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留雲
就算自己的身子確確實實是遭了回罪,可簡翊安卻也清楚不可能在重華殿一直休息去,南燕公主的事還未解決,簡翊安至今想不明白為何父皇會將南燕公主許配給他,當時場麵已然失控,簡長嶺的臉色自然不是很好看,隻是這兩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趁著宮晏不在,簡翊安反手將這些天不知第幾碗粥倒入了一旁的花瓶裏,接著將空碗放下。
他若在吃下去,隻怕人便要死在這碗粥上了。
“殿下。”
門口突然傳來阿木的聲音,簡翊安也不阻攔,將其喚了進來。
“說,什麽事?”
對於阿木,簡翊安的防備要少許多,一是覺得其生性木訥,二則是其跟了他很久,簡翊安內心對其的警惕也是少了很多。
“殿下,南燕使節來了。”
阿木說完,簡翊安立馬起身眉眼嚴肅了起來。
“他來做什麽?”
簡翊安與那使節雖然不過才短短幾麵,但他能感覺得出那使節的心思縝密,並不是一個能深交的人,更別提那會武的南燕公主。
簡翊安不可能娶那位公主,他絕不會放任這麽危險之人在自己身邊。
待將那南燕使節迎來,簡翊安坐下讓阿木給來人沏了杯茶。
“使節大人來尋我,不會覺得太冒昧了嗎?這宮裏的眼睛可多得很。”簡翊安不想惹上什麽麻煩,那些都太耽誤精力了。
“不會,實不相瞞,我是偷偷過來的。”
那使節懷中依舊抱著那隻白貓,淺笑端起茶來嚐了一口,讚美道,“這茶竟是朱顏白錦,我以為宮裏不會有的。”
那使節隨意的話反倒是叫簡翊安提起戒心,這宮裏這麽多守衛,對方怎麽可能是偷偷過來還不被任何人瞧見,除非......
“怎麽不見夫人?”
使節又笑著提起了宮晏,這下簡翊安的臉色竟是瞬間難看了些,想著怕不是宮晏那日晚上挑釁了南燕公主,現在被這使節給找上來了。
“不知使節大人尋荷兒是有什麽要事?”自從知道宮晏是男人後簡翊安便是整日提心吊膽,生怕他人也認出其男人的身份。若是真的認出,簡翊安隻怕也隻會將那人給殺了滅口.
“殿下直接喚我留雲便可,無需這般多禮。”
留雲稍稍坐直了身子,目光在簡翊安身上流轉了許久,才繼續道,“我尋夫人倒也沒什麽事,若是夫人忙我便不打擾了,隻是我來想問殿下一句,殿下是否想娶我南燕公主?”
這般關係重大的話就這樣被對方隨意說出口,簡翊安稍稍望了眼四周,這處是重華殿,對方也是孤身一人而來,並沒有什麽威脅。
可簡翊安還是沒有回答,他不能開口。在這宮裏他謹慎慣了,他清楚自己無論說什麽都是沒用的,父皇已經開口,就算他不想又有什麽用?
身為皇子,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力。
“留雲大人竟是這般好奇,南鶴公主國色天香,舞姿動人,若是真能娶她也算是翊安的福氣了。”
簡翊安說著奉承的話,可那使節卻知道這些都不過是敷衍他的話語。
“殿下,我既然來找你,就是想聽一些真心話,殿下若真的不想娶南鶴公主也是可以的。”
留雲揉著懷中白貓的毛,白貓躺在其懷中發出“咕嚕咕嚕”舒服的聲音,“畢竟公主也隻是個公主而已。”
這般話語簡翊安聽不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看著留雲,對方的神情依舊溫和,說完甚至很快就換了個話題:“殿下和夫人成婚多久了?”
“半年。”
簡翊安耐心答道,他隻希望對方快些離開,最好不要見到宮晏。雖然宮晏總說自己的易容是師從千麵鬼王,可對方這張臉也不算是易容,最多就是學了個四不像的女聲。當然簡翊安也不可能當麵戳穿對方,隻能閉著眼頭疼不已。
“半年......倒是對上了。殿下很喜歡夫人嗎?”
