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35

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容易情緒崩潰的生物。

安隅理智地拒絕了薔索要貴重物品的請求後, 他臉上的玫瑰瘡癍蜷曲著擴大,瘡中花朵顫抖,一點詭異的糜粉色從瞳心向眼白擴散, 仿佛被氣得顱內出血。

安隅試圖在記憶中搜刮出一點淩秋的幼崽相處智慧,但似乎沒有,智者如淩秋也對小崽子束手無策。

正躊躇間, 耳機忽然響起一聲提示,蔣梟接進了他的私人頻道。

“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蔣梟說道:“我目睹一個畸變兒童殺死了一個人類工作人員, 沒來得及阻止。它啃斷了人類的脖子, 但人在咽氣的瞬間卻全身碎裂,就像一麵被巨石狠狠砸碎的鏡子, 而且, 真的有玻璃破碎聲。”

安隅安靜地聽著,視線仍落在薔的臉上,但卻仿佛正在放空地思考,完全忽視了薔的恐嚇。

“人死如鏡裂。”蔣梟總結道:“律的終端把我們屏蔽了,請您向他同步情報吧。”

安隅道:“嗯……嗯?”

蔣梟的語氣完全不帶有戳穿別人的尷尬,一如既往地幹練道:“我想,您和律應該一直都在一起, 沒有奶媽沒有長官就焦慮,也隻能騙騙沒去過53區的人了。”

安隅:“……”

“雖然當日仍留有很多謎團, 但我有幸目睹過您的狩獵。”蔣梟恭敬道:“請您放心, 我不會妨礙您的行動。”

通訊掛斷。

薔一把攥住安隅右手腕的繃帶,“聽懂了嗎?你初來乍到,不要自討沒趣。”

伴隨他惡狠狠的話語, 大朵妖嬈詭譎的花從那張臉上伸展出來, 花枝纏繞著安隅的右手腕, 尖銳的荊刺破枝而出,抵住繃帶。

薔以為安隅會大驚失色,就像所有脆弱的人類一樣。

可是沒有,那雙金眸就像剛回過神,低頭掃了一眼那些荊刺,視線又回到他的臉上。

安隅凝視著他,輕聲道:“在這裏死掉的人,屍體都會爆裂嗎。”

薔愣了愣,繼而冷笑,“你想試試嗎?”

安隅看了他片刻,“如果換作我殺人,屍體也會裂開嗎?”

薔聞言眼神更加冰冷,嘴角挑起一抹譏誚,輕聲道:“那要看你是否被它擁有。”

安隅眸光一凜,“什麽意思?它是誰?”

他沒有得到回答,薔不耐煩地收緊花枝,尖銳的荊棘用力向繃帶中刺入,試圖勾住它扯下來,可繃帶的堅韌超乎想象,竟生生扛住了那股爆發力,將荊刺抵擋在外!

薔愣了一瞬,眼神更加凶狠,“你再敢說這是貧民窟的東西?”

安隅趁荊刺彈開之際順勢抽回手臂,“勸你別管。”

他不想再和這個小畸種糾纏,轉身的瞬間,風卷著一捧雪沙撲在臉上,單薄寬鬆的衣服被風撩起,腰間忽然一涼——

空中傳來一聲熟悉的“鋥”聲。

金眸倏然一凜,猛地回過頭。

“果然還藏著好東西!”薔眸中精光畢現,對著手裏那把短刀讚歎道:“看來你出身大戶。”

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安隅已經劈手向刀奪來!薔的花枝立即捆縛住他的手腕,將他雙手一左一右拉開高舉於空,如懸立在死刑十字架上。

薔仰頭看著已被自己宣判死亡的人,冷笑道:“看來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刀和你的繃帶,哪個更厲害。”

他說著,揚刀朝安隅的脖子果決地擲出!

刀刃劃破風雪,“秩序”二字將雪光折射入那雙金眸,割裂了豎瞳中忽然蔓延開的赤色。

那道冰冷的拋物線在安隅眼前劃過,刀尖下墜,瞬息間便要刺入他的喉嚨!

