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可是另外的價錢

既然她今晚的任務是“當好他的女朋友”,那此時此刻,她應當和他站在統一戰線上吧。

這麽想著,岑瀟握住陸平川的手,十分無奈地說:“要說城南那個項目,平川哥哥是真的運氣不好。不過,就我所知,賀景勝還找了顧家、宋家入股,那些新聞不僅沒點到宋、顧,就連賀家的姻親蔣氏都未提及,怎麽就偏偏提到了陸家?”

“如果不是新聞誇大,讓一些散戶急著拋售股票,陸氏的損失也不至於這麽嚴重。”岑瀟說著,直接越過餘香,看向陸建業,“這背後是不是有人故意搞鬼,陸伯父有沒有找人查一查呀?”

岑瀟的話音剛落,宴會廳裏就響起了一片管弦樂演奏,悠揚的小提琴自耳邊劃過,餘香第一次覺得,這些高貴的古典音樂聽起來有些刺耳。

岑瀟的提問轉移了餘香話裏的重點,也引起了陸建業的注意。後者看向她,若有所思地說:“岑小姐說得很有道理……”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餘香搶白道:“岑小姐說得很有道理,平川就是運氣不好。他以前沒有正兒八經地做過項目,誰能想到賀景勝是個定時炸彈呢?”

“誰說不是呢?賀景勝在 B 市向來是橫著走,誰能想到他會出事?”岑瀟連忙附和道,“不過話說回來,他這人,向來眼睛長在頭頂上。平川哥哥當初能說服他一起合作,可見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她說著,眸光若有似無地從陸星河手中的書本滑過,“紙上得來終覺淺,不如多給平川哥哥一些實踐的機會?有伯父、伯母帶路,他一定會讓大家刮目相看的。”

岑瀟語帶嬌嗔,仿佛是陸平川的頭號粉絲,正四處安利他的優點。陸建業聽著,露出一個十分興味的表情,而餘香臉上的笑容則快要繃不住了。

陸平川握著岑瀟的手正在微微用力,他在想:自己帶岑瀟來刺激餘香,還真是魔法打敗魔法。

感受到了陸平川的力量,岑瀟用餘光去看他,發現他正憋笑憋得厲害。

難不成她戲過了?

迎向她遲疑的神情,陸平川說道:“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岑瀟微一點頭,正要和他離開,就聽陸星河急匆匆地說道:“我陪岑……你們一去吧,今天的廚師是媽媽特別從萬星請來的,有幾個招牌菜做得很不錯。”

陸平川微一挑眉,餘香已經輕聲指責道:“星河,別胡鬧了。今晚你是主角,是要留在這裏招待客人的。”

岑瀟盈盈一笑,狀似無意地拍了拍陸星河的手臂:“伯母說的對。平川哥哥也不是客人,他第一次帶我回家,我們四處逛逛,你不用分神招待我們。”

*

陸平川從自助台上選了些食物,便領著岑瀟去了自己的臥室。

房間很大,還帶了書房和浴室,裝潢擺設上基本維持著陸平川少年時代的模樣。沙發旁放著一把吉他,角落裏堆著畫架和顏料。這個房間看起來經常打掃,連**用品都是新的,可生鏽的吉他弦和幹涸的顏料,都說明這個房間很久沒人住過了。

陸平川將餐盤放在書桌上,轉身去開窗戶。等他回頭,就見岑瀟正四處打量屋子裏的陳設。

她還從書桌上抽了隻筆,行雲流水地將頭發綰起,露出天鵝般漂亮的脖頸。

這幅模樣,沒了方才的嬌柔甜美,反倒多了些幹淨利落。

陸平川問她:“你——對陸星河感興趣?”

岑瀟動作一頓,有些警惕地看向他:“怎麽這麽問?”

沒有直接否認,那就是間接承認了?

陸平川勾唇笑了笑:“感覺罷了,也可能我感覺錯了吧。”

他走到她身邊,轉移話題道:“不是餓了嗎?”

岑瀟應著,在書桌一側坐下,瞥見桌上的一個相框,下意識地多看了看兩眼。

陸平川見狀,告訴她:“這是我媽。”

岑瀟點了點頭。她見過白錦曦,但相框裏的這張照片與她文件夾裏的那些都不同。這似乎是少女時期的白錦曦,輪廓青澀,笑容開朗,穿著波點印花的連身裙,如瀑長發上係著同色係的絲巾,是兼具文藝與摩登氣質的都市女郎。

岑瀟感慨著,對陸平川說:“她很漂亮,你們長得很像。”

陸平川看向照片,眸光變得溫柔:“你沒見過她最後那幾年,被折磨得都沒有人樣了。”

他語氣平和,但岑瀟還是聽出了一絲隱忍,“被折磨”三個字尤其刺耳,讓她不由得想起宴會廳裏的餘香和陸星河。

資料顯示白錦曦是在二十年前,因為抑鬱症而自殺的,而今天是陸星河二十四歲的生日。

有些醃臢藏在白駒過隙的年月裏,有些人以為它會自動消失,可有些人對它念念不忘。

“萬星的西餐確實做得不錯。”陸平川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在餐桌另一側坐下,“吃吧,這些東西裏沒下藥。”

如果連工作餐都下藥,那你的空白支票不賺也罷。

岑瀟腹誹著,沒有接腔,隻拿起餐具,開始同他分享盤裏的食物。

兩人不再交談,空氣裏隻剩刀叉與碗碟相碰的聲音。

許是覺得這種沉默實在有些壓抑,陸平川的目光在母親的照片與岑瀟之間徘徊了一下,問出了他藏在心中許久的疑問:“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岑瀟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反問道:“手?”

