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果賺錢和救人起了衝突,他們一定選擇前者

陸星河接到岑瀟發來的微信時,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剛跟著導師做完手術,正準備回辦公室寫報告,一看到岑瀟的微信,他換下白大褂就往一樓的接診大廳趕去。

當他搭乘電梯抵達一樓的時候,就見岑瀟穿著寬鬆的休閑襯衫和棉布長裙,倚靠在接診台前。

陸氏醫院是私立醫院,每天的病人不算太多,但這個時間點正值下午就診的高峰期,大廳裏不乏人來人往,而岑瀟姿態嫻靜地站在那裏,堪比一抹別致的風景。

“瀟瀟姐,”陸星河有些緊張地迎上去,“你怎麽來了?”

他們今天一早才加了微信,他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又能見到她。

“星河。”岑瀟對著陸星河露出一個笑容,語帶抱歉,“不好意思,麻煩你跑一趟。”

陸星河見她麵色慘白,聲音虛弱,連忙關心道:“這是怎麽了?”

“腰受傷了,特別疼。”岑瀟說著,麵露難色,“我沒什麽跑醫院的經驗,你能不能幫幫我?”

原來是傷到腰了,難怪她方才一直倚著接診台。

“別擔心。”陸星河說著,伸手攙住岑瀟的手臂,“骨傷科的醫生是我師姐,我給她打個電話,看看她在不在。”

岑瀟輕輕應了一聲,便將自己的重量往陸星河的身上倚過去。後者正低頭打電話,也十分自然地加重了攙扶她的力量。

從遠處看,陸、岑兩人彼此依偎,姿態十分親密。而非常不巧的是,遠處正站著一個全副武裝的溫梓涵。

這幾天,她被經紀人丟到郊區的農家樂去做吃播,為了保持身材,她一下播就催吐,第二天再接著吃,結果這麽反複折騰了幾天,就折騰出了過敏性腸炎,不僅上吐下瀉,還渾身起了紅疹子,隻能在晚春初夏的日頭裏,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再到醫院來看病。

而她這會兒剛從腸胃科的門診出來,就看見岑瀟和一個清秀俊朗的年輕男人摟在一起。

溫梓涵突然覺得,自己的這一身疹子,簡直就是老天爺的恩賜。

岑瀟,你可讓老娘給逮著了!

溫梓涵得意著,手速極快地從包裏掏出手機,像舉槍一般地對準岑瀟,“哢嚓”一聲,拍下一張“罪證”。

但她沒有立刻把這張照片發給陸平川。她了解岑瀟,知道這種程度的照片,岑瀟三言兩語就能推脫個幹淨。所以,她決定跟上這對男女,看看他們究竟要幹什麽。

溫梓涵拿出拍諜戰片的精神頭,神色嚴肅地躲在一根柱子後麵。隻見那個男人掛了電話,便攙著岑瀟往電梯間走。溫梓涵又保持著一段距離,不遠不近地跟上他們。

接著,她看見岑瀟一手扶著自己的側腰,一手由男人摻著,行動笨拙地走進了電梯間。

等等,這走路姿勢……怎麽這麽像孕婦?

就在溫梓涵狐疑的片刻,電梯門開了,岑瀟和陸星河走進電梯,門又緩緩關上。

溫梓涵在電梯前站定,目不轉睛地盯著顯示麵板上不斷跳動的數字。隻見那數字一路飆高,最後停在第五層,沒再變過。

她抓住一個路過的小護士,問道:“你好,請問五層是什麽科室?”

小護士下意識地回答:“婦產科……”

溫梓涵頓時目露精光。正巧這時,另一側的電梯門開了,她道了聲謝,身法極快地閃了進去。

“……和骨傷科。”電梯門複又關上,小護士囁喏著,也不確定自己的後半句,對方聽見了沒有。

*

在陸星河的安排下,岑瀟順利地掛上了骨傷科的號。

“是軟組織挫傷,還好沒傷到骨頭。”醫生查看了岑瀟的傷勢,便開始寫病例,“但挫傷也可大可小的,你這傷的麵積不小,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健身的時候,不小心被杠鈴打到的。”岑瀟笑著,隨口說出自己一早準備好的理由。

“哎呦,那這杠鈴上至少得掛著十公斤的鐵片吧?”醫生唏噓著,又交代道:“給你開些藥,一個星期以後來複查。這段時間要臥床休息,別幹重活累活,別到處走動,忌油葷辛辣,記得了嗎?”

