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好我的女朋友

岑瀟隻在少女時代見過陳泱泱,之後再聯係都是通過電話或者網絡。但她對這個長自己十幾歲的同性,總有種莫名的畏懼感。

那是個像鷹一樣的女人——神形犀利,高瞻遠矚,不經意間就能啄瞎敵人的眼睛。

隻聽陳泱泱說道:“賀景勝的事你辦的很好。答應你的費用我已經匯過去了,你記得查收。”

陳泱泱日理萬機,說話的語速一向很快,還帶著濃重的 G 市口音。岑瀟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賀景勝的事也不算完全解決了,這次怎麽匯得這麽快?”

“因為有新的任務委托你去辦。”陳泱泱說著,輕笑一聲,“陸家的那個大公子叫什麽來著……哦,陸平川對吧?你們倆談戀愛了?”

岑瀟神色一凜,心道:陳獻不至於這麽大嘴巴吧?

“我知道,你和陸平川是合約情侶。”不顧岑瀟的沉默,陳泱泱繼續說道,“正巧,我這個新任務也和陸家有關。你不是最喜歡一次賺兩單嗎?這是個好機會。”

*

合約情侶再見麵是在四天後,陸平川要帶岑瀟出席晚宴,親自來她的公寓接她。

岑瀟在家休整了四天,外麵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賀景勝被捕的消息傳出來,以至於賀氏集團一片混亂,股票直接跌停;隨後,陸氏集團受到牽連,不過兩天時間,市值蒸發了十幾個億。

按體量來說,城南高端社區開發這樣項目,賀家絕不可能隻有陸家一個合作夥伴,可賀景勝倒台以後,隻有陸氏的名譽受到波及,這屬實有點兒奇怪。

但這陸平川看著,好像一點兒都不上火。

雖然他提過,城南項目的停擺正合他意,但那好歹是十幾個億的市值,陸氏集團裏就沒人找他麻煩?

他竟然還有心情要帶她去參加宴會?

岑瀟一邊腹誹著,一邊在衣帽間裏選禮服。她對陸平川喊道:“今晚是什麽宴會?”

陸平川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陸星河的生日宴。”

岑瀟聽著,看似閑聊地問道:“這個陸星河,是個什麽樣的人?”

“單純,理想主義,還有點毫無意義的善良。”陸平川說著一頓,似乎是在思考措辭,“簡而言之,就是大灰狼養出來的小白兔吧。”

小白兔?這個形容讓岑瀟微一怔愣。她隨口應著陸平川,眼神卻在一字排開的禮服中一掃而過,最後將手伸向最末尾的那件。

岑瀟換著衣服,陸平川則在她的公寓裏閑逛。走到書房的時候,他因為牆上的的一幅世界地圖而停下了腳步。

這年頭,不管是為了投資,還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品味,誰家裏不是掛著幾幅名畫,而岑瀟卻在書房裏掛幅世界地圖,屬實有些新鮮。

最惹眼的是,她還在夏威夷群島的海域上插了麵小旗子。

陸平川知道,那裏不僅是旅遊勝地,也是許多富豪購買私人島嶼的首選之地。

“你看什麽呢?”岑瀟扯著裙擺走出來的時候,就見陸平川饒有興致地盯著那張世界地圖。

陸平川聞身轉頭,眼神在觸及岑瀟的那一刻,亮起了讚歎的火苗。

她穿了件設計簡單的無袖小禮服,純白的顏色,公主裙的剪裁,沒有任何印花與裝飾,但越是這種簡潔夢幻的風格,越將岑瀟襯托得十分的清新動人。

此刻的她未施粉黛,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就已經很有清純校花、知心學姐的味道。

陸平川緘默不語,但看過來的目光卻熱烈直接,岑瀟稍微有些不自在,隻能又問一遍:“你看什麽呢?”

