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一馬平川陸平川

她竟然介紹自己是“防火防盜防岑瀟的岑瀟”?可見她很了解自己的風評。

陸平川覺得有趣,一時間,也不介意她拒絕和自己握手的行為。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子,鼻尖停在距離岑瀟右臉頰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氣息若有似無地撫過。

他在查看她的傷勢,片刻之後說道:“都留手指印了,那巴掌一定很疼吧?”

男人聲音低沉,猶如品質上乘的低音音響,發出的每個音節都能引起心髒的共振。這也是陸平川平日裏撩妹,最有效的一套。

若是其他姑娘,此時估計已經羞得雙手捂臉了,可岑瀟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她維持著原有的姿勢,臉不紅心不跳地微微側目,正好看清陸平川那挺直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

陸平川的眼睛是內雙,正眼看人的時候,雙眼細長,目光銳利,可低頭垂眸的時候,雙眼皮就會微微露出,睫毛顫動,自帶一股子深情勁兒。

這個男人很懂自己的優勢,並且極其擅長挑逗。

“謝謝關心。”岑瀟勾起唇角,伸出一根指頭戳在他肩頭,“陸公子是專門來找我的嗎?有沒有帶些傷藥上來給我?”

“沒有,誰會帶傷藥參加宴會呢?”被推開的陸平川幹脆後退一步,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畢竟誰也想不到,小三敢和原配出席同一個公開場合。”

他說完,順手抄起矮幾上的一本雜誌看了起來,再也沒有抬眼看過岑瀟。

岑瀟站著,他坐著,她一低頭,就能看到雜誌的內容。一篇討論中美貿易的時評文章,陸平川正看得津津有味。

這男人,是來和她玩欲擒故縱的,還是來羞辱她的?

《兵法》有雲:敵不動,我不動。岑瀟進入 B 市的上流社交圈一年有餘,今天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位陸平川。她對他知之甚少,縱使滿心疑惑,還是決定遵循老祖宗留下的寶貴經驗。

她又看了陸平川一眼,揚起一抹招牌笑容:“那陸公子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岑小姐想去哪裏?”陸平川眼也不抬地問她,“樓下的媒體正在拍照,你小心被人發現。”

岑瀟做賊心虛,隻覺得他這話說得一語雙關,於是猶豫了一會兒,幹脆坐在陸平川右側的沙發上。

算了。反正最重要的書房已經搞定了,剩下最後一個攝像頭,不裝也罷。

她想著,開始低頭玩手機。但說是玩手機,她其實是打開了一個閱後即焚的 APP,給裏頭昵稱為“N”的人發了條消息。

她說:我在臥室和書房都裝了攝像頭,你檢查一下。

過了半晌,那頭回道:視角挺好,信號也穩定。

岑瀟又問:我遇到一個叫陸平川的奇葩,他什麽來頭?

這一次,對方回得很快:陸建業的大公子,陸星河的哥哥。

這個陸建業,岑瀟自然是知道。陸氏集團是全國最大的醫藥公司,業務範圍不僅涵蓋私立醫院、新藥研發和醫療器械製造,這幾年還搭上國貨興起的風口,推出了幾個口碑頗好的藥妝品牌。

可岑瀟以為,陸建業隻有一個兒子,就是陸星河。

這時,閱後即焚又來了信息,還是 N 發的:他前兩年不在國內,據說不受寵。

岑瀟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掃過,對話框上便閃過一個焚燒的動效,所有的信息即刻消失了。

方才在樓下,她聽賀景勝說過一句,這個陸平川是好不容易才從東南亞回來的。這麽一看,倒是和 N 的信息對上了。

陸建業的大兒子,按照豪門“重嫡重長”的傳統,名聲應當在陸星河之上。可為什麽,陸平川這麽沒有存在感?

