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善心

“殿下。”

男人擦完藥,終於還是開口道,“你還是乖一些吧,我這人很沒良心的,如果不想那六皇子的屍體被拿去喂狗的話,殿下還需聽話一些。”

聽到六皇子三個字,簡翊安瞬間便顫抖了一下。

簡誩辭的死是他抹不去的痛。他知道他遲早會被報複,卻沒想到報複的不止他一人。

“他的屍首,你竟然帶回來了?”

簡翊安反手握住宮晏的胳膊,“你要把他的屍體怎樣?他是六皇子,更是西涼大將軍,為西涼征戰多年,你不能這般!”

“翊安,那你就乖些,我總不會再做什麽。”男人站起身,將簡翊安從涼水中撈出,褪去他的衣服,將他身上的水漬擦去,就連臉上的灰都擦得一幹二淨,小心翼翼的,直到簡翊安的臉重新恢複白淨,他才將他抱到**。

如此貼近讓簡翊安莫名嗅到了一股血味。

他剛才鼻間還滿是煙熏氣味,眼下被對方抱著,卻聞得到這股氣味。隻是他什麽都看不到,對方將自己送到**,隨後也沒對他做什麽,轉身滅了燭火便離開了。

......

宮晏一走出房門,韶梅便上前,麵露擔憂。

“主上,您的傷......”

宮晏在外邊與人交手,卻在聽到這處著火的消息後便立馬趕回,待趕回,韶梅看到的便是滿身是血的男人。

“無事,不過是他們太纏人罷了。”

宮晏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露出一道小口,已經結了痂,並沒有韶梅說的那般嚴重。

“看來我在宮裏這麽久,這外頭也確實是亂了許多。”

扯下一條發帶,宮晏將自己淩亂的長發束起,這才精神了不少,隨即嘲諷道,“果然,安穩日子和我無緣呐,對了,聽你說今日是阿木將三皇子救出的?”

“是,屬下親眼看到其用鑰匙解開的鎖,而屬下記得主上您從不會將這種東西交予他人。”韶梅也不傻,既然阿木可以將簡翊安從大火中救出,那就一定是早有準備。

“果然,你去好好看著他,記住再多看著點風靈那丫頭,明白嗎?”

“我明白。”

風靈離阿木那小廝很近,這是連韶梅都看得出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說起這個,韶梅稍顯猶豫。

“是寒竹找上來了吧。”

不用韶梅說,宮晏自己便猜得出,寒竹當初為他辦事,可後來他卻向著宮晏提出以命比武。最後寒竹敗在他的劍下,宮晏念在往昔主仆情意放走了對方。可他沒想到對方在簡翊安那會比在自己這更為忠誠。

“讓他進來吧。”

宮晏也很早想找他談話了。

等宮宴換了身衣服出來,寒竹已經在寒風中等待多時。

他知道宮晏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在這等。可為了三皇子,他隻能如對方所願。

“你來尋我,是為何?”

宮晏坐了下,明知故問。

寒竹陰沉著臉,但還是耐著性子給宮晏行了個禮。

“求您放過我家殿下。”

本是乞求,卻不想對方聽了卻突然笑了起來。

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至極的笑話。

“寒竹,你對我總不能是不了解,竟還能問出這般可笑的問題來。”

宮晏側過身子,給自己倒了杯茶,這處是他在江湖的庭院,這兒也比那皇宮要自在許多,“再說了,這世人都知他犯了罪,你現在讓他出去,他能去哪?”

“殿下沒有罪,為何又要被囚禁於此?”

寒竹清楚,當初若不是宮晏,簡翊安或許已經坐上了那九五之尊之位,“你代頤尚荷進宮本就是戲耍殿下,如今更是。”

“我戲耍?嗬嗬——是啊,我本就這般惡劣,寒竹你應該是早就清楚的。”

男人輕抿了口茶水,並不在乎寒竹所說。

這世間對他的爭議很多,他不在乎這麽兩句。

“可殿下終究是皇室的人!你現在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宮晏。”寒竹依舊不死心,他來這便是想帶簡翊安離開。

“誅九族?那便讓他來誅。”

宮晏歪著頭,滿不在乎,“寒竹啊寒竹,你至少也跟我過一段時日,我什麽性子你還不知?簡翊安在我這我留他一條命已經是慈悲了,我本就是一把刃,又為何要把自己當做尋常人來看?”

“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宮晏,我們殿下為了那皇位謀劃這麽久,怎麽可能會這般冒險的給你下毒,他又不傻。”

寒竹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和韶梅不希望簡翊安和宮晏那般下去也就算了,簡翊安怎麽可能會在這麽重要的時候對宮晏下手?這不合邏輯。

這個問題宮晏自己也想過,想到的卻是對方可能是將他當作了一個把柄,待他登上皇位,宮晏在他身側確確實實是個威脅是個禍患。

不過,這一切對方利用完他再下手不是更好,又為何要這麽迫不及待的殺他。

“這事便不用你操心了,你家殿下在我這過得很好,有吃有喝還胖了些,可比在那皇宮好多了。”

聽到宮晏說的,寒竹握著劍的雙手不住顫抖,他怒不可遏,卻又知道自己不能輕易動手。

和對方動手,不會有好結果,他早在數年前就已經試過了。

“我想見見殿下,可以嗎?”