呼嘯的風在此刻似是莫名地錯亂了一瞬。

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闖入視野,平和地攥住了那刀刃。

那把破風破雪、來勢洶湧的利刃被皮革包裹,在掌心中聽話地轉了個圈,薔眼前一花,忽覺劇痛,再睜眼卻隻見破碎的花枝自高空紛紛墜落。

安隅亦從高空摔下,他在空中伏低腰身,落地後迅猛地向前翻滾蹲穩,如同一隻優雅的豹。

薔的目光掠過他,驚恐地看向那道憑空出現的黑色身影。

挺拔如刀鋒,沉默地佇立。

一身黑的男人緩緩走上前來,路過剛起身的安隅,皮手套在他肩上一握。

鋥地一聲,他將短刀插回了安隅腰側。

薔牙齒打顫,“你、你……從哪裏……”

“檔案室在哪?”黑衣凝視著他。

那是薔已經多年未見過的,堅定的人類的眼睛。

在他拋出短刀的一瞬,他就意識到金眸的那個並不是人類,因為那雙眼睛會變化。而眼前這個人則不同——縱然那對瞳心中的漆黑讓人如臨深淵,但卻如此堅定坦**,仿佛永遠都不會沾染詭譎。

他的話語亦不附加任何精神蠱惑力,隻是純粹的壓迫。

薔仿佛不受自己控製般,朝西北的方向抬了下手。

下一瞬,十幾米外的人突然閃現至他眼前。

白發在風中卷曲,豎瞳冷凝,金眸中流轉著一抹赤色。

這一次,輪到雪光折射入薔的眼中。

那一絲驚懼還未來得及化開,他已被刀刃一抹破喉,糜粉色的血液灑透了腳下的土地。

安隅看著那道身影倒地,柔軟而安靜,周遭除了風聲,再無異響。

被割破的喉嚨是屍體上唯一的傷。

他瞪著那具屍體,片刻後,站立不穩般地向後退了一步。

皮手套從身後再次握住他的肩,秦知律從容道:“我來殺就好了。”

安隅不語,胸口急促地起伏。

秦知律打量著他,“消耗這麽大?”

“不……”安隅開口,又頓住。

不是消耗,是憤怒。

被束縛雙手等待處決的那一刻,意識深處那個東西似乎被深深激怒了。如果他沒有控製,剛才使出的能力就不會僅僅是釋放折疊在繃帶中的空間,而是會把自己疊向薔的身後,再立即疊向另一方向——多次空間折疊,可以讓連接著薔和自己的那些花枝陷入空間錯亂,直接把薔撕裂。

如果真的那樣做了,那將會是他最殘忍的一次反殺。

他本以為自己控製住了那股衝動,畢竟還想著要問檔案室的位置。可沒想到秦知律先他一步問出口,在薔回答的瞬間,深處那個意識突然掙脫——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殺了薔。

安隅不知如何解釋,真相會讓秦知律從前為他做的擔保轟然坍塌。

秦知律喉結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他緩緩從安隅手中拿過刀,在手套上抹掉正反麵的汙血,將兩隻手套摘了,隨手扔到一邊。

左手掌心上有一道淺而長的口子,滲著血,是剛才在空中握刃時割破的。他不甚在意地把手垂在身側,舉起右手壓了壓安隅在風中亂飛的頭發。

“失控了?”

