三個字:“還不錯。”

沈舟然拿不準他的意思是好還是不好,最後決定平常心對待。

而這邊,王院長在掛斷後,立馬給沈舟然的外公去了電話,開口第一句就是:“老薑你不厚道啊,有個那麽優秀的小外孫都不跟我說!”

作者有話說:

明天晚上就沒辦法更新了,後天才可以。不過兩萬三千字應該能把你們喂飽吧?能吧能吧能吧?千萬別因為我斷更一天拋棄我嗚嗚嗚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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