這是他最後一個請求,可男人卻並未同意。

寒竹無奈,隻能離開。

臨走前隻留下了一句“你還是這般傲慢,宮晏。”,隨後便沒了身影。

在寒竹走後,宮晏便將手中的茶杯放下。

他在想他和簡翊安到底是怎麽到今天這一步的。他恨的不過是簡翊安有殺他的念頭,恨對方竟然真的敢下手。而簡翊安也從未同他解釋過什麽,就好像真的如同他自己說的那般,成王敗寇,他沒什麽好說的。

可這隻會讓宮晏更生氣,他討厭這種對方對他滿不在乎的樣子。

宮晏一動不動的坐在那,直到月亮墜下,晨曦微亮,他卻依舊想不明白心中苦惱。

......

琉璃鑲綠的禦書房,皇帝遣散下人,坐在書桌旁剛想提筆,卻不想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角落響起,皇帝眼神一凜剛想呼救,卻被來人一劍橫在了脖間。

“好久不見。”

來人先是打了招呼,皇帝也立馬聽出是誰,眸色稍暗,麵上卻是波瀾不驚。

“竟是你。”

簡淮羽也沒想到對方會來尋自己,“都這麽晚了,你來這所為何事?總不會是想殺了我扶我那三弟上位吧。”

“也不是不可以。”

宮晏答了一句,手中的劍卻依舊穩穩當當,不同於往日戲耍簡翊安,他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畢竟我也是幫了陛下得到這皇位的,陛下怎就不犒勞一下我?”

“我也想嘉獎於你,奈何那日你走得快,我也攔不住你。”簡淮羽稍稍側過臉,餘光看向了駐足在自己身後的人。

明明還是那張臉,卻偏偏與在宮裏的時候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難不成我那三弟一定要這皇位,便叫你來為他做事了?”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宮晏說罷,突然收起了劍,側身坐在了隻有皇帝能坐的禦書房的座椅上,“我這次前來隻是想陛下同我講講翊安的事,我問什麽,陛下就要答什麽,切記,陛下需得實話實說。”

“你想問三弟什麽事?要知道我和三弟可沒有你想的那般熟絡,很多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簡淮羽對宮晏這回前來詢問的事很是意外,但由此他也放心了些。

若是對方真的千裏迢迢來問他,那邊說明對方同簡翊安之間怕是還未回到從前。

“陛下隻管說便是,我自會辨真假。”

宮晏坐在那,說出了他此行前來的第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簡翊安的生母是怎麽死的?”

“第一個問題就這麽難,若是問旁人還真不一定知道。”

簡淮羽站的筆直,微微一笑,“簡翊安的生母是當年我父皇的寵妃,不同於我那總裝作一副溫和善意的三弟,他那母妃為人囂張跋扈,最是惹人厭惡。可她偏偏就生的一副絕美容顏,我父皇喜歡那副皮囊也願慣著她,隻是她後來竟是膽大到覬覦後位。如此一來,皇後容不下她,我那多疑的父皇自然也是。”

這些事已經過去多年,簡淮羽之所以知道也不過他當年身子還未得病,受皇後父皇重視,這些事他也是正好去尋父皇的時候聽見的。

“父皇都默允了,皇後便也下手了,將我那三弟的母妃身旁一個嬤嬤買通,便害死了三弟的母妃。”

簡淮羽說著還遺憾歎了口氣,像是在惋惜自己那早早失去母妃的兄弟。

“這宮裏竟也是這般。”

宮晏嘲諷道,此事他先前也有所耳聞,隻是並不知道其中巨細。簡翊安不經常提起他的母妃,反倒提起過那個陪他長大的嬤嬤,隻是如今聽上去,簡翊安這多年來的思念竟是如此可笑不堪。

“皇宮本就如此,若是不早點看透,隻會被其束縛而最終丟了性命。”

簡淮羽滿不在乎,他很早便清楚,所謂的親情都不過一擊就碎的東西,他也從不奢望,“我看得透,可我那三弟卻看不透,他自以為冷酷無情,可偏偏就是我們幾個裏麵最容易心軟的人。”

這本是讚許人的話,可簡淮羽說出來卻隻是諷刺。

“隻有蠢的人才會在皇宮裏尋找親情。”

或許正因為從不以為自己可以活下來,簡淮羽便看的比誰都要透徹,不論是他的那幾個弟弟,還是那貴為後位卻狹隘善妒的皇後,又或者那從來都未正眼瞧過他的父皇。他其實不恨他們,隻是他們擋著他了,所以他便不可能心軟。

“看樣子你和我那三弟並不熟絡,竟是這都看不出。”當今皇帝抬起手鼓了鼓掌,笑容真摯,叫人看了不悅。

“而我這般了解他,他若知道,也不知會不會感動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