留雲看上去沒什麽威脅,一開口卻都是些冒犯的話,“我聽聞夫人是江湖人士,而這江湖不是最討厭與宮裏沾上關係的嗎?殿下要知道那些個江湖人自小沒什麽管束,做出什麽來都不意外。”
“我與荷兒感情很好,並不會因此有隔閡。”簡翊安淡淡回了句。
留雲聽出簡翊安不想回答自己所問,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
“殿下,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得有聰明人的活法。”
留雲起身走到簡翊安身側,阿木想要阻攔,卻被簡翊安揮手示意不要動。留雲低下頭,壓低了嗓音在簡翊安身側緩緩開口道:“殿下,你若想抗旨,告訴我便可。”
“使節大人!你若再在這說些大逆不道的話,我便會叫人將您請出去。”
簡翊安仰起頭,凜冽的眉眼直直撞入留雲的眼中,微微發怒的神情使得其那原本平和的臉更為鮮活,留雲眼底稍亮,隨即惋惜道:“殿下,留雲也是真心實意地問了您的。也罷,不如留雲送殿下一份大禮,如何?”
留雲站起身,朝著簡翊安行了一禮,隨後便轉身離去。
簡翊安來不及阻攔,更是來不及詢問那大禮是什麽,他總覺得這位南燕使節有些奇怪,就好像一直在逼問他說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簡翊安不敢說,他不能清楚這個南燕使節到底是敵是友。
另一邊,留雲就要離開,卻被突然出現的宮晏攔住了去路。
“使節到訪竟是走的後門,怕不是心裏有鬼?”
宮晏身上穿著的還是女子的衣裳,但也不怕被故人恥笑,“留雲,你堂堂南燕皇子來這,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事。”
那晚見著宮晏,留雲便知此回怕是很難做成事了。
“宮晏,我說你怎麽已經半年多在江湖上沒見著了,原來是躲這快活呢。”
留雲抬手將懷裏的貓抱得更緊,話語調侃,“怕是誰都想不到宮晏你會進宮,更別說還男扮女裝嫁給這書所謂的三皇子,這說出去可不好聽啊。”
“那就不讓任何人有嘴說出去不就行了。”
宮晏袖中突然出現一記白光,不等留雲反應一柄軟劍便抵在了他的喉間,宮晏就這樣站在那眼底並沒有所謂的笑意,“我已經讓那公主同你說過了,除了讓那老皇帝撤回旨令,你們沒有別的活命的辦法。”
“宮晏,我和你也算是認識多年,你竟是為了一個西涼皇子要殺我,為何?難不成你是心甘情願做人家的妃的?”
留雲像是發現了什麽,輕笑出聲,“太有趣了,宮晏,你甚至為他拔了劍。這劍可是許久不曾曬過太陽了,你在害怕?”
“放屁。”
宮晏突然罵了一句,手中的劍直直朝著留雲刺去,留雲往後躲閃避開了,可懷中的貓是跌在地上,一下就跑遠了。
“好吧,我承認我說錯了,你不是在害怕,你是生氣了。可是你在氣什麽?氣我來這破壞了你和這三殿下恩愛嗎?”
留雲身手顯然很好,但在宮晏麵前還是沒有勝算,因此他並不敢輕舉妄動,“宮晏,我剛剛可問了那三皇子很多回,他都沒拒絕南鶴。這宮裏人最為薄情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還是說你真的看不明白那皇帝的意思?如今一個三殿下你尚且可以拿捏,可以後呢?我若是那三殿下,事成之後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宮晏。”
身為南燕皇子,他最懂這皇宮裏的人,一個個為了皇位做盡一切,鐵石心腸,滿手鮮血。
那位子從不會是一個心善之人可以坐上的。
“留雲,在你眼裏我難不成就是個心善之人了?”
