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水鬼18

周青彥自以為體貼地說出那番話。

事實上, 他的嘴裏吐出男人的名字都覺得惡心,伴隨著話語的吐露是大腦加工後的想象的畫麵,餘姣果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那樣的畫麵深深地刺激著他。

生前的他, 想象中的和餘姣在一起的場景,和此刻的他想象中的場景,是天壤之別。

生前的周青彥渴望得到餘姣的喜歡, 渴望和她共同建立穩定的有愛的家庭,他們結束一天的工作後, 可以窩在沙發看電視電影,偶爾和朋友們聚會,生活平淡幸福。

可是此刻——

工作?

朋友?

娛樂?

全都是占據餘姣的注意力的壞東西!

周青彥恨不得用黑霧把整間房子築成粘稠的無法逃脫的巢穴,巢穴中隻有他和餘姣,沒有其他人的幹擾, 餘姣的視線隻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可是不行,她本來就擔心, 會嚇到她的,他想要的是活潑的積極的餘姣,而不是整日戰戰兢兢的餘姣。

陰暗的如同粘稠的沼澤汙泥慢慢地湧入他的腦海,又如潮水般褪去,他自以為隱蔽的想法,卻在不知不覺間露出可怖的麵目。

餘姣驚恐地瞪大眼。

不知該如何應對此刻將她壓在沙發的……惡鬼?

周青彥在某一刻迸發出的濃烈的嫉妒, 如同地獄烈火在他的眼裏燒灼, 猩紅的血液仿佛在下刻就會滴落到餘姣的麵部, 她胸腔的心髒狂烈地跳動, 四肢僵硬到不受大腦的控製,餘姣的腦海裏回想最近幾日發生的事情——

周青彥在她麵前的表現, 大多數時間是溫柔的,餘姣偶爾的小性子他全部包容,漸漸地,讓餘姣產生他不會傷害自己的錯覺。

可是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

周青彥對她到底抱有怎樣的情感?

餘姣不會自信到以為他深愛自己,兩人在他生前從來沒有過交際,而且經曆過程禾出軌的事件,餘姣此刻正是對男人的承諾保持懷疑的時候,更別提眼前的這位根本不是人,而是隻鬼……

鬼。

凶惡、陰狠、恐怖。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餘姣愣愣地望進他猩紅的眼底。

那雙錮在腰間的大手仿佛要把她的腰掐斷,不知道他想到什麽,唇部猛地靠近她,陰森寒冷的氣息激起渾身戰栗,他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抬起頭,眼裏那股令她恐懼的瘋狂褪去。

餘姣意識到——周青彥是會發瘋的。

毫無征兆。

無法預測。

陰晴不定。

她忽然後悔在周青彥出現的最開始,沒有想盡辦法離開他的掌控,更沒有在他提出要幫她整治第三者的時候拒絕,甚至生出隱秘的被保護的喜悅……她更後悔沒有在貨架倒塌的時候離開超市,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青城市,離開周青彥……

她的膽小、猶豫,使她不得不麵臨眼前這隻隨時有可能發瘋的惡鬼,尤其是,他目前似乎是把自己當成他的所有物,雖然嘴裏說著讓人心生向往的話,保姆、暖床……甚至還要擔負起為她挑選伴侶的工作——

可他眼底呈現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在嫉妒。

深深地嫉妒。

餘姣不想死。

誰知道眼前這隻不可控的厲鬼在將來做出什麽事情?

餘姣想事情的樣子令周青彥沉迷,他的視線一刻都不願意離開她,自然也將她眼中的恐懼收入眼底,陰戾的氣息在瞬間暴漲,指腹捏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眼睛:“……你在想什麽,為什麽會在突然間,露出懼怕的表情,甚至……”

他的鼻尖在她的脖頸嗅聞,眼底神色更沉:“你在害怕我,想要離開我,餘姣姣……”

餘姣確實怕,怕他接近厲鬼的樣子,眼睛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蔓延的血絲割裂他的眼珠,畏懼的同時,她生出對自己的責怪,難道隻能畏畏縮縮地被他恐嚇?

她必須得做點什麽。

起碼要試探周青彥的瘋點在哪裏。

餘姣這樣想著。

她的大腦要求她昏倒,可餘姣咬著牙,直視周青彥陰戾的目光,她的下巴還被他鉗在手中,指腹陰冷的氣息透過麵部的毛孔滲入她的血液、骨髓,她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用顫巍巍的語氣說:“沒有,周青彥,我沒有想過離開你……害怕確實是有點害怕,你現在的樣子好恐怖,可以不要這樣子嗎?”

周青彥愣住。

餘姣緊張地捏住指腹。

她開始回想此前指揮周青彥幫她處理工作時候的態度……似乎很謙卑吧?沒有耍小脾氣吧?