再看他這個人,卻是高調得不得了。國際男模的長相身材,在穿衣打扮上也十分出位。這種宴會,一般男賓都是穿著西服三件套來的,年紀輕一些的或許會選些亮眼的顏色,但都老老實實地係好襯衫扣子,再搭配合適的領帶或領結。隻有這個陸平川,真空穿一件黑色的緞麵西裝外套,衣領處疊著豹紋絲巾,胸肌線條若隱若現,比那些穿性感禮服的女賓們還吸引眼球。

剛才兩人離得那麽近,岑瀟一下就聞見了他身上的香水味,梅森·馬吉拉的爵士酒廊,粉紅胡椒的辛辣夾雜著朗姆酒的香甜,是明目張膽的渣男香。

這個男人明騷的,就差在頭上頂個牌子,上麵寫著:別愛我,沒結果。

真有意思,陸平川是拿了“爸爸不愛我,我就恃靚行凶流連花叢”的紈絝王爺劇本嗎?

岑瀟想著,忍不住用餘光瞄他,視線一下就停在了他右手腕的那塊名表上。

這是塊複古的限量款,價格應該夠買下二三線城市的一套高級公寓了。

看來這個“紈絝王爺”,雖然不受家族重視,但口袋裏應當是不差錢的。

也是。能被溫梓涵看上的男人,都不是囊中羞澀的主兒。

心裏小算盤開始“劈啪”作響,岑瀟突然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和這位陸平川有更深的交集。

“怎麽?”感受到岑瀟的目光,陸平川抖了抖手裏的雜誌,“對我的手表感興趣?”

“哪有?”岑瀟軟著身子,挨過去,“陸公子的手真好看。”

她也不算說謊。陸平川的十指白皙勻稱、骨節分明,此刻握著雜誌微微彎曲,更顯修長。

“岑小姐似乎很懂表。”陸平川對岑瀟的話不置可否,隻笑著解開表帶,遞到了她麵前,“送你了。”

岑瀟沒料到陸平川這麽大方,猶豫了一秒,還是伸手去接,隻是才摸到表帶,男人的手便一鬆一緊,將她的手握進了手心裏。

這一握,岑瀟才發覺他掌心寬厚,此刻正將她的手整個包住,微微摩挲。

而陸平川絲毫不覺得自己舉止輕浮,隻在心裏感歎:這美人的一雙手,不僅皮膚粗糙,怎麽還有這麽多繭?

“陸公子說是送表,”岑瀟也不躲,隻笑,“其實就是想占人家便宜。”

“這手表的價格,還不夠咱們牽次手嗎?”陸平川問著,鬆開她,“岑小姐還想要什麽?”

岑瀟沒說話,隻是拿著手表端詳。她發現這表不僅是塊年代久遠的限量款,還有明顯的使用痕跡,可見主人時常將它戴在身上。

過了半晌,她把手表放在矮幾上:“我要什麽,陸公子都送麽?”

陸平川一聽就笑了:“我比較信奉公平交易。”

岑瀟正想回答,手機卻振了一下。她滑開屏保,發現是賀景勝發來的微信,交代說媒體已經走了,他臨時有事要回公司,留下司機送她回家。

這個安排正合岑瀟的意,省得她再找理由說自己今晚必須回家了。

“媒體都走了,我也該回家了。”岑瀟站起來,衝陸平川說道,“陸公子今晚玩得愉快。”

她說完,正要轉身離開,卻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複又開口:“這表對陸公子來說,應該有特殊的意義。好好留著,別再隨便拿它去試探別人了。”

她語氣真誠,與那個時而賣乖,時而討好的岑瀟判若兩人。陸平川聞言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腳步一旋,向門口走去。

十、九、八、七、六……岑瀟邊走,邊在心裏倒數。果然,在她倒數到“三”的時候,陸平川叫住了她。

他說:“岑小姐,咱們今天也算認識了,不如加個微信吧。”

女人的嘴角彎起計謀得逞的笑容,可等她再轉身的時候,又變成了羞澀和猶豫。岑瀟遲疑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機:“那,好吧。”