宮晏收回手裏的劍,一下便又消失在了袖口,麵色嚴肅,“叫那老皇帝給我收回那話,若不收,我便殺了他。”
“可你是江湖人。”
“現在的我早已不是江湖中人。”
宮晏離開之時還不忘拍一拍留雲的肩膀,道,“我不攔你,隻是那人不能是簡翊安。”
“好吧,我明白了。”留雲側過臉瞥了宮晏一眼,隨後便去追自己那隻貓。
等宮晏尋到簡翊安的時候對方還坐在那處,像是在思考剛剛留雲說的話。父皇給他賜婚一事簡翊安一直都沒有想明白是為何?他甚至一度以為這一回一定會被簡長嶺得逞,可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到底是為何?簡翊安“嘖”了一聲,將抵在額頭的手放下,不願再細想。
“殿下,怎麽一人坐在這?”
宮晏望著簡翊安,想起留雲才和他說過的話,不禁感慨這位三皇子倒是真的難伺候,若不是自己喜歡對方也不會這般被慣著。
宮晏一來,簡翊安才稍稍緩和的頭又疼了起來,揮了揮手將阿木喚下去,這樣兩人相處宮晏便也不用夾著嗓子同他開口了。
“你怎麽來了?”
簡翊安以為是對方回屋發現自己把粥給倒了,來找自己算賬,“你那粥實在難喝,下回別煮了。”
“難喝也不是我想的,主要還是為了殿下的身子著想。”
宮晏也不瞞著簡翊安,如實道,“那每碗粥裏我可都加了價值連城的名貴藥材,殿下喝了身子便會好很多......殿下該不會是倒了吧?”
簡翊安臉上的心虛一閃而過,宮晏立馬就猜到了。
“殿下,這可真是......哎。”
宮晏一把捏起簡翊安的臉,逼著簡翊安看著自己,“殿下,你要知道我怎麽會害你呢?”
“鬼知道你會不會害我。”簡翊安嘴硬回了句。在他看來宮晏想要殺他,易如反掌。
“我害誰都不會害殿下你的,放心吧。”
宮晏稍稍俯下身,簡翊安整個人被籠入其身子投下的陰影裏,就好像被無形的置於一個牢籠之中。抬著手,宮晏細細將簡翊安的眉毛描了一遍,趁簡翊安放下防備,突然開口問道:“那殿下呢?若是哪天我沒了用又或者成為了殿下你的絆腳石,你會把我推開嗎?又或者......殺了我?”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簡翊安的心“咯噔”一下,他試圖別開臉,可對方的力氣很大,簡翊安隻能看著宮晏,想起自己在心底想了無數遍的念頭。
殺了對方,他很多回都想這麽做。
可他殺不了,也不敢殺。
“我殺不了你。”
簡翊安隻能吐露一句事實。
可宮晏卻不這麽認為。
“不會的,倘若這世上肯定有一人可以殺我,那那人一定會是你,殿下。”
宮晏語氣變得輕鬆了起來,他突然鬆開手,將一個物件塞到了簡翊安的手中,隨後繼續道,“殿下,這個給你。”
“這是......”
簡翊安拿起那物件一看,竟是一枚木製的令牌,看著平平無奇,上邊一個字都沒有,隻有一顆血色的珠子被鑲嵌其中。瞧了一會兒,簡翊安突然認出那珠子,竟是東海血鮫珠,很是珍貴,世間罕見,宮中似乎也有一顆,卻是被一直放在珍寶閣中從未有人敢去觸碰。
“江湖人都喜歡歃血為盟,而每年都會有人來找我比武,除卻那些個以命相抵的,剩下的便都在這了。”
宮晏輕輕敲了敲那枚令牌,很是隨性。
“什麽意思?”簡翊安察覺到手中這枚令牌的貴重,但他不明白宮晏這是為何。
男人低垂著眉眼,竟是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討好意味:“就是他們每個人都欠了我一個人情,現在,我把它給你了,殿下。”
宮晏自己不在乎這些,他隻是在瞧到簡翊安眼底湧現的光亮後,才覺得這東西如今才發揮了它真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