她盯著周青彥的麵部表情,生怕他識破自己的謊言,畢竟她無數次想過要逃離他。

周青彥望進餘姣眼中的自己,雙眸血紅,黑氣纏身,心底湧出愧疚和自責,姣姣膽子小,他太自信以為能夠控製好軀體的變化,沒想到還是暴露。

“抱歉……姣姣,我會控製的。”

很好。

就是這樣。

他也沒有想象中那樣不通情理。

餘姣雙手平放胸前,繼續請求:“那、那你可以離我遠一些嗎……”

周青彥的臉色突然沉下,她換了個說法:“你太沉,壓得我胸口疼、渾身都疼,你你坐起來行嗎?”

周青彥歉疚地說:“我馬上。”

很好說話呀。餘姣不會傻傻地以為他永遠保持這樣的態度,畢竟就在幾分鍾前,他還露出一副想要將她殺死的表情——其實也不是想要殺死她,隻是太恐怖了。

餘姣接連發出許多的請求,她想起她在周青彥生前對他做出的評價,是位有些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可是周青彥表現出來的舉止完全不符合她的定義。

她說想要吃蘋果,周青彥會把它們洗好擺放在她的麵前,她搖頭不要吃,周青彥又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蘋果的外皮削掉切成整齊的方塊。

那在記憶裏露出的嫌棄厭惡的模樣,變得溫柔。

她說出的任何無理取鬧的請求,周青彥都會一一照做,隻有一次,她說想要吃周青彥做的蛋炒飯、現在就要吃,這次總會挑戰到他的底線了吧?

可是周青彥沒有,他露出無奈的仿佛看鬧脾氣的小孩子那樣的眼神,摸著她的頭發詢問:“真的要現在這個時間吃嗎?再有半個小時就要到你的睡覺時間了。”

餘姣點頭:“就要現在。”

周青彥那時候的表情給她一種錯覺,仿佛他知道她在故意難為他,但是能有什麽辦法呢?還是照做。

這幾乎給餘姣傳達某種信息——周青彥不在乎她在他的麵前做出怎樣無理取鬧的行為,就算她把天給翻了,他也隻會在旁邊拍掌誇讚,那他在乎的到底是什麽?

困惑很快得到解答。

周青彥很少踏足她的房間,晚上不需要睡覺,他做了什麽餘姣不知道,但估計他就算進來臥室也不會隨便亂翻東西,餘姣睡眠淺,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她。

臥室裏存放著和程禾的大量的照片,還有兩人生日的時候互送的禮物,餘姣很珍惜地把它們放在床頭的櫃子裏,結果今晚上打開櫃子的時候被周青彥看到裏麵放著的相冊。

相冊的封麵是她和程禾親吻的照片。

周青彥沉著臉:“扔掉。”

餘姣哦了聲,反正都分手,留著沒意義,就把相冊放到周青彥的手中,但是接下來兩人因為一條價值昂貴的首飾產生了分歧。

其實餘姣隻是心疼首飾的價錢,因此在周青彥提出要扔掉的時候,露出猶豫的神情,周青彥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可怖,那條精致的項鏈頃刻間就被黑氣融化成細碎的粉末,灑在餘姣的腳邊。

餘姣目瞪口呆,周青彥的語氣冒著寒氣:“……就這個破東西有什麽值得留戀的,是舍不得項鏈還是送項鏈的那個人?”

周青彥表現得就像是被心愛的人背叛後的樣子,憤怒、不甘,眼底夾雜的怒火濃得仿佛能噴出來,餘姣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滿腦子都是——

他果然是在嫉妒……他有什麽好嫉妒的?

周青彥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訴說怨言:“分手就該一刀兩斷,程禾那樣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戀,所有的東西、他留在這裏的東西全都應該扔掉!”

他開始翻找餘姣的櫥櫃。

但凡是被餘姣歸納為男友的東西,統統被他扔在地上,仿佛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髒東西,他連看都不看,瞪著血紅的眼睛,將那些或是甜蜜回憶,或是價值不菲的禮物,統統化為齏粉。

餘姣混沌的大腦漸漸理出一條思緒。

他如今這副瘋狂的仿佛捉奸的樣子,到底是把她當成什麽呢?

若說他生前對她丁點想法都沒有,簡直是不可能的,否則怎麽會做到死後精準地來到她的家裏,不僅賴著不走,還任勞任怨地給她洗衣做飯。

並且沒有絲毫立場地嫉妒。

餘姣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問題。

明明回憶裏的周青彥待她如同洪水猛獸,偶爾還會露出極其厭惡的表情……

她正在想著事情,冷不丁地被周青彥推在**,他嘴裏又開始說些不著邊際的、誰聽了都不信的話:“姣姣、姣姣,不要再想程禾……他可以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做的……”

語氣甚至透著卑微:“我不要求名分,也不要求你給我承諾,我隻想讓你快樂……姣姣,我親你的時候你也是有感覺的,我都感受到了……你想要我做什麽,把我當成什麽都可以……別再想別的男人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