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34

心跳?

安隅仔細感受了一會兒, “那不是慌,長官。”

“那是什麽?”

是因為想到要做壞事,有些興奮。

安隅默默繞開了危險的問題, 解釋道:“在孤兒院被巡查老師叫住是常事。一旦數據異常,就會被拉走檢查,然後被處置。”

這是一種殘酷但卻安全的管理方式。隻是如今, 孤兒院的一切都在朝詭異的方向發展。

根據終端探測,巡查老師屬於人類, 可她卻理所當然地領著一大群畸變兒童, 也絲毫沒有被感染的痕跡。

秦知律問,“你打算讓我在裏麵待多久?”

安隅回過神, 小聲道:“這取決於您有多生氣。”

“嗯?”秦知律沒聽清, “你說什麽?”

“我說,我希望再次讓您看見我的價值,在為您搞到通行許可之前,我會妥善保護您的。”

秦知律不做評價,吩咐道:“把記錄儀打開。”

“哦。”

安隅都快把那顆小小的機械球忘了。

片刻後,實時畫麵傳輸到秦知律的終端上,他才說道:“走吧, 別刻意避開人。”

“為什麽?”安隅問,“孤兒院的人並不友好, 我不想太早打架。”

秦知律像在耐心地教他, “每到一個失序區,都要摸清楚有多少人畸變。如果我沒記錯,孤兒院收容著上萬個孩子, 畸變就像開盲盒, 如果多數人都畸變了, 那我們就擁有了幾千個基因盲盒。”

安隅費解道:“盲盒是什麽?”

“抽獎。”秦知律說,“抽幾千次,總該有我們需要的。”

安隅其實沒太聽懂,但他決定不去追問——長官曾誇過他智商高。現在長官眼裏,他沒大沒小,道德素質很差,性格溫和也存疑,似乎隻剩下智商高這一個優點了,無論如何也得保住。

風雪越來越大,這裏的風雪不像外麵凶狠,但卻仿佛怎麽揮也揮不散,漫天飛舞的雪沙幾乎要把建築都蒙起來。

安隅站在雪中有些昏沉,說不清是餓的,還是一回這裏就習慣性地想睡覺。

機械球轉了兩下,秦知律問道:“這裏的建築都是灰白色嗎?”

“發灰是因為髒了,曾經是純白色,管理者希望風雪能成為這裏的保護色,降低畸種入侵的風險,就像穹頂之於主城。”安隅一邊掃視著稀疏的建築一邊答道:“雖然沒有任何科技含量,但至少我在這裏的八年中,確實沒聽說過畸種入侵。”

隊伍公頻突然再次響起。

“我們終於擺脫了那些家夥!”風間天宇氣喘籲籲道:“太能追了,一個大人帶著一群小孩,不,小畸種!你們抬頭看鏡子了嗎?敵軍太龐大了,拜他們所賜,剛才像有哈雷彗星掃過的那片就是我們所在的區域。”

頻道裏一時間有些沉默。

蔣梟接著道:“各位,我們在孤兒院的東南角。以坐標推測,律和角落在西北,斯萊德在西南,帕特在東北。”

正因肚子餓而放空的安隅倏然抬眼。

出了三次任務,幸運女神終於站在了他這邊——當年他住的地方就在西北角上,也就是說,檔案室也在附近。

斯萊德忽然開口,不悅道:“我也差點被盤查。外麵的衣服和東西在孤兒院很紮眼,被人看到就會問。角落怎麽不提醒我們?”

頻道裏微妙地安靜了片刻,帕特哼道:“小高層,不會是怕我們搶貢獻度吧?”

安隅沒出聲,繼續往前走。

前麵出現了一個低矮的建築,門口立著一塊畫著飯碗的牌子,是食堂。

他肚子立即響了。

斯萊德道:“律,還請替我們和您的監管對象解釋一下,不會有人想要和高層以及小高層搶貢獻度的,角落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警……”

“長官的頻道壞了。”安隅突然打斷了他。

斯萊德:“什麽?”

安隅麵不改色地說道:“剛才遇到巡查老師,我和長官走散了。如果你們能接通他的頻段,請把我的坐標發給他。”

他停頓了下,語氣低下去,“剛才態度不太好,抱歉,沒有奶媽沒有長官,讓我有些焦慮。”

他說完,立即掛掉公頻,繼續朝食堂加快腳步走去。

私人頻道響起,秦知律淡道:“和誰學的,這麽陰。”

“差點被53區第一隻章魚人弄死讓我明白,如果察覺有人想殺我,就要先下手,不要等著對方出招。”安隅說著,腳步微頓,不確定道:“您希望我做一個善良的人嗎?”

