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類就該待在一起

麵對岑瀟的問題,陸平川笑了,冷漠的眼底突然有了溫度。他伸出手,微涼的指腹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岑瀟,你很得我心意。”

他們是同類。同類就該待在一起,不是嗎?

岑瀟與他對視,在那雙漆黑幽深的雙瞳裏,她好像看見了暗流湧動的深海。她知道,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她有些認命地說道:“行。看在空白支票的份上,我答應你。”

“Deal。”陸平川說著,指尖拂過岑瀟的下唇,接著走到她身後,輕輕一扯,那些布條便鬆開了。

岑瀟活動了一下筋骨,隻覺得每一寸肌肉都發出疼痛的叫囂。她試著站起來,又渾身無力地跌回了椅子上。

陸平川看著她,說:“低血糖了?我叫兩份早餐進來,你吃完再走吧。”

“你的東西,我哪還敢隨便吃?”岑瀟嗤笑一聲,再一次努力站起來。

陸平川無所謂地笑了笑,從煙盒裏抽出一隻香煙,又拿起那把手槍。然後,他在岑瀟震驚的目光中輕扣扳機,“啪嗒”一聲,消音器的槍口竄出來一小簇溫和的火苗,空氣裏頓時彌漫著煙草的氣息。

*

岑瀟在氣急敗壞的情緒中離開酒店,直到走出大門的時候,才發現外麵的天已經蒙蒙亮了。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她腳步虛浮,隻覺得自己大夢一場。

可無論岑瀟想做夢的願望有多麽強烈,當她走出酒店大門,看見 K 等到那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願望不過是天方夜譚。

K 依舊是一身黑,迎著她走過來:“岑小姐,少爺讓我送你回家。”

岑瀟有些木然地看著對方,然後鬼使神差地問道:“你們昨天,是怎麽打廢胖子一雙手的?”

K 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答道:“就是用匕首……”

岑瀟提高了音量:“不是用槍?”

“那槍是個打火機,少爺用來唬人用的。”K 說著,搖了搖頭,“但確實仿得很逼真。”

岑瀟啞口無言,隻覺得自己一肚子的草泥馬,但最後隻能凝結成一個字:“哦。”

K 不明所以,隻拉開休旅車的車門,岑瀟順著他的動作正要上車,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一輛吉普車就這麽停在了她麵前。

陳獻拉開車門衝了下來,急切地抓住岑瀟的手腕:“終於找到你了!”

他說完,又十分警惕地看著 K,從警多年養成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黑衣人絕不是什麽正麵角色。

陳獻微一用力,就把岑瀟拉到了自己身後,又問她:“這人是誰?”

而岑瀟看著陳獻,心情複雜地想:這位大哥,你哪怕早來半小時都好呀。

但她轉念一想,眼下是審訊賀景勝的關鍵時期,陳獻作為刑偵隊長,確實是分身乏術。

罷了罷了,都是命。

她無力地閉了閉眼睛,解釋道:“K……這位先生,是陸平川的助理,陸平川讓他送我回家。”

聽到“陸平川”三個字,陳獻眼前即刻浮現出一張玩世不恭的麵容。他收斂心神去看岑瀟,才發現她麵色煞白,眼下青紫,身上還穿著一件男式風衣。

陳獻心中疑竇叢生,連忙說道:“我看到留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後來打你的手機,也一直無人接聽。我還是找技偵的同事幫忙,才通過你的手機信號定位到這裏的。”

他說著,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岑瀟,“出什麽事了?”

“沒事,我好得很。”岑瀟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一天一夜的經曆,隻能本能地回答他,“既然你來了,那你就送我回家吧。”

她說完,轉身就朝吉普車走去,又被 K 叫住:“岑小姐,你這樣,我沒辦法和少爺交代。”

岑瀟聽著,立刻想起那把仿真的手槍打火機。她倏地生出一股憤怒來,一把扯著陳獻就說:“他是警察,城南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隊長。他送我回家,怎麽不可以了?”

K 似乎被她的怒氣震懾住了,猶豫著沒再說話。岑瀟見勢,拉開吉普車的副駕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又衝陳獻喊道:“走了。”

陳獻反應過來,連忙上車,重新啟動了車子往岑瀟家開去。

就這麽開了幾公裏,陳獻看了眼後視鏡,說:“有輛黑色的休旅車一直跟著我們。”

正在閉目養神的岑瀟睜開眼睛,也看了眼後視鏡,道:“陸平川的人,不用管他。”

陳獻聽著,扭頭看了岑瀟一眼,隻見她整個人毫無生氣地窩在副駕上,像棵蔫了吧唧的白菜。

他自警校畢業,經手的第一樁案件便是岑瀟的。從那時算起,他們認識也有十幾年了。他見過她身處深淵又咬牙爬上來的模樣,那股子堅毅讓他印象深刻。他知道,她不是那種小事化大、傷春悲秋的人。

她眼下這幅垂頭喪氣的做派,可見是真遇上了什麽棘手的問題了。

“你和那個陸平川……到底是怎麽回事?”陳獻問著,歎了口氣,“還有,你在微信裏說有著急的事,這會兒又沒音了?”

