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水鬼10

周青彥的麵部表情在瞬間發出變化。

他的皮膚像是染血後又過水的紗布, 淅瀝的血液從他的毛孔滲出,將那張俊美的容顏染得如同厲鬼般恐怖,不, 他本就是厲鬼, 狹長的眼睛含著冰封的冷意,仿佛餘姣敢說個不字,就會用那張猩紅血口咬斷她的脖頸、吮淨她的血液, 要拉她一同墜入深淵。

目睹這幕的餘姣,怕得牙關都在打顫, 她被周青彥以禁錮的姿態擁在胸膛,臉頰貼著男人的唇,聽他用可怖的、威脅的話說:“不可以提別人的名字、尤其程禾!”

餘姣覺得自己倒黴透頂,她原以為程禾最好的兄弟是周青彥,可現在聽起來, 周青彥怎麽對程禾有很大的敵意?像是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念程禾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抽皮扒骨。

難不成她是因為程禾的關係, 才被周青彥纏住的?

那她多慘。

周青彥應該跟著時晚寧和劉靜離開。

她隻敢想,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

事實上,餘姣剛開口就帶著哭腔:“我不提、我跟他分手了……”

鏡子裏,男人擁著女人,手掌鉗住纖細的脖頸,像是把顫巍巍的獵物按在爪下, 周青彥餘光掃過, 旋即愣住, 另隻手抹了把眉眼的“水液”, 掌心糊滿血,再看餘姣怕得渾身發僵, 唇也白沒血色,連忙鬆開手,徒勞解釋:“餘姣,你別怕……我隻是、隻是太激動。”

被放開的餘姣立馬縮到角落,警惕盯他,見他沒有要傷害她的舉動,悄悄地拿起台麵的化妝鏡,三步並作兩步跑回臥室,將門重重關上。

雖然知道這道門根本擋不住周青彥,純屬心理安慰。

……

餘姣是典型的小孩脾氣,來得快去得快,聽到廚房在準備晚飯的聲音,她的驚懼立馬被蛋炒飯的香味蓋住,一麵期待周青彥的廚藝,一麵掀開化妝鏡,躺**觀察自己的容貌。

到底是多年的感情,哪裏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一麵哀歎自己的初戀竟然以如此肮髒的形式結尾,一麵又忍不住懷疑是否是自己的過錯。

要是她當初懂事點、聽話點、體貼點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個結果?

人總是對負麵的信息過多關注,雖說誇獎的話語可以暫時蓋住負麵信息帶來的傷害,可是出口的話像把利劍紮在她心口,豈是立馬就能消除疤痕的?

時晚寧年輕漂亮,身材高挑,化著精致的妝容,舉手投足都有種溫婉的氣質,越回想在公司見過她的場麵,餘姣的腦海越是不受控製地將自己和她進行比較。

餘姣咬牙切齒。

鏡子裏的她,麵色蒼白,眼皮浮腫,唇瓣微微破皮,她用手摸了摸被咬破的痕跡,氣得偷罵周青彥幾句,正在這個時候,房間門突然打開。

餘姣真想大喊句,進女孩子的房間要敲門。

但想到周青彥的形態,閉嘴不言。

周青彥將自己處理好,進門前再三確認身上沒有血痕,餘姣見他進來立馬從**爬起,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目光像兔子似的警惕,但看她的臉色,便知道肯定關在屋裏悶悶不樂。

直接問她是不會和自己說的。

周青彥已經不再滴水,因此放心地坐在她的**,剛落下,餘姣的眼神就望過來,是那種含著不滿卻又不敢說話的憋屈的表情,周青彥失笑:“不讓坐?”

當然不可以。

餘姣抿唇:“沒說不讓呢。”

餘姣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麽,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老老實實地縮進被子,屋內的氣溫過於低,她將被子扯到脖子底下,整個人都鑽進被子裏,隻露出雙烏黑的眼睛時不時地瞥他。

周青彥沒在意她的小動作,自顧自地說:“她叫時晚寧,名字很好聽……”

話音剛落,就聽餘姣那邊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眼裏含著的不滿濃得都快要溢出來,連餘姣都沒意識到,她早已下意識將周青彥劃分到自己的陣營,誇別人、尤其還是橫插一腳的第三者,這樣的行為跟程禾有什麽區別?

他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餘姣的不滿,仍舊開口:“她是在我死後入職的,是程禾的助理,我生前的助理都是男生,是我個人的習慣,我記得程禾之前沒有助理,怎麽忽然安排時晚寧?還是說她的簡曆有過人之處……名牌大學畢業?在校經曆突出?”

餘姣聽不下去,眼底仿佛燃著簇烈火,她掀開被子,爬到床邊,跪坐在他麵前,那兩簇火瞬間變成汪汪的淚珠,帶著點自卑、又帶點憤怒地詢問:“……你覺得她長得漂亮嗎?”

咬咬唇,還是問出:“她比我好看?”