*

岑瀟走後,書房裏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香水味,是那種很甜的花果香。陸平川分辨了一會兒,心想這個味道一點兒都不適合她。

下次見麵,或許可以挑一瓶香水送她。

今晚這個宴會,他本想和賀景勝搭個關係。賀家拿下老城區的那片地,計劃開發成大型商住一體的高端社區。這個項目很有前景,陸平川想試著和賀氏合作,在社區裏開幾間整形醫院。

可惜事與願違,他不僅沒能和賀景勝聊上天,還因為蔣元君和岑瀟得罪了他。

這事要是傳回陸家,不知道他那個繼母和弟弟要怎麽笑話他了。

陸平川思忖著,心情卻很平靜。他合上雜誌,一抬頭就看到了對麵的書架。

書架上整齊擺放著不少的文學巨作,還有不少外文書。

陸平川忍不住在想:這岑瀟看起來也不像愛讀書的樣子,她躲在書房裏幹什麽呢?

*

司機將岑瀟送回公寓的時候,不過晚上九點多。岑瀟謝過司機,便一個人上樓。

這是一層一戶的高級公寓,算是方倚梅名下的房產,但平時都是岑瀟一個人在住。

方倚梅陪著岑洋,大多時候都住在岑家的別墅裏,隻有偶爾想找岑瀟麻煩的時候,才會到這間公寓來。

“叮咚”一聲,電梯直達八樓,岑瀟走出去,看到漆黑的玄關,立刻鬆了口氣。

她剛才在車上打了一路的腹稿,就怕回來遇到方倚梅,要解釋今天挨打的事情。

對著空無一人的公寓,岑瀟心情好了不少。她換了拖鞋往裏走,先是到冰箱拿了罐冰鎮的啤酒,貼在右臉上,再走回客廳,一把癱在沙發裏。

她閉著眼睛小憩了一會兒,直到啤酒沒有那麽涼了,再從沙發裏坐起來,給賀景勝發了兩條微信。

景勝哥,我已經到家了,謝謝你讓司機送我。

今晚發生的事,你千萬不要怪元君姐哦,我們在休息室裏已經講和了。

她發完,又附上一個可愛的“mua”表情包,然後看著手機屏幕對自己說:岑瀟,你今天的戲份終於殺青了。

這麽想著,她甩開拖鞋,打開啤酒,猛灌一口,十分不淑女地發出一聲“啊哈”的感歎。

微涼的**,帶著麥芽的甜味和澎湃的氣泡,刷過她的喉嚨,一路衝到胃裏。岑瀟放鬆下來,不由得想起了陸平川。

想起他豐神俊逸的外形,想起他貼在自己耳邊喃喃細語的嗓音,想起了賀景勝要對蔣元君動手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站出來阻止的人。

岑瀟複又拿起手機,直接跳過賀景勝回給她的信息,點開了陸平川的頭像。

若是平時,有其他男人加上了岑瀟的微信,總是會在第一時間給她發消息。可這個陸平川卻十分沉得住氣,過了這麽久,連個 emoji 都沒發給她。

岑瀟覺得,自己在“不動聲色”這件事上,遇到了強有勁的對手。

她又點進朋友圈,發現溫梓涵發了今晚宴會的照片,熱熱鬧鬧地湊了個九宮格,每一張裏都有陸平川。

九宮格下麵已經累積了不少點讚和留言,幾乎都是溫梓涵的小姐妹,她們無一不是在誇溫梓涵的新男友長得帥。

手機再往下滑,陸平川也發了條朋友圈,但配圖隻有一張,正是那塊複古的限量版手表,文案很簡單:終於有人識得你的價值。

岑瀟咬著下嘴唇想了一會兒,最後,隻給溫梓涵的朋友圈點了讚。接著,她扭頭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突然覺得這個繁華卻死寂的城市,終於沒有那麽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