秦知律似是輕笑了一聲,“隨你。”

話音剛落,另一個私人頻道亮起。

安隅瞟了一眼,果然,來自斯萊德。

他站在原地接起了通訊。

“我去找你吧。”斯萊德在頻道裏咳嗽了兩聲,“我離你最近,一起行動更安全。”

風中的雪沙撲在安隅的臉上,轉眼便掛滿眼睫。

在風雪的洗禮下,那雙金眸剔透得讓人望而生寒,眸中一閃而逝的冷意更勝風雪。

“您的友善果然不讓人失望。”安隅輕聲說,“那就希望我們能遇上吧。”

斯萊德道:“我朝著你的坐標方向移動,你也往我這邊走。”

“嗯。”

通話切斷後,安隅等了兩秒,見秦知律確實沒有插手的意思,於是嘀咕著問道:“長官,我可以去吃點東西嗎?用了一次空間折疊後很餓。”

秦知律哼笑一聲,“你都走到食堂門口了,才想起來問?”

*

食堂和記憶中如出一轍,毫無變化。

這會兒剛好是晚飯時間,安隅從隊頭往後走,在路過的每一個有畸變體征的人身邊稍作停留,直到排入隊尾,不動聲色地把藏在袖子裏的終端揣回口袋。

秦知律翻看著同步過來的檢測記錄,“最高的一個基因熵也剛兩百出頭。大多數似乎都處於畸變早期,暫時還沒有藏起體征的能力。”

他停下來沉思了一會兒,“按理說,這種早期狀態最多持續幾天,但他們的行為又像是畸變很久了。”

安隅沉默地觀察著隊伍。孤兒院的衣服背後都縫有身份標識,展示ID和姓名。ID通常由入院年份加上四位編碼組成,整一條隊伍裏的人都是在2139年之前入院的,也就是說,和他在孤兒院的時間有重疊——他已經離開十年了,可這些人看起來仍然都是小孩。

要麽,他們都是嬰兒時期進來的,否則恐怕這裏的時間也出了問題。

安隅想起那首名為《收容院》的預言詩,輕聲道:“隻有找到檔案室,才能知道這裏都發生了什麽。”

記錄儀的鏡頭緩緩轉過櫃台,秦知律忽然問,“每天都吃這個?”

“營養湯隻有一種,但主食是壓縮餅幹和蒸豌豆輪換。”安隅領了一個碗,“可惜今天是餅幹。”

他和前麵的人保持了一些距離,低聲道:“壓縮餅幹能吃撐,但沒一會兒就消化掉了。蒸豌豆因為吃了會胃脹,反而能消化很久,味道也更好。”

秦知律似是歎了口氣,“我以為你從小就吃粗麵包。”

“粗麵包是餌城才有的。我到53區第一天,淩秋正在吃麵包,好香,他還掰了一半分給我。”安隅低低地敘述著,“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禮物,吃完越想越詭異,嚇得想摳嗓子吐出來,但最後還是沒舍得。”

“嗯。”秦知律似乎在裏麵坐下了,或許是姿勢變化,聲音聽起來也柔和了一些,“後來呢?”

後來,他就習慣了淩秋身上仿佛取之不盡的善意,但除淩秋外,往後十年也沒別人再送過他什麽。

直到踏上那列擺渡車,他遇到了嚴希的媽媽、祝萄、還有……長官。

長官似乎格外喜歡送他東西,風衣送給他,麵包送給他,隨身的短刀送給他,賭贏的戰績積分送給他,昂貴的房子也送給他。

還有那隻讓人打破頭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那麽貴的章魚玩偶,以及基因注射後盛在神秘小黑盒裏的糯米點心。

安隅很少有期待,但漸漸地,他會期待下一份來自長官的禮物是什麽。

淩秋說得對,期待是一份美好的體驗。

工作人員將黃得刺眼的一大勺營養液盛到他碗裏,轉身抓了一塊壓縮餅幹遞過來。

安隅小心翼翼地端著碗往外走,“營養湯還不錯,甜甜的,補充人體必須物質。據說隻需要一個小藥片就可以泡出一大鍋,很神奇。”

耳機裏很安靜,似乎已經安靜一陣了。

“長官?”

“嗯。聽著呢。”

安隅摸了摸耳機,“裏麵是不是太悶了?”

“是有點,找沒人的地方把空間回歸原狀吧。”

“那我快點吃。”安隅立刻說。

他到角落裏坐下,捧起碗幾口就把湯喝光,然後撕開壓縮餅幹的袋子。

發白的、巴掌大小的餅幹,質地糙而硬,沉甸甸的像一塊磚頭。

安隅試圖把它從中間掰開。

秦知律道:“我不吃。”

安隅立即停手,“那我吃了?”

