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防火防盜防岑瀟(下)

眼看一場豪門“家暴”就要發生,岑瀟連忙喚住賀景勝:“景勝哥,你不要生氣。元君姐姐一定是對我有誤會,你們千萬不要因為我傷了和氣呀。”

敢情這是小三維護大房?眾人聽著,麵麵相覷。

“我以前就總聽家裏人說,姐姐是 T 市‘第一名媛’。”而岑瀟似乎還嫌大家的表情不夠精彩,竟上前一步拉住蔣元君的手,“姐姐剛才打我,打疼了吧?”

她語氣乖巧,還一臉真誠地看著蔣元君,滿眼都是愧疚與憐惜。

夭壽啦,陳年老綠茶成精了!

可岑瀟的話,對賀景勝卻有奇效。他聽著,放下手,對蔣元君說道:“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岑瀟。”

蔣元君自小接受的是“賢良淑德”的淑女教育,方才打岑瀟的那一巴掌,已經是她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事了。從小到大,她連一個罵人的髒詞都沒學過,麵對岑瀟的這番做派,毫無應變能力,隻能是呆坐在原地,怔愣地看著對方。

岑瀟對她盈盈一笑,又轉頭看向賀景勝:“景勝哥,你一會兒還請了媒體來拍照吧?”

“對。”賀景勝的氣消了大半,這會兒麵色平和了不少,“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他最近拿下南邊老城區的一個重點項目,正是名利雙收、風頭正盛的時候。這次宴會一方麵是為了慶祝,一方麵也請了媒體來采訪、拍照,對外發布一些正麵報道,來利好公司的股價。

岑瀟聽著點點頭,扶著蔣元君站起來:“元君姐姐,咱們上樓補個妝吧。”

可蔣元君哪裏肯和岑瀟走?隻見她一把甩開岑瀟的手,正想發火,卻被岑瀟拽住,一個使勁就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陸平川不由得側目,心想這個岑小姐的手勁還挺大。

“元君姐姐,還是顧全大局的好。”岑瀟拽著蔣元君,就往樓上走,“我答應你,一會兒我就不下樓了。媒體拍照,我絕對不出鏡。”

這話裏的潛台詞就是:我不貪圖名分,人前的賀太太,還是你。

她說完,還回頭看了眼賀景勝,那神色委曲求全的,仿佛自己做了多麽大的犧牲。

而蔣元君隻覺得“顧全大局”這四個字,是一個陰森恐怖的威脅,她像被施了魔法,隻能跟著岑瀟往樓上走去。

*

岑瀟帶著蔣元君上了別墅三樓,進了她和賀景勝的主臥。

方才的鬧劇將所有人都吸引到了一樓,此刻樓上空無一人,岑瀟仔細看了眼門外,再把房門關上。

蔣元君看了眼房門,確定沒有人跟上來後,就連忙去看岑瀟臉上的傷,嘴上還說:“我不是故意要打……”

岑瀟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瞥了眼被她握在手裏的手機。

那個手機頓時像個燙手山芋一樣,被蔣元君一把扔在了沙發上。

難道她的手機被賀景勝監聽了嗎?怪不得她之前三番五次地想要逃跑,總能被賀景勝給抓回來。

蔣元君不由得感到後怕,整個人瑟瑟發抖。岑瀟目光微斂,之前那股天真無害的氣質悉數掩去。她走到沙發旁,撿起那部手機,在矮幾上放好,又抬起下巴,點點化妝台:“媒體快要到了。元君姐,你快補妝呀。”

蔣元君知道這話是說給監聽器那頭的人聽的,她沒有接腔,隻乖乖地坐在鏡子前,開始補妝。

她方才大哭了一場,眼妝花了一塌糊塗,這會兒拿卸妝巾擦幹淨了,就開始補眼線,可她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緊張,右手抖得不停,一條眼線化得宛若蟲爬。

岑瀟見狀,一屁/股倚在化妝台旁,左手掰過她的下巴,右手接過她的眼線筆,用眼神示意她冷靜一些。

蔣元君深吸一口氣,由著岑瀟為自己補妝。一邊眼線畫完,她的情緒也平靜下來,又聽岑瀟說:“元君姐,我真是羨慕你。雖然景勝哥嘴上說著愛我,卻絕對不會和你離婚。”

“不過你也真是的,我這個‘真愛’都不計較一個名分了,你做大房的,又何苦天天和景勝哥做對呢?”她化完眼線,又開始給蔣元君化眉毛,“蔣賀兩家強強聯手,賺得盆滿缽滿。你是蔣家的小主公,又是賀家的少奶奶,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景勝哥平時工作那麽辛苦,多一個我來幫你照顧他,又有什麽不好呢?”

岑瀟邊說邊化,還時不時抬著蔣元君的下巴端詳,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咱們女人嘛,就是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人看著心情好,自己的日子過得也舒坦,你說是不是?”

眉毛補完了,岑瀟鬆開手。蔣元君看向化妝鏡裏那個妝容精致、氣質端莊的自己,隻覺得那是個沒有靈魂的陶器娃娃,目光空洞,了無生氣。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個無論自己怎麽反對都無法擺脫的婚約,想起自己嫁進賀家後,經年累月遭受的毒打和冷暴力,想起了父母親的那句“顧全大局”。

蔣元君抬頭看向岑瀟,美麗女孩正在低頭把玩那隻眉筆,眼角眉梢寫滿了漫不經心,仿佛方才的那番話,都是她胡謅的。

是,是她胡謅的,可蔣元君卻還是點點頭,應了句:“你說得對。”

若是樓下那群太太們在場,隻怕要對蔣元君露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憤怒神情——就是有你這種任綠茶“小三”拿捏的原配,我們太太圈才會如坐針氈!