陸平川說:“明明一張臉那麽漂亮,手怎麽會保養成這樣?”

岑瀟反應過來,心想這位陸大少爺的關注點還真是清奇,隻斟酌著說道:“小時候,總在小吃店裏幫忙,每天幫著爸爸媽媽洗菜洗碗,夏天長濕疹,冬天長凍瘡,反反複複地就留下了病根。被方倚梅找到以後,她幫我根治了皮膚病,但皮膚狀態是回不去了。再後來有了 NANA 美發沙龍,我也幫客人洗頭染發,這手就一直這樣了。”

她語氣平靜的像在說別人的事,可她沒有提,之所以留著這樣的一雙手,是為了時常提醒自己:她從哪裏來,該到哪裏去。

上流社會一擲千金、聲色犬馬的生活,不是她的目的地。

就像此刻,她不是來體驗什麽豪門晚宴,再品嚐美味西餐的。她是來上班,來搞錢的。

想起自己的任務,她問陸平川:“陸氏參與城南項目的消息,確實是餘香放給媒體的,對吧?”

陸平川頷首道:“是。陸氏公關的負責人,是她的心腹。”

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岑瀟蹙眉,又問:“這麽簡單的事情,我一眼就能看明白,你父親不至於被蒙在鼓裏吧?”

陸平川對岑瀟眨了眨眼,很讚成她的猜測:“和老頭子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他是這世上最自私冷漠的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別人鬥個你死我活,他好漁翁得利。”

陸平川這話說得十分直白,倒讓岑瀟想起方才的場景——她和餘香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陸建業都隻在一旁看著。但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兒子和公司,也是一樣的態度。

岑瀟有些唏噓,又聽陸平川說:“老爺子也不是完全作壁上觀。陸氏畢竟損失了十幾個億,他心裏肯定是不高興的。眼下就是按兵不動,想看我和餘香怎麽鬥下去。”

想起他那個“毀掉陸氏”的終極目標,岑瀟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也給餘香的項目使絆子嗎?”

陸平川聽著,眸光微動:“我們?”

岑瀟一愣,忍不住在想:不是“我們”?陸平川這是在計較他們的雇傭關係?

可他開出空白支票的價碼,確實有權利指使她幹活。

“我,我,我是說我自己。”岑瀟伸手指向自己,改了口風,“您是付錢的客戶爸爸,想讓我做什麽,盡管吩咐。”

又不是“我們”了嗎?陸平川斂去目光,再開口時已是風平浪靜:“我要讓餘香和陸星河雙雙出局,獲得老頭子百分百的信任。畢竟隻有把陸氏集團完全的握在手裏,才能徹底將它毀掉。”

“至於你——”他不由得拉長尾調,“我對你的手段很有信心,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餘香母子的把柄。”

岑瀟聞言,直接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位陸大少爺,難不成想做甩手掌櫃?

但……也好。

岑瀟默默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臥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陸平川走過去開門,就見陸星河站端著盤蛋糕站在門外。

他不情願地叫了聲“大哥”,接著說:“我剛在樓下切蛋糕,沒看到你們,問了傭人,說你們在這兒。”

他說著,又往臥室裏探了探頭,“岑小姐,來吃蛋糕吧。”

岑瀟聞聲走過來,接過盤子說道:“謝謝星河,這蛋糕看著就很好吃。還有,你別叫我岑小姐了。我比你大兩歲,你叫我岑瀟或者瀟瀟姐都可以。”

“瀟瀟姐。”陸星河叫道,語氣有些局促。

岑瀟聽著,笑嘻嘻地用手指沾了奶油,一伸手就點在陸星河鼻尖上,道了聲:“乖。”

陸星河始料未及,臉頰上立刻染上一層紅暈。

陸平川雙手抱胸地靠著門框上,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得感到驚奇:一是為岑瀟打鬧的行為,二是為陸星河害羞的表情。

而岑瀟好似沒注意他高深莫測的表情,逗完陸星河,她迫不及待地就著盤子咬了一口蛋糕,唇邊也沾了幾點白色的奶油。

陸星河正要出聲提醒,就見陸平川直接伸出手指,揩掉她唇邊的奶油。

行動之間,十分的親昵自然。

陸星河的臉色倏地由紅轉白。

“星河。”陸平川將指尖上的奶油舔入口中,開口道,“我和瀟瀟今晚要住在這裏,你幫我和張媽說一聲,送些洗漱用品上來。”

陸星河聽著,微一怔愣:“那我叫張媽去收拾間客房……”

“不用,瀟瀟就住我房間。”陸平川打斷他,繼續說,“你交代完張媽,就去忙吧。宴會還沒結束,餘阿姨該到處找你了。”

他說完,輕輕推了下陸星河的後背,頗有些逐客的意思。陸星河被他推著,隻能失魂落魄地往樓下走。

見陸星河消失在樓梯拐角,陸平川才把房門關上,一轉頭,就見岑瀟一頭霧水地看著自己:“我今晚要住在這裏?”

“嗯。”陸平川接過她手裏的蛋糕,不打算多作解釋,隻說:“晚上吃這麽多,你不怕胖?”

看著手裏的蛋糕不翼而飛,岑瀟嘀咕道:“加班,那可是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