“剛才在看地圖,”陸平川說著,彎了彎嘴角,“現在在看你。”

經過酒店那夜的交鋒,陸平川在岑瀟心中已經是個口腹蜜劍的偽君子了,以至於麵對他的言語調情,如今的她毫無反應,隻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回臥室化妝去了。

陸平川叫她:“岑瀟。”

岑瀟聞聲回頭,就見他指著地圖上的那麵小旗子問道:“你是想去夏威夷旅遊呢?還是想在那裏買島呢?”

岑瀟神情一怔,不由得在心裏感歎到,這位口腹蜜劍的陸家大公子確實很擅長洞悉人心。

“買島。”岑瀟想著,也不打算隱瞞,“所以,你可得對那張空白支票上的金額,有點兒心理準備。”

“買島啊……”陸平川重複著,若有所思道,“既然答應了給你空白支票,金額當然隨便你填。倒是你,準備好執行你的第一個任務了嗎?”

岑瀟停下腳步:“什麽任務?”

陸平川微微一笑:“今天晚上,當好我的女朋友。”

*

911 開到陸家老宅門前的時候,晚宴已經開始了。庭院前停放著諸多豪車,隔著宴會廳的落地窗,岑瀟還看見一座由禮物壘起來的“小山”,旁邊立著個牌子,隱約可見“Happy Birthday”的字樣。

岑瀟看著,對陸平川說道:“你說的太臨時了,我該準備禮物的。”

“不用你準備,我都準備好了。”陸平川鎖好車子,就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個禮盒,“就說是你挑的。”

“這是什麽?”岑瀟接過禮盒,隻覺得沉甸甸,她差點沒拿住。

陸平川回道:“一本醫學教材。”

他說著,便帶著岑瀟穿過庭院,直抵宴會廳的側門。

陸家在圈子裏向來低調,若非必要,幾乎不舉辦社交活動。但和陸平川這位“陸家隱形人”相比,陸星河在圈子裏還算小有名氣。

外界都在傳,這位醫學院在讀的星河少爺是陸氏內定的繼承人,隻是作為學霸,目前的心思都撲在學業上。

隔著一扇門,岑瀟已經聽到裏麵觥籌交錯的熱鬧。她忍不住問:“今晚是陸星河的社交首秀?”

“嗯。”陸平川應著,“前段時間他吵著要讀博,說以後要當醫生,他媽媽估計是著急了。”

一個外傳的企業繼承人,夢想竟然是做醫生?岑瀟看了眼手中的醫學教材,心中頓時了然了。

她抬頭看向陸平川,發現後者也在看她。他將手臂彎成一個弧度,說道:“開工了,瀟瀟。”

岑瀟笑了。她整理好表情,再伸手攙住他的臂彎,兩人推開宴會廳的大門,一同走了進去。

*

觥籌交錯、言笑晏晏的宴會廳,因為一對年輕男女的入場而陷入短暫的沉默。

岑瀟與陸平川並肩而立,太太團們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位心直口快的直接叫道:“他們倆怎麽搞到一塊兒去的?”

這個“搞”字用的十分微妙,另一位太太立刻接腔:“賀景勝才出事沒兩天,這個岑瀟就立刻就找下家了?還有這個陸平川是怎麽回事,他這次不找小明星了?”

有人嘖嘖道:“哎呀,他們倆……不就是那什麽配什麽,天長地久嘛。”

就在太太們指指點點的時候,陸平川已經將岑瀟帶到了陸建業和餘香麵前。

“爸,餘阿姨。”陸平川說著,將岑瀟往前輕輕一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岑瀟。”

岑瀟順勢打了招呼:“伯父伯母好。”

她笑得乖巧,可這乖巧背後是不露痕跡的打量——陸建業是她在各類商業新聞裏常見的,本人比照片更顯年輕,濃眉星目中自帶一股子威嚴,因此更襯得他身邊的女人和藹可親。

餘香嫁給陸建業以後,就徹底退出娛樂圈,轉而進入陸氏集團工作,這些年沒怎麽露過麵。但她保養得極好,甚至比方倚梅還甚一籌,站在富麗堂皇的吊燈下,一顰一笑裏是藏不住的貴氣,乍一看,倒不像一個生過孩子的人。

