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是一把稱手的好刀

那邊廂的陳泱泱放下手機,對陸平川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陸總,有一封緊急的郵件需要回。”

陸平川晃著手裏的紅酒杯,笑道:“沒關係,陳總日理萬機,是我冒昧打擾了。”

他說得客氣,但陳泱泱並不把這些場麵功夫放在眼裏,隻開門見山地問道:“那陸總冒昧打擾,具體是為了什麽事?”

陸平川微微一笑,心想這位陳家掌門人,還真是和傳聞中描述的一樣幹脆、直接。

經驗告訴他,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最忌拐彎抹角,於是他收斂心神道:“聽說陳總最近在持續地做空陸氏,我覺得好奇,就想著來問一問。”

陳泱泱微微挑眉,道:“我還以為,你是對城南的那個項目不死心。原來是為了股價。”她說著,又輕抿一口紅酒,“我感覺自己的行為不算激進,應該沒有影響到白老的利益吧?”

陸平川聽著,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果然,陳泱泱也注意著白家的一舉一動。

“當年如果沒有我外公,陸建業不可能以江城為踏板,快速地發展陸氏集團的海外業務。可惜,我母親沒在陸家獲得一個好結果,他老人家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謀取一些回報。”

陸平川簡明扼要地解釋著,又說:“說白了,白家做空陸氏,是因為和陸建業有仇。可陳總,又是為什麽呢?”

這個陸平川,字裏行間全是“白家”和“陸建業”,倒是把自己摘了個幹淨。陳泱泱想著,輕笑一聲:“陸總,誰會嫌錢多呢?金融市場裏的數字遊戲,也是很有趣味的。”

“所以,”陸平川追問道,“陳總趁著我和岑瀟假扮情侶,又讓她去勾引陸星河,圖的就是錢?”

這次換陳泱泱愣住了。但是她反應極快,不過半秒就笑了出來:“難怪在孫子輩中,白老最看重你,真是什麽事都逃不過陸總的眼睛。”

她也不等陸平川反應,隻快人快語地補充道,“你們有你們的打算,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但我可以保證,我們的目標,絕對是不謀而合的。我不僅不會給你添麻煩,我還會助你一臂之力,就像你當初‘幫’我一樣。”

陳泱泱將這個“幫”字咬得極重,陸平川一下就想起了,自己派人送去公安局的那個 U 盤。

眼下看來,他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陳泱泱是個盟友,但至少可以放心,她不是敵人。

陸平川放鬆了戒備,又問:“為什麽一定是岑瀟?”

如果陳泱泱對陸氏別有目的,岑瀟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難道隻是一個普通的“工具人”嗎?

“岑瀟?她是一把稱手的好刀,也是一顆絕妙的棋子。陸總不也是因為這些,才和她合作的嗎?”陳泱泱說著,若有所思,“還是說,陸總對她……有其他感情?”

陸平川聽著,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抬眸,神情莫測地看了對方一眼。

好刀?陳泱泱對岑瀟的評價,倒是和他外公如出一轍。

G 市和江城之間不過隔著一道海灣,陸平川在外公家時,就沒少聽說這位陳大小姐的豐功偉績。如今的她年近四十,但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有著嶺南人最具代表性的黑皮膚、高顴骨和深眼窩,加上高挑消瘦的身形與一頭利落的短發,整個人就像一把上好的清代腰刀,散發出淩冽、鋒利的冷光。

而這冷光,凝練著她在陳家這些年經受的委屈與磨礪。

陳樂康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可他與原配太太結婚多年,隻得陳泱泱一個女兒,所以常年在外沾花惹草,“小三”“小四”不斷的,就是圖個兒子。據說,陳樂康的親子鑒定業務養活了 G 市大大小小的鑒定機構。可就在他咽氣之前,硬是一個兒子都沒接回陳家,最後還是由陳泱泱這個女兒接管了家業。

而她接管家業以後,便把原名的“陳姎姎”改成了現在的“陳泱泱”。接收采訪時,有記者問起原由,她隻說,自己從小就討厭原名裏的“女”字旁。

至於陳樂康的那些“兒子”去哪兒了?恐怕也隻有陳泱泱知道答案。

如果岑瀟就是方倚梅與陳樂康的女兒,那麽陳泱泱想用這把“刀”捅誰?

陸平川想著,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直截了當地說道:“陳總,我們不如再直接一些。”

“行。”陳泱泱答得幹脆,“人活一世,不過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陳家深耕房地產多年,也隻是占了個‘住’。但陸氏做醫療,卻是把‘生老病死’都占了。”

她說著,不由得壓低聲音,“這麽好的生意,全盤毀掉未免可惜。陸總不想要,不如給我?”