岑瀟聽著,點頭道:“記得,記得。”

大概是感受到岑瀟的語氣有些敷衍,醫生把藥單打印出來,遞給一旁的陸星河,揶揄道:“病人大多不自覺,你得盯好你女朋友。”

陸星河有些不自在地接過藥單,正想解釋岑瀟不是自己女朋友,就聽岑瀟對醫生說道:“您放心,我從小到大,最聽醫生的話了。”

她說得嬌俏討好,聽起來倒真像一個半大的小孩。陸星河覺得她實在可愛,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和師姐道了謝,便攙著岑瀟站起來,兩人一同去交錢、拿藥。

繳費和取藥的窗口不在同一層,岑瀟行動不便,都是陸星河跑的。她就坐在接診大廳的椅子上等他,不由地感慨:陸星河作為陸家的二公子,公認的繼承人,但在這陸氏醫院裏,好像也沒什麽特權。

看病要通過師門關係,繳費、拿藥也沒什麽特殊通道。

思忖間,岑瀟就見陸星河拎著藥袋朝自己走過來。他穿著平價的 T 恤和長褲,迎著她的目光,加快了步伐,額頭上微微出汗,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醫學生。

不像陸平川,哪怕隻是站在發呆,都能散發出懶散又矜貴的公子哥氣質。

他們兩個,到底是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怎麽這個表情?”陸星河在岑瀟身邊坐下,將藥袋遞給她,“是不是腰又痛了?”

“沒有,腰沒事。”岑瀟應著,遞給他一瓶水,“渴了吧?我在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的。”

陸星河正好覺得口渴,擰開瓶蓋就喝了一大口,又聽岑瀟說:“星河,今天麻煩你了,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就當謝謝你。”

陸星河喝水的動作一滯,似乎有些糾結:“我今晚要去住院部值夜班。”

他解釋著,又覺得很不好意思,“瀟瀟姐,對不起。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吃飯,可我今晚……是真的走不開。”

陸星河的聲音越來越小,岑瀟一下就笑了出來:“為什麽要道歉?你又沒錯,是我唐突了。反正 B 市的餐館那麽多,它們開在那兒又不會跑,咱們改天再約就好了。”

陸星河聽著,鬆了一口氣:“嗯,其實我還有好多報告沒有寫。”

他說著,神情苦惱卻又有點兒樂在其中。看著這樣的陸星河,岑瀟頓時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拋開陸家二公子的身份,陸星河其實就是一個好學、刻苦的普通學生。

也許是見多了仗著出身橫行霸道的二世祖,岑瀟對這樣的陸星河生出許多好感來。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個這麽上進的弟弟,應該會是件很讓人開心的事情。

那麽陳泱泱,又為什麽要針對這樣的陸星河呢?

突然間,岑瀟很想和陸星河談談心,於是收起一開始想靠病弱來博憐愛的打算,認真地問道:“星河,你真的打算讀博嗎?”

“讀呀,”一說起讀博,陸星河的表情立刻興奮起來,“我計劃出國讀,連學校都選好了。”

岑瀟點了點頭,試探道:“那陸氏集團……你不想繼承嗎?伯父、伯母會同意嗎?”

陸星河微一怔愣,又很快笑出來:“我隻想當一個醫生,去治病救人。至於經商,我實在是不在行。”

接著,他又篤定道:“我的成績,出國讀博應當是可以拿全獎的,我父母管不了我。”

原來他都已經打算到這一步了。岑瀟斟酌著,又說:“可陸氏畢竟是醫療集團,等你當家了,一樣可以治病救人。”

“不是的,陸氏集團才不是什麽慈善機構。”陸星河反駁著,搖了搖頭,“我的父母都是資本家,開公司的首要目的就是‘朝錢看‘。如果有一天,賺錢和救人起了衝突,我相信,他們一定選擇前者的。”

陸星河說著,又覺得自己過於直接了,於是尷尬地笑了笑:“說來也奇怪。作為陸家的孩子,我其實對金錢沒什麽野心。但我從小就想當個醫生,這個願望從來都沒變過。而且醫生這個職業,就是一份苦讀,一份收獲,無論是問診,還是手術,沒有半點投機取巧的捷徑可走。”

青年神情羞赧,語氣堅定。岑瀟聽著,隻覺得他在暗示什麽,可她一時間也抓不住。

她怔愣著,不由得想起陸平川對陸星河的評價:單純,理想主義,還有點毫無意義的善良。

如今看來,這個評價還算精確。隻是陸星河的這股子“善良”,是不是真的“毫無意義”,還有待商榷。

岑瀟感歎著,正想說些什麽來轉圜氣氛,卻見陸星河朝遠處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他隨即站了起來,對一個疾步而來的人影說道:“大哥,你怎麽來了?”

岑瀟聞言一怔,一回頭,剛好看到陸平川走到自己麵前。

他問岑瀟:“你傷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