安隅一僵。

這不是秦知律第一次摸他的頭,但從前是隔著手套,而這一次,掌心的溫度透過發絲傳了下來。

秦知律語氣平和,“你並不是沒控製住那個東西,而是沒控製好自己。”

安隅怔然抬眸。

秦知律道:“你總是試圖和深處的自己劃清界限,覺得它是你要利用和對抗的東西。或許是因為你的行為和脾氣有些變化不定,上峰也一直不肯放下這個猜疑。”

“但我一直堅信,一個人對自我的認識和掌控是需要過程的。隻是對其他人而言,這個過程一直在自然而然地發生,而你卻比別人延後了一些,你的一部分意識先成長了起來,剩下的那部分則沉睡了很久,因此,融合的過程就會產生一些錯位感。”

秦知律說著頓了頓,“沒關係的。”

長官的聲音很溫和,隔著風雪,清晰地刻入安隅的腦海。

他突然覺得腦子裏有些空,就像是對著風雪和那雙咫尺間的黑眸,發了會兒呆。

他一直以為秦知律是麵對麵審視他的人,和所有人一樣,隻是比其他人站得更靠近他一些。

但不知從哪一刻起,秦知律已經轉過身,站在了他身邊。

那一刻到來得悄無聲息,以至於他無從追憶。

“去找檔案室,還要給我找雙幹淨的手套。”秦知律說著,抬腳緩步往薔指著的方向走去。

安隅默默跟上他,低聲問道:“您一定要戴手套嗎?”

“嗯。”

安隅等了一會兒沒等來解釋,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問。

淩秋教過他,如果對一件事很好奇,試探著問了,但對方卻沒有回答,那就不要再冒犯。

他們安靜地並肩走在風雪中,安隅輕聲道:“還是避開人群吧。很抱歉,我現在沒力氣把您疊起來了。”

秦知律瞟他一眼,“你是不是很享受?”

“嗯?”安隅不明所以,“享受什麽?”

“把我當個召喚流輔助用。”秦知律淡淡的語氣好似有些嘲諷,“守序者中還沒有過這個流派,而你拿自己長官開了先河。”

安隅驚慌道:“我沒這麽想,我……”

他話到一半住了口,因為看到那雙黑眸中浮現一絲笑意。

又來了,長官又在逗他玩。

但很莫名地,他又產生了和在53區淩秋剛死去那會兒一樣的錯覺——長官像是在刻意安慰他。

安隅歎氣,“隨您怎麽想吧。”

“破罐子破摔了?”

“……”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走了十來分鍾,安隅才徹底平和下來。

他把蔣梟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秦知律隻“嗯”了一聲,“看來我們所見的不是個例。”

“孤兒院裏的畸變者殺人,人死如鏡裂。而我們殺人,隻是尋常的死法。”安隅輕聲道:“薔說,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被‘它’擁有,但他卻沒說‘它’是誰。”

秦知律轉頭看著他,“你覺得是誰?”

安隅不語,直到路的盡頭終於出現了記憶中那個貯存著全孤兒院檔案的小房子,他才輕聲道:“有一種無憑無據的預感,或許聽起來很荒謬,我覺得是……”

秦知律道:“鏡子。”

安隅怔了一下,“嗯……”

*

檔案室的密碼鎖已經失靈,秦知律拆掉了整個鎖芯,推門而入。

屋裏撲出的灰塵嗆得人想咳。安隅揮開空氣中的浮沉,打量著這間屋子。

這裏還和記憶中一樣,進門是一張孤零零的電腦桌,背後立著一排又一排的文件櫃,所有人的檔案都會被同時以電子版和文字版存儲。

每個孤兒都會來這裏兩次:入院登記一次,離院前或被處置前一次。安隅是作為棄嬰被撿來的,因此記憶中就隻有出院登記的那次。

他辦離院手續那天,剛好有新人進來,那天他站在電腦邊完整地看了一遍新人信息登記流程,甚至還記住了係統訪問密碼。

秦知律旁觀他笨拙地開電腦,又毫不猶豫地輸入密碼後,評價道:“你的記憶力好得有點離譜。”

“淩秋也曾這麽說。”安隅頓了下,“但他又說,好看的臉注定敗給下賤的基因,聰明的大腦也無法拯救好吃懶做的劣根性。”

“他活得很明白。”秦知律輕輕勾了下嘴角,又問道:“注冊新信息不需要掃描虹膜嗎?”