“嗯。”秦知律說,“吃慢點。”

耳機裏立即響起咀嚼聲,像一隻啃樹皮的小獸,嚼得安靜而果決。

安隅邊吃邊留意著周圍。

這裏有一半以上的孩子已經畸變。離他最近的一個畸變者滿臉潰爛,膿瘡中開出糜爛肉沫樣的小花。他左邊的男孩渾身爬滿樹皮似的褶皺,而右邊那位每隻手都隻有四根形狀不規整的手指。

人類小孩見到他們會低頭繞行,而發飯老師就站在不遠處平靜地看著。

秦知律思忖道:“或許這些管理者受到了精神控製,從前的觀念被洗刷,所以見怪不怪。”

“精神控製?”

安隅想起了論壇上那些離譜的謠言。

秦知律解釋道:“能力也分三六九等,隻有少數守序者和超畸體才能覺醒精神方向的異能。”“大腦認為,畸變存在一條無形的進化鏈。低級畸變就像53區的螳螂和水母,隻體現融合的生物性,再向上,才延伸出所謂異能,比如植物能吸引昆蟲、汁液可以療傷,相應的,畸變者就覺醒了精神蠱惑或治愈係能力。而超畸體更複雜,能小範圍地影響時空秩序。人類沿著這條進化鏈摸索,越往上,就越難單純從基因層麵來解釋畸變,比如剛加入的典,人類與非生物也能融合。”

安隅道:“這樣說來,越是厲害的守序者就越接近超畸體,他們沒有失去人類意誌,或許是因為還不夠強大。”

“嗯。”秦知律語氣平和,“理性來看,在進化鏈上的位置越高,人類意誌就越難保留。不必為人時,自然不再為人。”

安隅吃著餅幹想,這個邏輯有兩個漏洞。

是他和長官。

遠處的喧嘩突然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抬眼,看到了久違的孤兒院日常。

——剛才那三個畸變小鬼在收“保護糧”。

瘡裏生花的男孩領頭,用尖細的手指點著桌麵,妖聲妖氣道:“吃多了一口哦。”

被糾纏的是兩個人類,其中一個身上有幾道血淋淋的傷,裂口暴露著鮮紅的肉。

秦知律低聲說,“人類小孩的身上幾乎都有外傷。”

安隅掃了一眼被自己咬得很規整的餅幹,“嗯,欺淩很常見。”

孤兒院從來不是樂園,這裏的惡比貧民窟更不加遮掩。沒有正常孩子會喜歡這裏,大家熬過觀測期後就會迅速申請轉入餌城。

整個食堂,隻有一個沒有外傷的人類,是被發難的另一個少年,目測十三四歲,他對花男說道:“他不是故意多吃一口,隻是最後一口咬大了些,算了吧。”

“對!對……我真不是故意的。”男孩臉色慘白,哆哆嗦嗦地往後躲。

花男冷笑,兩根長著荊棘的花枝從他臉上伸出,一根繞上男孩的手腕,另一根捂住了嘴。

“唔——唔——”男孩被舉在空中痛苦地掙紮,直到淋漓的鮮血順著花枝淌下,又被重重地摔到地上。

他好半天才哆嗦著跪起來,膝蓋壓著地上的血跡,顫抖著不敢抬頭。

“明天。”花男道:“我會重點盯你。”

他轉過身,冷聲警告那個沒有外傷的少年,“0914,不要多管閑事。”

0914沒回答,隻是安靜地把地上的男孩攙了起來。

保護糧的征收還在繼續,他們在每一個人類小孩麵前停下,對方會立即把吃剩的半塊餅幹雙手捧給他們。

秦知律忽然道:“除了你和0914,所有人類都隻吃半塊。”

安隅不動聲色地把機械球藏到背後,鏡頭剛好掃過桌麵。

——桌麵上安靜地躺著半塊餅幹,甚至比其他孩子留下的更精準和規整。

“並不除了我。”他輕聲道。

咬掉半塊餅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因為多一分自己虧,少一分會挨揍,這是他從小就訓練好的生存技能。

花男站在他麵前,挑眉道:“年齡好大,新來的?”

“嗯。”安隅神色淡然,“父母剛畸變,大齡孤兒。”

“你怎麽沒有編號?”

安隅說,“還沒來得及領衣服。”

“規矩知道嗎?”

“聽說了。”安隅熟練地把半塊餅幹遞了過去。

“有沒有從外麵帶吃的?”