餘姣沒發現那些隱秘地纏繞在身體的黑氣,在她躲進屋裏自怨自艾時,那些黑氣就守在她身邊,無措地繞著她,企圖將那些負麵的情緒揪出來,它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不自覺地聚攏成心髒的形狀將她包裹。

就像是要把她裝進胸腔、藏進心髒。

周青彥恍惚記起曾經令他輾轉反側的事情,屬於戀人之間的小情趣,在被他撞見後,無形中化為利劍穿透他的心髒——

程禾抱著小貓似的餘姣,不停地安慰她,說跟他談話的女生沒有其他心思、就算有他也不會搭理、他隻喜歡餘姣、餘姣是最漂亮最可愛的姑娘。

餘姣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不停地要他保證是真話、不是騙她的,程禾嘴甜,把她逗開心,就會得到女友甜蜜的親吻。

當時的感覺清晰地印在身體的反應中,他在此刻回想起來的時候,仿佛還能感受到那股積壓在心底的濃重的破壞欲,他生前隱忍、沉默寡言,明知和程禾在一處工作,難免會撞見這樣的場麵,可他控製不住,不通過程禾他就沒機會見到餘姣,見到她又想還不如不見。

她的眼裏隻有別的男人,她的唇、那雙嫩得像花瓣似的唇,他隻敢在夜晚肖相,白日裏的畫麵重新出現在腦海,女人仍舊是餘姣,那把她抱在懷裏、由著她親吻的男人換成自己,她如果是自己女友,他肯定好好疼她寵她,比程禾待她好百倍千倍萬倍——

可是,她不是。

周青彥的眼珠驟然被血絲爬滿,那些猩紅的線條仿佛要將他的眼球割裂,深埋在心底的妒意和惡劣的情緒使他再也無法偽裝,手掌猛地用力攥住餘姣的手腕,瞧見她驚嚇的神情,不自覺地在她麵前吐露出惡毒的、陰暗的、裹粘稠惡意的話:

“漂亮?姣姣懂什麽叫漂亮,散發著惡臭的皮肉、那雙眼珠就算扣出來當球都沒人願意要,她的聲音、她的味道,姣姣聞過腐爛的屍體嗎,全都是一樣的,都怪她們的到來,現在家裏充斥著難聞的氣味,我把她們扔出去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惡心?”

周青彥沉著臉:“我隻在雪崩的那天、醒來的那天觸碰過,粘膩的、惡心的、腐爛的□□,她們給我的感覺要更甚於前者,我把手洗好幾遍,你看、都搓紅了……”

他將雙手放到餘姣的麵前,餘姣真去看,眼睛盯著他慘白的手,果然看到指跟發紅,他不停地用惡毒的話說:“她們、所有的人,給姣姣提鞋都不配。”

餘姣呆滯。

周青彥此刻的狀態癲狂到極致,仿佛下一刻就會異變成某種可怖的怪物,哦,他本來就是。

思緒跟著他吐露的話語慢慢運轉,漸漸地產生疑惑:粘膩的、惡心的、腐爛的□□?那不是他自己的屍體嗎?

餘姣隻覺得瘋狂,他連自己的屍體都嫌棄?

太可怕、太可怕了。

就在下一刻,餘姣的心跳加速、脊背發涼,那股泛著冰涼氣息的唇沿著她的麵部遊走到她的脖頸,靠近她的大動脈,她再次感受到全身血液迅速倒流,大腦都在此刻發麻發顫——

“你、你、你要幹什麽?”

周青彥雙手鉗住她的肩膀,餘姣被迫後仰,將修長的脖頸湊到他的唇邊,他的鼻尖觸碰到她的耳廓,豔紅的冰涼的唇瓣貼住她側邊的脖頸,重重地嗅聞,伴隨著唾液被口因進喉嚨的聲音,餘姣半閉著眼睛,真怕他突然張口把自己吃掉。

哪怕跟他相處幾天,還是怕。

周青彥沒再做出令她顫抖的動作,反而深深地嗅聞幾下,貼住她的肌膚,語氣含糊像是在撒嬌:“好香、好香,隻有姣姣是香的……我醒來的時候什麽都不記得,隻記得姣姣、還有姣姣的味道,就是這股味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香,我多聞會兒好嗎?她們太臭了、臭得要吐掉了……”

隻是聞。

餘姣緩緩鬆口氣。

緊接著,那雙鉗住胳膊的手轉移到她的下頜,捏住她往上抬起,把唇貼上去。

餘姣猝不及防地被嚇一跳,睜眼就撞進男人血紅的眸子,他絲毫沒有閉眼的傾向,濃密的睫毛眨動間像把小扇子在她的臉部蹭,動,她嗚嗚喊兩聲,因空隙,被闖進,勾住她的仿佛要吞進肚子裏。

力氣不敵他,膽子也不敵他,餘姣放任自己由著他啃,咬,安慰自己,隻要不把她吃掉就好,可他的力道、動作比吃她還要凶猛。

直到肺部被榨幹得沒有多餘的氧氣,她才被良心發現的惡鬼鬆開,短暫地呼吸到被戾氣裹著的新鮮的空氣,捂住胸口,隻覺得腮幫子都在疼。

本以為到此結束,周青彥卻湊過來,抱住她,塞,進胸膛,臉貼著臉喟歎道:“隻有姣姣是香的、姣姣是最漂亮的,誰都不如你,別拿自己跟那些惡心的爛肉比較。”

好惡毒的話。

餘姣眨眨眼,反正不是罵她。