蔣元君的回應,叫岑瀟聽得一愣。她反應過來,又露出一個笑容:“元君姐,你長得真好看。一會兒媒體來拍照,你記得要拉著景勝哥多拍幾張呀。”

她說完,衝蔣元君眨了眨眼睛,後者聽懂了,明白岑瀟這是要自己拖住賀景勝。

蔣元君的雙手微微發抖,神情激動地衝岑瀟點了點頭。

岑瀟還想交代些什麽,臥室的門卻被人突然推開了,賀景勝就站在門口,十分不耐煩地叫道:“妝化好了沒有?媒體都到了!”

蔣元君被他這個聲勢嚇得一抖,往後退了半步,撞到了梳妝台上。

“元君姐的妝可是我化的。”岑瀟快人一步地擋在蔣元君身前,端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景勝哥,你快看看美不美?”

蔣元君竟然同意讓岑瀟給自己化妝?這在賀景勝看來,實在稀奇。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不就是原配和“小三”和睦相處的開端嗎?一時間,他隻覺得自己的男性雄風大展。

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才是男人魅力的最大證明!

這麽想著,賀景勝看向蔣元君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他一邊衝蔣元君伸出了手,一邊說:“我早就告訴過你,瀟瀟性格很好。她都願意和你和平相處,你還鬧什麽離婚?”

這話實在刺耳,蔣元君卻強忍著不做回應。她拿起矮幾上的手機,像個牽線木偶似的走到賀景勝的身邊,挽住了他的手。

出了這扇門,他們就要在記者麵前扮演琴瑟和鳴的夫妻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蔣元君閉了閉眼,在心中默默說道。

賀景勝帶著她往外走,在房門複又關上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屋子裏的岑瀟。

美人就站在原地,嫋嫋娉娉,卻強顏歡笑地衝賀景勝拋了一個飛吻。

*

賀景勝帶著蔣元君走了,臥室裏再次恢複安靜。岑瀟鬆了口氣,麵上的笑容也隨之鬆懈下來。她蹙著眉頭,滿臉寫著疲倦。

她轉過身,一手撐著化妝台,仔細打量自己右臉上的那個巴掌印。

一會兒還是得找個冰塊冰敷一下,要是這手指印消不下去,她回家之後,少不了被方倚梅念叨。

想到方倚梅,岑瀟又開始端詳鏡子裏那張臉。

從小到大,無數人說過她長得美,但隻有她自己,對這幅皮囊不屑一顧。

她活了二十六年,沒少因為這張臉吃苦,後來被方倚梅找到,帶回了岑家,又無時無刻不在被耳提麵命著,自己的這張臉有多麽重要。

這張臉,是她在上流社會一步登天的籌碼,這張臉,還能給岑家帶來好資源,給方倚梅帶來更為優渥的老年生活。

這張臉太像方倚梅了,像到讓岑瀟絕望。曾幾何時,她多麽希望自己不是方倚梅的親生女兒,可一看到這張臉,她就認命了。

像到這種程度的,隻能是母女了。

思緒翻騰間,岑瀟想起自己此行還有任務,她強迫自己收起這自怨自艾的情緒,拿起手拿包,走到主臥門口。

*

樓下歌舞升平、其樂融融,沒人再去關注樓上的岑瀟。

她先是站在主臥門口,向外張望了一會兒,確定周圍沒人了,便連忙打開自己的手拿包。

手拿包空間不大,裏麵卻躺著幾個針孔攝像頭。她一抬手,動作迅速地在主臥的門框上方放了一個。

這個位置隱蔽,平時傭人打掃都不一定能注意到,但視角很好,應當能將房裏的情景“盡收眼底”。

接著,岑瀟又提著裙擺去了二樓,偷偷潛進了賀景勝的書房。

這裏距離一樓的宴會廳更近了,管弦樂隊的演奏聲、賓客們的談笑聲,仿佛都在耳邊。她平心靜氣,視線在書房裏轉了一圈,最後在書架和會客桌的角落裏分別裝上一個攝像頭。

手拿包裏還剩最後一個針孔攝像頭,岑瀟站在書房門邊,思考著該把這個裝在哪兒。

她和賀景勝的交往有些時日了,知道他平時都住在市區,極少回這個別墅。可一有重要的事,他又習慣把人約到這裏談。

除了主臥和書房,他應該常在餐廳招待客人。這麽想著,岑瀟就想往一樓的餐廳去。可她一拉開房門,就與門口的陸平川打了個照麵。

狹路相逢,岑瀟始料未及,眼底的那一抹思慮還來不及收斂,便被陸平川盡收眼底。

“我就說嘛,這世上哪兒有這麽大方的女人?”他一側身,走進書房,“岑小姐嘴上說得好聽,其實還是一個人躲在這裏傷心呢。”

岑瀟抓緊那小巧的手拿包,不動聲色間,眼底的思慮早已無疾而終。她轉身,衝陸平川甜甜地笑道:“陸公子,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站在書房門口的?有沒有發現她在做什麽?

岑瀟問著,直勾勾地看著陸平川,後者迎著她審視的目光,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容我正式地做個自我介紹。”他在距離她半米開外的地方站定,伸出右手,“陸平川,一馬平川的平川。”

岑瀟歪著頭看他,沒有伸手與他交握,隻說:“我叫岑瀟,防火防盜防岑瀟的岑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