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水鬼9
餘姣是有脾氣的, 可要她下手打人,還是做不到。
周青彥抱起她,餘姣不知不覺間掛在他的身上, 被他用抱小孩的姿勢, 雙手攀住他的脖子,屁股墊著他的手臂,睜大眼睛, 不知所措地望著軟倒在地的兩人。
周青彥攥著她的手。
餘姣眼睜睜看著有黑氣從她的掌心流入,同她的血管蔓延往上, 最後凝聚在掌心。
她嚇得甩手,生怕和劉靜那樣長滿惡心的屍斑,周青彥怎麽舍得傷害她?黑氣隻是以餘姣為媒介,要她親手出氣罷了。
周青彥抱著她走到玄關處,將劉靜兩人逼到門口和他製造的夾角, 過分蒼白的麵容顯露出在餘姣眼前刻意隱藏的恐怖,宛若透白的紙張驟然暴出數根猩紅血管, 血液在眼眶聚集成水窪,眼見著就要流下來,卻在餘姣驟然轉頭的前一刻,恢複成幽暗漆黑的眼瞳。
周青彥拍拍她的背:“沒要你親自上手,雖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沒做過這種事, 掌心會疼的, 不如試試我的力量, 想要嚐試嗎?很簡單的……你試著把黑氣纏繞在她們身上……”
語氣就像當時哄她縫胸膛一樣。
但餘姣有些怕地說:“還是別了吧……”
周青彥見她垂著眼, 偷偷看向指尖的黑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卻礙於道德水平太高,做不出傷害人的行為,哪怕那兩人曾經傷害過她,還當麵指著她貶低責罵,他心口發澀,這樣善良的姣姣,離開他可怎麽辦?
被人欺負連哭都不敢哭。
周青彥湊到她耳邊,低聲:“不會死的,隻是嚇嚇她們,被罵的時候難過嗎?明明做錯事情的是他們,卻要你來承擔後果,姣姣,做人可不能這麽忍讓,一味地忍讓,會讓他們得寸進尺,你看她們,有做錯事的悔過嗎?言談間,是你耽誤程禾的大好姻緣啊。”
餘姣扭著手指:“我確實……我脾氣不好。”
周青彥:“脾氣不好,是他出軌的理由?是她們到你家肆意辱罵的理由?姣姣脾氣夠好的,是他們眼睛瞎、心腸壞,連這樣討人喜歡的姣姣都欺負,你懲罰他們是為民除害。”
餘姣眼底淚光閃爍,她知道自己的脾氣,隻會在親近人的麵前窩裏橫,她原以為程禾會像姐姐那樣無條件寵著護著自己,可到頭來,他還是背叛她,劉靜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在跟程禾的戀愛關係裏,她確實付出的很少……可、可他不喜歡自己,直說出來,兩人一拍兩散,何必拴著她在身邊,背地還要偷吃?
劉靜和時晚寧在目睹周青彥的樣子後,牙關都在打顫,這副樣子落在餘姣的眼中,隻覺得解氣,是啊,跟這樣的人講道理能講通嗎?
她們連插足別人感情都不覺羞恥。
隻能用非常手段。
餘姣縮著脖子,悄悄掃眼近在咫尺的泛著冷氣的周青彥,那張寡白的膚色在這種時候,忽然給了她勇氣,周青彥是鬼,他肯定有能力處理好後麵的事情的,她自私地想,是他要自己打人的。
這樣想,也這樣說出來——
“周、周青彥,是你要我動手的。”
周青彥笑著嗯了聲。
餘姣屏氣凝神,盯著指尖凝聚的黑氣,那是團混濁的如同纖細的蛛網組成的霧氣,她慢慢勾起指尖,就見黑氣有往上的趨勢,再指向門口,黑氣再次轉換方向,她看到那些隱秘的線條在空氣中交纏、交纏,漸漸地纏繞到劉靜的腳腕,沿著她的腕部鑽入她的皮膚,黑氣在皮下遊走,像是細蛇般,把她靜心保養的肌膚撐出膨脹的暗紅色的紋路,那是藏在皮下的脂肪帶斷裂——
劉靜的哀求無濟於事。
時晚寧眼睜睜看著這幕,眼白翻出來,精致的皮裙卷到大腿以上,她拚命踢蹬雙腿,卻仍是避免不了被黑氣纏繞的命運,親眼瞧見被纏繞的皮膚發出清脆的斷裂的聲響,原本白皙無瑕的肌膚,便覆蓋暗紅色的裂紋。
那是皮肉被撐-裂。
餘姣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黑線,隻覺得心底的惡意被瞬間勾出,劉靜和時晚寧的恐懼在她看來隻覺得渾身舒暢,那些黑氣沒有奪取生命,奪走了她們引以為傲的完美的肌膚,被撐破的脂肪帶不會長好,那些裂紋會永遠伴隨著她們。
既然出軌得不到任何懲罰,那隻能通過這種手段來得到發泄,既然她們的道德不會受到譴責,那就隻能讓她們感受另樣的痛苦折磨。
餘姣咬著唇。
周青彥混濁的隻剩眼珠的眼睛盯著劉靜,鼻子聳動幾下,露出厭惡的、惡劣的笑容:“姣姣,你肯定也好奇劉靜怎麽會摻和進來吧,原來是抱著不切實際地幻想呢……”