“這個環節可以跳過。”安隅說,“當年那個新來的孩子是一家人在野外遭到襲擊,他一隻眼受傷,另一隻眼被挖掉了,所以檔案老師就暫時沒有登記他的虹膜。”

秦知律點點頭,踱步到後麵去翻看那些檔案。

安隅很不擅長操作這些電子設備,隻能努力回憶當年看到的畫麵,一步一步摸索著來。

“長官,您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2122年,9月30日。”

“嗯……”

為了避免再有人指出孤兒院早就不收新人這一點,安隅幹脆拿秦知律的出生年份作為入院年份,敲下這串數字後說道:“那這就是您的ID了,21220930。”

“嗯。”

“您的基因熵……”安隅陷入卡頓。

這個係統隻允許填寫0到99999之間的數字,大概設計者也沒想過還能超出這個範疇。

秦知律隨口吩咐道:“就寫到最高吧。”

“好的。”

係統彈出提示:基因熵超過人類範疇,您正在登記一位已畸變兒童,請輸入畸變基因型。

秦知律站在2130年12月入院建檔的那列櫃子前,手指掃過檔案冊上的編號,終於找到了“21301222”那一冊。

“長官。”安隅又問道:“您已經獲取和表達過的基因型,還能隨時表達嗎?”

秦知律抽出那一冊檔案,隨口答道:“理論上可以,隻是我很少這樣做。”

安隅對著係統裏的基因庫說道:“那我給您選章魚了。”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反對,於是點擊確定。

注冊完秦知律的,安隅又隨手給蔣梟和風間天宇搞了身份許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談,他隨便填寫了兩個人的生日。

而後他思考了一會兒,給聽說他落單後沒做出什麽異常行為的帕特也注冊了身份。

安隅把幾人的身份許可信息打字發到頻道裏,斯萊德立刻開啟公頻問道:“我呢?”

“不好意思。”安隅漠然地看著屏幕,“檔案室設備老舊,鍵盤上的S鍵不見了。”

斯萊德咬牙切齒道:“鍵帽沒了,芯也是可以按下去的,請您試試。”

安隅說,“芯凝固了,也許最後一次使用的工作人員把營養湯灑在了鍵盤上。”

“……”斯萊德道:“係統有虛擬鍵盤功能。”

“沒有的。”安隅說,“孤兒院的設備不如主——”

“這不是什麽高科技技術,一百多年前的電腦就有這個功能了。”

安隅頓了下,“可我不擅長用電腦。”

斯萊德忍無可忍地深吸一口氣,“那我非要用真名不可嗎?”

“是的。”安隅冷靜地敘述道:“這一點真的沒有騙你,孤兒院的基因抽查會進行身份校驗,全世界的人口基因資料庫是同步的,雖然這裏的庫信息在2138年之後就沒有更新了,但你是在那之前出生的吧?”

“……”斯萊德咬牙,“看來您確實需要有隊友在身邊,起碼要會用電腦才行,請您在檔案室稍等,我會盡快與您會和。”

安隅掛斷了通訊。

“安隅。”秦知律忽然在文件櫃後喊他。

安隅一僵,“呃……您要是介意我不給斯萊德……”

“過來一下。”秦知律打斷了他。

秦知律手上拿的是他的檔案,孤兒院的孩子每周都會進行身體檢查並增加一條記錄,但由於他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他那一冊檔案隻有薄薄幾頁,入院登記和出院登記幾乎是全部信息。

【編號】21301222

【姓名】無

【收容人員】#019

【體表特征】白發、金瞳、人類軀體

【入院日期】2130年12月22日

【出院日期】2138年12月22日

【收容過程】#019在日常巡查高頻率棄兒地(主城附近垃圾焚燒站A區)時發現了21301222,經初步鑒定,該嬰兒未畸變、基因尚未登記入人類基因庫、基因熵極低(0.2),為高畸變風險棄嬰,故收容入院。

一切都和安隅記憶中吻合,他順著向下看,視線忽然停頓。

【收容過程】下麵還有一項【收容計劃】,那裏原本寫的是“如無異常,6個月後隨機分配入普通城市孤兒院看護”。但那行字被劃掉了,改寫成——“確定該孤兒的收容人員行為異常,而該孤兒在入院後,自身又表現出睡眠行為異常,因此判定風險等級極高,擬定永久收容觀察,或至其睡眠行為異常消失為止。”

“收容人員異常?”