陸平川聞言,看向陳泱泱的眼神更複雜了。

外人隻道這位陳大小姐,意圖改寫房地產的南北方格局,卻不料她的胃口實則更大。

他沉吟片刻,說:“不是不行,但陳總總得拿些東西來換。”

陳泱泱雙手一攤,隻道:“陸總大可以開條件。”

陸平川思忖著,正要說話,房門卻在這時被人敲響。K 推門進來,語帶歉意地說道:“少爺,有個情況得和您匯報。”

K 跟隨陸平川多年,極少會在這種時候打擾他。陸平川心領神會,一邊站起來,一邊對陳泱泱說:“不好意思,陳總。看來咱們得改天再聊了。”

陳泱泱也不介意,微微頷首:“陸總先忙,我就不送了。”

*

離開了陳泱泱的住處,陸平川和 K 先後上了車,後者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副 B 市地圖,上麵有個小光點正在移動。

“方倚梅應當是很喜歡岑小姐的那塊表,這幾日都戴在身上。根據您的指令,我們一直在觀察她的行蹤,發現她……”

見 K 猶豫,陸平川道:“沒關係,說下去。”

K 點了點頭:“方倚梅的生活軌跡很簡單,不過就是岑家別墅,高端百貨和各色的會所餐廳。但奇怪的是,她今晚去了陸家老宅。”

陸平川微一挑眉,露出一個新奇的表情。

K 繼續道:“所以我問了咱們留在老宅的眼線,都說她是去見餘香的。”

陸平川聞言,不由得單手扶額,儼然一副頭疼的樣子——他今天接收的信息,好像有些過載了。

“陸老爺和陸星河今晚都不在家。據說方倚梅去了以後,和餘香大吵了一架,待了不到二十分鍾,就被餘香趕出來了。”K 補充著,又伸手指了指屏幕上的小光點,“她離開老宅沒多久,看路線,這會兒應當是往岑小姐的公寓去了。”

方倚梅和餘香?這兩人的關係委實引人遐想。但陸平川此刻的思慮重點卻不在這兒。

一聽到方倚梅正去往岑瀟的公寓,他就想起岑瀟那因為腰傷而行動不便的樣子。

“小朋友都知道,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他摸了摸下巴,對 K 說道,“我們去幫岑小姐把手表拿回來。”

*

方倚梅在餘香那裏受了一肚子的氣,一離開陸宅,便驅車駛往岑瀟的住處。

因為要去見餘香,所以她沒帶司機,而是自己親自開車。她這會兒坐在駕駛座上,目眥盡裂地黑著一張臉,雙手緊握方向盤,關節泛青。

她將車載音樂的聲量開到最大,卻還是蓋不過腦海中餘香的聲音。

“方姐,不是我不同意瀟瀟和星河在一起。你也知道這兩年,瀟瀟的名聲有多差,就算我願意,我們老爺也是不願意的。”

“要我說,你也太心急了。怎麽說瀟瀟都是你的親女兒,你把她物化成一件‘商品’,今天用來討好這個,明天用來討好那個。哪個正經人家敢要她?”

“女人的名節最重要。就像你,當年如果不是在陳家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最後也不會隻剩岑洋一個選擇。”

餘香這個不要臉的“白蓮花”,不就是仗著自己生了陸建業的兒子,才能順利嫁進陸家嗎?

如果她當年也能找到自己和陳樂康的兒子,今天還至於受這份閑氣?

可她費勁周折,隻能找回來一個岑瀟。這個女兒又偏偏不爭氣,這兩年鬧了不少的動靜,卻一個“金龜婿”都沒撈著。

方倚梅越想越氣,隻覺得一腔怒氣快要幻化成邪火,從自己的鼻腔、口腔裏噴出來了。此刻的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岑瀟勾上陸星河!

隻要陸星河對岑瀟言聽計從,哪裏還輪得到餘香那個老賤人對著自己陰陽怪氣?

這麽想著,方倚梅調轉車頭,朝一條小路開去。那條路雖然偏僻,卻是開往岑瀟公寓的捷徑。

車頭擠進小路,四周黑漆,方倚梅眯著眼睛,卻沒想到降低車速。正當她要在一處逼仄的拐角轉彎時,迎麵撞上了一輛黑色休旅車。

她車速太快,根本來不及閃避,慌亂之中,連刹車都來不及踩,便聽“嘭”的一聲,兩車直接對撞。

轎車的車頭即刻憋了進去,安全氣囊彈出來,方倚梅由著慣性拉扯,整個人狠狠地摔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