自顧自用瘮人的語氣說:“劉靜愛慕程禾,可惜中途蹦出姣姣,她一直記恨你,記恨你們的感情,如今程禾耐不住寂寞、和時晚寧共度良宵後,劉靜便以為自己也得到機會……啊,她成功了……”
時晚寧的眼睛驟然睜大,望著那張可怖的男人的臉,聽他用惡劣的笑聲嘲諷她:“應該學會做飯,照顧加班熬夜的程禾,時晚寧,你這是當保姆呢?雖然不是很想說,但是程禾待餘姣,可從來不舍得她碰涼水、進廚房,是把她當公主寵的啊……當然,我會做的比他更好。”
餘姣的思緒被他吸引,不想他忽然又轉移話題,她抿抿唇,還是有些等不及地扯扯他的袖子:“……劉靜她做什麽了。”
周青彥:“你們訂婚宴的前天晚上,劉靜以單身派對的名義邀請程禾參加,晚上程禾留宿在她家中,和她共度良宵了呢。”
餘姣垂眼,惡心得想吐。
她收回手,不自覺地將臉埋入男人冰涼的胸膛,用掩飾不住的厭惡的語氣說:“我不想看到她們……”
意識到語氣過於親昵,她連忙補充道:“你幫我趕走她們,就當作、當作你住在我家的報酬。”
周青彥把她放到沙發,留下團黑氣,將她攏在裏麵,餘姣無知無覺,抱緊雙膝。
周青彥離開那圖被像是氣球般的黑氣,事實上,那更像是蜘蛛產卵後用蛛絲製造的育嬰袋,層層包裹的如同薄霧般的黑氣,將餘姣放在完全安全的空間內,那裏雖然溫度冰涼,卻讓她不受外界的幹擾。
收回目光,周青彥蹲下身子。
“出軌的男人,指望他會愛上你、還是你?”
他嗤笑聲:“你們哪裏比得上姣姣,連她的半根頭發都不如,惡心、卑劣、下賤。”
情人眼裏出西施,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且不說劉靜和時晚寧此刻的樣貌,她們兩人在來前是經過精心裝扮的,衣服、妝容,是在家裏經受男友出軌、鬼纏身的餘姣的狀態所不能比的。
但周青彥的眼中隻有餘姣。
生前隻有,死後越發瘋狂。
劉靜恐懼地縮在角落。
時晚寧卻覺惡心,她癡心妄想,以為程禾早晚會愛上自己,可驟然得知,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不久前和劉靜上過床,心裏那根期待的弦崩斷,她在程禾的心中到底是什麽?供他發泄的軀體嗎?
時晚寧早就忘記,最開始接近程禾時,她的想法是能夠讓他快樂、能讓他記住自己,欲望漸漸膨脹,她想要取代餘姣、想要成為程禾的正牌女友,現實卻澆了她兜頭涼水——
她失望、絕望。
想要從頭開始。
低頭,是如蛛絲般蔓延的暗紅裂紋,在她的肌膚肆意縱橫。
……
餘姣置身安靜的環境中,想到周青彥的那些話,胃裏陣陣惡心,程禾竟然那樣髒,他到底把身體當成什麽?肮髒的、不受約束的、隻知發泄的牲畜?
她無法控製地流出眼淚,為她曾經愛過他感到悲傷難過痛哭,直到眼淚都快流盡,這才想起周青彥的存在,她環顧四周,發現他正坐在旁邊,眼神晦暗盯著她,見她終於把頭抬起來,動了動幹澀的唇,問她:“還哭嗎?”
餘姣擦幹淨眼淚,不回答。
她問他:“她們呢?”
周青彥:“扔出去了。”
餘姣:“哦。”
她頭也不抬,轉身走去衛生間,洗手台有麵半身鏡,她俯身盯著鏡子裏的自己,蒼白的臉、幹澀的唇、紅腫的眼,還有黯淡無光的膚色,這樣的自己令她看到隻覺得壓抑,她狠狠咬住唇,正不知如何發泄燥怒,周青彥忽然出現,他還是用那副沉沉的目光盯她。
餘姣惡向膽邊生,瞪他:“看什麽看。”
周青彥抬手,朝著她的臉靠近,餘姣偏頭躲過,用那副恨不得咬他的表情瞪著他,周青彥不覺得生氣反而流露淡淡的滿足,她這樣外露的情緒有在程禾麵前顯露嗎?
他明知故問:“為什麽哭?”
餘姣不說話。
周青彥強硬地扯過她的手,捏在掌心:“餘姣姣,人是會變的,程禾變了、髒了,他再也不值得你喜歡,更不值得你為他哭。”
餘姣鼓著臉,終是想不明白,抬頭望他:“我們、我們感情很好的,他對我也好,可他、他為什麽要背叛我?還是在我們要結婚的時候……我們都打算好未來,可他卻不要了……”
難掩哀戚:“是我不夠漂亮、不夠懂事嗎?”
臉頰驟然被捏住,餘姣驚惶地盯著逼近的周青彥,見他眼底染著洶湧的烈火,怕得抖著胳膊推他的手臂,怎麽都推不開,聽他在耳邊沉沉地說:“你想多漂亮、多聽話?跪在他身前,求,幹,還是窩在家裏,給他當一輩子煮飯婆,你這樣做,他就珍惜你了嗎?”
餘姣聽不得他說髒話。
嗚嗚地要他鬆開。
周青彥卻貼著她的臉,語氣恐怖到令她渾身發僵:“……這是最後一次,不許再提程禾、或者其他男人的名字。”
沉聲重複:“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