安隅茫然了一會兒,而後走向另一個櫃子,從裏麵抽出了工作人員檔案。

【編號】019

【姓名】於深

【職責】高畸變風險孤兒探查及收容

【工作起始】2122年10月05日

【工作終止】2130年12月22日(因異常被處置)

文字檔案沒有記錄處置原因,秦知律在電腦裏搜出了相關記錄。

他的手指搭在鼠標上緩緩向下滾動,輕聲念道:“於深,於2122年10月5日入職孤兒院,同年12月22日在院內憑空消失,直至2130年12月22日突然重新出現,並為一名棄嬰建檔收容……在詢問其去向時,於深否認自己異常消失的8年,並堅持認為當時的時間應該是2122年12月22日,無法接受世界的客觀時間已經流逝8年、且自己的生理狀況也經曆了同等水平的老化的事實,故被認為精神失序。經多次治療溝通後,他的精神錯亂加劇,最終決定處置。”

安隅怔道:“他消失了八年,然後……帶著撿到的我回到孤兒院……?”

秦知律盯著屏幕不語,許久才道:“我聽說孤兒院的每個工作人員都會有一份工作日誌。”

安隅回憶了一下,“嗯,好像聽其他孩子說起過……據說每一個收容員都會在正式存檔前寫一份個人工作記錄,方便在被盤查時回顧事件細節,平時很少調看。”

秦知律已經從係統裏調出了於深的個人記錄。

從工作日誌上看,於深確實消失了八年,因為他一共隻有五篇文檔,標題全部簽署著2122年的日期——最後一篇就是收容安隅的過程,詳細記錄了垃圾焚燒廠的實地信息、安隅當時的體表特征以及基因檢測描述。這篇記錄本應簽署為2130年,可由於是他自己編寫,便也將安隅的收容時間錯誤地寫成了2122年。

但當秦知律點開那個文件的編輯記錄,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最新編輯時間:2130年12月22日。

-上次編輯時間:2122年12月22日。

安隅呆了許久,反應過來時,一股毛骨悚然的顫栗感爬上脊背。

驀然間,他又想起那首預言詩。

一個人的時間亂了,沉默的驚惶,他的死亡在河流中寂靜地衝淌。

電腦熄滅,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一雙空洞無措的金眸。

“看來你的年齡要加上八歲了。”秦知律思忖著說道:“我們試著還原一下當時的經過——2122年,大災厄降臨的那一年,於深在主城外的垃圾焚燒廠撿到了你。基因檢測無誤後,他把你帶回孤兒院,就在這個房間進行入院登記。在正式登記前,他按照規定先撰寫個人日誌,可剛寫到一半——”

秦知律話語微頓,那雙黑眸凝視著安隅,輕聲道:“有一種力量,把你和他的時間同時向後撥動了八年。”

“在客觀世界中,你們同時消失了八年。”

“八年後,你仍是沉睡的嬰兒,而他——因無法解釋的時間錯亂,被暗中處置。”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25 沉默的輪轂

災厄的那些年,有數不清的生命離開。

有人於轟動中死亡,有人於沉寂中睡去。

後者似乎占了絕大多數。

無論無辜與否,那些死亡都不會被人們關注和記憶。

就像往後的人們隻知道紀念2148年的冬至,卻忘記了2149年同一天那場美麗的大雪。

世界最龐大的意義,往往在無聲中誕生。

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以他沉默的滅亡,推動了時間的輪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