岑瀟了解陳獻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職業病,隻能揉了揉眉心,坐正了身子:“我昨晚被三合會的人綁架了。”

“什麽?!”陳獻驚叫一下,連帶著吉普車在清晨的道路上打了個滑。

“你別擔心,我沒事。”岑瀟連忙抓住車窗上的扶手,避重就輕地說道,“是陸平川救了我,所以我才會從他住的酒店裏出來。”

陳獻稍微鬆了口氣,但依舊有些不放心:“真的沒事?我怎麽感覺那個陸平川也不像個好人。”

不得不說,陳獻作為警察的第六感還是挺準的。岑瀟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附和,腦中卻突然閃過自己離開時,陸平川交代的那句話。

他說: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交易,越少人知道越好。

算了,眼下和陳獻說再多,也為時已晚。

岑瀟耙了耙頭發,決定轉移話題:“賀景勝的案子怎麽樣了?”

“和賀景勝有關的部分都還算順利。他勾結黑社會蓄意縱火、非法拆遷,這些都是證據確鑿的。”說起案情,陳獻的表情嚴肅不少,“但是三合會那邊比較難辦。我們抓到了縱火的那幾個嘍囉,他們對自己幹的事供認不諱,但也一口咬定了都是個人行為,和組織沒關係。”

岑瀟不明所以,連問:“可是視頻都拍到了,賀景勝和三合會的老大在一起。”

陳獻蹙緊眉頭,說:“三合會說那次會麵,是容錦……也就是他們老大,上門去勸賀景勝,別幹違法犯罪的勾當。”

這是什麽離奇的都市傳說?一個黑社會老大勸一個房地產巨頭,別幹違法犯罪的勾當?

岑瀟被氣笑了:“那賀景勝怎麽說?”

陳獻咬牙切齒地說:“賀景勝的口供,和三合會一致。”

岑瀟聽著,徹底沉默了。

難道這個賀景勝,還有什麽把柄在三合會手裏?

她原本還期待警方能借著這個機會,將三合會一鍋端了,最多三、五個月,就能將三合會對她的威脅一並解除。可眼下……她好像隻能接受陸平川的提議了。

陳獻見她不說話,思考了一會兒後說道:“要不我打個報告,派幾個同事保護你吧。”

“不行,我又不是什麽重要的證人。”岑瀟搖了搖頭,拒絕道,“再說了,NANA 美發沙龍的行為,本來就是台麵下的事情。你這麽一折騰,動靜太大了,會曝光我的本職工作。”

見她冠冕堂皇地說著“本職工作”幾個字,陳獻覺得好氣又好笑,正想說她幾句,又被她的手機鈴聲打斷。

岑瀟從包裏掏出手機,在看見來電顯示的一瞬間,神色一頓。

她反應了幾秒鍾,才接起電話:“梓涵學姐?”

“岑瀟!”隻聽溫梓涵的怒吼從手機那頭傳來,“你這個賤人!”

溫梓涵的聲量駭人,岑瀟覺得耳膜一陣刺痛,連忙將手機移到距離耳朵十幾公分的位置。

這個溫梓涵是不是有什麽大病?一大早地打電話來罵她。

雖然手機離遠了,但溫梓涵的聲音依舊清晰,連陳獻都聽見了:“岑瀟,你個不要臉的死綠茶!說什麽對陸平川不感興趣,還不是一轉身就和他上床了?!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我看中的男人你都要搶!你!都!要!搶!”

溫梓涵罵得擲地有聲,岑瀟卻徹底愣住了。她問:“你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和陸平川……”

“這會兒再裝就沒意思了!”溫梓涵冷笑一聲,打斷她,“陸平川都發朋友圈了,你還想狡辯?!”

朋友圈?陸平川發了什麽朋友圈?

岑瀟正一頭霧水,又聽溫梓涵罵罵咧咧道:“岑瀟,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麵目!”

她罵完,“啪嗒”一聲掛了電話。岑瀟一頭霧水地盯著手機屏幕,反應過來又點進微信朋友圈,結果,界麵顯示的第一條內容就是陸平川發的。

發布時間不過十幾分鍾前,圖片是他抱著岑瀟,兩個人靠在一起的親密自拍。

岑瀟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放大那張照片——照片裏的她雙目緊閉,披著陸平川的風衣,表情恬靜地靠在他懷裏,後者則一臉寵溺地看著她。

這不是……這不是她在休旅車裏被陸平川迷暈的時候嗎?

再看陸平川的朋友圈文案,是一個紅心的 emoji 表情。

“陸平川,我去你大爺的!”岑瀟忍著想把手機從車窗丟出去的衝動,飆了一句優美的中國話。

這時,前方恰好亮起紅燈,陳獻將車子停穩,連忙去看岑瀟的手機,隻一眼,他的表情就變了。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岑瀟,問道:“你不是說,陸平川不是你男朋友嗎?”

“嗬嗬。”岑瀟捏著手機,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是了。”

*

陳獻把岑瀟送到小區門口,就要趕去局裏。臨分別前,他對岑瀟千叮嚀萬囑咐道:“不管遇到什麽問題,一定要及時和我說。”

岑瀟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才終於把這個羅裏吧嗦的刑偵隊長送走。

吉普車開遠了,岑瀟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走。此刻,她隻覺得自己一腦門的官司,也不知該從哪裏開始思考。

陸平川說,要她扮作他的女朋友,然後一起搞垮陸氏。但搞垮陸氏,談何容易?那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醫療集團,他們要從何下手?

再說了,搞垮陸氏集團,和他們假扮情侶又有什麽關係?

岑瀟像個溺水的人,深陷問題的漩渦而無法自拔。她耷拉個腦袋,搭乘電梯直達八樓,當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的手機又響了。

岑瀟以為又是溫梓涵打來發瘋的,正要掛斷,卻在看到來顯的時候動作一滯。

她快速接起來:“喂,陳總?”

“是我,”聽筒那邊傳來一道幹練的女聲,“陳泱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