安隅搖頭,“貧民窟來的,家裏沒餘糧。”

“真廢物。”花男冷漠地打量著他,“看你脖子和手腕還打著繃帶,是在外麵受的傷?”

“嗯。被蛇咬了。”

花男的眼睛眯了眯,看著那些繃帶,似乎在思考什麽。

安隅伸手向脖子上探去,“你要嗎?傷口流血不多,隻是沾了一點蛇毒,洗幹淨還能再用。”

“算了。我最討厭爬行生物。”花男皺眉,“還從外麵帶什麽進來了?”

“沒了。”安隅扯了扯破布袋似的衣服,“就隻有這個,如果你想要的話……”

花男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看著花男背後的身份信息——21380720,薔。

終於等到那三個家夥離開飯堂,安隅把桌上還剩的一點餅幹渣子撚進嘴裏,視線落向不遠處。

被薔特殊對待的0914看起來沒有任何畸變特征,因此他剛才沒測。

他起身還碗,路過0914時垂眸輕聲道:“借路,抱歉。”

終端在口袋裏無聲震動。

耳機裏,秦知律輕聲道:“基因熵,10573,能藏起體征的高天賦畸變者。”

安隅視線掃過他的身後——21370914,陳念。

陳念抬頭溫和道:“沒事吧?你剛來,以後看到他們能躲就躲。”

“嗯……”安隅點頭,仿佛不安似地輕輕搓著右腕上的繃帶,“來之前,我還以為這裏沒有畸變的孩子……”

“很多年前確實沒有,但這些年不是了,一半以上都是畸變者。”陳念盯著他,“反而是你,孤兒院很久沒來過新人了,工作人員早就停止尋找新的高風險兒童,你怎麽進來的?”

安隅抬眸,和他四目相對。

那雙黑眸很幹淨,不帶惡意,但卻充滿審視。

“還有什麽忠告嗎?”安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管理人員不會插手任何爭鬥,挨打受傷都無所謂,但別惹他們對你動殺心。以及,離鏡子遠點。”陳念的話語意味深長,“這裏設施很舊,鏡子總是會發出一些噪音,有時候靠得太近,我都怕它突然裂開。”

安隅呼吸停滯了一瞬,而後低頭道:“謝謝你,我會注意。”

他還完碗,進了食堂裏的廁所,站在洗手台前。

“很奇怪,長官。孤兒院的設施確實很舊,我記得每一麵鏡子幾乎都有裂紋,但現在它們都光亮如新。”

安隅看著鏡中的自己,他抬手,鏡中的他也抬手,他嚐試放空思緒,鏡中那雙眼眸也隨之空茫。

似乎一切正常。

但他卻總有種微妙的感覺,當他凝視著那麵鏡子,好像有什麽東西也在透過鏡子凝視著他。

他忽然伸手摸向腰側,一聲清越的出鞘聲,刀刃割過左手手背,刀尖下垂,點點滴滴的鮮血落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

秦知律不悅道:“你幹什麽?”

“試一試。”安隅輕聲說。

鏡中的他無論是動作、神態、還是此刻流血的手,都和自己完全同步。

沒什麽異常,那就是一個單純的映像而已。

“角落。”

安隅後背一僵,“啊?”

秦知律私下裏從來沒喊過他的代號。

仿佛有隻無形的大手一把扯住他的頭皮,讓他渾身發緊。

秦知律語氣冷沉,“警告你。尖塔禁止無端自虐,無論你是憤怒,焦慮或是饑餓,都必須控製情緒,不要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你傷害自己。”

安隅懵住。

“什麽一而再再而三?”他納悶道:“尖塔有這種規定嗎?”

“專門為你設置的新規。”秦知律語氣平和,但並不像在開玩笑,“等我們從這出去,這條規定就會立即出現在係統裏。如果違規,一次罰一萬,第二次翻倍,第三次再翻。”

“……”安隅立即道:“對不起長官,請您原諒……我隻是想測試下這麵鏡子有沒有異常。剛才陳念說,靠近鏡子會有嘈雜聲,我完全聽不到。”

“我也聽不到,或許有其他觸發條件……”秦知律停頓了一下,話鋒忽然一轉,“對了,你在84區真的沒覺醒新的能力嗎?”

安隅下意識捏緊了記錄儀,“您為什麽這麽問?”

“所以答案是,有。”秦知律分析道:“不肯說,是因為還沒有完全信任我,也可能覺得這項能力太詭異,會被重新當成高風險來對待。”

“呃……”

安隅心說:都不是,是因為用這項能力發現了很多小秘密,也包括您的。

淩秋說,知道的太多,會死得很慘。

秦知律思忖了一會兒,問道:“這次的觸發方式,還是基因感染嗎?”