“喲,這還是平川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呢。”迎著岑瀟的目光,餘香拉過她的手,“今晚好好玩,招待不周的地方,別往心裏去。”

餘香這話說得,恁是把“女主人”和“慈母”的姿態都端足了。岑瀟客氣應和著,又聽陸平川說:“這位是陸星河,我弟弟,今天的壽星。”

順著陸平川的手勢,岑瀟將目光轉向餘香身邊的一位青年。青年看起來興致不高,正滿臉不耐煩地東張西望,絲毫沒把陸平川和岑瀟看在眼裏。但岑瀟並不介意,隻將手中的禮物遞出去,輕聲道:“總聽平川哥哥提起你,這是一份小禮物,祝你生日快樂,星河。”

和那些誇張虛偽的奉承不同,岑瀟嗓音清甜,語氣自然,說的是最普通的生日祝福,不耐煩的陸二公子終於轉過頭來,卻在看在岑瀟的那一刻,如同雷轟電掣一般地呆住了

隻一眼,陸星河就對曹植的《洛神賦》生出許多同感來。

《洛神賦》裏說: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而麵前的女子黑發紅唇,皮膚欺霜賽雪,一雙杏仁美目看過來時,似有千言萬語。

岑瀟與洛神,似乎並無二致。

陸星河有些慌張地接過禮物,竟連道謝都忘了,滿腦子隻剩下岑洛神喚自己的那一聲“星河”。

將對方的失態看在眼裏,岑瀟笑得更燦爛了。她仿佛在看一個單純又有些呆萌的弟弟,輕聲問道:“不拆開來看看嗎?”

今夜的賓客絡繹不絕,每個人都是帶著厚禮而來,而陸星河對這些都不感冒,隻叫傭人統一堆在宴會廳的角落裏。可此刻,他手腳麻利地拆開岑瀟的禮物,很快,一本厚重的原文醫學教材映入眼簾。

陸星河抬頭看向岑瀟,十分興奮地說:“這本教材我找了很久!”

接著,才後知後覺地說道:“謝謝你,有心了。”

慌張的眼神變得灼熱,陸星河語氣殷勤。陸平川將這些看在眼裏,心想:岑瀟如果生在商周,大概就沒妲己什麽事了。

他不動聲色地攬住岑瀟的腰,對陸星河說道:“怎麽樣,星河?這一次,你對我的女朋友滿意了嗎?”

岑瀟不明所以地抬頭,就見陸星河的表情倏地變了。他麵紅耳赤地看著陸平川,一臉的欲語還休。

兄弟倆一時無話,她隻感覺陸平川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帶著霸道的指令。她想起自己的身份,連忙說道:“平川哥哥,星河這是害羞了嗎?真可愛。”

“我弟弟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陸平川低頭看她,笑著說,“他一心鑽研醫術,以後搞不好能拿個諾貝爾醫學獎。”

岑瀟正要接茬,卻被餘香打斷了:“平川真是愛開玩笑,星河怎麽可能拿諾貝爾?”她說完,又去看陸建業:“老爺,你說是吧?”

陸建業的心思似乎也不在這晚宴上,隻淡淡應了一聲。餘香見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岑小姐,你別介意,我們老爺正和平川生氣呢,不是針對你。”

她說著,又好似勸架一般地對陸建業說:“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你就不要和孩子置氣了。”

岑瀟微微一曬,心裏卻在想:陸夫人這幾句話說得,還真是道行不淺。

陸星河不可能拿諾貝爾獎——因為他是要繼承陸氏集團的。

老爺正和平川生氣呢——這個大公子,在我們家是真的不受寵。

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看在陸星河的麵子上,不要和陸平川計較了。

隻言片語中,將敵我親疏分了個幹淨。

有那麽一瞬間,岑瀟好似明白了,為什麽那些和賀景勝有關的新聞裏隻提到陸氏了。

她保持著微笑,抬頭看向陸平川,後者給了她一個看似委屈實則非常無所謂的眼神。

哎,我們這位平川哥哥,在陸家還真是水深火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