這個問題安隅已經想了很久了,他輕聲道:“接受典的基因注射時,我確實有一點感覺,但那種感覺和53區差不多,仍然是空間的波動。這次的新能力應該是在84區融合破碎紅光時覺醒的,所以觸發點或許是……意誌接納。”

他抬起頭,看著鏡中自己的眼睛,“就在我與深處的東西抗衡,非要接納四個女孩意誌的時刻,它被觸發了。”

秦知律嗯了聲,“知道了,看來你下一個能力覺醒的方式也會變化。”

安隅一邊往外走一邊想,長官怎麽那麽確定還會有下一個能力。

他不會是花重金在詩人那裏買畫了吧。

食堂外的角落不太平。

安隅剛出門口就看見薔正把一個人類堵在牆角裏揍。

這是孤兒院的常態。

手背上那道口子還在流血,他非常不想惹麻煩,但考慮到自己現在是“守序者”,長官還在盯著,隻能無奈地朝那邊慢慢踱步。

走近幾步,安隅又停住了腳。

——地上那個頭破血流的家夥身體裏流出來的“血”是黃白色,原來也是個畸種。

他如釋重負,立即轉身準備離場。

身後,一陣清脆而刺耳的玻璃碎裂聲突然響起!

安隅猛地回過頭,剛好見到薔起身,把插在死者脖子裏的那根筷子拔了出來。

屍體倒在地上,卻不像被插喉而死,更像是被車碾過般四分五裂,裂紋爬滿兩隻眼珠,人如同一塊碎裂的玻璃。

安隅忽然意識到,剛才的碎裂聲就像一麵鏡子被打破。

“長……”

話音未落,一陣極刺耳的刮擦聲突然從腦海中碾開,耳膜仿佛刹那間變成了玻璃,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抵在上麵,擦著火星劃過!

那仿佛是能把腦漿都吸幹的嘈雜聲,意識深處在一瞬間承受的痛苦遠超過黑塔刑訊和基因誘導試驗。

雖然一瞬即逝,但痛楚消逝後的幾秒鍾內,安隅仍處於大腦被抽幹的狀態,他僵直地站在地上,滿身冷汗。

“你聽到了嗎?”秦知律在耳機裏問,“剛才好像有一點點嘈雜聲。”

一點點?

安隅無法形容心中巨大的震撼。

如果不是終端沒有報警,他幾乎懷疑自己已經被噪音殺死了。

那是比被蛙舌抽爆頸動脈更具壓迫性的的死亡臨場感。

他閉上眼深呼吸,精疲力盡地轉過身,決定找個地方休息。

渙散的金眸低垂著,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手背。

而後腳步停頓。

奇怪,手背忽然不再流血了。

割破的裂口似乎也縮短了錯覺般的一點點。

“喂,還是你啊。”聒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安隅緩緩從手背上收回視線,半回過頭,“有事嗎?”

薔朝他走來,“我受傷了,繃帶拆下來給我吧。”

安隅反應還有一點遲鈍,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對方的意思。

薔繞到他麵前,手裏那根剛從屍體喉嚨中拔出的木筷在他右手腕上戳了戳,“這個。”

耳機裏,秦知律低沉道:“好像有人在戳我。”

安隅把手臂往後挪了挪,“不行。”

薔愣了一下,“你剛才還說可以。”

“剛才覺得你不會要,所以可以。”安隅疲憊地抬起眼皮,“現在你真的想拿走,就隻能實話實說不行了。”

“這樣麽。”秦知律在裏麵說,“看來還不算完全沒人性。”

安隅聞言一頓,把本來要和薔解釋的理由咽了回去。

其實他倒是完全沒想著長官被折疊在繃帶裏這件事。

他隻是覺得,半塊壓縮餅幹也就算了,回鄉隨俗沒什麽不好。可這繃帶兩條就值3999,怎麽可能說給就給。

“總之。”他捂住右手繃帶,氣弱道:“是不能給你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24 種子與花

無論在哪都有強與弱,因此欺淩無處不在。

孩子們的惡要比成人更露骨。

很多從孤兒院出來的人,因為陰影過重,最終變成反社會人格,或是鬱鬱而終。

據說上峰激烈討論過是否要延續這個機構。

他們最終的答案是:要延續。

因為也有人從這裏走出去,不光是帶走了在這裏被迫學會的逆來順受,也帶走了磨礪出的堅韌、洞察、憐憫之心。

困厄會在每個人的心裏都埋下種子。

長出什麽樣的花,因人而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